青禾抓住了她的手臂,推开,径自蜷缩起身子,不住地往沙发靠背角落里挤。
“离远点,别烦我。”她嘟囔道,说着狠话,可语调却是乏劲无力,有些疲惫。
白天太折腾了,先是从度假村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去机场,再是三个小时的飞机到这边,随后又是参加展览会,末了还有个饭局,从早到晚都没好好休息过,回了酒店都不能一个人安生歇歇,确实够呛。
她俩十一点回来的,还是提前离开饭局,但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青禾累得直接闭上眼,打算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都不想浪费力气去床上,似是要倒头就睡。
文宁不让她好过,食指在她脸上轻勾,摸着她的侧脸轮廓,凑近了低声问:“哪儿烦?”
感受到唇上若有若无的暖热气息,青禾翻了个身背对着,“你烦。”
文宁从后面把她搂住,轻轻道:“跟我说说话。”
气包气了一天了,在外面就是不搭理人,哪怕一张桌子吃饭,都挨着坐在一块儿,整个饭局间还是一声不吭,就差把情绪摆到脸上,文宁哪会感觉不出来。
其实刚上飞机那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早在发消息不回就猜到了一星半点,知晓肯定要闹脾气,只是白天有在外人,终归不方便,有什么事都只能等到晚上再说。两个人处在一间屋子里,没谁来打扰,也能好好谈一谈。
不过青禾不为所动,仍旧是块硬石头,她想也不想就回道:“谁要跟你说话,睡觉了,不说。”
这话一出,房间里更加沉寂,身后的人没动静。
青禾没有丁点儿歉意或怎样,只是发泄似的悄悄扯了下沙发套,拧紧手指,也不知在跟谁较劲。
许久,身后的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摸索了会儿,再一点点将她的手指掰开。
“不疼么?”对方问,到底有些无奈。
青禾嘴硬,可没再把这人推开,只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文宁扣住她的手,嗯了一声,顺着说:“好,不管。”
青禾不由自主就咬了咬下唇,不言语。她就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搞了半天也没起什么作用,还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对方知她是哪样的性子,摸透了她的德性。
她心里憋得慌,终究还是不解气,这么背对着躺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又翻身回去,面对面朝着那人。
她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的,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文宁一下子钳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用力一勾。
文宁又把她抱了起来,猝不及防的。
突然的腾空感让青禾不适,她太过于紧绷,当即就挣了一下,但不管用,于是又动了动,还轻喊:“干嘛啊你……”
她的劲儿不小,这么挣扎还是抱不住,但文宁就是不把她放开,因此两个人下一刻就直接摔到了床上。好在床铺软乎,比沙发还软得多,摔上去一点都不疼。
冷不丁下沉,青禾像是陷进了束缚的牢笼里,她想翻个身,想趁机离对方远点,打算逃离,可惜还没动一动,一瞬间就被箍住了腰肢,被压在床上趴着。
大概是眼睛看不清周遭的一切,青禾心里没底,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她再喊了一声。
“文宁!”
没敢放开声音,毕竟是在外边,多少都得顾忌点。
文宁用力一拉被子,将自己和她都盖进去。
青禾所有的张狂和怨气都被吞噬了,那些还没喊出口的话也被吞掉。
当被子被踢到床边角落时,她再次咬了文宁一口,但这回没来劲儿,轻轻的,像闹脾气的小猫,炸毛时挺唬人,可还是有个度。
文宁把她脸上散乱的头发拨开,耐着性子说:“明天出去逛逛,不去展览会。”
她不回话。
展览会其实挺无聊的,内行看门道,外行搞社交,一样都不沾边的人就只能凑热闹。热闹凑不了一天,长时间待在那里的确不好受,跟被关进去没什么两样。
她不说话就是默许了,算是同意。
翌日是晴天,大清早就出了太阳,暖洋洋很是舒服。
六月的天气最是舒适,不冷不晒,一年四季中没有比这更安逸的时候,阳光照进房间,人躺在床上完全不想起来。
她俩是十点出的门,没在酒店吃早饭,去外面单独吃。
为了报复某人,青禾特地穿街走巷找了个装修破烂的早餐店吃饭,店里的桌子油腻腻,地上也不大干净,只有食物的味道还将就。
文宁爱干净,有一点点洁癖,受不了这样的环境。
这人平时是不会进这种店的,但独独这次例外。
她们叫了两笼特色蟹黄汤包,就着小菜吃一顿。
店里的东西口味一般,不出色但也不差,反正还过得去。青禾不讲究,吃得都挺开心,一大半东西都进了她的肚子。
文宁没怎么吃,还是不太能接受,只吃了一个汤包就放下筷子,没什么胃口。
由于早饭吃得迟,午饭自然就省了。
下午的时间清闲,无事可做,两人到处走了一圈,先去了趟豫园,觉得无聊又去了步行街,最后才是外滩。
外滩的夜景不错,灯火如昼,既富丽繁盛,光怪陆离,又不失人间烟火气。这个大都市在人们口中褒贬不一,有人爱它的耀眼,有人厌它冷漠市侩,青禾享受在这里的时光,浮躁之中难得有一丝丝安静。
应当是她心里太乱了,不够平静,所以出来走走会好受许多。
在逛街期间,她和文宁没太多的交流,一路走一路看,累了才停下。
路过一间老旧的唱片店时,青禾进去一趟,随便买了张唱片。
给叶希林的礼物。来S市一趟,空着手回去不太好,总得带点什么。
文宁没问为什么要买唱片,都随着青禾。
不仅如此,进奢侈品店逛时,这人还眼也不眨地买了两条裙子和昂贵的套装,都是给青禾买的。
无功不受禄,青禾还算有骨气,直接拒绝:“不要你给我买,我不用。”
文宁平静地说:“周六要回去吃饭,从这里面挑一身。”
青禾差点又忘了,之前自己还提醒对方来着,过两天要去老爷子那里。
去文家吃饭就是帮文宁做面子功夫,到时候的穿着打扮肯定不能太差,掉档次可不行,是应该买新衣服。她没钱,兜里空空,比脸都干净,买不起这么贵的东西,如果文宁不给买,只能穿旧的过去。想了想,她也不矫情了,全都收下。
晚饭是去私房菜餐厅吃的,齐瑞安请客。跟昨晚差不多,今儿还是交际的饭局,到场的都是些大人物。
青禾硬着头皮跟去,把脸揣兜里,只管吃,余下的一概不管。
饭桌上,文宁一边同齐瑞安他们说事,一边剥了个虾放进她碗里,举止从容,不要太淡定。
青禾一愣,旋即用余光瞅周围人的反应。
齐瑞安他们没反应,好似未曾发现异常。
她捏着筷子,犹豫片刻,还是夹起虾尾肉往嘴里送,细嚼慢咽地吃着。
饭桌上谈成了好几桩生意,到点了,所有人都心满意足离场。
她们回到酒店时还早,不到十点。
青禾躺床上玩了大半个小时的手机,等到文宁处理完事情过来才慢腾腾去浴室洗澡。
手机没锁屏,微信还在线,屏幕停留在聊天界面上,直接就放在枕头旁边。
文宁在外面等着,顺带收收东西。
明天要回南城,也是中午的飞机。
青禾臭毛病多,总是乱扔东西,还把换下来的背心塞枕头底下。
文宁把背心收了,顺带将手机放床头柜上。
只是刚拿起东西,手机忽地震动,有人发来消息,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候。
「晚上好/表情」
是沈佳和。
文宁皱了皱眉。
第16章
外面的一切,青禾浑然未觉。
之前的半小时里,她是在跟叶希林聊天,两个人正在商量找新吉他手的事。
新吉他手不好找,现今时间紧迫,总不能真找个没演出经验的新人来培养,哪来得及,可稍微有点经验且技术又过关的吉他手都被抢走了,要么就是不愿意进慢速火车当穷鬼。
梦想固然重要,但吃饱了才有力气在这条路上前行。
现在只剩下借人这个办法,叶希林已经想到了两个合适的人选,便给青禾发消息商量一下,问哪个更合适。青禾挑了个自己熟悉的,想着熟人好说话,能练到一块儿,上手很快就能合到一起。
消息刚发出去,沈佳和的好友申请就弹了出来。
小女生这回比较直接,验证消息就是自己的名字,别的废话一概没有,她的头像是戴帽子的卡通熊猫,看着就可亲近人。
青禾同意了申请,一点都不带纠结。同事之间加个微信多正常,不必扭扭捏捏,而且她朋友圈里也没有不可见人的东西,发的全是歌曲分享,连日常动态都没有。
加完好友后,沈佳和不打扰她,她也没主动问一句,各自安静躺列。
沈佳和发的消息青禾未能先看见,她还在浴室里磨蹭,泡热水澡泡得起劲,舒服得浑身的骨头都快酥了。今天又是四处乱跑的一天,虽然不如昨天那么疲惫,但还是累,泡泡澡最好不过。
她在里面待了很久,泡到手指上的皮肤都起皱了才起来,吹干头发出去。
文宁已不在房间里,不知去向。
猜到这人应该是有事要做,兴许是被哪个朋友叫走了,青禾没找人,继续躺在床上玩手机。
沈佳和一连发了两条微信,第二条是表情包,挺可爱的Q版小人。
青禾点进聊天界面瞅了瞅,没回。
她不喜欢闲聊,觉得太浪费时间,两个不熟的人隔着一条网线有什么可说的,有事有话可以见面谈。退出微信,她戴上耳机听歌,酝酿灵感。
下个星期就要登台了,即使不是特别要紧的演出,可距离上一次表演已有三个多月,得找找感觉。江子走了,队里只剩下两个人撑着,慢速火车无论如何都不能散。
文宁十几分钟以后回来,手上拎着一沓纸。
准确来说是纸质资料,才打印出来的。
这大晚上将近十一点,出去奔波了一天,明儿还得回南城,这人还不打算休息,感情还得熬夜处理工作。青禾抬头望去,见怪不怪了,没问,兀自听自己的歌。
文宁把东西放桌上,脱掉外套。
“我去洗个澡。”
耳机里的音乐声并不大,青禾听得见对方说的话,应了一声,不太上心。
文宁的视线落到她手机上,隔了一会儿才移开。
浴室的热水烫,流得顺畅,哗哗的。
文宁不爱泡澡,径直对着花洒冲洗,十分钟左右就搞定,擦干身子就准备穿衣服。
浴室里有盥洗台,盥洗台前有半身镜,镜面被水汽熏染模糊了,湿漉漉一片。穿衣服之前,她习惯性抬手抹了把水,朝着镜子里瞅了眼。
这本来只是个不经意的举动,可当看到镜中的自己,她霎时放缓了动作。她左肩上赫然是几条抓痕,长度几厘米,不深,仅仅破了点皮,也不疼,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慢慢穿上衣服,文宁出去。
青禾已经躺床上打算睡觉了,侧着身子,一只脚露在被子外面,还没睡着就开始不老实。
床头柜上多了一杯热咖啡,刚泡的。
文宁才走近就瞧见了,再偏头一看,青禾半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压根察觉不到她出来了。
她掀开被子上床,一不小心碰到了对方。
青禾的眉头都快拧结到一块儿,似乎是不大高兴,没好气地开口:“离远点,别挨着我了。”
文宁当做没听见。
青禾入睡很快,不一会儿就呼吸匀称规律,胸口一起一伏。
睡过去了,也消停了,防备心没那么重。不知哪个时候,醒着时还凶巴巴的人无意识地动动,往后面挪了点,安生地用背抵着文宁的腿。
文宁低眼瞧了下,帮着把被角掖好。
一夜平静。
街上的灯一盏盏关上,彻夜的迷离色彩散去,紧接而来的是长龙一般的车流。S市的繁华不会落尽,不论白天黑夜。
飞机划破长空,将近三个小时后抵达南城。
熟悉的家乡味扑面而来,青禾整个人都爽利多了,心情亦焕然一新。
杨叔来接她们,家里有阿姨做饭,妻妻两个一到家就可以直接吃饭,行李都不用自己收拾。
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舒坦,哪怕这样的待遇只有半天加一个晚上。今儿不用上班,更不用干别的事,青禾一回去就窝房间里躺尸,躺到脑袋犯晕了才起来吃晚饭。
相较于她的无所事事,文宁可就忙多了,回家吃顿饭就去了杂志社,处理完社里的工作又去了公司,几个地方到处跑,直到晚上都还在连轴转,连歇口气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这人名下的资产还是挺多,不止一家公司,去S市待了两天,许多工作便搁置了,现在必须得加急赶工。
不过再怎么赶,第二天还是得回文家老宅子,还必须带着青禾一起。
文家老宅子不在城中心,也不在二环,而是处于绕城高速附近,四五环之间的老城区。那处老城区环境还行,颇具南城八十年代的风格,周围的房子都较为低矮稀疏,绿化面积大,红墙青瓦,高高的铁栅栏,洋气的路灯,随处可见的挺拔银杏。
文家也是独栋别墅,但比她们住的那个要气派,自带小花园和人工湖,前院后院都有,甚至还有一个小亭子。别墅里的装修古香古色,符合老爷子一贯的审美,处处都透露出大气。
青禾只来过这边两次,这是第二次。
除了文宁,她跟文家其他人都不熟悉,只比陌生人好一丢丢。
文家的情况比较复杂,老爷子结过两次婚,现任妻子姓施,叫施念英,只比文宁大八岁。老爷子和施念英有个儿子,也就是文宁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文恩承,小孩儿才十岁。
施念英和文宁不大对付,打从进门的第一天起就忌惮着这个继女,至今不能释怀,尤其是生了文恩承以后。
文宁瞧这个女人不上眼,更瞧不上她的宝贝儿子,跟老爷子的关系亦不咋样。她毕业以后就是一个人打拼,早就不靠文家了,进家门后不必看别人的脸色。
文宁的亲妈姓聂,十几年前就跟老爷子离了婚,分了一大笔财产后移民瑞典,前些年和一个外国男人组建了新家庭,一直没再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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