淸渝走进屋不去理会,那边照镜子的羡水见着淸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才说:“你这坏蛋,赔我的毛,我的毛可值钱了。”
淸渝从怀中拎出两根鸟毛,淡淡地说:“两根麻雀毛很值钱吗?”
“值!”
“那便好。”淸渝又将毛收入了怀中。
气得羡水原地跳脚。
清渝不去理会气急败坏的羡水,道:“那道士身上有刃凌给我们的玉佩,刃凌说过玉佩既可以向他求助,也藏着线索,所以这道士可能就是得到仙水的其中一程,这一程……”清渝不知想起什么,微微皱起眉,“属实不懂杜悦仙人的意图。”
“啊?”羡水呆呆问。
清渝:“我们自来到涉世镇碰见的人和事,经历的这些日子,就像是在只身之外的人在静观狭小一隅的人,有一种我们无法干涉也无法改变的错觉。特别是瑜郎提出将要离开此地,让我总有种观看的一出戏剧将要落幕的感觉。”
羡水听不懂,只能看着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的淸渝,只觉得淸渝长得真是好看,眉是眉,眼是眼,唇是唇的,难怪虽瞳孔颜色和甲狮山的群狼们不同,仍被刃凌周全照顾,隐隐有让他做下一任狼王的打算,只是一直没有明说。
刃凌本就无妻无子,一直对淸渝爱护有加,这等寻找仙人的事情,本可派其他族人去,可最后犹豫再三还是让淸渝出发,约摸是想让淸渝经此成功拿到仙水,拯救狼族,从而立功,以便为以后成为族长奠定基础。
毕竟金瞳的淸渝,看起来和其他黑狼格格不入,实力自不用说,功勋却差了点。
羡水躺在桌上,用翅膀拍拍自己圆润的肚皮,有气无力地说:“……好饿,昨天就没吃饭。”
淸渝见他这般反应,低笑摇头:“算了,和现在的你说这些也无用。”他低头看它,伸手摸了摸羡水的肚皮。
羡水拍开他的手,继续说:“快要饿死了……”
淸渝笑了下,薄唇微张,轻轻说:“以前可是吃果子吃到不想再吃。”
“最爱吃果子了,快给我吧。”羡水声音快哭了。
淸渝听着羡水求饶的声音,笑得幅度更大了点,平日崖岸高峻的人偶尔露出一丝微笑便是惊艳,更不用说这难得一见的直达眼眸的笑。
羡水盯着觉得自己肚子饱了一点点,但还是饿得厉害,它嘟囔着:“我要死了。”
“放心,你可没那么容易死,命比其他人还硬。”
“……我又不是人。”
淸渝拿出果子,凑到羡水喙下,羡水猛地翻身咬个不停,将淸渝说的“慢点吃”丢去了老远。
☆、小蛇咬人逃,瑜郎离家别
第五章 小蛇咬人逃,瑜郎离家别
某日,淸渝在瑜郎的竹屋中做客,看见窗外竹林上缠绕着一条小蛇,竖瞳恋恋不舍地盯着屋中同惜琴商量着,计划着出游的瑜郎。
羡水一察觉到屋外有蛇便急急忙忙躲进了淸渝怀里,问:“这就是那个小道吗?”
淸渝点头。
“他已经没法维持人形了吗?”
淸渝摇头,说:“他是快死了。”
羡水歪着小脑袋问:“按理妖可以活很久才对,这蛇……”
“这蛇悟性极高,绝非平常小蛇,”淸渝接过羡水的话头,“可偏偏在还未修炼得道之前误入歧途,迷恋人世间的情爱,甚至用自己的道行运用禁术,还勉强自己维持人形只为同人类住在一处,偶有相遇。”
“既然是情劫,怎么能说是误入歧途呢?”
淸渝不语。
羡水说:“在你眼里,情都算误入歧途是吗?”
淸渝未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那边同惜琴简单收拾了下细软,说了些情话的瑜郎笑着说:“恩公,明日即便启程,今晚便是多待会儿多说会儿,还不知可有再会之日。”
淸渝应着,偏头又看了一眼那蛇。
小蛇缠绕在竹枝上,或是趴着,或是立着,可眸子永远看着屋内,看着那面露喜色的瑜郎。
未时,羡水从淸渝怀中看去,小蛇在竹子上乖乖趴着,看着屋里。
申时,羡水从淸渝肩上望去,小蛇在小枝上懒懒缠着,看着屋里。
酉时,羡水从淸渝头上瞧去,小蛇在草地上闲闲躺着,看着屋里。
戌时,羡水从淸渝手中眺去,小蛇在窗户边悄悄露头,看着屋里。
屋里有淸渝,惜琴,瑜郎和一只小麻雀,三人一鸟围坐在一小木桌上,一会儿发出低笑声,一会儿传来闲聊声。那蛇就这么静静地待在远处。
许是那抹静止的绿色在这片墨染般随风轻动的竹林间反差明显,瑜郎不经意间抬头恰好对上那小蛇望来的小圆眼,瑜郎一喜,放下手中本执着惜琴的手,有些惊喜地走上前,伸手将它揽在手掌之中,回身对众人道:“这蛇可像门口的石像?”
清渝瞥了眼似乎有些怕而往后缩的惜琴,客气地笑说:“是有些像,恰巧出现在这里,这蛇当与这屋投缘。”
瑜郎将蛇捧在手心,蛇竟也不跑不闹,乖巧地缠着一团,用头蹭了蹭瑜郎的手心,而后吐舌轻拂上皮肤。
瑜郎忍不住笑:“有些痒。”他低头问,“小蛇你饿了吗?”
一听这话,羡水猛地往清渝袖子里蹿,只留个小屁股在外,谁知那蛇通人性一般的晃了晃脑袋,瑜郎惊喜不已,连连称奇。
小蛇好像累了,趴在瑜郎手中没了动静。
瑜郎摸了摸它的头,日头西落,余晖照在屋内惹得人懒洋洋不想动,可那蛇却醒了,它缓慢地转动着头,这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几乎要了他的命,在这宁谧的氛围之中,他猛地低头在瑜郎手背的旧伤上咬了一口,趁乱快速地蹿走,消失在这屋子和竹林之中。
惜琴惊慌地叫了出来,反倒是手背还在淌血的瑜郎不在意地摆摆手。
瑜郎说:“这蛇无毒,想必只是顽皮。”
清渝说:“瑜郎似乎很了解蛇。”
“我也不知怎的,像是本就熟知。”瑜郎不甚明白地笑。
清渝没有多说什么,稍晚时候,羡水被淸渝揣着,傻傻地听着淸渝和两人道别。
待已经不见那竹屋,羡水还有些发愣,淸渝说:“怎的?舍不得那屋了?”
羡水把头往淸渝怀里拱了拱,说:“有点困了。”
“睡吧,明早还要去送行。”
“送完咱们就离开这里了吗?”
淸渝沉思了会儿,说:“应是如此。”
这日,风清云静,一碧如洗。
羡水和淸渝一路将瑜郎和惜琴送至了码头。
瑜郎说:“这些日同恩公相处实在难忘,能得这一良友,实数瑜郎幸运。送至此便足矣。日日同恩公对弈,谈论人生,得到了很多启示,想这人生本就短短不过数十载,何不趁着这时光随心所欲般的活?这便是我同惜琴商量着远行的原因。”忽地,瑜郎笑道,“恩公曾表达出钦羡之意,我这便祝恩公早日觅得良缘。”
淸渝说:“我的良缘早已天注定,瑜郎请放心。”
瑜郎大笑:“原来恩公真如此信这天命之说。”
“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既信,便是有。”
“好!说得好!愿恩公同我一样安乐富足!”瑜郎执起惜琴的手,两人对视一笑,同淸渝说,“恩公就此留步罢。”
淸渝点头。
这日,微风轻拂,梨花飘落。
淸渝目送着这一对璧人乘上了木船,伴着春风缓缓离开,只留下海面那数不清的余波。羡水问:“你可知你的良缘是哪只母狼?”
淸渝淡淡地说:“我只知我有良缘,而你没有。”
羡水在淸渝头顶飞了好几圈,可就是没能屙出什么来,气急地说:“嫉妒,嫉妒,我明天就去母麻雀面前跳舞。”
淸渝没有理会他,只看着那一株早开的雪白梨花树,说:“躲了这么久,出来吧。”
那小蛇缓缓从树后出来,直把羡水吓得往上飞。
一人一蛇对视良久,静默不语,像是时间都静止了般。淸渝终于看出了不对劲,问:“你现下不只化不了人,更是连话都不能说了?”
只见那条小蛇微微点了点头。
“还好尚能听懂话。”
小蛇闻言在那里没有动,似是懒得动又似是无力再动。
“这般怎么告诉我杜悦去处?”
小蛇呆了一会儿,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般摇了摇头。
“难道是还未参透这情劫?”
小蛇并没有任何回应,它像是真的累极了,慢慢趴在了地上,蜷成一团,半晌没有动静。
淸渝走近查看,只见这小蛇气息愈来愈弱,呼吸比一般活物慢上几分,再仔细一看,那本一直舍不得闭上的竖瞳终于慢慢合上了。
淸渝看向小蛇闭眼前看的方向——宽广无边的大海,瑜郎乘坐的木船已消失于海平面,去了遥远而无法望见的地方。
羡水在上空悄声问:“它这是……死了吗?”羡水看着淸渝似乎是叹了口气,上前摸了摸蛇身和蛇头。
“真的,死了吗?”羡水一边问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下飞,等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没有危险的气息后才又落在了地上。
淸渝说:“你过来。”
羡水跳了两步,凑近了点。
淸渝说:“摸一摸。”
羡水又跳了两步,只是吓得往后退了点。
淸渝耐心解释:“它已逝去,只剩这一躯壳,而这一躯壳内含的妖丹还有几分妖气,含有一些曾经的碎片,这是唯一留下的线索。”
羡水犹豫着,跳着小碎步缓缓靠近,本还差几步,被淸渝硬拽着共同触摸了上去,蛇皮细滑冰冷,刚一触碰便有画面冲入脑海。
☆、相逢即是错,相别终来临
第六章 相逢即是错,相别终来临
初相逢,便和这日一样,微风轻拂,梨花飘落。
那一袭浅绿色衣袍的男子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身姿卓越,站在梨花树下,偶有梨花飘落在身上。
那时的瑜郎面带稚气,被这如幻般的画面吸引,缓缓走近那貌似仙人般的男子。
男子瞧着瑜郎,如平静无波的湖面终于起了涟漪,轻轻地,慢慢地笑了。
瑜郎见着,如被蛊惑一般挪不开眼,甚至不愿意眨眼错过眼前的美。
眼前如神仙般美好的男子宛如刚从绝世美画中缓缓踱步而出,举手投足之间还飘着些凡人不曾有的仙气,瑜郎简直被迷住了,整个身子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
再相逢,瑜郎气喘吁吁抱着一捆又一捆的竹子,急急地献宝似的给男子看,说着:“钦源,这可是你说的最爱的淡竹?”
钦源不甚在意那竹子,只看着满头大汗的瑜郎,从袖中掏出一张白素的手帕擦着瑜郎额头的汗。
瑜郎突然伸手大胆地覆在钦源的手上,笑着说:“我送你的手帕你还留着呢?”
那本是从容高雅的着淡绿色衣袍的男子像是露出几分慌张,面上带着点红晕。
竹林深处的竹屋,远远看去,那青葱间偶尔冒头的砖瓦如身处世外桃源一般,常人难寻,凡人艳羡。
瑜郎站在竹屋前的石雕旁,那蛇身盘坐于石墩上,扬着头,吐着信子,细看有些吓人,因那眼瞳雕刻得太过真实,像是这石雕里真藏着一条蛇,瑜郎伸手摸了摸蛇头,好奇道:“钦源如此喜爱蛇?”
钦源复杂地看着瑜郎,最终点了点头。
不料瑜郎毫不顾忌这蛇可能是不详的预兆,跟着道:“那我也喜爱。”
钦源站在那里,见瑜郎笑了,他也笑了,笑得柔得似要把世间种种负面的情感藏于心中,只剩下满腔的爱。
钦源主动走上前,轻拥住瑜郎,瑜郎一愣,反手紧紧地抱住钦源,像是想把他嵌入自己骨子里。
那竹,那屋,那对相拥的人,美如画。
画面再转过几次。
元宵节偷偷执手猜灯谜,中秋节相携相伴赏圆月,雨天一起匆匆跑着躲雨,雪天打扫着竹屋前的积雪。
欢声笑语充斥于天地间。
觅得一人,便是全部。
画面一暗,无数话语纷纷涌了出来。
大声激昂地说着:“钦源,纵使不能有子,我与你两人便足矣,勿听了那些闲人的话,我瑜郎这一生何曾有幸碰见了你,必坦荡随行,无所畏惧!”
“钦源,我怎同你说着说着便困倦非常了,你快咬我一口,让我醒醒。”
“哎哟,我的手,疼疼疼,我可醒了醒了!你瞧这印子像不像月牙?我也给你印一个。”
……
“钦源,最近几日总觉得困乏无力,让我再睡睡吧。”
“钦源,你说我这风寒怎感染了这么久?”
“钦源……我头有些晕,这棋便留着下次吧。”
“……让我歇歇,你先去那山头吧。”
“……我的身体……是不是……”
“……我的脸现在是不是看起来特别丑了?”
……
画面凸显,竹林深处,一身着绿衣的妖娆女子嬉笑着说:“你这话说得可真可笑,”女子看着面色憔悴的钦源,语气中满是调笑,“我族蛇妖本就以吸食人类精气存活,哪儿有去救自己食物的道理?况你本该为王,落魄至此可真让人看得有趣。”
钦源一身青衣,衣衫有些凌乱,他跪在地上,听着绿衣女子的话,心里一片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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