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躺在白云晞从小睡的床上,躺在小时候的凌尘抱着白云晞睡过的木床上时,凌尘将关于这件事的记忆与难以追溯的前一段记忆讲给白云晞听。
白云晞一心只有眼下香香软软的小猫咪,过去了就过去好了,记忆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哪有小猫咪好摸好吃?
“以前的事情有什么要紧。”她嘿咻嘿咻地爬过来,“现在的尘尘也在身边,现在的尘尘也完全是我一个人的,我干嘛自己气自己,自己跑去回忆着吃自己的醋?”
说完霸道翻身压下,直攻得凌尘逃无可逃,哪还有多余心情去纠结过往。
小木屋隔音不好,单身九十几年的老二胡抱着孤独的自己,伴着隔壁压抑的娇喘,流下了羡慕嫉妒恨的泪水。
将白云晞和凌尘送下车后,季书央和景深两人继续行驶。
离村子越近,景深的情绪就越紧张。
她白着一张小脸,不知情的人看了多半不会相信她这是回家过年的,说是清明节上坟去的还差不多。
整得见家长紧张的季书央不得不故作轻松地活跃气氛。
再有一条道拐过弯就到了李家村,颠簸的碎石子路让碾过的汽车上下起伏。
景深看着窗外久违的风景,难得开口说话道:“央央,就把车停这里。”
她指向路边茂密的树林,枝叶茂密一片深绿,能很好地将车隐藏在其中。
“啊?”季书央不明所以但是听话地把车开了进去。
景深谨慎地选了一个非常隐蔽的位置,除非专门仔细寻找,负责没人能发现这辆价格不菲的越野车。
两人下车后,景深没有急着带她离开,只说了句,“还要委屈央央一下,这是必须的。”
“啊?”季书央全程懵逼但是百依百顺。
景深拿出化妆包,飞快熟练地捣鼓两下,生生把校园清纯女神范的季书央给化成了面黄肌瘦毫无美感的村姑,除了那张脸上精致的五官无法改变,其他的所有指数都被毫不留情地调到了最低。
“这,这是在干嘛啊?”季书央对着镜子愣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愣神地看景深捣鼓她自己。
两人整整齐齐变身村姑后,她依旧不满意,上下来回打量后说:“不行,你身材太好了。”
季书央:......如果这也能算错....
景深从包里掏出垫驼背的道具,掀开她的外衣给她固定好。
这样一顿操作猛如虎,季书央现在的模样连瞎子都生不出脱裤子的欲望。
季书央第一次有了藏拙扮猪吃老虎的激动感。
“不是什么好玩的。”景深从她跃跃欲试的脸上读出了她的想法,提前告知道,“我们村没有太好看的年轻姑娘。”
准确的说,应该是没有太好看的非婚单身年轻女生。
而极大部分已婚女性,都是出于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在十八岁左右早早结了婚。
村子里几乎没有十八岁还没有嫁人的,除了每天蹲在村口吐人口水的的疯婆子,还有把自己装扮得猪嫌狗厌的景深。
季书央眼睁睁地看着她拿着把化妆刷,蹭蹭两下变成小村姑,动作熟练得让人惊讶。
她伸出手牵住季书央,“一会我们进去,不要在路上过多停留,我直接带你回家。”
季书央听话地点点头,只觉得她俩都好像谍战片里的美女特工。
两人并肩走上泥巴路,前一天晚上下了雨,田野间的空气带上了些乡村才有的独特清新。
路上经过的大爷大妈无不热情地同久别重逢的景深打招呼。
“小深,回来了?有空来叔叔家吃饭,给你炖大猪蹄儿。”
“哟,小深可算回来了,到婶婶家玩玩?你富贵哥前几天也正好回来了。”
富贵哥是婶婶家里的老大,据说有残疾,所以快三十了也没找到媳妇。
小驼背季书央因为面目丑陋而存在感为零,一路上压根没人询问她这个外来人员。
季书央回头望向又一个热情同景深打招呼,并且忽视了自己的村民,“深深,我觉得村民都挺和善嘛,你是不是想多了?”
景深毫不犹豫地说:“那只是他们众多伪装中的一个。”
她看向转回脑袋的季书央,看见那双清澈眼里的纯粹,心里的恐惧暂时被一种难言的情绪压过,支撑着她站在季书央身前。
你只能相信我一个人。
景深在心里轻轻地说。
季书央从前跟着视察市场的父母去过很多乡村,大抵都只有富裕贫困的差距,其他的民风民俗都是差不多的朴素热情,就像现在这样。
她没见过很多肮脏的事情,所以不能看清藏在水面之下的暗流涌动。
景深家在村子中央,说起来是最安全的中央,又是最危险的中央。
景家自景深爷爷以外姓身份入赘李家村开始,就以经营村里唯一的小卖部维持生计。
封闭的山里什么都传不进来,即使到了现在,村里依旧只有景家这一家小卖部。
生意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勉勉强强能养活景易一个人。
但在景深考上大学之前,用小卖部挣来的这笔钱养活一个小孩和大人就显得有些困难了。
景易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她从没有放弃过景深。
在村子里,因为贫穷而丢弃女婴的事情不在少数,犯法也好杀人也罢,地势偏僻的村子本就属于法律之外,这只是肮脏的极少一部分。
景易却宁愿一个人做三份事情,也从来没有说过不要景深的话。
所以即使从小遭受打骂,景深依旧无法与她一刀两断。
如果单除去亲缘,只说恩怨分明,恩与怨之间,她不知道哪一个要多一点。
☆、凶神恶煞美貌老太婆
泥泞的田地被夕阳覆上一层金箔,村里没有路灯,天黑就是一天的结束。
走了一会儿,景深将季书央带到一间被小树环绕的老旧房屋前。
两人在篱笆围成的院子前停下,院子里稀稀疏疏种着小葱辣椒。
“深深家不种地的吗?”季书央左右看了看,附近的地都是别人家的。
“不种地。”景深摇摇头,“姑姑的身体不太好,家里只剩下我俩之后就把地给卖了。”
她伸出手小心地拽了拽竹条编成的篱笆门,随着动作哗哗哗抖下的灰弥漫在空气中,在夕阳照染下缓缓飘落。
“没在家?”季书央伸着脖子往里看。
景深推开篱笆门,拉着她往里走,“姑姑在家,不在家会把门栓上。”
两人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景深犹豫着说:“央央有没有害怕?现在还来得及。”
正为见家长紧张不已的季书央疑惑道:“害怕?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
景深话还没有说完,前面老旧的土房子的门被推开,开门的那个人瘦瘦高高地站着没动,屋子里没有开灯,阳光涌进去,晃在她脸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姑姑...”景深走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把季书央挡住。
季书央:!!!
这么快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慌张地站直,板板正正地问候道:“姑姑好!”
此时的景易并没有景深说的那么吓人,她往前走了两步,完全站在夕阳下,季书央看清了她的样子。
与景深的样貌气质完全不同,上了年纪的景易虽然一头银白长发,却根本看不出来垂暮老态,反而因为年岁渐长,脸上细细的皱纹添了几分成熟睿智。
她皮肤白皙,眼睛细长,鼻梁高挺,眉尾轻微上扬,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就有了满天繁星的灿烂。
景易一只手打上了石膏挂着,和蔼地对季书央点点头,不管此时的她有多丑。
她倒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小驼背版本的季书央。
季书央差点没感动得哭出来。
“姑姑.....这是我朋友,她叫.....”景深小心翼翼地避开姑姑的目光,慢吞吞地介绍着。
“姑姑我叫季书央!”季书央站出来自我介绍道。
“你好呀,小书央。”景易微笑着说,“谢谢你照顾小深。”
季书央急忙摇头,“不麻烦不麻烦,还是深深在照顾我呢。”
温柔和善的美貌长辈形象让她的紧张瞬间崩塌,等到景深回过神来,季书央已经屁颠屁颠地跟着景易进了屋。
景深轻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手臂上藏在衣服下的伤疤,无奈地也跟着走了进去。
正是姑姑的这种反复无常,才最让爱她的人与她爱的人伤心。
她推开门就看见季书央坐在不太结实的木凳上笑得前仰后倒,景易坐在一边脸上也有笑意,看样子刚说完景深小时候的糗事。
“哈哈哈哈,深深原来这么可爱吗!”
季书央见她来了,伸出细长的手臂把她拉到另一条凳子上坐下。
“深深。”
景易神色如常,“准备回来待几天?”
景深看向她那条打了石膏的胳膊,“姑姑的手什么时候能好?”
“没什么事,镇上的医生偏要叫家属照顾,我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一个多星期就能拆了。”
“央央还要工作,我们节后最多再待一个星期。”
季书央张了张嘴想说“我的工作?我有什么工作?我都混成投资人了还不让请假?”
景深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及时阻止了她说出口。
景易了然地点点头,三人又坐了一会儿,景深没怎么说话,心情复杂地看着季书央和姑姑两人聊得投机。
“我去做饭。”景深忽然站起来说,“央央和我一起去。”
“啊?”季书央不会做饭,但景深的语气难得地坚决,让人无法拒绝,“哦哦。”
景易下意识要阻止,下意识想说“让我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无奈地闭了嘴。
景深让季书央先进了厨房,然后再走进来关上门落上锁,低下头凑近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地走到灶台前忙活。
“深深。”啥也不会的季书央自觉蹲着当扒蒜小妹,“我觉得姑姑人挺好的啊,又热情又温柔。”
不太像你描述的那样凶神恶煞。
景深摇了摇头,放下菜刀转身看向门上玻璃窗后依旧坐在凳子上的景易,季书央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很少有人能像外面表现的那样简单。”
而季书央就是其中之一。
景易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回望过去冲她们微微笑了笑。
完完全全一副慈祥长辈的样子,季书央不明白为什么景深要那样形容她,把人家说得像个连环杀人案的变态凶手一样。
“你要相信我。”景深看着自己的姑姑忽然说,“央央,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看向季书央,固执地盯着季书央,仿佛没得到满意的回答就会一直这样看着。
季书央停下扒蒜的动作,一会看看景深,一会看看景易,斟酌了半天,最后也只说了句“好,我相信你。”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季书央只能把信任完全交给她。
穷沟沟里头既没网又没信号,出了点什么事情,藏个一百年不叫人发现都没问题。
不过大家都那么善良,能出什么事,深深一定是社恐太严重,或者是有被迫害妄想症,所以才会这么疑神疑鬼。
当时的季书央这么天真地认为着。
其实景深和季书央回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快暗下来了,加上季书央又和景易聊了挺长的天,直到窗外已经漆黑一片才开始做饭。
因为刚做完手术的手不方便,景易连着许多天没用厨房,景深忙上忙下地收拾一通,本来不宽敞的厨房里又有季书央在一旁碍手碍脚,她做完饭都快八点半了。
今天饭桌上季书央的话奇多,一边吃一边聊,完全忘了不久前紧张到咬着袖子发抖的样子。
景易也没厌烦,坐在对面搭着聊,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认同。
最后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三人陆陆续续洗漱好,分开进屋休息。
季书央自然被景深拉着和自己一起睡,景易进了隔壁房间。
景深的房间并不是季书央猜的那样充满粉红泡泡少女心。
说不上宽敞的小房间里只放了一张木床和一张书桌,生活必须的物品都是轻重量密度小的木质品,整个房间没有任何尖锐物品,仿佛被人专门藏了起来。
屋子里满是朽木的枯败气味,床单被子被收了起来,桌面上也落满了灰尘。
景深抽出一张纸仔仔细细把凳子擦干净。
“央央你先坐会儿,我去拿东西打扫。”她说,“就坐这里,不要离开房间。”
季书央总算发现对方在尽量避免她和姑姑独处了。
“啊?”她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站起身说,“我也帮忙。”
景深迈出一半的步子一顿,急忙转过身阻止道:“不用!”
季书央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不...不是。”景深慌张地放软声音道,“我是说,央央坐在这里休息就好了,我来打扫。”
季书央不知所措,甚至有点害怕地点了点头。
景深挤出个勉强的笑,再次拉开门走出去,“坐在那里,千万别出来。”
季书央疑惑地慢慢坐下,支楞着脖子往外看,又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她卸下支撑脊背的力气,顿觉自己就是一条砧板上的咸鱼,在这种没有网没有信号的地方,唯一熟悉的人就只有认识不到三个月的景深。
她终于明白当初自己一口咬定要来的决定到底有多莽。
但凡景深有点坏心思,她恐怕就没活着回去的机会了。
但是深深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毕竟她只是一只小猫咪呀。
景深的房间正对着厨房,她去拿打扫的东西,走了半天还没回来,本就疑神疑鬼的季书央更加担心,像只鸡一样抻着脖子往外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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