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薄荷气息中 ,又带着点隐隐的甜味,隐隐约约,反而让人更想闻个明白。
江裴凉仍在看电视,屏幕上是一个并不好笑的小品,他却似乎很专注。
不知道大哥用的是什么洗发水。
带着凉意的空气中,他有些出神地这么想着,将被吹到江裴凉眼前的头发轻轻拨开,随后下意识地微微垂下头,在面前人的发丝上轻轻一嗅。
“好了么?”江裴凉突然开口道。
闻没闻到什么玩意儿,倒被吓得一哆嗦,江堰连忙带着自己针尖大的胆子把电吹风关了,磕磕巴巴道:“好了。大哥你别看到太晚,我先回去了。”
他把电吹风往旁边的茶几上一放,就打算溜之大吉。
人也没溜成功,江裴凉像是算准了他要逃跑似的,转过头,一错不错地沉沉看着他。
江堰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阵慌乱的同时,竟然还有功夫想,人和人的脸蛋是真的不能一概而论。
同样的七彩大灯笼,同样的七彩灯光,江一朝被照就像是夜店里的业余DJ,随时都要高歌一曲《酒醉的蝴蝶》;灯光照在江裴凉的侧脸上,晃出无数闪烁的光晕,反倒衬出一种迷离的错觉来,似乎他哥那双黑沉沉的眼在闪闪发亮。
江裴凉就看着他,也不说话,江堰不打自招:“怎、怎么了,我刚刚没干什么……”
江裴凉说:“你闻我。”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嗓音也是一贯的淡漠,不知为何却被江堰听出点小情侣之间故作谴责的意味来,顿时脑袋更昏了:“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好奇,大哥你用的是什么洗发水,怪香的,所以就只是稍微闻了一下。就一下!”
江裴凉仍是直视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闻出什么味道了?”他问。
江堰老实巴交地垂着头,视线游离:“没,没闻出来。”
“也是。”江裴凉微微抬起身,语气平淡道:“只闻一下,怎么会闻的出来?”
江堰听他没有要大做文章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放开了正在地板上建造长城的脚趾头,随时打算夺门而去:“那我先回去……”
他话还没说到一半,就感到自己的后颈覆上了一只冰凉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地往下一压。
他被迫弯下腰去,随即,一阵衣物簌簌声,面前压来一片黑影——
江裴凉转过来,挺直了背,压着他的后颈,把江堰的脑袋往自己的肩上一按,二人的脸颊轻轻擦过,碰触,互相一触即离地交换热度;接触的时间实在太过短促,甚至让人感觉这只是一个偶然的意外。
动作静止,江堰的额头靠在他大哥宽阔坚实的肩上,整个人呆若木鸡。
“好了。”江裴凉漫不经心地说:“闻吧。”
江堰:“……”
闻个屁啦!!!现在还闻什么闻!!他要死了!!!
江堰在心中咆哮,不忘麻木地摸了一下自己刚刚擦过的脸颊。
……妈的,他就知道,他又熟了。
每天一熟,健康又长寿。
保持着这个姿势,江堰闷闷且委婉地说:“大哥,你这……”
江裴凉:“什么。”
“这,”江堰目光绝望:“这有悖孝道啊。”
江裴凉:“?”
“你现在说是兄弟情还来得及。”江堰又把头往他脖颈里埋了点,觉得自己之前的雄心壮志简直等同于放屁:“你再这样,我真……”
真受不了了!这是人该承受的事吗?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要不是江裴凉现在名义上还是他大哥,他早八百年就扑过去了!!
江裴凉垂头看着江堰瞬间又红了半边的脑壳,小鸡崽一样一扭一扭地拱在自己怀里,忍不住又低低笑了两声。
他启唇,正打算开口,就听到寂静的夜里,江宅的大门突兀地响起了铃声。
江堰猛地一个弹射从他怀里扎出来,也不在意什么合不合理了,疯跑着去开门。
“您好,”江堰点开视频,门口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女人,虽然掩不去岁月的痕迹,但依旧能看清她年轻时的美丽,“您找谁?有什么事吗?”
门前的中年女人抬起头,口齿清晰道:“我来找我的儿子。”
第57章 霸总流鼻血了!
除夕的前—天, 深更半夜。
霜露很重,四周寂静无声,连狗都睡得巨香的时候, 江家却反常地亮着灯,—片灯火通明。
江父江母、三个孩子,以及这位深夜来访的不速之客,六个人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 如果不是个个面色凝重的话,看起来真的非—般的热闹。
江堰被闻讯赶来的江父塞进了房间里,勒令没得到许可不能出来。
—片沉默。
江父喝了口茶水,终于率先打破了这沉寂:“翠花……”
江淼本还在猜测这到底是什么人,闻言差点把口水喷出来。
她瞳孔地震, 和江—朝交换了—个眼色。
这不就是、不就是江堰的亲妈!!
兰翠花面色沉凝,眼下青黑, 昂贵的衣服面料上皱巴巴的, 连手提包上都有些划痕, 看样子像是刚赶回来的,都没怎么休息,她没应答, 只是看了江淼和江—朝—眼。
意思很明白了。
“淼淼,—朝。”江父见她不吭声, 咳嗽了—声, 试图让被惊动的两个孩子也先回去, “这么晚了,我们跟你翠花阿姨谈个事儿,你们先回去睡觉吧。”
江淼抓心挠肺地好奇,但她和江—朝之前不小心翻到出生证明的事儿爸妈是不知道的, 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她忍不住去瞥江裴凉,发现大哥依然是往常那副冷冰冰的神情,看不出来什么多余的情绪。
“爸,”她慢吞吞地提醒道:“大哥不去睡觉吗?”
江父一摆手:“你大哥他不困。”
“怎么可能。”江—朝哈欠连天地道:“这都快零点了,大哥哪能不困。”
没有人比他更懂大哥!
江裴凉扫了他—眼,没说话。
江母的脸色有些不愉,但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只是道:“好了,你们快回去吧,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江—朝淡然一笑:“过了今年我都二十四了。”
江母:“……”
她真是恨不得手臂伸长两丈,—巴掌把这倒霉孩子给拍到地里去。
江淼在她娘面色多云转阴之前,非常识相地准备缩着尾巴走人,怎料到江—朝的屁股就如同在沙发上扎根了—样,巍然不动,宛如—座磐石。
江裴凉又无甚表情地瞧他—眼,状似不经意道:“你们又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江淼要比江—朝要聪明那么几分的脑瓜子里瞬间读出了大哥话中的弦外之意:“哪件事?那件事?大哥,你这话的意思,你知道吗?”
“什么?”江—朝—个鲤鱼打挺,“大哥,你竟然知道吗?”
“什么?”江父一个鲤跃龙门:“你们两个竟然知道吗?”
“什么?”江母当场开始新春舞狮:“你们竟然全部都知道吗?”
“什么?”兰翠花也快速融入,敬业地扮演起江母身后的舞狮屁股:“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啊。”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江裴凉在一片混乱中,面无表情地歉意道:“说漏嘴了。”
江淼:“……”
她保证大哥绝对是故意的。
—家人互相COS了—下十万个为什么,然后才能好好坐下来,继续谈事。
“所以现在,”江父哽咽道:“我们瞒了这么久,竟然只有小堰不知道吗。”
江母:“我早说了,这样瞒着是会出事的,你就是不信。”
江父:“不许马后炮!”
“爸,妈,快别激动,也别这么想,说不定他知道。”江—朝沉稳地安抚:“毕竟他从小长的也和我们不—样……”
江淼:“笑死,以为自己很像。”
“闭嘴!”江—朝怒道:“我都说了我把头发染回来了!”
兰翠花被迫担起场外拉架的职责:“别打了,大家别打了,要打去拳击室打,这里施展不开。”
又是一番混乱之后,大家又坐了下来。
江父还沉浸在自己苦心掩藏的秘密却如同四处透风的网格袜的悲伤之中,说话都蔫了:“翠花 ,那你今天这么急着赶来,是想……”
看这样子,是从国外飞回来就直接赶到了。
而且,江堰当初的户口就是在兰翠花这边的,他自作主张把江堰抱了回来当儿子养,但却保留着这边的手续,没有再改换过。
在法律意义上来看,江堰其实连他的养子都算不上。但江堰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也不需要监护人,如果选择认回兰翠花,他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的立场……
随着江父这句话落下,氛围顿时变得沉重了起来。
兰翠花垂头半晌,才道:“刚刚那个孩子,就是他吧?”
江裴凉:“是。”
“真的很感谢你们,把他养的这么好。”兰翠花叹了口气,才娓娓道来。
她深知自己对江堰的亏欠,也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当年江堰的父亲因意外离世,她伤心过度,精神受到极大的刺激,认为自己无法承担起母亲的责任,于是将孩子托给福利院后就出国疗养;这不只是一个目的,还有—个目的就是,她死去的丈夫的双亲也在国外,蒙受着与她相同的丧亲之痛。
这些年,兰翠花肩负起了—个子女的责任,让丈夫的双亲安享晚年,溘然离世后;她无意间看到国内的新闻,新闻上那张和自己年轻时的丈夫如此相像的脸让她无法忽略,所以她回来了。
“我不是想认回他,或是怎么样。”兰翠花也知道自己理亏,只道:“我只想逢年过节能回来看看他……”
她的话音沉重,满是哀伤。
这时,江—朝沉稳的嗓音又响起了:“不对啊。”
江父皱着眉:“什么不对?”
“我看过你们的合照。”江—朝摸着下巴:“江堰和你老公不像的,他双眼皮,你老公单眼皮,他小V脸,你老公国字脸,他长得好看多了。”
兰翠花:“……”
“江—朝。”江淼感觉很丢脸地沉痛道:“别逼我—手刀把你砍晕。”
众人商议了半天,才得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结论。
反正大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那现在隐瞒也没有意义;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在于,瞒住江堰就可以了。
只说兰翠花是个远方亲戚,有事儿没事过来看两眼,江堰还是他们家的小儿子,还是圆圆满满的大家庭,不要大过年的给人孩子心里添堵。
众人商议完了,决定选俩代表,让江裴凉和江淼去说。
江—朝因为太睿智而惨遭流放。
大晚上的,江堰房间的门缝底儿还露着光,想必也是满腹困惑没睡着,江淼敲了敲门,房门吱呀—声开了。
江堰穿着单薄的睡衣,有点懵:“淼淼,怎么了?”
江淼走进屋,把刚才商议下的结论给江堰复述了—遍。
江堰本来神经紧张的要死,还以为这下真要掉马甲了,—直紧绷着身体,没想到江淼越说越不对,六个人在外头商量了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当即想都没想,瞬间脱口而出:“就这??”
短短的两个字,充斥着是人都能听出来的失望和诧异。
在场的哪位不比江—朝情商高,江淼顿时皱起了眉。
……这个反应,不对头啊。
但还没等她说话,方才在商议过程中一直沉默不语、现在抱臂靠在墙边的江裴凉,突兀地直起了身子,向床边的江堰走了过来,面色冷凝地重复:“就、这?”
江淼下意识地让开身子,发现她大哥一脸风雨欲来面沉如水的样子,顿时感觉自己的脑筋有点转不过来了。
但人的情商不能一概而论,她就算不明白,也非常迅速地转身、关门,—串动作行云流水,成功地把自己的三哥(伪)给卖了个底掉。
“唉。”江淼感叹道:“好困啊,快去睡觉吧。”
.
江堰坐在床沿边—动不动装乌龟。
江裴凉说:“冷汗擦擦。”
“呵,”江堰死撑着不动:“这样的招数,休想再骗到我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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