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朝怒而起身,又和江淼扭打起来,奈何没能一举获胜,反而被江淼挠了个脸花花。
江堰面带微笑地看着这对兄妹打闹,随后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昨天太晚睡了,一大早又被吵醒,现在就算让他席地而睡,他都能立马厥过去。
江堰这回笼觉最后还是没能睡成,六点半左右,老年作息的江父江母都起来了,正欢欣鼓舞地继续布置家庭,试图给这七彩大灯笼锦上添花。
江堰旁观了一会儿,觉得家里目前看上去不需要锦上添花,比较需要的是雪中送炭。
也不怪江父江母这么兴奋,大哥是前两年才从国外回来的,江一朝之前也在外地待了好一阵子,江堰和他们关系不好,又离经叛道的,春节极少能凑齐一大家子人。
经历过昨晚的事,江父和江母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神情,仍是非常正常地招呼江堰:“小堰,过来帮爸泡杯茶。”
江堰拎着泡泡茶壶就过去了。
江裴凉被支出去买东西了,临走前没能和江堰说上话,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江家一向很有仪式感,即使再富,年夜饭也是家里人自己亲手一起做的;但由于家中的两位女眷对于厨艺都不是非常精通,主要是怕她们大过年的把厨房炸了,所以大部分的重任都落在了江父身上。
而这次,江堰也很热心肠地道:“爸,我来帮你打下手吧!”
江父对他的主动帮忙十分感动:“小堰,想不到……”
他的孩子终于长大了——他本是这么想的,结果十分钟后,他硬着脸皮把这尽帮倒忙的倒霉孩子踹出了厨房,“你要真想帮我,就去后院把一朝的鸡给抓来。”
江母和江淼坐在沙发上,笑呵呵地扯家常。
江堰精于偷袭,把那只忠于职守的鸡抓了个活的,兴冲冲把鸡递给江父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左护法沉稳的声音在那头响了起来:“老板,除夕快乐。”
“你也是,除夕快乐。”江堰是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的,“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算出什么事……”
梁喜识的口吻中带着点苦恼。
他只是没想到,景势被拒绝地那么明显不就是前阵子的事,为什么现在竟然还能厚着脸皮来骚扰自己,嚷嚷着至少今年的最后一天,要和江堰见一面。
江堰越听越觉得这眼熟,当初这么纠缠不休从头蹦跶到尾的应该是在《霸气逍遥锦鲤娱乐圈成神之路》的他自己,也就是江堰本人;风水轮流转,没想到现在负责撑起这个角色的竟是景势本人,真是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
梁喜识倒也不是故意来膈应他,就是觉得这毕竟是老板的私人问题,不能由自己下决断,“小江总,我回复的是‘如果想见面就只能在年夜饭的餐桌上见了’,您看这样得体吗?”
“太不得体了!”江堰痛斥于他:“猴脑可不能乱吃!”
梁喜识:“……”
是他太低估小江总损人的功力了。
两人又借着公司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了一会儿,梁喜识才直言不讳道:“小江总,景势这是喜欢你吧。”
“哦。”江堰说。
梁喜识:“就‘哦’吗?”
“当然了。”江堰乐呵呵地一边拔鸡毛一边口花花,“我不喜欢他,他喜欢不喜欢我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这么好,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每个都得挂心那我得有多闲……虽然的确挺闲的。”
梁喜识竟然无法反驳。
挂断电话,江堰又陆续收到了公司员工和艺人们的祝贺短信,按照这个架势,怕不是初一到初十五全安排上了,每条文案不重样。
他一边回复一边拔鸡毛的时候,江裴凉买完东西回来了。
今天晴朗,不算很冷,他大哥带着满身微凉的气息回来,东西放在旁边,就杵他身边不动了。
江堰拔毛的手都不稳了:“干、干什么,别打扰我拔毛。”
“拔毛?”江裴凉冷冷的视线扫过那只躺在水里秃的鬼斧神工的鸡,淡道:“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在玩扫雷。”
江堰:“?”
他愤愤把鸡毛黏在江裴凉裤管上,被狠狠揪了脸。
.
晚饭时分,周遭已陆陆续续放起烟花。
江一朝带回来的那只贵族鸡成为了当晚餐桌上最受欢迎的那道菜,没人看的大屏电视兢兢业业地公放着热闹节目,平日里滴酒不沾的江母也难得沾了几口,暖黄的灯光中,家庭的烟火气跃然而出。
“江一朝!”江淼没喝几口就开始大舌头了:“你几岁啦?你还喝旺仔牛奶,你好意思。”
“我怎么不好意思?”江一朝正襟危坐:“我们家祖传酒量不好,我很有自知之明,才不想吐。”
江裴凉随意抿了几口,就没再喝,颧骨处已微微泛起薄红来。
“胡说八道!我们家怎么就祖传酒量不好了?”江父横眉冷对,一拍桌子,随后软倒在一旁的江母怀中:“媳妇鹅……”
江堰拿着自己的空酒杯,和江母面面相觑。
半晌后,江母才移开视线,轻声道:“你……哪里自在就在哪儿好。”
江堰有些没听清:“什么?”
“家里总有你一个房间。”江母很快地把这句话说完,就低头扶起了丈夫,道:“你们爸喝醉了,年纪大熬不得,我先把他带上去了。”
几个子辈都应:“好。”
直到江堰和江裴凉把餐桌收拾了,江堰才明白过来江母的意思。
年夜饭总是吃的久,中间再加上插科打诨、回忆往昔,那更是久上加久,江堰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江淼已经在电视前的大沙发上睡着了,江一朝坐在旁边扶着妹妹的脑袋,防止她噎住,很是无奈地抬头道:“江淼说让我跨年再把她喊起来。”
江堰看他一副手不知道往哪儿放的紧张样子,莫名觉得有些想笑。
这个世界的春晚和他原先的世界一样,都不怎么好笑,江堰却坐在沙发上出神地看。
这里有太多不同,却又太多相似,江堰现在试图回忆起自己以前的生活,却觉得像镜花水月,一下子模糊起来了。
那些一个人煮饺子、一个人入睡、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病的日子,都恍然隔世,他本不觉得,但乍一回想,自己却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那种孤独的感觉。
身旁的沙发微微一陷,熟悉的气息涌来,江裴凉如往常一般坐到了他身边,却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一起看。
江堰偷偷看身旁人的侧脸,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真的是现实吗?还是上天为了体恤他,给他创造的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在想什么?”江裴凉明明仍看着前方,却突然问道。
江堰吓了一跳:“没、没什么。”
江裴凉没多深究,只是应了一声。
江淼像是被节目的音效给吵醒了,现在哼哼唧唧的,江一朝一边骂她是烦人鬼一边给她递水;但二人独属的这个角落却依旧沉默不语,江堰不由得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窗外的烟花声仍连绵不断,江堰正襟危坐,却在刺啦的烟花声中听到了一声细微的相机响音。
“?”江堰转过头,发现江裴凉竟然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了下来,顿时惊诧道:“大哥,你还会拍照?”
“嗯。”江裴凉垂头翻阅着刚刚的照片,“我还会吃饭,惊讶吗。”
江堰:“……”
“你刚刚是不是在拍我。”江堰厚着脸皮说,“刚刚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来了,不许抵赖……”
江裴凉干脆利落道:“是。”
江堰立马嚷嚷起来:“我要看!”
江裴凉扫他一眼,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了。
“直接给我?”江堰抿了抿唇,“我只看一张……”
“随便翻吧。”江裴凉把手枕在耳后,平淡道:“你想顺便查个岗也可以。”
江堰头上冒着汽,垂着脑袋把他的手机拿了过来,发现默认界面停留在图库上,他下意识戳进去,却怔住了。
江裴凉的图册里一共只有五十三张照片,全都是自己拍摄的,里面的人影只有一张,就是刚才侧面角度的江堰。
剩下的五十二张照片,虽然看似都是不相关的物品,但江堰只是一扫,却有一种难以忽略的熟悉感。
他手指有些微抖,往下划去,一眼就瞧见了中间那张黄金圣斗士配色的金色小面膜。
上次准备回家见大哥,他在公司里偷敷被当场抓包的小面膜。
江堰:“……”
心里有了模糊的概念,剩下的图片也就一张张对上号了——
江裴凉生日那会自己做的脚臭味十四寸大蛋糕,备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健身房CD机里的《酒醉的蝴蝶》,备注‘以后少让他唱歌’;刻着灵岩庙标志的卷头发小木人,备注‘真丑’;温泉里漂浮的无主鸡蛋,备注‘难吃’;三个人一起做最后全进了江一朝肚子里的道歉螺蛳粉,备注‘衣服不能用了’;两人一起围的围巾,那辆曾经载过人的小摩托和头盔,和好久之前A大那只怀孕的胖橘猫……
画风最迥异的那张照片,光线暗淡,背景看上去像是医院,画面中江裴凉的大手握着自己还插着输液针的手,青筋有些浮现。
拍摄时间在凌晨一点多,备注是‘不会再有下次’。
……那是江裴凉刚刚得知自己不是他亲弟弟的那一天。
一共只有五十三张照片,每一张都和他有关。
似乎是临近跨年,窗外的烟花声越发密集洪亮,江堰注视着屏幕,抿起了嘴唇。
“一天的时间够适应了吗?”江裴凉没有看他,神态仍是一贯的平淡,话语却有些凝滞:“我知道追的太急不好……”
“可是我等不及。”
江堰啪一声把他的屏幕按熄了,说话间带着些鼻音:“你知道就好。”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江裴凉就已经在注视他了吗。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窗外的烟火越放越急,各种颜色的光芒沿着落地窗躲入室内,忽明忽暗,气氛暧昧。
二人同时开口:“所以……”
这次江堰没让,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又开始吧啦吧啦试图一口气说完自己的心路历程:“我从很早就觉得你是个好人我也很喜欢你觉得你很厉害但是知道你喜欢我我还是觉得有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裴凉打断了。
“不想听了。”江裴凉的眼中印着忽明忽暗的光芒,竟有些莫名的摄人,语调中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江堰茫然地张开了嘴:“什……”
“当我的男朋友。”江裴凉说:“你只要回答‘好’就行。”
说来奇怪,在喧嚣的烟花声和电视声中,他这句话却在江堰的耳中一字一句都如此清晰明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话音落下,节目还是一样的放,烟花还是一样的燃,江淼还在哼哼唧唧,江一朝依旧沉默不语,就好像刚才谁也没说话。
世间似乎只余两个心跳极快的人,面对面等待着回答。
终于,江堰垂下头,道:“我还以为你至少会等到零点再说。”
“零点?”江裴凉微微皱起了眉:“这有什么区别。”
“有,有很大的区别。”江堰把头抬了起来,脸颊泛红,却头一次这么坚定地回答他:
“……我本来觉得再不济到零点,总能想出合适的、答应你的回答了。”
江裴凉怔住良久,才长长叹出口气,低笑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
……反悔也来不及了。
第59章 霸总想要独处!
两人说完之后, 互相对视了整整好几秒。
墙上的大摆钟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看上去离零点还有个十几分钟,江堰被江裴凉看的有点发慌, 又有点激动,模模糊糊地想。
他现在,也是有对象的人了。
江堰还在想些什么,突然, 身旁一阵细微的响动声,他这才如梦初醒,猛然转头——
江一朝还掰着他妹的大脑袋,一脸惊骇地看着他们。
该怎样形容这种表情最为贴切?就如同泰山崩于前而改其色,江堰甚至觉得, 能让江一朝再露出类似神情的事,大概是江母八十岁夕阳红, 出轨对象竟特么是兰翠花。
其实他坐的位置不远不近, 在电视声和烟花声掩盖下, 以江堰的音量是听不见的;但奈何江一朝中间为了给江淼擦嘴,挪了个位置,现在看他这个表情, 至少听了个三分之一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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