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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吻醒普赛克(近代现代)——王白先生

时间:2021-03-21 09:09:30  作者:王白先生
  但他们也有极其相似的地方:喜欢独处。
  他环顾四周。偌大的房间里灰蒙蒙的,并不是真的有灰尘,而是透着一股蒙尘的气味。乱糟糟的衣物和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还有一些容宛琴留下的物件散乱地堆满各个角落,都像变成了泥土,在将他逐渐掩埋。
  这样不行……程翥想。他也就只是想想,毕竟这之后一个礼拜,他都延续着之前的生活,没有太多改善。
  而除去这些不为人知的部分之外,表面上看,程翥属于很受欢迎的那类型人:头发乱糟糟的还带点自来卷,没空去理发就信手再脑门后面扎起一个小揪,额前还落下一绺,有时候胡茬没剃干净,合着他的身份,倒显得颇有艺术气质。他是A大的客座教授,一周两次,去给学生上城市雕塑设计原理。因为他自己有工作室,还兼带学生实习教学的场地,大四时也要给学校收一批实习生带着去课外实践。
  此外,他还带一个对社会的小班课,比起清汤寡水的大学讲师和靠天收的政府外包,这个才比较赚钱,是收入的主要来源。两个研究生给他打下手,一起在做一个外包的城市课题。
  总之,作为雕塑家的程翥,风光无限,炙手可热,在学校里也颇得没见过世面的女学生青眼,叫他男神的也不少;离了婚就更堪称钻石王老五,连酒局应酬都变多了,兄弟们都纷纷恭喜他解放了,言语中透露着一股羡慕之情,好像从此以后整片森林任他采伐,眼红得很。
  但程翥不想采伐,没空采伐,也根本被采伐伤了,现在看到女人有点天然害怕,总觉得她们眼里带点图谋不轨,看谁都像容宛琴。
  还是学生好啊,学生眼里没那种东西。他很喜欢被学生包围的氛围,就像被一大堆上好的原料包围得团团转时的欣喜。哪怕是看着他眼睛晶亮的女学生,他们是天然的,恣意生长的,就好像一块上好的未经雕琢的材料,有着无限的可能。他观察他们,用教学的方式发掘他们的脉络和纹理,想象他们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样子,社会的风刀霜剑会将他们雕琢成什么模样?他怀抱着好奇,有时候惊叹,有时候惋惜。
  所以,他对这个年龄层的孩子还是很敏感的,能够察觉他们细微之处,就像察觉原石的层次,泥土的黏性。他并不是那种会与学生打成一片的教师,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坐在办公室里,听着那种属于年轻人的喧闹环绕着四周,从窗台下躁动着过去。这种环境音令他感觉很舒服,很能安宁专注地做事情。
  听起来也挺变态的。程翥戚戚然。但他的学生也知道:你以为程老师最爱你们吗?不!程老师最爱的是——石头和泥巴!他摸石头和泥巴的时候那神情陶醉的……跟摸自个老婆似的……
  他的研究生有时候帮他代课,就替他正名:那是因为你们没见他雕人像时的劲儿!那捧着脸眼神如水仿佛看着女神……恨不得亲上去了!
  于是学生们都笑起来,似乎发掘出了男神的另一面,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就在这胡思乱想的当会,教务处主任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程老师你在啊,就是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点名册,那个学生的名字你暂时划掉吧。”
  程翥顿了顿,想起来了,这学期他带大一的课,有个学生一直没到过,他就找教务处问了问情况,说是根本没来报到,好像是家里出了点事情,教务处在和他联系。
  “联系上了,前几天来办了休学。”
  “这么严重啊?什么情况?”
  “哎,家里出大事了,挺可怜的。我们也劝了,说可以给助学金给补助,不用担心学费,只要他来上学,讲了好久嘴皮磨破,所以拖拖拉拉搞到现在。”
  “那还是劝不动啊?”
  教务主任凑近了点,在程翥的名册上找着名字,一面小声说:“车祸。家里就剩他一个了,父亲当场死亡,母亲在医院,重度烧伤又植物人,说句不好听的,就剩一条命了……他不照顾谁照顾?上学,哪里有钱请护工?怎么办呢,我们几个当时了解到了以后也实在没有话说了,只能捐了点钱,先给他放一年了,一年后再看吧。”他点了点纸页,拿笔把那个名字圈掉了,“就他。”
  程翥看了看,叫做“徐步迭”。这名字,怎么匆匆忙忙的。
  他突然就记起那个“万能人小徐”……不会那样巧吧?姓徐的还是挺多的。那孩子看上去不像是遭遇了什么家庭不幸,还挺乐观健康。
  这样想起来,又不知道要今天吃啥了。天天吃外卖,附近的全部都点过一遭,又不能当真给乐乐天天吃麦唛鸡。等他绕道去幼儿园接了孩子,又要耽搁时间,他还想晚上把草稿打完,明天还要弄模型。于是程翥从微信里把人调出来,想了想,问了一句:有什么比较推荐的外卖吗?小孩子也能吃的那种。
  没半分钟回复就来了,写的十分详细;甚至按口味咸淡菜系品种分了类别,似乎经常有人问他这个问题。程翥喜欢这种专业认真的态度,于是回复回去:
  / 这么多!我是那天幼儿园和你撞在一块的那个家长。还记得吗?如果不麻烦的话,就请你随便给我顺道带一份外卖,拣方便的顺路就好。按两个成人的分量就够了。我这边就在幼儿园旁边,是天成御府18栋1号 。/
  / 当然记得,是程先生对吧。放心吧,我大约五点半到。/
  还是很干脆利落的,程翥很满意这种风格。等他接了乐乐到家,果然小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乐乐看到黄袋鼠的衣服,眼睛一亮:“是外卖哥哥!”撒腿就跑去了。
  程翥又酸了,儿子见他可不亲昵。“哎,你怎么在这等,耽误你工作,你放着门口就可以了,这儿没人拿。”
  “我头一次来,怕弄错了,或者口味你不喜欢、分量少了之类的,还是请你看看。”小徐说,他这次等着久了,把头盔拿了下来,程翥才算头一次看清他的长相,“没关系,我还有几家接的都是你们小区的单子,刚才都一并趁手送过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拿出喷香热腾的外卖给小祖宗拎着,“乐乐喜不喜欢吃鱼头豆腐?”
  “喜——欢——”
  程翥慢悠悠地开门:“你别问他,问他他什么都喜欢吃。”
  小徐还在逗乐乐:“那再猜猜还有什么?猜对了就给你。”乐乐跟着他玩得不亦说乎,两个孩子一大一小,看上去都挺快活。程翥眉心也松散开了,心想从这个角度看这孩子侧脸长得真好,刀削斧凿一样,颇具有艺术美感的一张“雕刻脸”,很适合给他们这行做模特。但结果却在这送外卖,也是天意弄人。
  他又想到下午那个学生。顺口问道:“哎,小徐,你多大了啊?”
 
 
第3章 “好料!好料!”
  晒得黝黑的男孩抬起头看他,两个眸子晶亮亮的,一瞬间程翥突然没来由地想,要怎么雕这双眼才好,该选用什么材料?
  “我啊?我都二十一啦。”小徐站在门口把饭菜递给他,再给他单子,“您看看合不合适,口味分量啥的,我下次好注意。考虑到乐乐我没选辣口的,店家我都熟,特地叮嘱了小孩子吃要烧烂一点,还有什么要求,您下次跟我说,我提早去。”
  “你二十一?不像啊。”
  “我长得年轻啊,”小徐爽朗答道,“好多人这样说呢。”
  “不上学了?”
  “上了啊,高中读完了,成绩又不好,那还不出来打工。”
  “看你像城市人啊,老家哪的啊?”
  “店埠的,就在下面。”小徐笑着说,“钱您之后打给我微信,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发给我,那我先走了。”又蹲下身来,“乐乐掰掰——”
  “哥哥掰掰!”
  程翥不好再问什么了,心想应该不是,是自个多想了;但对这个麻利的年轻人颇有好感,正好解决棘手问题:“哎,那明天也这个时间拜托你行吧?”
  “没问题。”
  他笑起来有种程翥最喜欢的、年轻而不可捉摸的朝气。
  这种朝气持续到出了小区转过弯,到程翥看不见的地方时,徐步迭脸上的笑容就像一张面膜一样突然揭下来,神情里交由情感的部分维持在一个人类的最低限度——一直笑着太累了,他必须节省每一分精力。
  母亲的医院就在旁边。他精准地划分时间,刚好可以把同区病友的生意一并做了,很多人喜欢他,因为他按时按点,分门别类,从不拖沓,带的外卖也很健康,适合病人吃。生病的人和看病的家属总有事情忙,常常昏头涨脑就忘了吃饭,他总能给你记着,连爱吃的菜和口味都记得;再说不走平台那一道收20%手续费,大家都得了便宜,能省一笔是一笔。毕竟只有你住进医院里,才能感受到世态炎凉,以及钱的重要性。
  “哎,小徐!”
  “小徐呀……勤快!”
  “妈妈可好一点了?恢复怎么样呀……”
  “哦!今天这个我爱吃啊!”
  “你自己吃的准备了吗?”
  一路上相熟的病友都在相互招呼他。按他们的话来说,小徐是这条“街”上最红的名人。
  这感觉倒是有点像家,很多长辈看他的眼神也像看自家孩子。大家都同病相怜,互相情况有时候知道的比自家亲戚还熟稔,相互也不必瞒着。知道他家就剩他一个了,同区有些尚能活动的病友和长期陪护的家属都主动帮他照应。
  徐步迭把病区的外卖和几个让他代买的跑腿都跑完了,最后前往母亲所在的病房。母亲刚结束第二次手术,植皮的过程容易反复,需要家人仔细地护理。他当然没有钱请护工,父亲那边的亲戚淡漠,母亲这边只有一个小姨肯周末来偶尔帮忙。他每天斟酌着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错过,连离开的时间段都精心计算。还好同病房的刘阿姨能在他打工时帮他看着。进入病区前,他早早就把一副讨人喜欢的孩子气又青涩无辜的表情换上了,变成了一副和在程翥面前精明能干的模样全不相同的、专门用来惹人母性大发的少年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闯进去,“哎我回来了,阿姨你的饭!”
  还顺手捎一瓶汽水,把刘阿姨感动得就不行,连夸孩子懂事:“哪像我家那几个,你说养那些儿子防什么老呢,出这么大事,根本都跑得不见人!”
  徐步迭一边应着,一边帮母亲翻身换药。已经第二次植皮手术了,徐步迭熟稔地帮母亲翻身、揩拭、检查流脓,看着她懵然无知的脸,心里想着,据说烧伤植皮非常的疼痛,至少母亲不用受这个罪——什么都感觉不到,也感觉不到伤心,感觉不到疼痛。
  这样也好,毕竟这家里剩下的,也只有伤心和疼痛了。
  等到晚上,他支一张床就睡在医院的过道里。过度的劳累令身体陷入极端的疲惫,即便这样的环境也会很快睡着。不需要闹钟,次日五点的喧嚣就能直接叫他起床。医院里的食堂也很便宜,一大早就开了,适合他揣上两个馒头,先去跑早晨的第一波高峰。然后回来,差不多能赶上查房。
  大脑被这些密密麻麻的事项和疲乏挤得满满当当,就没有时间去思考别的问题。不思考最好……那就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他今晚却在这短暂的睡眠中惊醒,总害怕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消息没有记录、或者忘记了什么重要的日程,又打开备忘录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么?对了,今天有个新客户。程教授给人感觉教养很好,沉稳大方,身上有艺术家的神秘气质,甚至有一点像父亲。——
  心脏突然被攥紧了似的猛地一抽,酸楚难以言喻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打住。不能往下想了。他猛地闭上眼睛,好像站在悬崖边上,底下是万丈深渊。
  又过了一会,一切都平复下来,但睡意已经全没有了。徐步迭百无聊赖地刷了刷朋友圈,发现程教授这种只会转发新闻的人居然发了一条原创,上书:“好料!好料!”附图一张。这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中年男人的夜半色情发言呢,点开图片一看,居然是……一块朴实无华、硕大无比的石料。
  “……噗。”徐步迭没忍住,一下子喷了。
  还真是好料啊……这么实诚的……
  他没有程翥的其他关注人,就看他自个在下面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回复,看数量,应该有不少人留言,他挨个回复:几点了,还不睡觉!明天点名!难道这不是好料吗,你看这个纹理,这个软硬度,这个曲线的可塑性!怎么着了,不要瞎想,师娘是没有的……看你的泷泽萝拉去吧!我已经有小泽玛利亚了!
  哈,还真是个老师啊,我以为教授是个敬称呢。看这样子,学生也不怕他,还挺亲民,应该是个好老师吧。
  老师……
  眼前突然晃过前些天的场景,老师们找到了他……他们无力的、劝说的话语瓮在耳边,像夏日雷雨前的闷热。可脸上的神情却暴露了他们的无措,显然这些老师们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什么都会好的、都会过去的……那些神情已经替他做了放弃的决定,剩下的不过是场面话。一张张脸朦胧得像浸了水,变成一种带着毛边的扩散式的模糊。
  ——不,不能再想了。
  他把自己躺的笔直,命令自己,停下来,删除,Delete。想象自己是动画里的机器人,拔出插栓,弹出舱室,停止机能,结束任务后安静地呆在机库里,等待充电完毕。没有波动,没有脉搏,没有思想。
  等到第二天,他又是满格的万能人小徐了。
  太阳升起,一切毫无变化。单纯的送餐关系又持续了几天;程翥不挑食,乐乐也不挑,没有忌口,连菜单也不看,账单也不问,该多少给多少,零头一概往上抹,五十七块给六十。没有比他们更好的客户了,徐步迭也就更加上心想要处好关系,不想让这条肥鱼给跑了,好以后还能接点别的生意。
  那天他老时间赶到程翥家门口,略略迟了一点,有些急促地敲门敲了好久却没人应,难道没回来?可耳朵贴在门上听,听到里头传来好大动静,哐哐直响,好像在装修一样。徐步迭转了一圈,绕到后面的花园探头去看,看见里面灯果然亮着。他提起嗓子喊:“程先生!程教授!”仍然没有问答,房间里好像响起电锯的噪声。
  突然,有个细如蚊蚋的声音怯生生从花圃底下传来:“饭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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