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比你大一点。”
“是吗?”唐立言的语调上扬了些,“那可不一定。”
语气轻浮却恰到好处,介于调情和谈天之间。
裴山本还没多想,被唐立言这么一重复,总觉得自己有被调戏到。
“二十五。”
唐立言笑,“那是只‘大’一点——三岁而已,还行。”
裴山不想就这个形容词纠缠下去,拿手背掩饰自己微微发烫的耳朵,“那边的双子塔,民国元年建的,几十年前被火烧过一次,这几年才修好。你要是想去,我们可以买票进去。”
唐立言懒得管它被毁了几次又少了几次,正忙着跟美人调着情呢,谁会分神去看两座塔。
“不去了,怪热的。”
“热?那要不要游泳?”
裴山说完这个提议就后悔了——游泳,那意味着得半裸着下水……裴山觉得他未免太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在这?”唐立言倒是颇为感兴趣,看了一圈,确实没发现“禁止游泳”的牌子,“这儿还让游泳呢?”
“对,这是浅滩。每年还会办集体游泳的活动,不过今年的已经办过了。”
裴山只能快速划了几下浆,把船稳稳泊在岸边。
唐立言被热得不想动弹,也就随裴山把船划去哪,只懒懒靠在船沿上,看裴山动作。
等了好几分钟,也没见裴山下水,于是昏昏沉沉地问:“怎么不下去啊,等我给你脱衣服?”
他哪里是想看人游泳,只是想看裴山半裸湿身的样子罢了。
裴山腹诽这人油嘴滑舌,却也动了索性逗逗他的心思,桨一放,对着那个炙热的眼神,脱去了上衣,纵身一跃,跳进河里。
唐立言立刻清醒了。坐直身体,看那个赤条条的身影在河里移动。
他甚至能想象出,等会裴山上岸后,那裤子被水打湿,变得半透明。内衣估计也不太好穿,得找地方换下来。
啧——
他甚至开始盘算拿什么理由把湿成一滩的裴山拐回家,以帮人吹干的名头,吃干抹净。
因为知道裴山会水,唐立言也没多担心,只是跟着水里那道白光,看裴山的脑袋一会钻进去,一会冒出来。
挺有意思的。
脑子里正放映以他俩为主演的动作电影,唐立言的眼睛也飘忽了,没一会,就跟丢了那个小白点。
“去哪了?”唐立言揉了揉眼睛,又在河面上找了许久。
没人。
一颗心狠狠沉了下去。
唐立言猛地撑在船沿边,大喊了一声:“裴山!”
无人应答。河岸旁有零星游客,指着他笑。
“裴山!”
河面荡着几只别的船,留下一阵阵涟漪。
唐立言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跳了下去。
被凉水浸了一激灵,他才意识到,在船上至少能看到全貌,跳下来其实更难找到人。但还是坚持着朝一个方向划,凭本能一边游一边喊:“裴山!”
半分钟过得就像半世纪,唐立言的心快要跳出胸腔。
飞快的游速和过短的换气让人招架不住。
唐立言就这么游出去几百米,才听到船旁一个声音喊道:
“唐警官,你怎么也下水了?”
唐立言循声转过身,看到裴山逆着光,趴在船沿上。一身都湿透了,水珠顺着薄薄的肌肉滑进看不见的地方,裤子因为进水变得半透明。
完全符合他的想象。
阳光其实是刺眼的。但唐立言往那个方向望出了神。
他总觉得这一幕过于熟悉,像是发生过。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甚至想跑过去问问,嘿,咱俩是不是在哪见过?
可这搭讪方式也太土了,被用滥的,不行。
唐立言定了定神,朝船只游回去。裴山伸出手拉他上船。
两人碰到的时候,裴山的手往回缩了一下,唐立言又重新拽住他。
裴山的脸微微泛红,也不知是不是被晒的。
“你怎么自己游回来也不说一声?”唐立言喘着气,“叫你也不应,我还以为你溺水了。”
裴山的眼神在躲闪,“水里听不太清外面说话,我以为你一直在船上。抱歉,让你白下去一趟。”
说着,穿好上衣,“累坏了?我隔这么远都能听见你心跳快,要不要坐下歇一会?”
唐立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心跳得非常快。
蹦极也好,赛车也好,都很久没给过自己这种体验了。即便是急转弯或失重的那一下,都没法刺激到他。
而如今竟然可以,忘记身处何方、屏蔽前因后果,不计成本去做一件事情,享受紧张、心跳。
唐立言扶着船沿坐下来,不自觉多看了裴山两眼。
卷发湿哒哒黏在裴山的后脖颈,水滴顺着喉结,流进T恤里。
唐立言在心里宣布,就算气温再升个十度,他对这个男人的兴趣,依旧,不会降为零!
快被这眼神灼化了的人则默默把头转到一边,不觉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
——什么浪子,也是个随便逗一逗就上钩的傻子罢了。
第8章 爱情是个麻烦事
唐立言的想象,只实现了一半——见了人一身全湿透,却没能顺理成章地把裴山拐回家。
他到底是低估了雁城的天气。两个人把船划回亭子的时候,裴山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时候不对,还不成熟。
那就下次吧,下次一定得把这个人搞上手。
两个人出景区已经到了中午,裴山问要不要吃口东西再回。得到回应后,裴山便带唐立言进了家附近的火锅店。
雁城的火锅更偏川味,辣且香,但唐立言平日里都吃酸甜咸口,没一会儿就被辣得涕泗横流。
裴山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却得憋着不敢太放肆,给他递了纸巾又点了两碗冰粉。
“你这样可娶不到雁城的女人。”裴山突然想到自己十分在意的问题,旁敲侧击问,“这里的姑娘,可是个个能把红油汤底泡饭吃的。”
唐立言正被一口牛肉烫得眼泪直流,听完这句话,猛地喝了口酸梅汤。
“是吗?”唐立言总觉得裴山话里有话,于是故意说,“那真是可惜了。”
裴山的眼睛倏地暗了下去。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很快,那双眼睛就重新爬满了笑意,像是无事发生过。
“不过也没啥。”唐立言没在那双眼里看到半点波动,自觉没趣,就重新捡起了话头,“毕竟我又不喜欢女人。”
裴山定住了,正在夹东西的筷子,就这么停在半空中,很是滑稽。
“当然了,女人要是能长成你这样子,我也能考虑考虑。”
这就是赤.裸 裸的调戏了。
裴山咳了一声,盛完手中的东西,僵硬转过话题,“那你喜欢男人?”
他把“喜欢”两个字咬得很重。眉毛微微皱起来,神情是严肃的,显然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唐立言听懂了,却没按他的意思答,“我来雁城,最多也就待一年半载,你知道吧?”
那意思是,我留不住,早晚都得走。
裴山点点头。
“而且,我这个人,没办法在同一个地方停太久。”唐立言指了指自己的脚,“不管是这儿。”又点了点自己的心脏,“还是这。”
言尽于此,唐立言先离开了这家店。
裴山就在原处跟自己做了许久的斗争——阿婆说,去打扰他,是福是祸,可未可知。
原来裴山从没犹豫过,甚至连“值不值”这个字眼都不曾出现过。但如今他不禁想,那个背影再像,又真的有用吗?
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要一世,他要一时。
哦不,或许连“一时”里都没掺几分真心。
就在裴山决定离他远远的时候,却看到刚刚离开的人,折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两个甜筒。
“这是?”裴山没绷住惊喜之色,“给我的?”
“不是,扔太阳底下看它化着玩儿的。”唐立言揶揄他,“行了别发呆了,不然真化了。”
裴山这才接过来,因着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守着这一点点甜囫囵吞了下去。
唐立言一直看着他笑,“你怎么跟没吃过甜筒似的?吃这么快,都沾脸上了。”
说完伸手替他擦了擦嘴角,又觉得实在可爱,没忍住轻轻掐了一把。
“不是我,我啥也没干。”唐立言掐完又不认账,翻脸翻得特别快,指了指附近的空气说,“你瞧见没,这站着个人,是他扒拉我手臂往上抬的。你瞅瞅,还在扒拉呢!”
裴山看唐立言作出一副被人胁迫、不受控制的样子,很快就被逗笑了。会心地,让左脸颊出现个浅浅的酒窝。
就这么望着,他的眼眶又热了。见到唐立言之后,总是不自觉想起许多事情,消停了许多年的泪腺和笑肌都报复似的开始活动。
唐立言闹着闹着,突然拿手捂着胃,露出很痛苦的表情。
裴山当即就慌了,甜品往桌上一放,赶忙走过去,连声问:“怎么了?是胃不舒服吗?疼了是吗?”
“没事没事。”唐立言直接蹲了下去,声音有点哑,“嘶这火锅也太给劲儿了。”
“我带你去医院!”裴山立刻搀他起来。唐立言就顺势揩了把油,搂着人的腰问:“去什么医院啊?你家有没有药?”
脸上的痛苦神色全无,反倒没憋住一个满是期待的笑。
裴山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在诓他呢。偏偏他还就是沉不住气,阵脚一乱就上赶着关心,恨不得替人疼了去。
“唐警官,你这样很……”裴山又气自己不争气,又气唐立言胡闹,但想来想去也不知该怎么评价,只能把后半句吞了回去,“胃没事的话就回吧?天怪热的。”
唐立言便笑着直起身,黏在腰上的手还没撤回来,就被硬生生扒开了。
“不禁逗啊你这人。”唐立言嬉皮笑脸地说,“这么心疼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老相好呢。”
裴山瞪了他一眼,拿起甜筒,快步先走了。
而在唐立言看不见的地方,裴山叹了口气。他无数次想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摊铺前,跟人这样笑闹一场。
这个愿望竟然就这么实现了。虽然一分钟前,唐立言还说,爱情是个麻烦事。
裴山像个饿了很久的孩子,倒牙的凉品,就这么一大口塞进了嘴里。
第9章 清醒一点
唐立言在第二天上了岗。
基层民警工作琐碎的很。雁城又不大,唐立言所辖的片区,每天发生着的,大多是鸡毛蒜皮的事儿——高中生离家出走失踪了、电动车登记资料卡找不到了、某夜总会又喝酒闹事打人了、哪个人家闹离婚动手了,都是所里经常会接到的电话。
没劲,没劲极了。
唐立言本来学的是刑侦,但雁城的社区民警紧缺,办案任务又少,唐立言自然就承担了社区的工作。上岗第一天,跑了三个社区、四个街道,帮两个高中生找到了丢失的自行车。
琐碎,疲惫,是唐立言从前最厌烦的状态。
制服汗湿了又被空调吹干,唐立言觉得自己身上一股馊味儿。
正好这会刘所长看见他了,朝办公室里招了招手,“小唐,这边来了个倒霉娃子,打架斗殴,你来记录一下,熟悉熟悉流程。”
唐立言正准备坐下来吹吹风,手上还拿着张湿透了的纸,这会扔也不是、放也不是。
隔壁屋坐着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人,脸上挂着不同程度的彩。进了询问室,发现椅子上坐着的人也是嘴角青紫,一头黄毛,刘海长的都快戳进眼睛了。
是把裴山堵在巷子里的那帮人。
黄毛一见来人是唐立言,原本还是一脸疲态,这会立刻惊慌地动起来。要不是有束缚,这会立马就能从椅子上跳起来。
“哎哎哎!别动!”另一名警员警告道。
“不不不是!警察叔叔!这个人他他他他——”黄毛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被警察叔叔一记眼刀堵了回去。
总算,来了个有点意思的场景。
唐立言脚步都变轻快了,笑眯眯地问:“我怎么了?嗯?”
黄毛不说话。
“啊,我想起来了,咱俩见过是吧?”唐立言笑道,“怎么着,还想回忆回忆你乱纪的全过程?”
黄毛想起自己报警说有人“出假警”这回事儿,这会不但脸憋得通红,语气都软了下来,生怕在打架斗殴上添一条“报假警”。
这条街上最大的产业就是蔡氏冶金厂,也就是黄毛他爸的厂子。只不过,蔡厂长在这儿的名声,还没这那一头黄毛、总惹是生非的儿子响。
“蔡寻,是吧?”唐立言看了眼资料表,“说吧,怎么又想着打架了。”
黄毛听了这话明显不爽,小声咕哝道:“放屁,什么叫打架,是我打他们,单方面,碾压。”
说着比了个K.O.的手势。
唐立言没心思管小孩子奇怪的胜负欲,接着问:“别打岔,说原因。”
“因为三儿。”
“谁?”
“裴山!”蔡寻梗着脖子,拿声韵母拆开来念了一遍,“pei裴shan山,懂?”
蔡寻普通话里带着股雁城味儿,其实听起来挺滑稽的,但唐立言丝毫不觉得轻松,语气立刻就沉了下来,“什么叫因为他?”
蔡寻没看到唐立言此时的脸有多黑,而是沉浸“报警的事儿似乎就算过去了”的欣喜里,得意忘形,嗤笑了一声,“还能因为啥?当然是因为三儿太骚呗。5p倒也不是不行,可我们吧,都想单独x他,那能怎么办?只能规定,打赢的那个就包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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