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点点头。
唐立言便低头啄住半张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我自己送上门来了,吃吧。”
虽然裴山的嘴甜攻势只能让警官开心一时,但也足够。
唐立言回家后情绪也没什么明显的不对劲,只是会偶尔悠悠蹦出一两句:“这周得劳烦裴老板养我。”
这时裴山便会停下手中的活儿,笑问他怎么突然换了称呼。
这个称谓倒没什么奇怪的,之前他经常这样叫,只是冷不丁从唐立言嘴里出来,总让裴山有种恍然隔世感。毕竟,前世的唐立言,戏台子上总被人这样喊。
“我这正停职着,靠你养,我当然得叫你一声老板。”唐立言笑着答。
裴山反问:“也不只是养你。咱俩还搭伙过日子呢,这该叫什么?”
唐立言心里明镜似的,一听人这么问,立刻反应过来,暧昧地朝裴山耳旁说:“叫老公呗。”
“算你机灵。”裴山笑道,“就冲这俩字,别说这周,就算是这辈子,砸锅卖铁不也得养吗?”
当然,这些也都是玩笑话,唐立言停职在家的日子虽然清闲,但也远程关注市局那边的动向。
只不过,他是当事人,又是接受调查的公职人员,自然需要避嫌。就算有消息,同事们也不敢直接告诉他。
裴山这边,因为公演将近,剧院那边琐事非常多,常常没法着家。
俩人开玩笑说,这日子过得,就像太阳跟月亮似的,总也碰不到一块去。好在晚上还是能睡在一起聊聊天。
调查期因为节假日,比预想的要长一些。中秋节这天,裴山想早点赶回家陪唐立言吃月饼,从剧院出来,看到火树星桥、月明如水,心下一动,就拍了张照传过去。
那头很快回复过来,是同一轮月亮,但看起来是在家门口拍的。
[立言:喏,月亮。送你的。]
裴山笑了笑,说自己很快回家,正在主城的车站。正摁着键,他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一回头,只见从剧院门口走过来一个男人,个子很高,穿着气度不凡,走路急急如风。
“管总?”裴山立刻冷下脸,在口袋里把手机摸索着调到紧急联系人的界面,“晚上好。”
“别紧张。我要是想对你干什么,早就动手了,不必要等到今天。”管立庚的话听起来很和善,也很合理,“正巧最近来雁城出差,跟这个文旅局和剧院都有合作。”
裴山在心里盘算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对方又说:“这么晚能碰上也是缘分,喝一杯?”
“我喝不了酒,抱歉。”裴山摇摇头。
管立庚挑起眉毛,上下打量起他来。似乎在确认,自己的弟弟到底怎么就被这个人迷了去。
“那就去咖啡店里坐坐。”管立庚带他走到一辆车前,车窗应声而下,司机冲二人礼貌地点点头。
裴山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跟着上了车。
第83章 笑面先生
八点,咖啡店。
中秋节的店里没什么生意,裴山跟着坐到靠窗位置,等管立庚说明来意。
没想到,对方只是指着月亮,说了好一会宁城的中秋是什么样子,唐立言小时候又有多喜欢过节、过生日。
“管总,你也挺日理万机的,要不有话就直说,节约你的时间,我也好回去过节。”裴山适时接过话头,不卑不亢地望回去。
管立庚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想到他会被怼回来,脸色不太好看,“本来想留点面子,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绕弯子。”
他顿了顿,拿出一沓报纸,点了点桌面说:“言言的事,我都知道了。”
“哪一件?”裴山无意挠了挠鼻翼的小痣,“如果是新闻的事,他告诉过我。谢谢你帮忙。”
“你还真是……让我见识了什么叫不要脸。”管立庚皱着眉,轻蔑地说,“我不是在帮忙,我只是怕言言的名字跟你放在一起,会损害他。”
裴山低下头,藏住微蹙眉头和抿紧的嘴,修长的食指撑在额头上,卷着几根头发,不说话。
管立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看到中长的卷发散下来,遮住好看的脸。但这份美落在管立庚眼里,是罪恶的、放荡的。
“咱们也不用拐弯抹角了,要多少钱,你开个价。”管立庚把文件袋一扔,眼神沉得吓人。
裴山再怎么做心理建设,还是没忍住,不礼貌地笑了,“抱歉,不是故意要笑你。我就是觉得这台词真的很奇怪。”
看到对面露出疑惑和愤怒的神情,裴山接道:“不过现在我有心理准备了,如果接下来你开张支票、说什么‘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弟弟’之类的话,我也不会觉得怪异。”
对面显然是被气到,握着拳头,过了好一会才松开。
“裴山,我告诉你,言言被举报那事儿,不能坐以待毙,自己可以提交材料自证。关键的尺子还是在委员会那!”管立庚压着嗓子,咄咄逼人地说,“委里有我同学。如果你识趣一点、麻溜离开他,我能让他很快脱离危险。”
“管总,我现在明白为什么立言宁愿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都不愿意呆在你身边了。”裴山把头发撩到耳后,露出严肃而镇定的眼睛,“你到现在还是觉得,钱和人脉可以买到特权、甚至人命,对么?”
“你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为什么不敢?”裴山被气笑了,身子往后靠了靠,刘海被撩到脑后,“我实在是没想到,经过厉老师的事情后,你非但不懊悔,还接着诋毁他,甚至在这么多年后,仍旧用你那一套思维去解决一切‘麻烦’。”
“厉峰?”这个名字明显踩中了管立庚的痛脚,让他猛然拍桌,“谁跟你说的?唐立言那小子?”原先一直端着的形象突然泄了气,“一面之词,也就那傻小子相信!他以为厉峰是什么好东西?”
“管总!”裴山很少有地发了火,精巧的鼻翼因为气愤微微翕张,“死者为大,你还是少说两句。”
管立庚气得松了松领带,“总而言之,你不答应,是吧?”
裴山摇摇头,无奈地说:“你对自己的弟弟能不能有点信心?他行得正、站得直,毒 品这条根本不可能成立;至于打人,事出有因,但如果真的要受惩罚,他也肯定不希望以违规的方式逃过去。”
管立庚不屑地挑起眉,“说到底,你还是嫌砝码不够!再加个你们话剧的配套宣发,够不够?”
见没人回答,管立庚还以为是诱惑奏效,接着说:“我跟文旅局和剧院都有合作,如果你答应,我可以让你们变成今年市里的首推。”
“谢谢,不必了。”裴山板着脸说。
“不必?呵,现在回本了?”管立庚嗤笑一声,“我刚看过票务网站,空座还有一大片吧?上座率不好,你那个合伙人是不是要血本无归啊?到时候,这剧的巡演还能继续么?”
裴山早就不想再纠缠下去,冷笑着摇摇头,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管总,你总是对一切都很没信心。无论是对你亲弟弟、对这个市场,还是对人性。”
说着,他起身准备走,被管立庚叫住了。
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企业家,此时也缓缓站起来,“你既然这么有信心,不如看看你那个合伙人的情况在说话?”
裴山的心陡然被捏紧了,他警觉地转过身,“什么意思?”
“看来你还真不太管资金方面的事情——”管立庚微笑道,“时导可能不知道咱们之间的渊源。《长夏》的最大的投资方,是我的子公司。”
裴山深吸了一口气,手扶住了桌角,“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不过就是按合同办事罢了。时导换场地、换道具,成本翻了一倍,我二话不说就追加了资金,唯一的要求就是上座率——看现在这票务情况,不太理想啊。到时候,时导要赔的可不止一点半点。”管立庚慢慢咂了一口咖啡。
小鹿似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裴山冷笑着,“怎么,管总已经无聊到要撒钱看笑话了?”
“那倒也不至于。其实,当初公司那边看上这部剧时我不知情,是查到你后才发现的。”管立庚笑道,“这么巧的事,当然不能错过。既然时沛要玩,那我就让他玩,看看到时候,他还有什么东西能抵押。”
“那这跟我和立言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离开言言,就算首演情况不好,我都也可以让合同里的赔付条款一笔勾销。时沛不用损失一分钱。”
“听起来不错。那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管立庚想了想,最终只是笑着摇摇头,嘲弄的语气很明显,“说实话,就你们现在这个上座率,没有哪个投资商会愿意跟下一场,巡演基本上是要打水漂的。”
管立庚说完,还怕这后果不够严重,故意强调说,“我刚跟文旅局聊完民政合资文化项目。你们那个剧,市里已经看上了,他们就等首演哑火、好压价买版权呢。”
裴山冷笑了一声,“票今天才开,首日能达到现在的比例,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媒体和评价平台还没放稿,裴山原设想的是,等到下个月售出情况会好很多。
管立庚做文化产业的,对这些太熟悉了,“你是不是想着后期发力?不太可能,你那个老同学主演的戏下周定排期。设想一下,如果同期隔壁是《笑面先生》,你们有几成胜算保证上座率啊?”
《笑面先生》的主演是当初N大戏剧社的社长、知名影星闾丘北,题材又是轻喜剧,原著有一定粉丝基础,还是雁城市政府补贴项目,而且背靠名导工作室和管家的巨额投资,几乎是秋季剧院爆款预定。如果是平时,剧院,尤其是小剧场,会有倾向性地排开这些剧目,避免某一部亏损过于严重,对剧院经营也不利。
裴山捏住了身侧的布料,但面上仍强作镇定。眉毛轻轻上挑,唇角的红晕弯起弧度,“管总手里项目还真多。《笑面先生》也是你们出品的?你想让它下个月公演,未免太看得起我。”
“毕竟是怀璋先生嘛,面子得给足。”
“照理说,排期和宣传事宜应该是团方或剧院主导。您就算是家财万贯,也没那么大的话语权。”
“对,确实。”管立庚嗤笑一声,“人团方也不是傻子。在竞争同行和金主之间,你猜他们会选谁?”
裴山一时间没法想太多,垂下眼,收起装了一晚上的笑意。
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和担心,颇为大度地说:“不着急,给你半天时间考虑清楚。事关言言的工作和你的工作,好、好、想、想。”
第84章 重见天日
在沉默的一分钟里,裴山在脑子里过了无数个替代方案。但这些念头最终被一个肯定的声音压下去,它蓬勃生长了数十年,每当裴山失望或犹豫不决时,便会跳出来提醒他,记得相信希望。
相信时沛,相信市场,相信观众,相信唐立言。
“管总,你是商人,不是创作者。就算是出品方也不能干涉团方和剧院的安排,只要《笑面先生》的剧团同意排期提前,那请随意。”裴山把头偏到一边,耸耸肩,“反正我们的题材差距很大,结果如何,还不一定。”
管立庚嗤笑着,晃晃脖颈,“行啊,还是嘴硬是吧?那就继续玩吧,要是真走到压价卖版权那一步,可别哭着回来找我。”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反正,不管是什么结果,立言都会去看的。”眼睛里怒意明显。裴山不再想多争论,转身推开了门。
走出咖啡店时,星月交辉,圆盘悬在头顶,将外面照得一片透亮。
裴山突然很后悔,浪费了这本可以好好陪爱人赏月的半个小时。
刚刚那番话在他脑海里停了一会,心魔似的,挥之不去。这个坏消息需要提前知会时沛,好商量方案。
越想越气,裴山只能拿起手机给时沛打电话,主动承认错误。
时导当然不会怪他,反而帮着他把管立庚破口大骂了一顿。
“山山,这种人啊,你就得跟他硬刚!”时沛的嗓门比平日里更甚,“《笑面先生》怎么了?不就是有闾社长撑场子吗?咱也不差啊,到时候咱们把剧场坐满!人全给抢过来!”
裴山跟时沛讲了一下自己想到的应对策略,比如主动错开排期。
“不行,票都开了!”时沛果断拒绝,“咱们就按原计划走,慌什么呀?”
裴山沉默了一会,最终也只能说句抱歉。
“哎呀,跟你没有关系呀!”时沛连连笑他,“就算没你这事儿,团方肯定也知道挑软柿子捏。我估计,他们档期早定了,就瞄准着咱们公演时间来呢!”
裴山只好接受这个解释,但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悻悻说“好,具体的等见面详聊”。
车快到站,坐车回主城还得要好一会,等到家估计中秋晚会都已经结束了。裴山挂完电话,又立马给唐立言拨过去,想报备一下自己为什么耽误了这么久。
听筒里才响起嘟嘟的声音,裴山就听到身后一阵熟悉的铃声——“暑天该很好,倘若你在场”,是裴山当时听歌时录下来的,不顾警官反对设置成了他们俩人的情侣铃声。
“立言?!”裴山虽然还没看到人,但听到这动静已经足够惊喜,跳着环顾了一周。
果然,在车站附近,停着那辆拉风的哈雷。他的警官斜坐在车上,双腿随意交叉着,月光倾泻在他的头顶。这一瞬间让裴山觉得,这是永久和痴情的代价,像长夏一样新鲜得不可琢磨。
“出来啦?”唐立言笑着走过来,头盔往他的卷发上一扣,“走着,你言哥带你兜风!”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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