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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近代现代)——顺颂商祺

时间:2021-03-23 15:52:39  作者:顺颂商祺
  他一下子就湿了眼眶,还没开口,就被年轻人拉进怀里,以与他一样的力度反复揉搓,像是要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们关上门,抵在门框上接吻。没人管谁瘦了、谁长高了、谁泣不成声了,只把这三年多的思君不见化进一个又一个吻里。
  他们的眼泪一路流到彼此的衣领里,他们的手紧紧相握,他们抱着、笑着,一面拿手去关窗开灯,一面又不愿分开一丝一毫,好几次都磕到了牙齿。
  “小山……”
  “小山!”
  “在这。”
  唐立言似是也不信这场景是真是假,含糊地叫了好几次先生的名字,另一个人也就宠溺地回应着,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醉倒在床边。
  床很小,床尾还放了好多书,但这于二人没什么影响。抓紧时间办完事,二人就贴在一起,腿弓着,睡得倒也自在。
  裴山被人从后面抱着,听突然出现的人说话。
  唐立言说他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其实申请已经打上去,师座也口头答应过,就是书面文件还没下来。他实在等不及,干脆翻出围墙,连夜赶过来。
  “不会被罚吗?”裴山听完,冷汗都快吓出来了。他知道精兵队素来管得严,生怕唐立言因为这种事情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我得出操前回队里,不被发现就行。”
  裴山便不敢睡了,强睁着眼,恨不得把这些年没看过的景象统统印到眼里,“你胆子也太大了。军令如山的事,你怎么说跑出来就跑出来?”
  话里有责备,却也不舍得放人,惹得唐立言更不想走,直说“没事没事”“提前回去就行”。
  两人抱着说了好久的体己话,唐立言把信里那些小事又重复了一遍,唯独提到那对双胞胎时,哽咽了一下。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有人想来蹭你的课?”
  “嗯,朱元和朱贤?是兄弟俩,对吧?”
  “对。他们可能……来不了了。”唐立言叹了口气,像是被夜里的冷空气冻住。
  裴山立刻猜到了,转过身,伸手把唐立言的眉毛抚平,“留在雁城了?”
  “嗯,一个埋在百兽河了。”唐立言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哭腔,“另一个跟着我来云城,但我不敢跟他提这事。”
  遗愿,这个词太残忍了,没理由让活着的人去背负它。人们一直讴歌英雄、缅怀死者,可唐立言从枪林弹雨里走来,只觉得死亡这个词折磨的并不是深埋地底那个人,而是人世间努力活着的、爱着他们的人。
  因此,唐立言想,他不能死。
  他怎么忍心让先生受这种折磨?
  “别光我说啊,你呢?”唐立言这边接触的好些涉 密信息不能多讲,别的事又过于血腥,他不想让先生知道太多,于是全程只做个倾听者。
  裴山从新校区的建立说到凛欧的死,又觉得这话题太沉重,绕到远在雁城的婉婉身上。
  “婉婉苦了这么久,总算是盼着些亮了。”裴山说,“阮兄前段时间给我写信,说是对婉婉心许已久,问我同不同意。”
  唐立言说:“阮晴的哥哥?他想追婉婉啊,那敢情好。我看婉婉也挺喜欢他的,之前我还在路上看见他俩一起逛集市,般配得很!”
  不过,提起阮家,唐立言又想起当初那些流言蜚语来,忿忿地说:“你这个家教做得好,不但给自己惹来一个‘未婚妻’,还把自己妹妹的红线都牵上了。”
  裴山便正色道:“什么‘未婚妻’,那分明是街坊邻居瞎闹的话!亏你到现在还记得。”
  “逗你的,生什么气啊。”唐立言把他抱得更紧了,“能跟阮家结亲也好。他们家势力不算小,以后裘正那个混蛋再想欺负婉婉,也得看看阮家的脸色。”
  “说起裘正,他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他能找我什么麻烦啊?我俩都不是一个系统的。”唐立言笑道,“而且,师座可赏识我了,他不敢动的。”
  裴山觉得这话里在刻意瞒着些什么,但他不懂这些,又不好多问,只能吞吞吐吐地问起另一件事情:“还有……我前段时间看报,说诚心纺织厂的老板和小红仙结婚了。那是你以前的师姐吧?”
  “嗯,怎么了?”
  “那,婉婉进厂子的事儿……”裴山想到这个,便不能逃避当初自己说过的错话,赶忙转过身,滚到了爱人怀里,“当初,你说可以帮我找人打点,指的也是小红仙,是么?”
  “对啊,你才反应过来呀?”唐立言揉了揉他的头。刚洗过的头发松软的很,军官爱不释手,打乱了这一丛。
  “对不起,之白,对不起……”裴山没管年轻人的恶作剧,只是一遍遍道歉,问当时打点到底花了多少钱,问程老板好不好说话,问他还偷摸做了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惹得唐立言一时间不知道先回答什么,只能说:“嗐,反正戏班子都散了,赎身钱而已,花了就花了呗。”
  话虽如此,但唐立言把钱给程老板时,戏班子明明还在的。
  裴山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再追问。他觉得自己欠下的深情这样多,就算是把心肝都掏出来,也还不清了。他只好放下那些可笑的面子,用更深更暖的地方去接纳这个成长了许多的人。
  这一来二去,时辰就快到了。唐立言急忙穿好衣服,翻身上车。
  军绿色的吉普,停在模糊的夜色中,笃笃地被发动了。
  裴山知道,他的爱人,顶天立地,将要回队里继续护着这书声朗朗的后方。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俩是真的可以比邻相望。
  “小山,我凭着星星找到你了,你快夸夸我。”唐立言的车窗只升到一半,那张愈发英气的脸叫裴山忍不住又上前亲了又亲,“你看学校里这么多屋子,但我看到这间房顶上画了星星,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那你也得找好一会吧?西厢可太偏了。”
  “也没有。我觉着有根线在勾着我走,所以直接往西边开了。”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裴山笑着晃了晃自己的左手手腕,说:“当初我就说过,只要这红线不丢啊,咱就走不散。”
  车里人便把窗完全降下来,好全心享受这些吻。
  阳光悄悄爬上二人眉梢,裴山突然清醒过来,提醒那大胆的军爷赶紧归队。
  吉普这才生猛地排了些尾气,道别似的,嗡地一声,溜向尚未被染红的远方。群山芳草,一衣带水。
  走前,唐立言还不忘指着微微泛白的天际线,说:“小山,天亮了。”
  天亮了。年轻的军官依旧守着他的战场,苦等的先生回到满是鲜活生命的课堂。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嗯,我看到了。”裴山说。
  唐立言等着他继续说些什么道别的话,没想到,只看到先生的脸被朝阳笼得很温柔,双唇轻轻在自己耳边摩擦着,低声说:“之白,别来无恙。”
  他以为先生要送行的,但裴山再也不想话别了。太多次,又太多年,他们聚少离多,全靠信件吊着一口思念。
  因此裴山只敢说,别来无恙。
  先生心里相信,这次相聚,就再也不会分开。
 
 
第86章 全线大捷
  唐立言这次没被发现,胆子便越来越大,时常趁着夜幕,翻出墙去,把自己省下的军用罐头和夜里写下的情书送给裴山。
  信上说,灵龙江头玲珑舟,百兽滩头共白首。
  裴山嗔怪着,没想到平日里军痞似的人,倒写得一手酸诗。
  “这不是裴先生教得好吗?”唐立言反驳道。他踩着出操时辰,又急匆匆跑回队里去。
  这日子大约持续了半年,因为有着唐立言的照料,整个学院上下的伙食都得到了改善。连柳乙道都要常常问裴山,“哪里来的洋罐头?还怪好吃的”。
  裴山只敢说是朋友给的。毕竟唐立言身份特殊,他们之间的关系,暂时还不能暴露。
  唐立言这边,得了师座的准许后也常会趁着休养期跑去学校,粘着裴山一起去看日出。
  这日子过得倒也安逸,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前线仍会时不时紧急动作。有好几次,唐立言还在跟教授们搭伙吃着饭,就被叫回队里去排兵布阵。
  队里的那对双胞胎,年长的那个在雁城中了流弹,年幼的朱元一直跟着唐立言,刚刚升到班长。
  “言哥现在晚上总往外跑,怎么着?外头有你老相好?”朱元的话里有话,揶揄色彩分外浓。
  唐立言急着听线报,也没管这话,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战术讨论和掩护转移。
  这么些年来,云城头一次接受如此猛烈的炮火。地是松软的,曾因为富含铁质被人称作“红土”。但这红色未免过于触目惊心,被炮弹砸得松散,高高扬起,又四散落下。落在圆睁着的年轻战士脸上,落在喷涌的血液和眼泪边,落在嗖嗖飞过的子弹和轰然炸开的炮火旁。
  没人知道太阳是什么时候落下去的。
  精兵队的任务是掩护主力部队撤离。主战场上,嘶吼着扭打在一起,不同颜色的军装统统被染成红色。飞机轰鸣着,带着吃人的利器划过头顶,吞噬生命,数以万计。
  唐立言苦战了三天两夜,却还是强撑着跑,他呐喊,他射击,他跨过无数不肯瞑目的战友的尸体,他抢占了高地。
  血和汗流了一身,军装混着泥土黏在身上,唐立言顾不上这些,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朱元站在高高的石岗上,把着滑膛炮朝敌军突突攻击。
  “朱元!你给老子下来!”唐立言看到他身后燃起了照明弹,心下一惊,差点没躲过一枚流弹,“拖时间不是这么拖法,你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然而这短短的一百米是这样长,这样坎坷。泥浆想抓他的脚,子弹想要他的命,就连牺牲的战友都横在地上,叫他别去那个靶子似的石岗边。
  “朱元,朱元,你快下来……不是要去听课吗?我带你去,我明天就带你去!”唐立言被人堆绊得趔趄,又有警报声提醒掩护,他只好匍匐在地上,低声喊,“滚下来!”
  少年很聪明,打一下就躲到死角里,但每次探头出来,都会被四面八方的子弹打个正着。他的脸被火光照得透亮,眼睛里燃烧着希望,生生不息。
  唐立言爬到隐蔽的角落,根据反光镜的反馈,崩掉了几个威胁他的敌军,朝朱元吼道:“你哥叫你好好活着!你他妈忘了?!”
  血水沾着泥浆,糊了少年一身。岗上的人打完了最后一发炮弹,摸了摸衣服,掏出几颗手榴弹,拉开了手环。
  “朱元——”
  这一声不只是唐立言在喊,至少这一刻,唐立言好像听到万山恸哭,都在叫着这个名字。
  他看到那少年从死角里站出来了,脊梁挺直,磕了下手榴弹,扔向炮火最集中的洼地。
  轰地一声,红色的泥土随着手榴炸开,伴着一众尖叫和痛哭。
  小战士高高举起右手的枪,大喊着了一声,“叫你龟儿子炸——”
  砰!
  笔挺的身影突然倒下,跌出高高的石岗,滚到了唐立言的脚边。
  唐立言立即堵住那个血洞,声嘶力竭地喊着,医疗兵,医疗兵!
  “言哥,别喊了。”
  少年人竟是笑着的,他的脸这样青涩,本该和千万个躲在防空洞里的少男少女一样,学文理工商,满腹经纶做铠甲。可他连字都不识几个,遇见什么热血沸腾的场面,也只会骂两句粗话。
  “我哥的话……我啷个可能忘记嘛?”他说:“我这就去找……找他噻,我俩一块……去听裴先生的课……”
  唐立言失去过很多战友。安徽的、四川的、吉林的,精兵队里有个规矩,就是活人得给死人带信。但这次唐立言无信可带。因为朱元的哥哥被他亲手埋在了雁城,亲人们在饥荒时就没了。现在唐立言只能哭着安慰这位年纪更小的,哄他别怕疼。
  “医疗兵——”唐立言看到燃过烈火的眼睛慢慢没了光泽,涣散如浑浊的玻璃球,“医——疗——兵——!”
  紧缺的医疗兵正散落在各个角落,去做着杯水车薪的救援。
  年轻人的眼睛彻底闭上了,终于做回一个熟睡的孩子。
  “医疗兵……”唐立言的嗓子也哑了,再也提不起什么力气去喊人,只能看着手里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无力回天。
  东边慢慢亮起一些光,照着朱元睫毛上亮晶晶的。漫长的天际线上,开出遍野朱红色的花。
  旭日东升。
  唐立言的悲痛只敢持续三秒钟。他没有擦眼泪,只是把人拖到死角里,重新握紧了滑膛炮。
  “精兵一队,听好了!”年轻的少领坐在高处,像一尊永远不败的雕塑,“受咱们掩护的主力队伍,一个,都不能少。”
  “干他丫的!”
  “炸死龟孙子!”
  “去他娘的迫击炮!”
  漫山遍野的冲锋声像野兽入林,对着朝阳,完成这场盛大的献礼。
  [……我们中,应当没有人会惧怕牺牲,没有战士会无能到让敌人在自己亲人的头上动土。所以为了你,我愿意死去。
  但这对你不公平,我怕你会难过很久,我懂那种感受。于是,我拼命活着。
  看着战友们一个个倒下,可我却得活着,这让我觉得卑劣。很幸运,但真的很罪恶。]
  裴山第六遍拿出这张纸——唐立言出战前留下的信——对着军事电台,心惊胆战地听着前线动态。
  但电台实在是不稳,裴山听到一阵沙沙声,都会心悸半天。
  “裴先生!裴先生!好消息啊!”柳乙道急急敲开了门,还没等裴山发问,便大喊着说,“全线大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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