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不同意,奈特笑起来:“我不需要你。我看了两遍,已经学会了。不就是那些破咒印吗,我也会画。而且不要忘了,我身体里也是有恶魔的。”
葡萄尝试阻止他,他开始嫌烦,质问葡萄为什么不离开。
“你不是很想去找我的哥哥吗?他肯定也找你找疯了,快去找他吧,别总是在这里碍我的好事!”他不客气地对葡萄下驱逐令。但正是这样,葡萄愈发无法从他这里离开。
每一个奈特带回来的人,他都要冲上去结结巴巴地解释恶魔是什么,会带来如何不可逆转的恶果。如果人们问他是谁,奈特就会说:“别管他,是个没有名字的疯子。”因而,在后来的审讯中,大多没人记得起葡萄。
由于奈特的力量不够,转化的巫师力量不稳定,有的很强,有的则干脆转化失败。但他对结果毫不介意,他在乎的只有数量。
他有一次心情很好,对葡萄说:“你以为天神是什么?天神只是编来骗小孩的。如果天神真的存在,当时我就不会被人割了喉咙,死在那条小巷子里。但我是真实存在的,对这些学生来说,我就是他们的神,给予了他们力量。他们也相信着我。虽然我身体里只有这么一点点恶魔的力量,但我有信徒,信徒越多,力量就越强大。以巫师的力量,已经足够了。”
葡萄:“足够了?你想,想干什么?”
奈特笑着说:“干什么?这不明摆着吗,我憎恨啊。我从未停止过憎恨。但我要的不是幼稚的复仇,我恨的也不是某一个人。你懂吗?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在这里,赶也赶不走,不就是想看着我不要搞事吗?放心吧,事我是肯定要搞的。搞之前第一个先杀了你。”
事情发生在他们被弗兰的监督队发现的那个晚上。有人在屋子外面发现了陌生的脚印。巫师们习惯穿软底布鞋,但那显然是行军用的革靴的痕迹。学生们得知自己的住处暴露,有些害怕,让葡萄去问问奈特接下来怎么办。他们还是看出来葡萄是唯一一个能在这种时候和奈特说上话的人。
葡萄于是进入了奈特的房间,并关上了门。然而,他看到奈特蹲坐在椅子上,蜷缩在那里,一副思考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个队伍该散了。”他看到葡萄后说,“巫师本来就是自由的,他们不该摆脱了旧的约束,又迎来我新的约束。但是散之前要来一波大的,就当庆祝重生了。”
葡萄问:“什么大的?”
奈特看看他,不打算说,从椅子上下来,就往门外走。
葡萄追上去,问他到底是什么大的。奈特说:“你这点倒是和我哥很像啊。只要是不回答你的问题,都非要问到有答案为止。你看着不就行了吗?就在今晚,我的信徒们,将让弗兰血流成河——”
葡萄突然想起了奈特前几天买来的几大桶棕榈油。当时就觉得不太正常,拿来用的话也太多了……
“你要……”他惊得话更说不顺,“火,火烧……”
奈特歪嘴笑笑。他已经走到了门口,抓住了门把手。葡萄盯着他,只要他拉开门,就会对他的学生说出那罪恶的提议。会有人响应他吗?也许不是所有人,但真的有几个称得上他的“信徒”,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执行他的命令。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人,几桶棕榈油并搞不出什么大动作。但是裹上棕榈油的火球就不一样了……它们能沾上任何可燃物,真的能把整座城付之一炬。这样的场景他曾见过,如此相似,那个消失的城镇,嚎哭声仍在他耳边……
“不……!”葡萄扑上去摁住门,回头瞪着奈特。奈特说:“让开。”
葡萄不动,奈特说:“我们不出击,今晚,最晚明天,监督队的人就会把我们一网打尽。当孙子还没当够吗?”
葡萄说:“我们可,可以转移。”
“转移”两字触到了奈特的神经。他突然生气起来,一脚踢在了葡萄的肚子上,将他踹倒在地,并踩住了他肩膀,恶狠狠地说:“我想起来了,我说过,搞事之前先杀掉你。反正你的巫术对我来说也没用。你也下不了手杀我。毕竟,你可不想一辈子在我哥哥面前抬不起头。啧啧,看看,我就说过,那部分灵魂不回到我的身体里挺好的。有感情的人多弱小啊。”他拔出小刀,拍拍葡萄的脸,“听着,你再挡我一次,我就杀了你。”
他踢开葡萄,再次走向那扇门。
也许是积怨已经够深,而信赖已经完全消失。那时,葡萄唯一想的是,不能让他走出那扇门。不能从他口中说出那个疯狂的提议。
绿蔷薇镇的悲剧,绝不能在这里重演。如果巫师的力量要失控,那就让他在此时,此刻,停止!
葡萄瞪着那个背影,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扑上前,抓住了小刀的刀刃,划开了掌心。
奈特惊讶地回过头,被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抓住了脸。奈特被这出其不意的袭击推得向后倒去。透过指缝,他最后看到的是一双瞪得很大的紫眼睛。他的眼睛反射着他从未见过的光……是恶魔。
当葡萄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人敲门已经很久了。有人强行撞开了门,看到葡萄迷茫地站在原地,满手黑色的血正在慢慢被吸回伤口里。他的脚边,奈特不见了。多了一个干瘪走形的干尸。
“这是……!”
葡萄看着地上的干尸。许久,对一脸畏惧看着他的学生们说:“都散了吧。我会把奈特送出去,为大家赢取逃走的时间。”
第78章
在罗伊的阻挠下,葡萄没能迈出离开的步伐。他甚至在心里感谢罗伊,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将他留下,至少他还是留下了。
他在床沿坐下来,垂着眼。罗伊似乎是为了避免尴尬,和他错开坐在对床的另一侧,一眼都不看他。
这场景令葡萄想起曾经在山洞里,他们面临了相同的境况。那时,罗伊拼命地追问他奈特怎么了,他选择了说出真相,后来罗伊原谅了他。
也许说出事实对罗伊而言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罗伊也不是小孩子了,总能自己理解和消化这些情绪的。一时接受不了,可以用一年,两年,甚至十年。痛苦总会过去的。但葡萄就是无法开这个口。罗伊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在他的心里,奈特仍像那盆醋栗一样通透纯净。这回忆已经是罗伊拥有的所有了,如果非要毁掉,来换回罗伊的原谅,这太卑鄙了。
葡萄理了理被子,躺了进去,闭起了眼睛。灯随后熄灭了。但他听到罗伊一直坐在床沿没有动。他微睁开眼,看着那个孤独的轮廓,非常想抱抱他。
罗伊在这里住了下来。葡萄听到他在和老板谈价格,先租了一个月,而且把他的份也算进去了,租了两个床铺。葡萄突然发现,罗伊可能压根不知道接下去能去哪儿。他已经没有家了,回不了坎贝罗城,回去也没有亲人在等了。在他们分开的这三年里,难道他就没有和任何人建立联系吗?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什么都没有。
罗伊就像一块坠落的石头,落到水面,激出一层水花,而后就向着更深的水底越沉越深。我还能做什么……葡萄想,我留在这里,就像当时留在奈特身边一样,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但我能不能拉他一把……
罗伊的伤面积不大,但非常深。这伤及内脏的贯穿伤好起来尤其缓慢。他在这酒馆里又呆了大约七天,一直不见好转。如果持续这样,伤口避免不了化脓感染。很多人就是这样一命呜呼的。
这天,他睁开眼睛时,已经天亮了有一会儿了。他是被窗外集市的人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先是迷茫地望向没关好的窗,看到了一小方天空。而后习惯性地按住伤口,感受恢复情况。他掀开被子看了看,肋部的纱布包裹方式明显和他昨晚自己弄的不同,显然有谁趁他睡着的时候重新掀开过了。伤口的愈合程度也突然好了一大截。他按了按,内脏的痛楚已经感觉不到了,表面的皮肤也几乎愈合。
罗伊有些动容,侧过头看另一张床。那张床空空如也,干净得仿佛没人存在过。
罗伊惊得坐起来,扯到伤口,痛得捂住。他来不及穿上任何外衣,光着脚就撞开门冲下了楼。
“葡萄呢!”他问被他惊动的酒馆老板。
“葡萄?”老板一时头脑空白,看到罗伊的惊慌程度,以为弄丢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金葡萄,银葡萄。
“他每天都在那儿,可他今天没有了,他今天……”
老板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啊。原来叫葡萄。他不就在后院吗,说要种……”
话没说完,罗伊已经不在眼前了,只留下后院门在那边晃荡。
葡萄从后院的田间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罗伊那衣着不整,赤脚跑过来的样子。他的头发翘起了好几撮,脸上胡子拉碴。短衣完全没穿好,半个肩膀都露在外头了。
葡萄一手的泥巴,惊讶地说:“你,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了?”反应过来,“伤口恶化了吗?”
罗伊:“……”
罗伊瞪着他,还因为疾跑在喘息着。葡萄等了一会儿,便努力地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他指指旁边的幼苗:“这,这是我在种的青葡萄。我听说北,北方出名的就是这种青葡萄,问邻居要,要了一些。这个季节正,正好,等秋天丰收,就能,能做葡萄酒了。”
“葡萄酒……”罗伊愣愣地重复,仿佛葡萄酒已经是一百年前的回忆了。但这个词切实地引起了一股温暖的回忆,使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
他走到葡萄面前,接过他手里的农具,转身看了看地形,挑了块光照好的地方:“你连土都没有松。挑的地方也不对,到秋天是收不到葡萄的。”
“啊……罗伊,你的鞋子……”
罗伊毫不介意地赤脚走在泥地里,熟练地翻起土来。不一会儿,就把几根苗都栽了下去。去洗漱后吃了点东西,又回来把后院里的其他农作物一并收拾了。这荒废的后院只一天就变得兴兴向荣,熠熠生辉。要是没人看见这过程,说是农田仙女来这里变了个身也不是不可能。
酒馆老板为了表示感谢,给罗伊送了一小罐杜松子酒。
那一晚睡前,罗伊解开纱布检查伤口。葡萄坐在对床,偷眼看看。罗伊好像没发现他做的事,检查完就睡了。
葡萄灭了灯,钻进了被子里,睁眼等待。他在黑暗中看着罗伊的轮廓。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周了,这一周里罗伊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缓和。这令葡萄有些迷茫。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要不说话一辈子吗?
不,可能想得太美好了,哪有什么一辈子……如果他意识到就算再等下去,我也不会说实话,他会希望我离开的。从他看我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他一直在生我的气。我让他厌烦了。
至少呆到他的伤完全好为止。如果都放着让罗伊自己来,他可能都死了很多次了。
葡萄想着,把自己蜷缩了起来,像一颗皱掉的蚕豆。他听到了罗伊均匀的呼吸声,便如同前几天一样,悄然下床,走到罗伊床边。
罗伊面对着他睡着,受伤的肋骨正好朝上。葡萄轻轻掀开他的被子,将他的衣服一点点捋上去,露出肋骨上的纱布。他特地多等了几天,才开始为他悄悄治疗,觉得这样看起来自然一些。如果一开始就治好了,就太明显了。罗伊不会高兴的。
正当他一点点去掀那块纱布时,感到手被突然抓住了。葡萄吓得差点叫出声,看到黑暗中,罗伊正盯着他。墙上的窗户打开了一小点,月光映在罗伊的脸上,映亮了他冰冷的目光。
葡萄感到一股热涌到脸上,下意识就想抽手逃走。但手被罗伊猛地一拉,整个人就被拉倒在了床上,被罗伊翻身压住。手腕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你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
“我……”
“你,”罗伊咬牙,盯着月光下葡萄那无措的表情,“问你什么事,都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吗?”
葡萄没有等来回答的机会,因为他们离得太近了,他们的目光已经黏在了一起,无法在移开。他能感觉到罗伊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他的头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想必对方也一样。毫无预兆地,罗伊低下头,用力吻住了他的嘴唇。这似乎是一种无法自控的行为,当嘴唇分开的时候,罗伊自己都被自己的行为震惊了。然而冲动一旦释放,他的自控就彻底被摧毁了。他再次紧紧地亲吻他。葡萄的手指紧张地收紧了,又慢慢地失去了力气,变得软绵绵,最后无措地再次绷紧,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他们吻得要窒息,葡萄的腿忍不住缩起来,挂到了罗伊的身上。
罗伊突然放开他的手,开始脱他的衣服。他的动作过于粗暴,葡萄都听到了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但是没人顾得上这些。对对方的渴望超过了一切。罗伊扔掉了被他扯掉的衣服,开始粗鲁地啃咬葡萄的脖子,并拉扯了他的裤子。他就像只发情的野兽一样急躁而又无法自拔。整个过程在疯狂的喘息中开始,灼热而又疼痛,近乎野蛮地进行着。为了不让自己喊出声,葡萄死死咬着罗伊的肩,痉挛的手指在他的背上乱抓。他哼得几乎哭出来,令人分不清究竟是痛苦还是愉悦,或者两者都有。
第一次结束得激烈而又突然。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的呼吸都在发抖。一切都一塌糊涂,被子早就掉落在地上,和乱丢的衣服混在一起。罗伊瞪着前方的空气,目光逐渐清醒起来。他慢慢地撑起身体,翻身躺到了葡萄身边。于是房里就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了。
对话一直没有开始,连呼吸也慢慢平静下来,房里尴尬地安静了下来。葡萄睡在这狭窄的床上,不可避免地与罗伊火热的身体紧紧相贴着。从接吻开始,他的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但现在这些纷乱的的思绪慢慢回来了。
罗伊在想什么……他想,他看起来还是不想和我说话。而且,也许因为发生了刚才的事,他会更冷酷。我该离开,比他把我赶下床要更好……
他试着坐起来,但被罗伊拉住了手。
“不要走。”罗伊说。
葡萄一时停顿。罗伊的手并没有放开,非常温暖。这使得葡萄的心跳加速,预感到罗伊会说些什么。
“不要走。”罗伊又说,“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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