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都想死了!”
小丫头尖利的一声恨不得将见到哥哥的兴奋告诉全村子的人。
谢残玉却盯着自己的袖口,那儿留下一道褶子,但是扯袖子的人却早就心都飞走了!
头一次,谢公子觉得自己好像被冷落了。
与王秋简单说了几句,小丫头紧紧搂着他的后颈不松手,于笙无奈,只能抱着小丫头走到谢残玉面前,“公子,外边冷,先进去吧。”
谢残玉目光扫过王秋懂得通红的脸颊,点头,“好。”
一行人走近王家,于笙的娘亲王柳氏正端着一盆水往外走,她一开始还没认出于笙来,得亏王秋高兴的喊了声,“娘,哥哥回来了”,才端稳了手里的盆。
“娘!”于笙抱着王秋喊了声,王柳氏眼泪不自觉就流下来。
那日于笙离开就没有再回来,几日后王全生回来,拿走家中仅剩的一点银两,说要去送给于笙去,王柳氏心中不信,却怕那仅有的一点可能,遂没有阻拦。
之后,便是王全生毫无音信,于笙也一直没有带回来一句报平安的话。
王秋年纪小,王柳氏不能撇下她,只得拜托村上的人去镇上打听,但是每每毫无所获。
王全生当初告诉她,于笙是在镇上的富家老爷家做工,但是王柳氏半信半疑,她也曾托人去找一找,但是谁会愿意。
林煜那小子倒是自告奋勇要去找,但是他娘一向厌恶他的秀才儿子与王家扯上关系,几次三番阻挠。
王柳氏无奈,只能作罢。
夜深人静的时候,王柳氏亦是惶恐不安,对于笙的担心丝毫不曾削减。
就这么过了几日,某日突然出现一个玄衣少年,他往王家送了不少白米白面,鸡蛋猪肉也有不少,隔三差五还提来一只鸡。
王柳氏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更加忧心,她好几次试图问询,但是那人只冷着一张脸,留下一句“于笙平安”便离开。
王秋年纪小,却也知道娘亲夜夜哭湿了枕头,小心地抱着王柳氏哽咽,却还是坚定道,“哥哥没事的,会回来的……”
时日久了,王柳氏心中各种猜测不息,她与王秋吃不完那少年拿来的肉和面,最后大多与邻居换了铜板,本打算这几日就拿着钱去镇上找于笙,可没想到,这时于笙回来了。
于笙看见王柳氏憔悴了许多的脸还有什么不懂,他又说了一遍,“我很好……回来了……”
母子三人说了两句,于笙不忘将谢残玉迎进堂屋,王秋帮着王柳氏烧了热水,将粗制的杯盏烫了一遍又一遍,拿了王全生平日里最好的一点粗茶泡上,不安地端上来。
于笙接过去顿了顿,才小心放到谢残玉手边,自己垂下手站在一边小声道,“公子润润嗓子吧。”
其实从谢残玉踏进这里第一步就显现出极大的违和。
他那样俊美贵气的,如谪仙般的人物,在这逼仄破旧的小屋里,全然不合适。
“手拿来。”谢残玉开口打断于笙的思绪。
“啊?”于笙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谢残玉无奈,主动牵起他的手,于笙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自己指尖通红。
是方才烫红的……于笙后知后觉蜷缩了下,谢残玉叹了口气,“今日像是被抽了魂似的……”
第24章 心性
“没有……”周围好些人,更别说娘亲和王秋还在一旁,原来几乎习惯了的小动作,于笙这时却觉得不好意思,嗫嚅着就要躲。
谢残玉也不强求,松开他的手腕,“用冷水冰一冰,否则晚间就该疼了。”
“嗯。”于笙乖乖去冲水,王秋下意识地跟上,直到走出去才小声问询,“哥哥,很疼吧?”
“不疼。”
谢残玉听着俩人小声离开,嘴边勾起点笑意来,这小东西惯是会说假话骗人,那烫红了一片,怎能不疼!
于笙与王秋不在,王柳氏才开口。
“公子,我儿他是否是在贵府做事?”这句话她放在心里许久,这会儿问出去到显出几分急迫来。
“是。”谢残玉阅人无数,不会看不出王柳氏的隐忧。
“米面那些东西也是我派人送过来的。”谢残玉无意欺骗,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笙儿他……”王柳氏难以启齿,但又顾及于笙和王秋很快便会回来,遂一咬牙问出来,“他是否是公子的……娈童。”
这一句话王柳氏说得艰难,面上还隐隐有一份怨气。
她也不愿胡乱揣测,但是只观于笙与谢残玉方才的相处,她心中越发没底,最后根本装不了一点镇定,待于笙不在便问了出来。
此言一出,谢残玉神色不变,只是在王柳氏看过来时问,“于笙为人如何?”
“赤诚,善良,宽容,但也……不会因为蝇头小利而折腰。”王柳氏当年能嫁于于笙的秀才爹,自然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子,她出身比于秀才要好,父亲原是镇上的私塾先生,后来因为老妻染病离世一病不起,没多久也郁郁而终。
临走时将自己的独女托付给学生于秀才,他本意是二人兄妹之谊,没想到待他走后半年,二人结为夫妻,旁人只道是于秀才为报师恩,但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数年的竹马青梅,自然早早便生出了别的情感。
一开始的几年二人也算举案齐眉,随着于笙的出生,家中也多了不一样的感觉。
只是天不遂人愿,于笙尚小便没了父亲,母子二人无依无靠,总是受到村上无良混混的侵扰,最后无法,嫁给了家中条件尚可的王全生。
王全生心比天高,他看不上村里的女子,而知书达理的女子又瞧不上他,最后经媒婆介绍认识了王柳氏。
起初王柳氏不喜王全生,而王全生也因于笙的存在心有芥蒂,但是孰料二人不过见了一面,村上流言四起,最后王柳氏无法,只能嫁于王全生。
比起与于秀才的举案齐眉来说,王全生让王柳氏从心存期待到反感,再到无奈,她是一个寡妇,尚且能寻到一处人家嫁了,但若是被休弃,便再难找到人家。
经年以后,王柳氏彻底从一个小家碧玉的会些诗书的小姐变为成日里憔悴不合群的村妇,她再没有像从前那样能与夫君琴瑟和谐,为一本书争论,或是执手描摹墨字。
谢残玉问出那句话的时候,王柳氏其实怔忪了一瞬,有那么一刻,她在谢残玉的身上找到了一点与于秀才微小得几不可见的相似。
她在回答谢残玉的话后不禁回忆亡夫,但是记忆里却找不到一点印象,她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却听到谢残玉道,“你既为于笙生母,便该知道他的心性,无论我是如何身份,你当信任他不是肯委身于人的……”
谢残玉每一字都说得坦然,他虽心许于笙,但从未将他看作是娈童,否则他连莳华阁的客人都不如。
王柳氏略松了口气,但心中犹疑仍在,“看得出来,公子待他极好,但是……能叫公子屈驾来此的,应当还有其他缘由。”
“对。”谢残玉一点也不否认自己的目的,“我来此全因于笙,今日亲自过来不为别的,只是尊你是他亲母,是他唯二在乎的人……于笙我会带走,今日不是送他归家,只是想让你们彼此放心。”
谢残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过分要求。
他做惯了出格的事,也无惧流言蜚语,今日能亲自过来告知王柳氏一声,已然是看在于笙的面子上,他不想日后因为这些影响于笙,所以尽管不地道,甚至是无/耻,他也不在乎。
反正,人他要定了!
王柳氏攥紧了袖子,“你这是……仗势欺人……”
她原以为这人会是个彬彬有礼的公子,但是没想到所行之事完全叫她瞠目结舌,“我不是为了一点金银诱惑便卖儿典子的人,笙儿他不可能跟着你走。”
若仅是在他府上做工,王柳氏不会不愿,更不会反应这样大,但是谢残玉的所有言语尽是向她证明,于笙就是与娈童一般无二。
方才松的那口气重新提起来,王柳氏眸子赤红,“我儿并不是姿色过人,公子何必要拿他玩弄?!”
谢残玉摇头,“方才我便说了,于笙不是娈童。”
“可是你能保证自己不对他起那种龌龊的心思吗?!”王柳氏半生不曾安心,她心思敏感细腻,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察觉,在她的潜意识里,如谢残玉这般家世优越又有钱有势的贵公子,对一个无才无貌的穷酸小子亲近,便是另有所图。
“我的确对他起了心思,”谢残玉顿了顿,“可是……这并不龌龊,我既没有逼他做他不愿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侮辱性的举动。”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那些事情……本就是违逆天道轮回的,笙儿他年纪尚小,不懂这些,但是公子不会不懂……”
王柳氏神色激动,眼看着要说出更不堪的话来,于笙牵着王秋慢慢出现,二人小声说着话,谢残玉轻飘飘看了王柳氏一眼,二人默契地闭嘴。
“娘亲~”王秋乐呵呵地喊了句,“哥哥的手好多啦~”
于笙却在踏进屋里的第一刻朝谢残玉看过去,乖巧道,“公子,我的手已经没事了。”
身旁的王柳氏脸色难看,这样的于笙……很陌生……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第25章 珍视
于笙是隐忍,倔强,“不安分”的。
最后的这个形容词来自于王全生,于笙绝不是乖顺无害的。身为他的母亲,王柳氏无比确定,但是……现在却不确定了。
“笙儿……”王柳氏启口,但是于笙看过来时她却说不下去了。
“娘?”于笙疑惑地问她,“你怎么了?”
与王柳氏一样的敏锐,却不似她那样敏感多疑,王秋牵住哥哥的手,不知是想到什么,圆圆的眼睛有微末的惶恐不安。
于笙摸摸王秋的发,他不知这段时日他不在家,王柳氏与王秋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此时不是个好时机,他有心询问却不能不顾忌谢残玉在,有些话终究还是咽下去。
屋内气氛异常,于笙略局促,未等王柳氏开口,门外忽然传来林煜的声音,“笙笙……笙笙……”
一声又一声,谢残玉本就不好的心情越发欠佳。
于笙暗自瞧了眼谢残玉的神色,试探开口解除当下的尴尬,“唔,煜哥来了,我去迎他……”
谢残玉不语。
王柳氏也不知在想什么。
于笙讪讪,摸了摸鼻尖,牵着王秋出去。
一见林煜,于笙松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眼屋子,小声问询,“煜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娘她怎么了?”
林煜被问得一懵,“啊?”
他两只手都提了一个篮子,里边又是肉又是菜,还有他爹偷偷塞给他的两个大梨。
“你娘她一直就都那样啊,平日里不爱和婶子们说话,带着王秋也不怎么出门,不过……前几日她好几次拜托村上的人去镇上找你……”
说到这儿,林煜不大好意思的用脚尖蹭着地上的石子,“本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但是我娘她……”
于笙理解他的为难,从他手里接过篮子,“我都懂得。”
林煜越发觉得难为情,他娘一贯瞧不上王家,连带着他与于笙交好也被数次训斥,在他娘看来,他以后是要当官老爷的,村上这许多人都不该与他牵扯过多,尤其王家,王全生那烂赌又风流成性,王柳氏更是寡妇一个,于笙在王家的尴尬,他娘虽同情但并不会共情。
“好了,就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方才我爹知道你家里来贵客了,又是你日日伺候的老爷,所以给了我许多菜,让你们好好招待他,以后你做工的日子也会好很多。”
林煜带着于笙往厨房走,王秋紧紧跟着二人,小脸上闪过一丝什么。
帮于笙洗好菜,林煜擦了手就准备回去,“你忙着,我就先回去了……”
“煜哥。”于笙拦住他,“待吃完饭你再走。”菜肉都是林煜带来的,他还在厨房忙了许久,留他吃一顿饭是应该的。
村里不似镇上的有钱人家,一年到头吃肉的次数寥寥无几,林煜家虽然比起其他人家条件尚可,但是也并非顿顿有肉的。
林煜拿来菜肉,让他能够招待贵客,于笙承他的情。
林煜犹豫,“笙笙,我还是回去吧。”他总觉得那位公子看他的眼神很可怕。
“煜哥为什么不留下,秋儿想和煜哥一起吃饭。”王秋软糯的声音让林煜毫无招架之力,他看看王秋,又往屋子的方向看了看,终是点头,“好吧。”
王柳氏与于笙做菜,林煜则小心地走到离谢残玉最远的地方坐下。
“听于笙说,你已是秀才之身。”谢残玉说的自然,林煜抬头,懵懵的,“啊……是,对……”
“现下你在哪个私塾听学?”谢残玉问得寻常,这会儿也没有那么吓人的表情,林煜心下稍安,踌躇了下慢慢开口,“在家中自学,每逢月初去镇上的郑举人家,有晦涩难懂的便会梳理一二……”
谢残玉点头,而后端起茶水抿了口,林煜瞧着他姿态清贵,看起来冷漠严肃,心中对于笙忍不住同情,都听说富贵人家的公子不会体谅人,这位公子观其相貌,及谈吐举止,该是家中非富即贵,于笙那么个不会来事的,怕是也受苦了!
林煜脑补得厉害,于笙端着饭菜进来时就迎上他痛惜怜悯的眼神。
于笙:“?”
其实说来也不是什么多新鲜的菜色,甚至肉以肥腻为主,但于笙偏也能做出清淡不失滋味的菜品,米也蒸得恰到好处,还有一盅咸淡适宜的蛋花汤。
14/52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