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面子都不给,谢充本来是来搅合的,可没想到谢残玉竟然丝毫不顾其他,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先将诸事捅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副惊异模样。
可是这样还没完,谢充叫人将于笙的娘和妹妹粗暴地拖到人们面前,他不与谢残玉争论,反而盯着于笙,“小子,雌伏于男人身/下的事情上不得台面,及时止损还能给你自己留些脸面。”
谢残玉刚想开口,于笙按住他,自己往前迈了一步,先对王柳氏和王秋抱歉道,“对不起,累得你们也牵扯进来……”
“哥哥,没事儿……”王秋这小丫头丝毫不管自己是不是还在别人的桎梏下,笑得眼泪花花打转。
王柳氏撇过头不去看于笙,却见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谢充对此嗤之以鼻,却还是为了先前的打算道,“有件事,大概谢残玉还未与你说,”他往谢残玉脸上看了看,谢残玉眸子陡然一沉,他收回目光,“你可知你爹如何死的?”
于笙猛地抬头。
谢充恰时补上一句,“老夫说得可不是那个王全生,而是你那倒霉的举人爹。”
“你想说什么?!”于笙盯着谢充,“若是毫无根据的抹黑就不必说了,我不信。”
谢充摇头,“老夫既为太师,又怎么可能胡言乱语,你自可以去查,甚至问问你身边的谢残玉,看看老夫说得对不对。”
“谢充!”谢残玉忽然厉喝一声,“你今日撕破脸,又能如何,你自己犯下的罪孽也不可能一笔勾销。”
“无事。”谢充慢慢走到座上,执起杯盏抿了口茶水,“儿子来断老子的路,你逼得老夫无路可走,若是事事都叫你称心如意,怎么可能!”
他不看谢残玉,再度迎上于笙迫切的目光,“你爹的死,与谢残玉有抹不开的关系……若是不信,不妨查一查。”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进行中……
第72章 无辜
谢充这句话一出口,别说其他人,就是越霖和谢沅都是脸色一变。
杀父之仇不是寻常小事,于笙……他们下意识地去看于笙的反应。出乎意料的,于笙比他们要淡定,“胡乱诬陷不是难事,我要证据。”
谢充也是微愣,依着他的想法,这会儿不论如何,于笙总是会生出一点怀疑来,但是他自始至终神色泰然,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要证据是吗,好啊。”谢充叫人拽着王柳氏上前几步,逼得他们母子二人对峙。
“王夫人,当年于笙他爹是怎么死的,不妨细细说来。”
于笙却在他们不防之时忽然动作,将王柳氏从他们手中夺过来,谢充的人见势就要出手,谢残玉却以鬼魅似的速度挡过,随手一推,诸人险些跌下台阶。
“今日是我二人结契的好日子,你等不识相便再上前一步!”他话里杀气浓重,摆明了就是一旦惹恼他,此处便是流血也无妨。
那几人有些退缩。
谢充好似未看在眼中,“不需再耽搁时间,你做的事,瞒不住的。”
他语焉不详,连谢沅都忍不住开口,“本是我家公子与于笙之间的事情,旁人掺和什么,而且事情都还没说呢,何必故意说些语意不明的话惹人遐想!”
“大胆!你一个小小奴才也敢顶撞太师?!”旁人谢充的狗腿终于寻得机会狂吠几声。
于笙却在这时冷声开口,“够了!”
他面上一片寒气,拳头也攥得死紧,“公子,我只问,你只答便好。”
谢残玉定定地看着他,点头,“好。”
“我爹的死,你是不是查过?”他想起之前谢残玉曾经问过他,那时他不曾多想,也没有意识到谢残玉的神情有些问题,现在想来,还是有些蛛丝马迹可堪怀疑的。
谢残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略有犹豫后开口,“查过。”
于笙心脏慢慢沉下去,他微微吸了口气,“我爹他……是病死的吗?”
“不是。”谢残玉说完,便见于笙眸色又暗了暗,他心中不安,很想在这个时候走过去将他揽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于笙目光飘忽了一瞬,谢残玉身上的红服金绣刺得他眼睛生疼,“那他是怎么死的?”
年幼时的记忆像是褪了色的宣纸,小小的于笙很想爬上去仔细描摹着辨别,或是找人来再重现一遍,告诉他……那个让他无所着的隐秘到底是什么。
谢府喜庆的灯笼挂满了长廊,鞭炮炸响的碎屑还在脚下,你来我往踩踏得脏污纷乱,原本该是人人挂着笑意的,不需真心或是假意,反正上门的都是客,只要说些漂亮话,便像是连那不真心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但是期待着的,一心想要触碰的,那些都像是顷刻倾覆了个干净。
于笙目光掠过众人,人人窃窃私语着往他这儿看着,好像是嘲讽……不,怕是连嘲讽都是裹挟着恶意的刀。
“笙笙……”谢残玉终于伸手,他看到了于笙眼底的受伤。
但是于笙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毫无犹豫的往后退了一步,在未曾将一切弄清楚之前,他不想与任何人有丝毫接触,尤其是谢残玉。
毕竟,他是那样心软。
一旦谢残玉露出丝毫亲近,便立即心如刀绞,一点也忍不住想贴近。
“我爹……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于笙咬牙,“我想知道的不多,只有这一件,我爹他怎么死的!”
越霖就在于笙身侧,他看见他在发抖,想伸手去扶他,但是谢沅朝他摇头。
这事另有隐情,旁人没有立场。
于笙眸子赤红,谢残玉心疼得难以复加,“你爹他不是因病去世……”
谢残玉这辈子愧对的人不多,于之行是一个。
那年,谢残玉因为顶撞谢老爷被圈禁在祠堂。殊不知,外边已经乱成一团,谢府夫人被人掳走,阖府上下都被派出去找人,偏偏就忘了祠堂里还有个小少爷。
先是因为一日未曾进食,谢残玉忍耐不住唤人,但是外边连个洒扫的小仆都无,他无法,只能砸破窗子翻出去,岂料那一下摔断了腿。
他一瘸一拐好不容易出去,又怕被人看到再将他抓进去,只能循着墙根自狗洞爬出去。
谢老爷那几年本就容易暴怒,谢夫人的失踪被他误会是逃跑,遂气急败坏,闹得小镇无人不知。
有那好事的看不下去,故意传谣,说是谢夫人卷了谢府大半家底跟人跑了。
谣言越传越离谱,到之后又变成:谢夫人与谢老爷床笫不合,两夫妻时而大打出手,谢府闹得鸡飞狗跳。
人们大多是见不得别人好的,过了没多久,待传到谢老爷耳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说谢夫人水性杨花,说他与人苟合,更甚者歪打正着说到谢残玉身上,说谢府这位唯一的小少爷其实是谢夫人与人苟合生出的孩子。
其他暂且不论,偏偏这一点戳中了谢老爷的痛点。
当年的事情无意中牵扯了不少人,其实多数人知晓的只是冰山一角。
谢残玉在入上京后叫人仔细查了一遍,再结合多年前的线索,勉强将当年的事情编织成一条线。
其实追根究底是谢充在得知谢氏替他生了一个孩子,而且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考中举人,他也是得意过的,但得意之后就是恶心的占有欲,谢氏嫁为人/妻,但当初那短短几次的结合偏让他忘不了滋味儿,便起了心思。
他几次要将谢老爷害死,偏次次没有得逞,后来又逢被内调入京,便暂且打消念头。
可没想到,底下有那阿谀献媚的,自以为洞悉了谢充的心思,便使计将谢夫人掳出来,想要制造一个意外身死的假象,奈何谢老爷对谢氏体贴入微,还不等他们处理好,就被循着蛛丝马迹追上来。
几人绞尽脑汁,最后想了蠢法子,将谢夫人塞进偏僻巷子里的一处地窖里,他们在外边上了锁,才偷偷离开,想暂时避避风头。
可没想到,这些偏偏被一个穷酸秀才看到。
而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于笙的爹——于之行。
于之行原本是还书的,可意外窥见一桩绑架人的事情,他自来心善,便跟上去,结果就看到有女人被关在窖里,有心先去报官,但又怕拖久了那些人回来将人再弄到别处,遂拿了全身上下仅有的一点银子托人去报官,自己施法营救。
难为于之行一个文人艰难地翻过墙头进去,可对着铜锁犯起了难。
不知窖里的人情况如何,于之行不敢耽搁,废了很大的气力将窖上的木板拆了一半,才知底下的人已经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简单与谢夫人说了几句,于之行继续拆木板,但是没想到的是,那几人却在这时回来,于之行被撞个现行,登时被按倒一顿好打。
本是无端之祸,于之行没能救得了人,自己好巧不巧后脑撞在石磨上一命呜呼。
见弄出人命,加之谢老爷的人慢慢找过来,那些人连窖里的谢夫人也顾不得管了,直接跑了,等到谢老爷带人来时,于之行已经没了气,倒是谢夫人因他拆解木板留出空隙救了她一命。
再之后,谢充一路步步高升,时间久了便忘记自己在云丰镇造过的孽。
而另一边,谢老爷在得知始末,派人将于之行的尸体送回去,并五百两银子。
但是,送尸体的那几人自忖对方不过一个穷酸人家,而且也不知于之行的死因,便只给孤儿寡母留了二十两银子,借口于之行是出了意外从高处掉下来。
于笙娘亲大悲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去查实情,等到她反应过来不对时又被王全生盯上,没多久就被设计嫁于王全生。
这桩事沉寂了多年,竟无人深究。
今日被谢充再翻出来,谢残玉也并非毫无准备,只是他在乎的是,于笙又因旧事被重新剥开伤疤,将他的痛处反复磋磨。
“……真相便是如此,当年的人大多知道得一知半解,你若想要证据,稍后便能叫人将他们带来。”谢残玉说完,于笙还愣愣的,他曾经无数次问上天为何一场风寒就要了他爹的性命,可有朝一日却是另一番真相。
其中的差错让他想哭,但是又不知为何来大哭一场。
他爹无辜吗?无辜。
谢残玉无辜吗?亦是无辜。
就连谢夫人,谢老爷,哪怕那个接受了他爹银两却来晚了一步的人,他们也是无辜之人。
这样看来他要恨的人从未见过,除了谢充是间接凶手。他袖子一动,手持匕首就要向谢充冲过去,岂料谢残玉恰恰扣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先别!”
于笙下意识怒目而视,即便谢残玉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是于笙那厌恶的一眼让他如坠冰窟。
“这会儿不是最好的时机。”谢残玉不知道于笙何时还多了一把匕首,他撇下那些不管,先努力安抚于笙,“我答应你,一定让你亲自报仇……但是,你也忍耐一下,再等等。”
即便谢残玉将谢充的虎狼面孔揭开,但这些还不足以给谢充定死罪,他在等一个时机。
越霖的到来不是偶然。
即便谢残玉本心也是不想让于笙难过,想让他立刻无所顾忌的报仇,但是这样的举动只会让于笙也受到反噬,他不允许,所有拼着被于笙厌恶的后果也要拦着他。
希望,于笙能原谅他这一次。
“于笙……”谢残玉声音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乞求。
“……好,”于笙终是卸了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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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乱起
谢充不知自己躲过一死。
谢残玉的解释,于笙是信的,但是这样的“真相”谢充并不满意,他想要的是于笙与谢残玉反目,最好于笙将谢残玉伤了,二人自此离心。
谢残玉失了挚爱,越霖又因于笙的原因与谢残玉不合,加之越霖与谢残玉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合作肯定土崩瓦解。
这样的结果便会使谢残玉无处可栖,他不能与皇帝一心,那么最后只能再不情愿也要受自己的摆布,谢充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样的结果是他最想看见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谢残玉早就料到,还反将他一军。
“如此,你还有什么离间的法子?!”谢残玉冷眼盯着谢充,“当年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却先凑上来,还搅和了我与于笙的结契大礼……啧,现在想来,莫不是之前所传谣言便是你所为!”
谢充这样咄咄逼人,谢残玉也不可能任由他撒泼,之前他不是不知道谣言的来处,当下才正是将谣言撕破的好时机。
他看了谢沅一眼,“你们先陪于笙回主院。”
“公子,我……”于笙现在神色恍惚,根本不知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他失魂似的模样着实让谢残玉心疼不已,“听话,你先回去歇一歇,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嗯。”于笙顺从地点头,谢沅陪着他往后走,一起的还有王柳氏和王秋。
他们一走,院里就只剩些客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
“好了,太师今日还想做什么,除了离间你便想不出别的了吗?”谢残玉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可是我有事想要告诉天下人。”
众目睽睽之下,越霖递给他一沓纸张。
谢残玉挥了挥手里那一沓纸,盯着谢充,“你方才不是问我要证据么?好啊,给你!”
话音刚落,一沓纸被他扬出去,如秋日落叶慢慢落地,有大胆的好奇的躬身捡起,上边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条条罪状。
“谢充,别的不说,我们只看第一条,熙正二十一年,南方十三堤决口,圣上倾户部大半财力,万两白银用以赈灾,但是八个月后,有南方五十几灾民冒着被人灭口的危险千辛万苦入京,可是最后进京的只有七人……他们第一日拿着诉状状告户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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