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七人被发现死在乞丐庙……谢充,有心人听闻,他们状告之人除了户部尚书,还有你……你不妨说说,这七人连同死在路上的那些,到底是遭受了谁的毒手?”
谢残玉目光掠过下边,“我知道,今日来客中除了看热闹的,怕是还有这朝中少数大人的探子,嗯,在也正好,趁现在还未拿你们开刀,早些入宫向陛下请罪,估计,尚能留下一家老小的性命。”
他一言既出,底下骚乱了一瞬。
谢充却一拍桌子,“胡言乱语,老夫身为当朝太师,又怎会贪墨灾银……你们可别忘了,哪一次天灾,老夫不是出过力的,花出去的银子有不少。”
“呵,太师大人好大的脸!”谢残玉睨了他一眼,“如果是说拿了灾银再去赚名声,那还真的是有的,毕竟能做出这样事的也只有你了。”
句句都是讽斥,谢充怒不可遏,“胡言乱语!”
他一脸愤怒的模样瞧上去的确像是心虚,谢残玉嘴角含着嘲意,“不见棺材不落泪,怕古人说得就是你这种人……”他眉头微挑,立刻就有人呈上一个木托盘,里边放着好几本账本。
谢充脸色微变。
如果别人是一脸迷茫的话,那他的确就是心中有数了。
不等谢残玉将那些账本传下去,他忽然高高抬手,下一刻,自府门外涌进来百人持刀枪剑戟。
“太师这是打定主意要灭口了?”越霖走上前一步,“谢府中不说上百,二三百人还是有的,老弱妇孺这么多,你也下得了手!”
“哼,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老夫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可不是烧香拜佛求来的,你们要逼老夫,自当想到今日的下场。”谢充本也不想撕破脸,但是眼看着谢残玉要掌控全局,他恨极了这种不在掌握中的感觉,自是怒气盈天。
“你所为的下手,可不仅仅只是杀尽此处的一干人等吧?”谢残玉越过谢充往外看去,好几处已经升起浓烟,看上去应当是京中四处已经乱了起来。
谢充拂了把胡须,“也是可惜!”
“可惜什么?”越霖脸色难看。
“谢残玉你本是老夫的儿子,若是识相些,依着你的才情以后定可位极人臣,可是偏偏要学你那贱/人娘,永远看不清时事,最后只能落得一个陨落的下场!”
谢充走到桌案前,随手拿起一个果子,颠了颠,“还有那个蠢货,老子的儿子有无双之智,本该蟾宫折桂,根本不必当什么空有一身铜钱味的商贾,结果被他给阻断了仕途,白费了你一身的资质。”
他兀自感叹,谢残玉却是如鲠在喉的模样。
他从前也恨过怨过,父亲不许他读书,他空有鸿鹄之志却只能窝在书房拨拉算盘,日日为斤两之物费神,但是时间久了他便醒了,直到发现自己身世,知道上一代的恩怨。
那时,他庆幸自己没有入仕。
“你生出来的儿子个个蠢笨无用,而你又不想承认子孙无一人能承你之志,便想到了我,因为我让你‘长脸’了,我的存在等同于肯定你不是生不出聪明儿子,而是那些家伙废物。”
“谢充!”谢残玉冷嗤一声,“你不觉得可笑吗?拿我来向别人证明自己的成功,对,你娶了东安县主,是长公主的乘龙快婿,自己又用下作手段坐上太师之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成功’让你自得,便还肖想更多的……”
“可是,你问问自己……你配吗?”
“谢残玉!”谢充一个杯盏扔过去,谢残玉略一偏头,轻松躲过。
“老夫要杀了你们!”
他话音刚落,众人便四散逃跑,却不料背后大刀挥下,一人被砍倒,血流了一地。
“天子麒麟玉在此,都不许动!”越霖高举一块玉牌,持刀之人顿了下。
谢充却扬声道,“天子近臣越霖偷窃麒麟玉,与贼人谢残玉沆瀣一气,杀无赦!”他盯着谢残玉,咬牙切齿,“砍下他二人头颅者,赏千两!”
“谢充你要造反吗?!”越霖都拿出了麒麟玉,可没想到谢充竟敢下杀令。
“越大人错了,老夫是清君侧,诛妖邪,你一介男子却极尽谄媚之事,这样祸国殃民之人,不杀难平民愤!”
“呵,平民愤?”谢残玉笑得不可自抑,“谢充你活着才是百姓最群情激奋之事,你可别忘了,你虽势大,这上京做主的还是圣上。”
“而且,越大人有没有谄媚,众人都看在眼里,倒是你,现在让人拿起武器滥杀无辜,太师一个位置已经不够了吗?还想再进一步?”
太师是正一品,若是再进一步……那便是……皇位了!
越霖冷着脸,“谢充,犯上作乱可是要诛九族的……你想清楚了吗?!”他无惧无怕,与谢残玉站在一起,二人笑时是君子,可一旦动了怒,亦是目光可剐人。
“老夫已经说过了,是清君侧。”谢充自以为行的端做得正,谢残玉与越霖对视一眼,“既然太师是要做这欺君罔上之人,那好……莫要后悔。”
他说完便向天空放了一支鸣炮,如迅飞而上的青鸟。
“这会儿才想起搬救兵,晚了。”谢充一挥袖子,厮杀继续。
谢残玉与越霖步步后退,二人目光交错,交换了一个眼神,“你先走,替我照顾好于笙。”
他说完就从旁边随意抽出一把剑直入对方厮杀圈中。
越霖神色一凛,这与本来说好的不一样。
他一边走一边退,看着谢充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慢慢将谢残玉圈住,几乎看不清他那一抹红影。
越霖看了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一开始是如他们所料的发展,但是到后边情况就有些不可控了。
越霖退到主院,于笙几人竟然不见了。而且让他浑身发冷的是,援军迟迟不到,这与薛诚他们计划的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谢残玉那边厮杀声不绝。
越霖犹豫了下决定回去帮他,可是身后突然出现一人,他反应不及,后颈一痛,便昏过去了。
于笙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处一辆马车,车内不止他一人,还有他娘,王秋,越霖。
马车颠簸得很,但是几人却一直昏睡着,他废了好大气力才勉强直起身,慢慢挪过去,车厢被封住,只有几条窄窄的缝隙,刚刚够他们呼吸。
他费尽力气叩响车门,“我们这是要被送去哪儿?!”
外边赶车的人毫无反应,马车却更快了,颠簸得他险些撞上侧壁。
外边的人不说话,他便开始慌起来了。车内有光亮,昏昏暗暗,他记得昏迷前,谢残玉越霖正与谢充剑拔弩张,这会儿越霖在马车里,但是谢残玉不在,而且……外边赶车的人这么着急,他一时竟也不知到底是谢残玉的人还是皇帝的人。
若是谢残玉派的人,可以理解为是他不信任皇帝,但是越霖怎么会在。
所以极有可能是皇帝的人,可是……连皇帝都不敢冒险,护不住人,那上京的情况……
谢残玉不能出事,也不可能出事……
手心攥出血来,他却一点疼痛都不知似的,“公子……”
第74章 火器
“霖哥,醒醒……”
于笙趴在越霖身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弄醒。
越霖后颈疼得很,他揉着慢慢爬起来,和于笙不一样,他是被一手刀劈醒的,于笙母子三人则是被药倒的,所以比起于笙,越霖明显情况要好不少。
“霖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醒来我们就在这马车,对外边的事情一无所知,马夫也没有回应,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于笙着急地不行,越霖也在反应过来后迅速变了脸。
“上京可能出事了!”越霖虽然很不想往最坏处想,但是能逼得薛诚将他们送出来,除了情况失控,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于笙猜想的成了真,登时心重重沉下去。
怎么办?
这是二人都在想的事情,他们各自在两旁找可以出去的机会,但是遗憾的是一无所得,越霖脸色阴沉得很,怪不得,怪不得之前薛诚极力催促他去谢府的,现在想来就是支开他,好方便他自己动作。
忽然,于笙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
这是越霖给他的,弄他们上马车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东西,匕首吹毛断发,他与越霖对视一眼,寻了一处缝隙相对较大的,小心地破开一条仅供一人可过的宽度。
“你娘她们……”越霖有些担忧地看着于笙。
于笙苦涩的一笑,“从前都是我为她们拼命的活着……这一次,我想为自己活一次。”话说完他就势跳下,冲击力太猛,他下意识护着脑袋才免于受伤。
“嘭……”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
于笙翻身起来,几步跑过去,扶起越霖。
二人看着很快消失在视线中的马车,一时默然无语。
亏得马车速度极快,他们跳下马车的声音并没有让发现,但是时间久了难保不会被觉察,二人短暂地商量过后,顺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辨别好方向,往城中赶。
也不知赶了多久,于笙与越霖好歹看见一点人烟,是个小村子。
天色漆黑,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灯火,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过去。
忽然,于笙扯住越霖的袖子,“等会儿!”
“怎么了?”越霖跟着他压低声音。
“前边情况不对。”于笙抓住他的胳膊往旁边走,脚下刻意避着大路,不仅如此他还微微躬身,闭着眼睛轻嗅。
“闻到了吗?”于笙声音极低。
越霖不明所以,“什么?”他尽可能得忽略别的,轻嗅,但是只能闻见草木味儿,可他知道,于笙绝对是发现了什么。
“是火/药味儿。”于笙无比肯定。
“你怎么会知道?”越霖惊异,朝中虽然是有神机营,但是早就衰落了,先帝荡平异族,为了节省开支,便将神机营弃之不顾,如今早就不复昔日辉煌了。
“之前公子买过□□,我有幸还打过一回,对其中的原理颇为好奇,但是公子反复讲过之后还是不甚明白,不过……火/药的味道我记住了。”
越霖随着他说完,心中越费解,“这里只是一个小村子,怎么会有火/药的味道?你闻着……味道重吗?”
于笙犹豫了下,“味道不小,若是有人带着火/药藏在那村子里,此处距离那灯火处不算近,可是我仍然能闻得这么明显……火/药应当不少。”
“陛下还有一股势力藏在暗处,加上太后留下的,堪堪能将谢充制住,可若……”越霖脸色极为难看,只不过隐在月色不甚明显,“可若有一股带着火器的队伍,陛下与谢公子……”
“危矣!”
于笙攥紧拳头,“谢充!”
越霖与薛诚几乎形影不离,这是多年来第一次与他分开这么久,心中的焦急几欲凝成实质。
于笙比他也没有好过多少,他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灯火,“当务之急,是要查清到底是有多少火/药,若是可以……便毁了它。”
此言一出,越霖一怔,这会儿他不得不叹服,于笙只是瞧着人善可欺,一旦触及他的底线,或是危及亲人,定是要拼了命也要消除危机。这一点,他不如于笙。
“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倘若村子里有老百姓,霖哥,有机会你就救人……”
“那你呢?”
“我去毁了火/药。”
他没有说如何毁去,但是越霖也知其中艰难。
“你救人,我毁。”越霖不同意,于笙却将他按住,“霖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不懂火/药,我去才最合适……而且,”他看了一眼上京的方向,“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我希望你我都理智,我去不是赴死,而是保证你我都要活着!”
活着。
从前觉得并不是多难的两个字,可是随着父亲离开,于笙就忽然惧怕起来,他不能死,谢残玉需要他,越霖也不能死,那个看似杀伐果断实则一颗心早已交付的帝王也在等着他的越大人……
“好……”越霖终是点头。
距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难保村里守着火器的人不会趁乱入京,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稍作计划便往里边摸进去。
这个村子似乎人不多,房屋都是泥土砌的,偶有几间还是茅草搭起的。
于笙与越霖在村口分开,他自村子前边摸进去,越霖则从村后的竹林潜进去。得亏村子时间久了,没有太多的栅栏。于笙避开有灯火的屋子,小心一点一点的挪进去,在村口听见有人说话,但是越往里越安静。
直到,鼻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重,他才小心贴着墙根一点一点挪到小院里。
烛火微弱,但是足以让他看见小院里守着四个人,俱是大刀配麻衫,但是大略是没有想到这几乎荒无人烟的地界会有人来,他们靠着打盹。
反观屋内,似乎还有几人,似乎是在密谋着什么。
于笙试探地慢慢摸过去,勉强能听清楚。
“……早点将兄弟们叫醒,赶在天亮之前必须到城外……”
“据消息,太师的人已经逼近皇城,那皇帝窝在内宫……已经拼进去千人,但是宫门还是没有冲开……”
“……那边不能再拖了,时间久了,待到别处的援军赶到,一切就晚了……”
“是,我们是他的一张底牌……”
“……此事若成,兄弟们便能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无论是美女,还是金银财宝……再不济还有爵位,大哥不若也试试这当王的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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