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山听得门外的敲门声,尽可能的小心动作,才在没有把小双儿闹醒的情况下抽身下了床。
姜然前夜特意做好的兔子肉盖浇饭一直留在灶台上的土锅里,灶膛里留着没有完全熄灭的余烬,等方重山将饭菜盛进碗里的时候,依旧保持着滚烫的温度。
林峰接过装着木质饭盒的竹篮子,忍不住对着方重山啧啧感叹:“你家这个小夫郎真是好的没话说!”
“我当了这么些年的猎户,还是托着你的福,第一次到山里面去还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方重山看林峰说得可怜巴巴,不由觉得好笑,满口承诺道:“我的小双儿做饭最好吃,又会心疼人,我跟着你一道上山,恐怕你以后要经常沾我的福气了!”
他本意就是想炫耀一下姜然,说话的语气中都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亲昵与欢喜,让走在前头带路的林峰酸的牙齿直疼。
“……”
呵!有小夫郎就了不起啊!
独巫山大到出奇,这一次林峰带着方重山又换了一条他常走的道。
“上次带你去的那条路最好出野兔野鸡,这次我带你去的是个有山里小溪流的好地方,别的猎户都不知道,就连我也是误打误撞、运气好才碰上的。”
林峰做猎户的年资很长,几乎能算得上是独巫山里的百事通,方重山对他信任的很,自然没有半点异议,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沉默着走了大半天山路。
在绕了一圈又一圈,快要磨穿兽皮鞋的时候,总算是听见了溪水溅落石板,滚落的清脆水声。
林峰抖擞的精神,冲落在身后的方重山喊道:“别磨磨蹭蹭的,咱们已经到地方了!”
方重山一咬牙,迈开步子,往前又走了一段,等跟上林峰的脚步,顺着林峰所指的方向一看,不觉豁然开朗。
果真是一条山里的溪流。
并不像林峰口中所说的那般小,反而规模不小,因为是从断壁上流淌而下,溪水哗哗、水声轻溅,就连空气都变得湿润了许多。
“怎么样?”
林峰一挑眉头,得意洋洋的回头冲方重山炫耀:“这溪流底下有一处积潭,里面的鱼都是活了好多年的大家伙,又大又肥,我来捉过好几回。”
“看在姜然做饭那么好吃的份上,格外开恩带你过来的,等会儿多捞几条鱼回去,炖鱼汤喝也好呀!”
方重山心里更是惊喜,不仅仅是因为林峰口中所说的肥鱼,更多的则是出于深山采药人的敏锐直觉。
虽然还没有走进溪水旁边,但他已经眼尖的瞅见了几株长相格外眼熟的草药了!
第14章 十四只萌夫郎
林峰见方重山看的呆了,哼哼笑了一声,抛下手上竹篮子,直接趟下水去,手法粗暴的拎着石刀猛地往水里一拍,果然震晕了一条肥硕的胖头鱼,翻着白乎乎的肚皮飘了上来。
拎着胖头鱼的尾巴爬上岸,林峰一看方重山还在傻愣愣的蹲在岸边盯着地上看,不由疑惑的喊了一声:“愣着做什么呢?这么多鱼你都不来抓!”
方重山对林峰的招呼充耳不闻,依旧定定的蹲在岸边,死死地盯住一丛小小的植物。
一蓬一蓬的团团生长在一起,并没有多余的枝叶,只是一根孤零零的翠绿嫩秆,上面顶着扑扇一样的小团叶子,随着溪水拍打溅落的水花而微微颤动。
方重山认得这株草药,叫盏灯,这是他进独巫山后,遇到的第一株相对名贵的药材。
与大山里随处都可见到的龙舌草不一样,盏灯对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一定要在绝对没有受过污染的溪流旁边,植根于松软肥沃的红土壤才会偶尔生长。
在做采药人的时候,方重山也曾好运气的碰到过,只是因为当时阅历浅,不知道保存草药的正确手法,以至于草草的采割下盏灯,流失了药力,白白浪费了一次赚钱的机会。
林峰从潭底趟了出来,将还在试图垂死挣扎的胖头鱼,远远的丢到岸边,走到方重山身旁,跟着一起蹲下来看。
“这小草长得怪可爱的,我以前来的时候都没看见过。”
不过,长得再可爱能比得上鱼肉吗?
“林叔,我想采点这个带回去。”方重山指着盏灯说道,“可能有些占竹篮子的地方,你捞来的这些鱼就用草绳串着吧。”
林峰实在想不明白,左右是些不知名的野草罢了,怎么还如此郑而重之的要放到竹篮子里带回去。
方重山笑而不语,想要保留盏灯的药力,与别的草药并不相同。
它笔直的绿杆与团团的草叶天生相克,是不能一并采割下来的。
方重山操着手上的石刀,小心翼翼的割取盏灯顶端一朵朵的小团叶子,按照顺序一叠一叠叠放进竹篮里,没多少功夫,就将带上山来的两个竹篮底满满的铺了一层。
林峰虽然闹不明白方重山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好脾气的没有多说话,跳进潭里一连敲晕了几只胖头鱼后,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就地取材,搓可以用来串鱼的草绳。
两人各自忙完了手头的活,眼看着太阳渐渐要滑落到山底下去,在深山里走夜路毕竟不太安全,方重山和林峰没有久留,赶在日头彻底落之前,抢先一步下了山。
林峰力气大的很,四五只大肥鱼背在身后,挣扎着甩尾巴,他笑话道:“你这个小后生真有意思,放着好好的鱼肉不要,偏偏要吃草!”
要是这草能吃也就罢了,万一有毒,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林峰不由打了个激灵,赶紧警告着劝阻道:“我可告诉你啊,这草我在山里走了这么多年都没见着过,有毒没毒还要另说,你别看着它就胡乱带回去吃啊,要是真被毒死了,可就不得了了!”
方重山知道他是好意提醒,强忍着笑回应道:“放心放心,我不拿来吃的。”
做采药人的时候,他就问过山里的老前辈,都说一片盏灯的叶子能换一张百元大钞,有市无价值钱的很,虽然不知道在大安国境内盏灯市场如何,但有用的草药终归是会值钱的。
他可舍不得拿来吃!
林峰得了保证,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些,想着方重山平日里还算稳重,应该不会做这般鲁莽的事情。
等快走到山脚下,两人道别的时候,林峰伸手将背上背着的两条肥鱼取下来,强硬地塞到方重山手上:“一并拿着带回去吧,你上山一趟,净折腾些没用的,等回去估计不好和小双儿交差。”
方重山心思原本就不在鱼的身上,猝不及防被塞了满手的鱼,再听林峰看似责备实则关切的话,不由一暖。
他不想推辞这位朋友的好意,只是憨笑了一声,一面道谢,一面说道:“林叔,等我赚了钱,绝对要请你吃大餐!”
林峰压根就没有将他这话放在心上,白眼一翻,没什么好气地冲他摆摆手:“去!去!连条鱼都捉不住,还赚钱呢,别请我吃大餐了,回头叫你小夫郎炖上一锅鱼汤,分一口给我就足够了!”
方重山:“……”
这原来还是馋着姜然的手艺呢!
背上背着鱼,手里提着两竹篮,方重山刚一踏进前院,就引的姜然好奇的围观。
“这么大一条鱼啊!”
姜然在家的时候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看到餐桌上摆着的鱼,而且都只是个头一般的小鱼,像方重山这一趟带回来的胖头鱼还是第一次见。
胖头鱼鱼如其名,头大尾巴短,通身浑圆,肥嘟嘟的一看就是有不少肉的样子,大而椭圆的鳞片在夕阳余晖的下折射出好看的色彩。
小双儿好奇极了,蹲在地上戳鱼尾巴。
这鱼说来也奇怪,生命力顽强的很,跟着林峰与方重山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居然还没断气。
原本一动不动的,被小双儿一戳尾巴,立刻生龙活虎的弹跳起来,硬是把没有防备的姜然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方重山刚收拾好篮子里的盏灯,回头就瞧见姜然狼狈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赶紧跑过来将人扶起,嘴上还止不住的问:“屁、股还疼不疼?”
这话问得歧义太深,姜然虽然懵懵懂懂,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又气又恼,脸红着一路红到耳朵根后,侧过身不许方重山再碰他,盯着地上的鱼恨恨的嘟囔:“等会儿就把你炖汤煮了!”
正好从方家带回来的大米剩得不多了,姜然原本还愁着做不成一顿饭,现在有了胖头鱼,他灵机一动,决定做一锅鱼片粥,如此既能吃上鱼肉,又能省下大米。
依照林峰进山的规矩,一般是进一次山,休息两天的。
没有人带路,方重山不敢贸然孤身一人进山,索性有样学样没有再上山,正好也能留出空余的时间来处理难得一遇的盏灯盏灯的叶片采集回来之后,最好的保存方法就是放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一直到晒干为止便可以拿出去卖给药店。
干了的盏灯叶既可以泡茶喝用于养生,也可以同其他草药一起研磨成粉来用药。
正好这几天连着出太阳,姜然特意给方重山编了一个圆形竹匾,正好可以将盏灯的叶子一片一片摆上去晒。
“重山大哥,这盏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可值钱了吗?”
小双儿一面帮忙晒,一面好奇的问东问西。
方重山不知道大安国的行情,比这五只手指头含混着说道:“估计值这个数!”
哦!五个铜板啊!
姜然若有所思,心里美滋滋的盘算,进山一趟就赚了五个铜板和两条肥鱼,确实要比自己累死累活编竹篮子好多了。
他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我是个小双儿,不然就能同你一道上山去了。”
河歇村的大环境向来如此,对小双儿总是比对汉子和姑娘要苛待许多,比如,小双儿是没有资格代表全家人招待外客的,同样也是没有资格继承家产的。
而进独巫山更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村子里的人都传言说小双儿命里带煞,若是放到山里去,必定是会惹怒山神的。
方重山对这样的封建迷信嗤之以鼻。
“等以后我把山路摸得熟悉了,就带着你一起进山看看。”
“山里有一条溪流一路从断崖上流下来的,水声大,溪水急,看上去可壮观了,我这次带回来的鱼就是从溪流下面的积谭里捞出来的。”
直把一旁听着的姜然讲的心驰神往,恨不得分分钟跑到山里去看看。
这么说说笑笑地谈论着,没一会功夫就将盏灯叶子摆的整整齐齐,晒在前屋门口。
姜然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去,钻进厨房里熬鱼片粥,胖头鱼在潭水底悠哉悠哉的长了许多年,肉质肥嫩又鲜美,在炉火的焖煮下更是将鲜味烹饪到了极致。
方重山原先还没怎么觉得饿,都被这鲜香诱出了馋虫,一口气连喝了两大碗鱼肉粥。
自打搬过来之后,方重山与姜然的生活规律的不能再规律,基本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往常,吃过晚饭之后,方重山就该与姜然一起洗过澡上床休息去了,但今晚却不同。
方重山吃过饭,不慌不忙的放下碗筷,抹了抹嘴,同姜然说道:“今天你先去睡吧,我剩在前院的石刀还没完全磨好,今晚恐怕要赶工了。”
姜然听了不觉奇怪,劝说道:“熬夜最伤心血了!何必那么着急?明天早上起来再磨刀也不迟啊!”
方重山却难得的固执己见,“不行,这刀一定要今晚磨好,要是明天不锋利就不好了。”
“你别管我,快点去歇息吧,早上不是还要回门的吗?”
第15章 十五只萌夫郎
回门当天,姜然醒的特别早,他一夜想着心事,始终睡得不安稳,天光稍微亮一些,透进窗子里,便足够让他敏感的惊醒了。
醒来时,方重山正静静的睡在他身边,侧对着他。
姜然生怕惊动了方重山,刻意放缓了呼吸,等砰砰跳动的心脏稍微安分一些后,才大着胆子,细细的打量着睡在身侧的人。
在小双儿浅薄的意识里,方重山无疑是长的很好看的,他还没有入门之前,就与好友讨论过。
当时他的好朋友还很不着调的安慰他说:“那个方重山在村子里名声虽然差了些,但放眼十里八乡,再没有哪一个能长得比他更俊朗的汉子了。”
姜然偷偷的盯着方重山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好友说的有几分道理。
大约是小双儿盯着人的目光太过直白,没过多久,原先还沉沉睡着的方重山便慢悠悠的醒过来了。
昨晚固执地熬夜磨刀,以至于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犯迷糊,睡眼惺忪的握住姜然的手,哑声问:“……天还没亮透,怎么就醒了?”
汉子宽厚的手掌裹挟着炙热的温度,姜然有些害羞着想要抽手,却没能成功,只好俯下身子凑到方重山的耳侧,好声哄道:“今天是咱们回门的日子,按照村里的规矩,应当是要起早去的。”
看方重山疲倦的厉害,心顿时软了一半,“你先在床上睡着,我去厨房熬两碗粥,等用过早饭,就出门吧。”
方重山“嗯”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因为昨晚就已经淘好米、腌制好鱼肉片的缘故,姜然没费多少功夫就将粥熬好,鱼肉的鲜香和大米的清香杂揉一气,被清晨丝丝凉意的风裹挟着吹散。
方重山闻着鱼米的香味,成功的被勾起了馋虫,打着哈欠奋力从床上爬起来。
还没走出房门,姜然就已经把热粥盛了过来,并关切地笑道:“灶台上热着水,重山大哥,洗漱好了就过来吃早饭吧。”
两个人悠悠闲闲的用了早饭,等放下了碗筷,姜然问:“这里和姜家离得远,走过去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小双儿自从上回媒婆来过之后,姜然对姜家就已经彻底死了心,再提起的时候都直接以冷冰冰的“姜家”做代称。
他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向来不喜欢自己的袁氏居然破天荒的央媒人搭桥牵线,无非是想要从自己和方重山身上榨好处罢了。
姜然根本就不想如他的愿,所以回门时需要的礼物一概没有准备,并暗自打算两手空空地与方重山过去一趟,决意就此划清界限,再不来往。
“走过去多累啊!”方重山一面帮着姜然收拾碗筷,一面笑着说道:“我已经同村里赶驴车的蒋大叔谈好,看在是熟人的份上,来回一趟付两个铜板,算算时间,再过一会儿估计就要过来接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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