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冷啊。
顾清宁双手双足几乎要冻僵,雪水被体温融化,浸湿进来,再复结冰,让顾清宁忍不住哆嗦起来。
等到靠近那别院的驳岸,顾清宁早已冻的双唇青紫。
他不敢多作休息,慢慢地上了岸。
顾清宁在这里生活了数月,自是对这里的一切都甚为熟悉,他怕被院里的人发现,便打算从侧面上去,当下朝手心里哈了几口气,又轻轻地活动了几下僵直的双足,这才缓了缓,猫着腰进去了。
顾清宁知道那些习武之人耳力都很好,故而尽力隐去了自己的脚步声及呼吸声,沿着偏门慢慢走了进去。
还没走一会儿,便听见隐隐约约地传来对话。
顾清宁不敢再动,只侧了耳朵继续听着。
里面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李岩,他在跟燕云三煞在说些什么,顾清宁听不清,便上前了些。
趴在墙角那里,只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顾清宁认得出是燕云三煞为首那个人的声音,“梁王特命李将军速速上前线增援……”
顾清宁听到这些,后面的又听不清了,心间惶惶,只知道若非紧急,怎会让燕云三煞回来,可是外面的风雪声阵阵,他根本无法听清他们的对话,便大了胆子往前走了几步,还没松一口气,里面立时传来一阵喝:“谁!”
很快衣角窸窣声,肩膀一疼,身子一轻,已是被人抓到了堂中。
待看清眼前人来,李岩眉头一皱:“你怎的在这儿?”
又看见他满头的雪,还有冻得发白的脸,严肃问道:“你方才都听见了?”
顾清宁丝毫不理会他,只冲到燕云三煞面前:“你们说他到底怎么了?!”
那燕云三煞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顾清宁见他们反应更是急得不行,只压低了嗓子:“我知道他出事了,你们老老实实说,否则我,我……”
他我我我了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泪却簌簌下来了。
为首的那个看了看李岩,又看了看那抹眼泪的顾清宁,只能无奈地安慰道:“顾小公子但请放心,梁王暂且无事,只是让属下归来换了李副将去罢了,梁王用意属下自是不明,只以往是李将军,今后换做我等三人保护公子与世子了。”
顾清宁知道那些人决计不肯说实话,自己也逼不出来他们的实话,便咬了咬牙,擦干了眼泪,冲到李岩面前道:“你若去,带我一起去!”
李岩哪里不明白他的的心思,当场拂袖:“不可能,军中岂容儿戏,若是让人知道梁王带了脔宠,定远军威又何在!”
顾清宁倍感屈辱,只能生生吞下:“我会易容,决计不让别人看见我的脸,我,决计不会给他抹黑!”
李岩见他脸色自觉的失言,可他性子皆是直来直往,哪里容得下那些曲曲折折的心肠,再瞧了瞧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放缓了声音:“此番末将是去打战而非游玩!战机不容得贻误,带你得误了多少时辰!”
顾清宁哽咽道:”我决计不给你拖后腿,我,我也会骑马,他教过我的,你尽管按你的走,我绝对不会拉下!”
看了看李岩那黑沉沉的脸,顾清宁抓了他的袖子哀求:“李副将,求你了,我求你了……”
李岩哪里见过他这等服软的时候?
黑发上的雪已经化了,几根湿发粘在脸上,眼前之人双目含泪,面如芙蓉春晓,只可怜巴巴地哀求着看着他,李岩猛地瞳仁收缩,手跟烫着一般收了回来。
咳嗽了几声:“恕末将难以从命,公子还是好好在府里照看世子罢。”
话毕,跟那燕云三煞使了个眼色,急急便朝别院外走了。
燕云三煞互相看了看,其中为首的那个上前来,“顾小公子,吾等送你回去吧。”
顾清宁呜咽着,一颗心几乎要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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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寅时便起床了,匆匆洗漱完毕,便翻身上一匹黑壮的马,掣鞭向郊外疾驰而去。
京郊大营早已得了密报,李岩到了的时候,数百人的精炼小队早已在原地候着,军需从精从简,此番前去西疆要连夜奔袭,自是要轻装上阵。
按着路程,此行即便加快脚程也须得五日,只能尽人事了,李岩呼喝一声,大队便拔营西去,亏得天公作美,雪渐渐停了,队伍行进的速度也便加快了许多。
待到出了京城,入了通州,行军至水草处,李岩便下令大队就地停军歇息半个时辰。
兵士们纷纷下马,拿了马革水袋去装了清水。
李岩也自己拿了水袋走到湖边。
满满地往嘴里倒上一口,心间是说不出的畅快!男儿自不愿看家护院,想要的便是这戎马生涯。
环顾了一周身边的,眼睛不由得被一个不远处的兵士吸引住,那人下士的打扮,只是未免……李岩眯起了眼睛,只见那兵士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那水面的浮草,装了水,拿了起来看了看,皱了皱眉头,似乎嫌弃水袋里的水,又倒了,继续找干净的水域装水。
定远军中皆是铮铮男儿,都是无所顾忌之辈,哪有这般瞎讲究的,李岩心间存了疑虑,不由得靠近了些。
这一看,眼睛顿时瞪大了。
只见那张灰扑扑的脸下露出了一段白腻的颈子,虽然很短的一瞬,李岩几乎可以断定那人决计不是定远军中人,当下便要提气杀将了过去。
同时,他心里灵光一闪,又收了那迈出的脚步。
不动声色地来到那人身边,那兵士还在半跪着吹着水面的浮尘,只见他面色糙黑,然手指却是修长白净,哪里见得半分茧子。
李岩轻轻冷哼:
“顾小公子可真是爱惜干净啊。”
身旁的人手一抖,水袋顿时掉了下去。
他顾不得捡,只惊慌失措地看着李岩。
李岩若无其事看了看周围,将他的水袋捡了,低声道:“跟我来。”
身后的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他去了。两个人便走到了不远处一棵背人的大树后。
李岩趁他一个不注意将他脸上的软皮给揭了,顾清宁一声轻呼,随即捂住了自己的脸,又想到这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便放手下来抬高了脸毫不愧疚地看着李岩。
证实了身份,李岩几乎是气得打跌,“你……”
顾清宁也不管不顾了:“都走了这么远了,李将军总不能继续将我送回去了吧?”
李岩压了怒气:“那燕云三煞怎地没看住你?”
顾清宁道:“我换了墨荷的衣服瞒过他们才出来了。”
李岩冷哼:“那三人好说也是大梁顶尖的好手,若是被你这等小伎俩骗过,王爷还能让他们跟了这么多年?”
顾清宁回想起昨夜半宿的哀求哭闹,脸色微微一红:“你看,这一日来,谁都不曾发现了我,燕云三煞的这面具谁能发觉?”
燕云三煞日日跟着梁王,有时还得化成不起眼的侍卫小厮太监等身份跟着,那易容手段自也是一等一的好。
李岩看着地上那灰不溜秋的物事沉着脸。
顾清宁看着他的脸色涎着脸道:“我保证听李将军的话,绝不拉下,再说,今次你想把我送回去也不可能了,除非你自己走回头路送我回去。”
李岩狠狠捶了一下那树皮:“干他娘的三个娘希匹,老子回去宰了他们!”
顾清宁心下一喜,知道李岩除了带他上路已是没了别的法子了,便捡起地上的人~皮面具戴了,微微一笑:“李将军,往后途中便多多照应了!”
他十分轻松地回到了军队里,仿佛真的便是其间一员似的。
第51章 刺客
一队人马行进了四日,等靠近了西关,李岩便下令全部人马好好歇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日一鼓作气直达西疆。
歇息的地方是一个荒弃的院子,许是战乱撤得急,四处还尚存着许多过日子的气息,只是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院里院外支起了篝火,将士们十数个聚成一伙,纷纷掏了出来干粮兑着水袋吃了起来。
连续四日的赶路确实让人疲累的很。
虽说顾清宁自告奋勇,让李岩如同待别的将士一般待他,可李岩多多少少还是照应了他,将这院子最里面不会漏风的里间留给了他。
顾清宁原本自持面子要推辞,可确实是累极乏极,这几日为了不让李岩小瞧了他,硬是强撑着身子随军骑马的,也睡不好,每日只是歇息三个时辰便又要赶路了,睡的地儿也都是幕天席地,风餐露宿的,别提多苦了,看着这被篝火烤得暖烘烘的房间,对于顾清宁来说自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吞了吞口水便大着脸接受了。
在火光下,顾清宁龇牙咧嘴地坐在了软草铺就的地席上,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大腿内侧,一阵针刺般的痛传来,趁着没人,他解开了裤子,借着火光看了看,红了一片,亏得只是红了,没有破皮,否则,他都不知往后的路怎么骑马了。
正愁眉苦脸地揉着,门外一声咳嗽:“我进来了。”
顾清宁慌忙将裤子拎了上来,“进来吧。”
李岩走了进来,脸上淡淡地,朝他丢了一个东西过来,顾清宁接过一看,是一瓶药油。
李岩面无表情的:“还挺能坚持,都快瘸着腿走路了还能扛,算我小看你了。”
顾清宁心里高兴:“我本来就跟你说了,让你别老是小瞧我。”
李岩不置可否,便走了出去,后面一声:“喂!”
李岩回头,顾清宁有些不大好意思,但还是挠了挠头:“多谢啦。”
李岩连回应也没有,便走了出去。
顾清宁撇了撇嘴,不甚在意。
将瓶塞打开,倒了点药油出来,苦着脸忍痛将那些药油一点点搽在那发红的皮肉上。
入夜了,外面呼呼的刮着大风,但里面被篝火烤的简直如同暖室。顾清宁拾掇清楚,将外衣折了个软枕,靠了下去,合上了双目。
原本以为自己肯定能睡一个好觉的,然而顾清宁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夜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王府里的那个小肉团,其实很多时候面对他,顾清宁都难以释怀那些莫名的羞耻与不安,但此刻心间的心酸瞒不了自己,只愿此番自己顺利点,也好快点回府再摸摸他软乎乎的小脸。
又想起明日便能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人,心里终究是缓和了一点。但同时,他又担忧着,究竟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急忙忙地让李岩赶了去。
顾清宁脑中一团乱麻,总之,他得好好注意,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他,以免让人菲薄了那人。
篝火哔哔啵啵的声音,应和着屋外的风声,渐渐的使人眼前开始模糊起来,那李岩给的药油倒是好用的很,原本火辣辣的腿间渐渐的没有那般疼痛了。
睡吧睡吧,明日便可以见到他了呢。
顾清宁嘴角勉强是浮上一点笑意,慢慢地便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顾清宁半梦半醒,还以为是梦中喧哗,等翻了个身,发现情况不对,立时睁开眼睛,耳边的刀枪相交之声愈盛,心间一惊,
他连滚带爬起了来,快步走过去趴在房门那里看着屋外的情况。
只见屋外喊打喊杀声冲天,地上的篝火早被刀枪掘得到处都是,火星遍地,李岩背对着他,正与其他将士围着一个黑衣人剿杀,那黑衣人身形瘦小动作敏俐,虽被一群将士围着,但丝毫不见疲累。
只听李岩冷声喝道:“哪里来的鬼魅小人,当敢行刺朝廷将士!”
那黑衣人桀桀桀的笑。
旋即他突然收剑,跳了起来,转瞬间已是跃起半丈,坠下时又借力踩了足下的枪矛,一跃而起,直冲李岩面门刺了过去。
顾清宁一声惊呼,“小心!”
李岩心下微震,知来人目标在于自己,便退了后,看见顾清宁便在身后,这剑气凌厉,恐将他伤着,心里焦急,只能分出手来,将他揽在怀里,提了气飞离数丈之远。
李岩轻功一流,可毕竟是带着一个人,身后那黑衣人很快便举着剑上来了。
李岩啐了一口:“今次可算是被你累及了。”
话毕,仍旧咬咬牙,将他护在身后,自己迎了上去。李岩也算是武艺好手,可这黑衣人身形诡异,数十招后居然将李岩压制得只有勉强抵抗的气力,接着砰的一声,李岩手上的剑瞬时被震飞。
眼看着李岩即将不敌,另一边的顾清宁正被他那句累及激得当下头脑一热,便抓了地上的剑冲了上去,挡在二人中间。
李岩暗骂一声,不顾一切将他拉了回来,那剑擦着顾清宁的脸颊而过,带出来的剑风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震得飞开半面,耸拉在脸上。
“你——!”
黑衣人一愣,眼中有着复杂神色,李岩趁机抓了顾清宁的手握剑刺了过去,来人一声闷哼,一脚踹在李岩身上,便捂着胸口遁走了。
李岩本就力竭,被这一踹连带了顾清宁摔在了地上。
顾清宁被李岩压得痛叫起来。
旋即他瞪大了眼睛:“你没事吧?”
李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摇了摇头。
顾清宁浑身脱力,放松了来,拍了拍李岩的肩膀,“你快起来。”
李岩支撑着双手,便从顾清宁身上起来了。
顾清宁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这回不欠你了。”
李岩微微侧了头,只擦了一下嘴角,只跟没听见似的朝着向他赶来的将士们走了过去。
“什么人啊这是!”
顾清宁喘息着,将那半拉着的脸皮贴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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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已经开始朦朦亮了,经由这个事故,大队比预想的提前一个时辰拔营。
顾清宁借着将手上的水袋递给李岩的功夫道:“那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李岩瞧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顾清宁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道:“你就这般对待救命恩人?”
李岩瞧了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顾清宁气哼哼地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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