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交手数百招,终于对掌分了开来。
萧玄衍冷冷笑道:“原是白首一剑梁恕,幸会幸会。”
顾清宁一滞——原来这便是那传奇人物白首一剑!
上回他听赵穆所说的一些他的来历,早已在他心上留了许多震撼,此刻竟是这般出现在他面前。
既是被认出,梁恕倒也不惊慌,只桀桀地笑了:“梁王好记性!”
萧玄衍再度冷笑:“本王这寒毒可是拜你所赐,如何能忘?”
顾清宁闻言大惊,他知道萧玄衍身上素来带有寒毒,原本顾清宁问过他的,可萧玄衍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却不想,这寒毒却是拜这白首一剑梁恕所赐——想必那肃帝早已想方设法除去萧玄衍了。
梁恕道:“可惜这天下至寒之毒也没能动上王爷分毫,梁王果真是天生贵气!”
萧玄衍没有接他话,只道:“本王那皇兄究竟有何手段让天下第一剑客听命于他,即便身负重伤也要费尽心机除掉本王?“
梁恕的脸隐藏在那黑色面罩之下,不语。
萧玄衍轻轻笑了一笑:“你潜伏许久,还算是让你等到时机了。”
言及至此,二人不再发话,梁恕眼中冷光一闪,注力于掌心,将剑往萧玄衍处飞了过去,那梁恕虽是功力大不如前,可这全力一掷居然逊色不了多少。
只见一道光似的飞了过去,顾清宁大叫小心。
萧玄衍连连退后几步,当下反手为掌,聚气丹田,当下大喝一声,便将那剑身拦腰砍下,
空气中铮铮两声,一把锋利坚硬的剑居然被徒手砍断。
然而梁恕却不以为惊惧,眼中更是有了光芒。
此情此景,萧玄衍心道不好,而那梁恕早已飞身向后,萧玄衍立刻上前,却早已来不及,顾清宁早已落入了梁恕手中。
直到那冰冷粗厚的掌心卡住自己的喉咙,顾清宁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控住了,他想挣扎,喉咙处的利掌当下便收紧了,顾清宁几乎背过气去。
萧玄衍捏紧了拳头,生生忍下了向前的步伐。
顾清宁知道那梁恕想拿自己去威胁萧玄衍,他想让萧玄衍不用管他的,可仅仅是发出了一声气音,喉间巨痛,无以复加。
梁恕贴着顾清宁耳边道:“老夫劝顾公子莫要挣扎,若是再动上一分,老夫便控制不住我这掌了,”
他看着萧玄衍,眼中有着寒意:“梁王所说并没错,谁都知道老夫的剑术天下第一,可世人并不知老夫的排风掌也不逊色,若想见识见识,老夫倒也可以成全。”
话毕,放在颈间的手钩威胁似的紧了紧,顾清宁眼前污黑,只紧紧的抓着卡在自己喉咙上的手。
萧玄衍当下站定了,脸色平静:“你要做什么?”
梁恕哈哈大笑:“梁王果真磊落,明人不说暗话,想必梁王自己也应当清楚——若是想让你的心肝平平安安,那么,拿你的命来换!”
“你做梦!……啊!”
顾清宁气急之下破口大骂,随后一声惊呼,早已是浑身冷汗迭出,脸上痛苦的神情难再盛,想必是梁恕给了他不听话的警告。
萧玄衍脸色铁青,冷冷看着眼前人。
顾清宁不顾那蚀骨的疼痛:“别听他的,你若是……听他的……老子死也……死也……啊!”
那尖利的指尖刺入了他的脖颈,鲜红的血液顿时蜿蜒而下,与那细腻白净的脖颈形成鲜明的反差,粗目惊心。
梁恕眼睛微眯:“老夫的指尖只需再往前半寸,这世间可再无顾小公子了呐……”
夜风萧瑟,明月当空,一派宁静。
萧玄衍闭了眼睛,似是做出了决定,他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断剑,站了起来。
顾清宁已经没法说话了,他的眼泪簌簌而下,如果不是因为他,便不会发生今晚这一切,若是萧玄衍有任何差池,他万死都难辞其咎。
萧玄衍轻轻笑了:“宁儿,本王便是死了也会化作鬼魂纠缠与你!”
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顿时浮现在心头,纠葛的,甜蜜的,痛苦的,美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人赋予的。
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萧玄衍将那断剑往自己的左胸心口处狠狠地扎了进去。
顾清宁尖叫一声,脑子已经是空白了。
眼前的世界仅剩下那汩汩冒出的鲜血,好似要将他眼前的视野全部染红。
萧玄衍轰然倒地!
梁恕的手很快便放开了顾清宁,他拍了拍手:“若是知道这般容易,老夫岂会浪费那么多年,白费那么多功夫?”
顾清宁双腿已是发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跪爬着过去,可是浑身发软,跌了一个跟头,满头满脸的沙子。
很快,他爬了起来,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又跌跌撞撞朝着那倒在地上的身体爬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老是给不了他想要的。
为什么他那样的人会遇到自己这样的一个灾星。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顾清宁再度摔进沙子里,失魂了一般地呜咽着,大叫着。
终于爬上了那倒在地上的人那里,顾清宁双手颤颤巍巍,摸上了那已然没了血色的双唇,
顾清宁哆嗦着:“你醒醒……你,你还没娶我做你的王妃呢……你怎么可以死……”
顾清宁嚎啕起来,“你醒来!你还没娶我!你不能死!”
顾清宁完全不知自己竟会发出这般如同孤兽的嘶鸣,他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全然奔溃。
梁恕背身离去,黑色面罩遮盖住了他的神情,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间所想,他看了看远处的地平线,在月色氤氲下,似是有些泛白。
好一个月夜。
还没等到他发出什么感慨,耳边一个闷闷的声音。
梁恕只觉得胸口一痛,他低下头,看着胸前冒出的剑尖,端头沾染了鲜血。
这是他用惯了的剑,没想到,最终它会刺入自己的心脏。
他不可置信地回过了头。
萧玄衍捂着心口,搂着已然脱力的顾清宁站了起来:“本王天生心脏偏右数寸,真真不好意思。”
梁恕支撑不住,立时跪了下去。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萧玄衍掏出怀里常备着的止血丹,给自己吞了一颗,随即朝着顾清宁道:”你方才说的那些给本王好好记住了!”
声音带着恶狠狠的意味,顾清宁已经是听不到其他了,只是痴痴地看他。
而眼前的梁恕早已就浑身一软,倒在了地上。
萧玄衍捡起了地上的另一半断剑,让顾清宁留在原地等着,自己向梁恕走了过去。
他将那剑锋对准了梁恕的脖颈,随即半跪着,点住了他身上的各大要穴。
这才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
此刻一阵狂风吹过,将地上那黑衣人的面遮吹去。
萧玄衍皱了眉头,可身后已经是传来顾清宁不可置信的惊呼声:“黎叔!”
第73章 白首一剑
萧玄衍立刻上前,挡在顾清宁面前:“回去!”
顾清宁怔怔地看了看他,却不理会他,只往地上躺着的那人走去。
他觉得荒谬又可笑。
黎叔怎会穿着夜行衣,怎会就这么站在他们的面前,他知道黎叔曾经是武林中人,是会一点武功,可是他年老,武功早已丧失。
——怎么会跟白首一剑梁恕挂的上钩。
顾清宁慢慢走上前:“黎叔……”
萧玄衍拦住他,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回去,乖。”
萧玄衍已经是发信让李岩前来处理,顾清宁看上去已然是魔怔,呆呆傻傻的,萧玄衍心道不好,将他拦腰抱起。
可顾清宁挣扎得厉害。
“他娘的!放老子下来!”
萧玄衍脸色青黑,将他紧紧箍住,顾清宁怎么挣扎都没无法挣脱,他索性不再挣扎,只是搂了萧玄衍的脖子,软了声音:“求你,求求你……”
萧玄衍知别无选择,只能放他下来。
顾清宁得了空当,跌跌撞撞地朝着那躺在地上人走了过去。
他跪了下来,拿手蹭了蹭那面如死灰的脸皮。
仿佛要将那熟悉的脸皮蹭下来一般。
“……别蹭了……没用……”地上的人艰难地回应。
顾清宁吞了吞口水,甚至带着讨好的笑意:“黎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黎叔笑了笑,随即咳嗽了几声,便有许多血往嘴角处流了下去。
顾清宁慌乱起来,将衣角拉了上来给他擦,可是那血液似乎是越流越多,浸湿了他的下摆,顾清宁便将大氅脱了下来,给他拢在嘴角。
“咳咳……咳咳……杀了我……”
顾清宁痛苦地摇头,撕心裂肺。
萧玄衍闭了闭眼睛,复又回头,走到顾清宁身边,半蹲了下来,将那几欲奔溃的顾清宁搂在怀里,朝着黎叔道:
“本王本想饶你一命,奈何你自寻死路。”
怀里的人颤抖得厉害,让萧玄衍焦心,可若现时强行带走了又怕入了魔怔,只能紧紧抱住他。
“梁王……梁王真真大肚……”
“哼,天下第一剑客,竟作杀手,你可真当的光鲜,二十年前,你被仇家寻仇,救你的便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吧……”
黎叔已是闭了眼睛,脸上一片平静。
萧玄衍只冷冷看着他,若顾清宁不在,他自是有万般手段对付之,可现时所限,只轻轻冷笑:“本王那皇兄救了你可真是值当,出生入死,竟不顾一切,可惜,白首一剑早已非当年了。”
顾清宁将头深深埋进萧玄衍的怀里。
黎叔,不,已经是那曾经天下第一的剑客,梁恕,以一种全然平静的声音对萧玄衍道:“若我功力未损,恐怕……恐怕今夜早已没有梁王了。”
萧玄衍鼻子哼声:“若不是你功力半废,没了威胁,本王又有心放你一马,你当真以为能活得到如今?”
梁恕大笑,随即又剧烈咳嗽起来,脸上有着痛苦亦有着凄绝:“梁王既是早已查明我的身份,偏偏等到如今……呵呵……英明如同梁王,也有这般犹豫的时刻……是……因为他吧。”
梁恕已然有些失神的眼睛慢慢扫视了一眼顾清宁。
随即讥讽地笑了起来:“有最简单的做法……梁王却偏偏选了最难的那种,呵呵……情之为物……咳咳……直教人生死相许……”
顾清宁已经是浑身颤抖了。
萧玄衍本是想套一点他的话出来,可怀里的人已经是处于奔溃边缘。
心下暗自焦急:“既有如今,只能说咎由自取,不能尤人。”
复又向怀里的人轻声道:“宁儿,本王先带你回营,乖。”
他立刻起身,却听见梁恕的粗干的声音:“杀了我!痛快些!”
萧玄衍不再理会他,约莫着时辰,估计李岩也快到了。
“杀了我!为你爹报仇!”
耳边又是一声,萧玄衍心下焦急,顾清宁早已是一抖,那梁恕的声音再复传来:“三年前杀死顾崇古那厮的便是我!顾清宁,若你是顾家子孙,给老朽一个痛快!”
顾清宁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萧玄衍翻身上马,紧紧将顾清宁搂进怀里,远远的已经看见李岩率着几人小队朝着这边来了,他使了个眼色,李岩会意。
随即萧玄衍便带着顾清宁朝着大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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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顾清宁放在床上,他已经是形神俱散,萧玄衍去倒了杯水,取出怀里的一丸深色药丸,丢入杯盏中,用小指化开了来,给顾清宁喂下。
然顾清宁牙关紧闭,竟一点儿也喂不进去。
萧玄衍只能自己喝了,含在嘴里,给他慢慢哺喂了下去。
顾清宁被呛到了,咳嗽了几声,眼里终于有了点凝聚:“老大……”
萧玄衍吻着他:“本王就在这儿……”
顾清宁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萧玄衍没有回答他,只婆娑着他的脸。
“李岩路上遇袭,也是他所为?”
他只是奇怪,那天虽然凶险,可如今想来,那剑客并不想伤他,才让李岩寻了机会,刺了他一剑。
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滚落了下来,顾清宁已是无力再去哭。
黎叔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除了顾老太傅以外,便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小时候顾老太傅严格,童年的回忆里太多的厉色,是黎叔给他分担了许多。
有次,被顾老太傅狠狠地骂了一顿后,顾清宁气得离家出走,是黎叔连夜将他找了回来的,后来被关了禁闭,不给饭吃,又是黎叔偷偷地给他带了他最爱的松子糖;顾府家破人亡,亦是只有二人相依为命,守着一锅粥,都舍不得自己喝,让给对方喝,这样的黎叔,为什么会跟梁恕那样的人是同一个?
顾清宁不明白,也不愿明白。
那年,黎叔满身血腥地从太傅府冲了出来,与他说顾老太傅被梁王手下所杀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他只能如同鸵鸟一般,不能去细想,不能去探究。
可现实还是如同无情的潮涌,瞬间吞没了他,令他窒息。
自己活得如此的窝囊,活在许多的欺骗里,活得那样的憋屈,活得那样的不真实。
他恐慌极了,如同溺水之人一样紧紧抓住了萧玄衍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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