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心悦陆公子,如何能说得上委屈呢。”宜阳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与欣喜,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解释道:“陛下说,大战之后民心涣散,想要用本宫的婚事冲一冲,所以陛下便要本宫今年大婚。”说着,好似担心陆永安不悦,悄悄抬眼观察了一番他的神情继续解释道:“本宫想着早晚要嫁予陆公子,如今不过提前一些,也无妨。”
陆永安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听完宜阳的话,勾起嘴角笑了笑道:“是,能得公主为妻,是在下之幸。”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只木匣,双手递到宜阳面前,道:“此乃家母遗物,当年家母在世之时曾说过,要将这个送给儿媳,如今在下便交由公主保管了。”
宜阳惊喜不已,双手郑重的接过木匣道:“谢陆公子信任,宜阳必定珍重。”
陆永安看着宜阳将木匣子抱在怀中,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那盒子里确实是陆永安母亲遗物,但陆永安的母亲在他幼时便已经过世,他哪里还有记得什么遗言。
当年陆永安的母亲,也是世家贵女功勋之后,成婚时亦是十里红妆。但一朝陆家破灭,连带着陆家的媳妇儿也没有好下场。好不容易苦挨到流放之地,却在几年后累极病重而死。这些年陆永安多番打听,才将母亲散落在各处的遗物收拢了一二成,他将那些旧物放在身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权势的重要。
人与人都是一样的,失了权势便会跌入尘埃生不如死,他要时刻谨记着陆氏一族先前的教训,绝不让那些苦楚再次降临陆氏。
……
纵使陛下赐婚,但他们终究还只是未婚夫妻,公主府中也无长辈,陆永安也不好多留,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宜阳靠在软塌上,将陆永安留下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白玉手镯,极好的暖玉,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上面有些许划痕,印证了岁月的痕迹。
这个镯子在宜阳看来,算不得多贵重,但代表的意义非凡,让她爱不释手。宜阳将镯子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她将手举过头顶,小轩窗透进来的阳光刚巧打在她的手腕上,白玉的手镯在阳光下多了几分剔透的美感。
陆永安出了公主府,直奔陈府,如今萧毅瑾亲政,他们这些伴读也无需在入宫读书,陈无忌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索性每三日出一题,陆永安做出文章再交由陈无忌批阅指导。
陆永安到时,陈无忌正在府中,陆永安直奔陈无忌书房,将做好的文章呈上。
陈无忌看了看,淡淡地说道:“文章尚可,多练便好。”
说着,陈无忌将手中的文章放在一旁,笑着道:“听闻你要尚主?”
“是。”陆永安垂首答道。
“那以后小皇帝岂不是要叫你姑父了?”陈无忌眯着眼睛,笑意更甚:“有意思,有意思。”
陆永安也愣了一瞬,随即无奈地笑了:“弟子先前都未曾想到这一遭。”
陈无忌打趣道:“小皇帝称你叔父为亚父,称你为姑父……嗯…那你们着辈分够乱的。”
陆永安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却笑不出来,悠悠的叹了口气,道:“弟子心中忐忑,尚不知是福是祸了!”
陈无忌不解地看向陆永安,皇家之人虽然凉薄,但公主之尊下嫁,便是皇亲国戚了,也算是间接地抬高了陆永安的身份,怎么会是坏事?
陆永安无奈地解释道:“弟子此前随师父奔赴江南、又深入蜀中九死一生,回京之后跟着师父调派粮草军饷也算有些苦劳,此前所有功名弟子都不曾沾染,为的便是考取进士,从科举堂堂正正立足于朝堂。可是如今陛下赐婚,为了公主颜面,陛下也必然会在大婚前有所封赏……”
陆永安的话没有说完,陈无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前那些功绩陆永安皆不曾求取功名,便是担心旁人议论他年岁不足,那些功绩也不过是沾着师长的光。
但如今看来还不如那时受赏的好。陛下在赐婚后再赐下官爵,无论是何缘由,旁人都会以为他是沾了女人的裙带关系……
如今看来,陆永安尚主确实不知是好是坏。陆永安天资聪慧亦非安图享乐之辈,凭借他的能力早晚能出头。可是娶了公主,往后无论如何让人惊叹的功绩,旁人也只会想到他是驸马……细细想来,陈无忌隐隐有些同情陆永安了。
“明年弟子还不知能不能有机会下场,唯恐辜负了师父的心意。”陆永安苦笑了一声,伸手指了指桌案上文章道:“寒窗苦读十几年,如今好似成了一场笑话。”
“怎么会,读书明理,并未只为科举……”陈无忌伸手拍了拍陆永安肩安慰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便如同是我的孩子一样,别这么沮丧,为师好歹也是一品尚书,日后还能不管你吗?”
陆永安抿着唇,看向陈无忌的眼神带着几分感激,他低声道:“谢师父。父亲一介白身,弟子也不愿告诉他这些事情让他徒增烦恼,如今也只有同师父说一说心中的忧虑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放心一切有为师在,为师会护着你的。”陈无忌温柔地看着陆永安,让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陆成泽。
陆永安与陆成泽极为相似,同样的天资聪颖,同样的心思良善。
但他却又比陆成泽少了几分倔强多了几分柔软……
陆永安带着几分少年的羞涩低下了头,却在垂首的瞬间,眼中的温柔与担忧瞬间消失,只剩下满目算计与冰冷。
如今陆成泽依然放权,但陆氏一族在朝中势力甚微,族中为官者不足十人,五品之位四人,四品官职三人,三品官职仅两人,三品之上并无一人。
原本他的确打算走科举一途,堂堂正正立足朝堂,无论谁都无可挑剔。
但是现在却来不及了,陆成泽已经放下手中权柄,如今京中谁还瞧不出陆成泽势力大损,连带着这些日子陆家在京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陆成泽摄政十多年,党羽众多但对他怀恨在心之人也同样很多,若是等到陆成泽全然失势,那些人难免不会迁怒,那么陆家必然会被那些虎狼之辈生吞活剥。如今陆家族人不多,倘若再遭重创,恐怕就要彻底泯灭了。
所以当日宜阳问,他愿不愿意尚主之时,他心中有些不愿,但稍微思索了一瞬还是答应了。是顺水推着,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宜阳得太后与陛下青眼,那么宜阳下嫁陆家成了陆家妇,旁人想要动陆家也要掂量掂量皇室的颜面。
他心知肚明,唯有科举入仕才是上策,陆永安原本以为他有很长的时间慢慢安排,可是如今才发觉人算不如天算,他只恨自己年龄太小,只能走如此下策……
第91章 宜阳大婚(非主角慎入)
宜阳的大婚定在十月二十,极好的黄道吉日,虽然匆忙却依然无比盛大。
此时天气已经染上了几分寒意,晨起之时外面的草叶上都结上了一层白霜。
而这一日确实难得的好天气,前两日下了一场秋雨,天空中一碧如洗,澄净的天空中挂着一轮不算太过灼人的圆日。宫中张灯结彩处处红纱,一派喜气洋洋。
宜阳虽已经立府,但太后与陛下恩典,特从宫中发嫁。
午膳后,宜阳便开始梳洗打扮,原本少女样式的发髻,垂散在肩头的发丝如今尽数盘起,宜阳看着模糊的铜镜里人影觉得有几分陌生,心中没来由的添了几分慌张。
太后伸手按在她的肩上,笑着夸赞道:“都说穿上嫁衣的女人最美,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宜阳微微低头看着身上的婚服,上面绣着展翅的金凤,眼睛上面镶嵌着只有皇家才能用的金珠,每一片凤凰的麟羽都是用宝石拼接而成……
“全都仰仗太会娘娘与陛下,宜阳才能有今日。”宜阳带着羞涩,小声的说道。
她虽是大长公主,可太上先皇早逝,生母也不在世,说白了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
宫中向来捧高踩低,若非陛下与太后看中,也穿不得这般华丽的嫁衣。
太后望向宜阳的眼神满含慈爱,心中无比喜悦,她这一生,历经坎坷却也让天下所有女人羡慕,可纵使她乃一国太后,这一生都没能穿一次婚服。
宜阳身上的这件嫁衣,每一个的绣纹,每一次的配饰,都是她年少时的幻想。她这一生终究没有这个福气穿,但却能穿在宜阳身上,于她而言也是一种安慰。
“宜阳,你所嫁之人,是你心悦之人,今生一定要幸福安康。”太后叹息着说道,宜阳从小养在她膝下,虽与她平辈,却与她的女儿无异,她期盼着宜阳一生顺遂。
太后伸手从自己的发髻间拔下一支彩凤衔珠的点翠发簪插在宜阳的发间。
“太后娘娘,这是您的发簪,宜阳怎么戴得?”宜阳看着镜中的发簪,立即慌乱的想要将它拔下来。
太后伸手按住宜阳的手,道:“哀家赐你的,哀家说你戴得,那便是戴得。哀家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的身后又哀家与陛下撑腰。”
宜阳顿时红了眼睛,声音有些哽咽:“谢太后。宜阳此生最幸运之事,便是能的太后庇护。”
“傻丫头。”太后伸手点了点宜阳的眼尾,擦拭去眼尾处的那一丝水雾,没有弄花一点妆容,她柔声地叮嘱道:“陆家人丁单薄,永安也是上进的孩子,以后你们会好的。”
“宜阳知道。”宜阳轻声的说道:“陆公子近几个月来也时常去公主府看宜阳,想必他对宜阳也有几分喜欢。”
太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凭着宜阳的身份,无论嫁给谁,都不敢慢待。
不多时,吉时到,陆永安穿着红衣礼服进入皇城。
在中宫正殿拜了天地,他牵着宜阳的手,在午门处跪拜叩首,拜别太后。
公主府离皇城不算远,陆永安骑着马护在花桥旁,吹吹打打进入公主府。
宜阳端坐在床榻上,陆永安单膝跪在宜阳面前,取下了宜阳手中遮面孔雀羽扇。
宜阳看着陆永安,眨了眨眼睛,轻唤了一声:“驸马。”
陆永安勾起嘴角,浅淡的瞳孔在烛火的照耀下好似染上了一丝温情。
“公主,驸马……”宫女捧着精致的托盘,上面放了两只玉制的酒杯,里面盛满了酒水。
陆永安接过酒杯,一只奉给了宜阳,一只拈在指尖,两人手臂相交,喝下了这杯酒。
酒水有些清甜,入口后微凉回甘,明明是很淡薄的酒水,却瞬间让宜阳觉得醉了。在酒水入口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词“交杯尽,缠绵饮,此生此世不负君心。”
大抵所有新婚的女子,心中所想都是这般吧。
杯中酒喝尽,宫女接走了酒杯,宜阳连忙伸手扶起陆永安,道:“驸马,快快请起,当日本宫便说过,往后在府邸之中行家礼而非国礼。”
“公主是君,微臣是臣,礼不可废。”陆永安慢慢站起身,坐到宜阳身旁,眼睛注视宜阳。
宜阳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倒映,这一刻,宜阳猛然觉得在她的夫君心中,或许有她。
顿时宜阳掩在大袖中的手,用力握紧,她凝望着陆永安,道:“宜阳只是夫君的妻子,也只想做夫君的妻子。”
“好。”陆永安伸手将宜阳搂在怀中,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低头吻上了宜阳的唇……
……
第二日,宜阳醒来,伸手摸了摸身侧,那半边的床榻早已冰凉。宜阳眉头微蹙轻声问道:“驸马呢?”
奉茶的大宫女低声回道:“驸马一个时辰前便去了院子里打拳。”
话音刚落,陆永安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
宜阳立即起身走了过去,想要伸手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水。陆永安下意识的偏过头,宜阳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陆永安垂眸,后退一步,解释道:“微臣出了汗,身上气味重,还是莫要近身,免得污了公主身上的熏香。”
“无妨。”宜阳慢慢收回手,抿了抿唇柔声道:“早起凉,刚刚出了汗若是吹了风容易受寒,驸马还是快去梳洗吧。”
“是。”陆永安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宜阳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好了。”
“嗯。”宜阳再次吩咐道:“驸马还未用早膳,吩咐厨房熬些小米粥,养胃……”“是。”
宜阳梳洗后,穿上茜素红的华美宫装,与陆永安一道用早膳。宜阳亲自盛了一碗粥递到陆永安手中,温声道:“驸马,用完早膳,咱们便去拜见父亲吧。”
永安用勺子搅拌着淡黄色米粥的手顿了顿,低声道:“本该陆家众人前来拜会公主的。”
宜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温声道:“其实,本宫想着,本宫既然已与夫君成婚往后便是陆家的媳妇,自然应该居住于陆家。”
“宫规有制,公主婚后居于公主府。”陆永安垂眸看着面前的小米粥,沉声道:“历来都是驸马随着公主居住于公主府,并无别居先例。”
宜阳脸上的笑意顿了顿了,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可是咱们家与旁人不同,如今府中只有父亲一人,夫君也无其他兄弟,咱们为人子女怎可将长辈独自一人抛到一边。”
陆永安抬头看向宜阳,宜阳眼中的关怀真真切切没有半分勉强。
若说丝毫无动于衷是假,公主居住于公主府是皇家的尊贵,无论驸马位份高低,在公主府中,府上的主人也唯有公主一人。
他知道宜阳倾慕他,他便顺从着与她亲近,却不曾想,原来她愿意为他搬离公主府,以陆家媳的身份居住于陆家。
陆永安伸手捉住宜阳的指尖,盯着她看了半晌。
宜阳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回望陆永安。
良久后,陆永安勾起嘴角道:“那便听公主的。”
宜阳顿时笑弯了眼,兴奋地说道:“本宫老早就让人收拾好了,早就期盼着去看一看夫君从小长大的地方。”
“也不需要收拾什么,我们便一同住在夫君的院子里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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