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站了五六个跟着他的小弟。卞昱玢、沈浩然和胡天赐都被绑着,沈浩然挣扎得最厉害,被一个黄毛压在地上,像一只被网死死缠住的鱼。
蒋欢雨害怕极了,她咬着唇拼命摇头,眼泪像雨点一样划过脸庞。她试图往后缩,不过背后已经抵到了粗糙的水泥墙,无路可退。
付远的脸平淡无奇,那过于高挺的鼻子甚至有几分丑陋。他伸手扳起蒋欢雨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道:“确实长得不错。”
“不。不是我……”
“那你说是谁?”
蒋欢雨拼命摇头,小声道:“不是我……”
只听不断在地上挣扎的沈浩然突然大声道:“就是她!王科喜欢的就是她!就是她害的王科!”
付远闻言未曾抬头,只是看着蒋欢雨挑了挑眉。她的心狠狠地一沉。
胡天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浩然,手紧紧攥了起来,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
卞昱玢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他放学回家的时候,突然被三个小流氓堵住了路,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把他往面包车里一塞,就把他拖到这个地方。
这里好像是一处废弃的仓库。地上很脏,有一些车轮印和汽油的污痕。空气里有一股垃圾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类似于化工产品的酸臭味。
现在天还没完全黑,不知道爸妈发现他失踪了没有。
卞昱玢知道沈浩然和刘茜羽的事。见他凭空诬陷蒋欢雨,卞昱玢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不过好几个混混看着他们,他不能冲动,只能冷静下来,看来能不能想想办法。
只见付远拿出一张纸条,继续逼问着蒋欢雨。
“这张纸条是不是你写的?”
蒋欢雨瞳孔一缩。
“谢谢你,你是我生命里出现的最亮眼的颜色。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对不起,可能我们还是当朋友比较好,或者,连朋友也不要做了。”付远缓缓地读出纸条上的话。
蒋欢雨的声音很颤抖:“这张纸条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眼睛一闪,和卞昱玢对视了一眼。卞昱玢也心里一沉。
果然,他收到的那张纸条不是蒋欢雨写的。蒋欢雨绝不会说什么“我也很喜欢你”的话。
这个混混能拿到蒋欢雨的纸条,说明应该是在王科那里发现的,所以误把蒋欢雨抓了过来。
他收到的会是谁的呢?难道是刘茜羽?
是谁动了手脚吗?但话虽如此,他听到付远念出蒋欢雨纸条上拒绝他的言语,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抽。
只听沈浩然又喊道:“就是她写的!她一边跟瞿小勇有娃娃亲,一边还跟王科不清不楚的!就是她!”
“你放了我吧。跟我没关系,都是她的错!”
付远似乎终于被沈浩然的聒噪吸引了注意。他转过身去,面无表情,道:“你们几个也别着急。今天让你们来,自然也是知道你们跟王科的关系。我也是想替我死去的兄弟讨个公道。王科为什么会死,你们几个都逃不掉。今天我就来好好跟你们聊一聊。”
他走到沈浩然身边,揪起他的头发,道:“你叫沈浩然,对吧?富二代,嗯?”
沈浩然的头皮发出剧痛,他嚎了起来,却仍然以恶狼一样的目光怒视着付远。
“对。我爸是沈嘉成,我家开了两个酒吧,三个饭店。你、你别惹我!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付远拍了拍沈浩然的脸,道:“我知道,我知道。”
“王科死之前,你打了他一顿,对不?今天,我也还你一顿。”他拍了拍手,旁边站着的小混混就围起了沈浩然,毫不客气地在已经灰头土脸的沈浩然身上拳打脚踢。
胡天赐急了,立马拱着身子扭过来。“你们别打了!别打他!别打他!”
付远抬脚踹了他一下,啐了他一口。“你知道我最恨哪一种人吗?”
“墙头草、伪君子,背地里煽风点火,表面上天真无辜。”
他缓缓道:“你觉得,跟你像不像?”
胡天赐的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汽油的味道,他一阵头皮发麻,往后缩了一缩。付远见状笑出了声。
胡天赐透过他张开的牙看到了他残缺了一块的丑陋的舌头,吓得张口想要惊呼,却在付远的凝视之中拼命了捂住嘴巴。
付远道:“你的事迹,我也多少清楚。你背地里没少说王科坏话吧?听说,你跟警察也承认了是你把王科推下楼的。”
他压低声音,脸上的笑僵住了,眼睛里透着蟒蛇一样的光。“如果不是你,王科也不会死了。胡天赐,你也是个杀人犯。”
胡天赐被吓得哭了起来。
付远蹲到卞昱玢身边,对他说:“你是好学生。我今天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给我兄弟道个歉,再在这里陪我看个戏,很快就让你回去。”
卞昱玢没有吭声。
只见付远转身坐到了椅子上,对蒋欢雨道:“你叫小雨是吧。”
“王科喜欢你应该挺久了吧。没想到,你还跟人有娃娃亲?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也跟王科有关系?”
蒋欢雨紧闭着嘴巴。
付远笑了笑,他转手把胡天赐拖到自己身边来:“你知道她跟谁有娃娃亲吗?不说我就打你一个巴掌。”
胡天赐犹豫几秒,付远的巴掌已经掉了下来。胡天赐痛得又冒出了眼泪。“瞿、瞿小勇。”
付远皱眉想了一会儿,好像从没有听王科提过这个名字。
“瞿小勇?”他喃喃道。“真的?你是不是又撒谎?”他垂手又抽了胡天赐一个巴掌,那声音在沈浩然的痛呼之中响亮得如乱雨中的惊雷。
“呜呜呜,我没撒谎。瞿小勇,就是瞿小勇。你问她,你问她!”
付远看了一眼蒋欢雨,她屈辱地瞪着胡天赐。“胡天赐,我真的瞧不起你!”
“王科真的挺喜欢你的。不过,你是不是一边跟王科好,一边跟那边那个富二代纠缠不清?对了,还有我们这个学霸。可惜他看不上你。”
沈浩然已经被打老实了,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其实这个事儿吧,情情爱爱的,不喜欢也确实没办法。不过你这个朝三暮四的行为,确实……有点贱啊。”
付远道:“王科跟那个富二代结仇,也是因为你。这个胡天赐背地里害王科,是因为这个富二代。归来归去,还是要归到你身上。这事儿,要不你说说吧?”
蒋欢雨:“我……”她明明知道付远认错了人,可是要让她说出是刘茜羽,她却说不出口。难道要让他去找刘茜羽吗?这个人知道抓错了人,难道就会放过她吗?
她的泪汹涌而出。
付远看见蒋欢雨只知道哭,也觉得有些头大。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道:“王科已经不在了。这样吧,你在这三个男的里面选一个。我看看到底王科最后输给了谁。你选了他,你就跟他亲个嘴,亲完我就放你走。”
身后几个小混混发出了起哄的笑。
付远把蒋欢雨一推,她一个踉跄扑到了三个人之中。
沈浩然抬眼看了她一眼,朝她摇了摇头。他们还不知道抓错了人,不能让他们盯上小羽。
以前只有他闹别人的份,现在竟然被这个王八蛋捉弄。思及此,沈浩然的心里升起一阵恼火,看向付远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恨意。
卞昱玢心里也和蒋欢雨是一样的。刘茜羽逃过一劫,但此时此刻为了救蒋欢雨,要去拖她下水,这也很不道德。可是,他看到蒋欢雨哭成这样,心里也揪得厉害。
“快选!你不选,我就挨个拉着你跟他们亲个嘴。反正你也贱得很。”
蒋欢雨回头看着付远,眼中满是绝望。“你……我不是……”
就在此时,沈浩然大声道:“她选的是我。”
沈浩然道:“她选我了。是不是,小雨?”他一直在阻止别人说出刘茜羽的名字,也故意不提刘茜羽的大名。
他用一种近乎于恳求的目光看向蒋欢雨,轻声道:“我们也打不过他们。早点结束吧。”
付远看向蒋欢雨,只见她双手捂起自己的脸,哭了起来,认命一般地点了点头。
卞昱玢不可思议地看向蒋欢雨,心里一阵痛,正要开口,只见沈浩然挣扎起身扑到了蒋欢雨的身边,粗鲁地亲了亲她的脸蛋。
“这下好了吧?大哥,我怕了你了。”
付远扯了扯嘴角,拍了拍手,道:“你们先把她塞到车里去。”
“看你俩,这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吗,怎么还都不情不愿的。行吧,既然她选的是你,那么王科最后,最恨的肯定就是你咯。”
“把他拖走。再给他来一顿。这一次,是因为你抢我兄弟女人。”
胡天赐看到沈浩然已经伤痕累累了,大喊一声:“不要再打他了!你们抓错人了,不要打他,不要打他了!”
“她不是王科喜欢的人。王科喜欢的刘茜羽。你们找她去吧。她才是贱人,她一直吊着王科,她在后面挑拨离间,我们都是无辜的。我们都是无辜的!放了我们吧,大哥,放了我们吧!”
付远狐疑地看着他。他看向卞昱玢:“我抓错人了?”
卞昱玢的下颌紧了紧。事已至此,他握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付远冷了脸。
他坐着盘算了一会儿,竟然并没有打算追究。他的目光落到了沈浩然身上,道:“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先来算算别的事。”
第76章 牯岭街(11)
“我们家就浩然一个孩子,你们可一定要把他救出来啊!”
沈浩然的父亲沈嘉成面上满是焦急。他中年发福,把小臂上的纹身撑得面目全非,发油的脑门上已经急出来一层汗。他身上那条LV的老花裤子晃得江屹脑壳疼,仿佛那老花全化成了密密麻麻的“土”字。
沈浩然的母亲则坐在一边一个劲地抹眼泪,嘴里还怪着沈父:“叫你得罪那么多人,这下好了,牵连到咱们儿子了……”
沈嘉成让自己老婆闭嘴,示意这是在警局,别信着嘴巴胡说。
“警察同志,我是生意人,得罪人也是有可能的。我老婆就是瞎抱怨,你们也别在意……”
江屹拒绝了沈嘉成递过来的烟,道:“不抽,谢谢。”
他低头看着沈嘉成收到的短信:“今晚凌晨12点,把三十万现金亲自放到安定桥下靠路灯的垃圾桶上。不要报警,否则小心你儿子的命!”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市一中初中部下午五点放学,晚上七点沈浩然和卞昱玢的家长都感到不对劲,赶到学校来,这才发现几个孩子失踪了。
晚上八点,沈浩然的家长收到了绑匪的短信,而卞昱玢的家长却没有。卞昱玢的母亲赵华敏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在一起,另一方面也确实没有收到短信,或许孩子并没有遇到绑匪。
出于各方面的考量,赵华敏还是劝沈家夫妇二人报了警。一方面报警肯定是最明智的,另一方面,也好借助警方的力量找一找卞昱玢的下落。
林林若有所思:“三十万……沈嘉成在白云街有两间酒吧,三十万对他来说不算多。那这个绑匪纯粹只是为了钱吗?”
叶圆道:“沈浩然、卞昱玢、蒋欢雨、胡天赐一起失踪了。这几个孩子都跟王科多多少少有点牵连,咱们前几天也都询问过他们,要打听的话,很容易就能知道他们几个的名字。很有可能就是王科认识的那个大哥,想要替他死去的兄弟出气。”
孙小曲也附和:“他只给沈浩然的家长发短信,很有可能也就是知道沈浩然家里条件好,拿得出这个钱。”
江屹紧皱眉头:“让沈浩然他爸把钱准备好。咱们去找付远。”
——
晚间九点半。
景东市普通居民区的街道上,有一间狭窄店面,钴蓝色的玻璃门遮挡住了里头的境况,只向外散发着幽光。
空气里弥散着晚间大排档的香味。夜生活刚刚开始,街道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
在这条路花里胡哨的各类招牌里,这张写着“盛祥财务公司”的小牌匾毫不起眼,简简单单的一行宋体文字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略懂其中门道的人却将这里视为蟑螂洞、老鼠窝,纷纷避之不及。
孙小曲道:“江队,就是这儿了。”
之前江屹就嘱咐要留意一下付远。孙小曲一查,便发现这个付远辍学以后,就是在这个盛祥财务公司打工。盛祥说的好听是财务公司,实际上就是一个讨债公司。
江屹点了点头,拉开推拉门走了进去。
屋内开的灯不算亮。摆设不多,中间有一张红木桌子,桌上堆了几叠文件,江屹眼尖,只见最上面的一本用黑水笔写着“通讯录”三个字。边上还放着一只大貔貅,看上去价值不菲。
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张财神爷的巨幅挂画,两边挂着对联,写道:“执掌五铢通利用,权衡九府达财源。”两边的墙壁上也挂着字匾,分别写着“宏图大展”和“财源广进”。
坐在桌前的男人精瘦,戴着一副眼镜正伏案做账。他抬眼看到孙小曲拿出的警官证,赶忙站起来迎接。
“江警官好,孙警官好,今天这么晚了,二位莅临是有何贵干啊?”
“你觉得呢?”
“这……”他面露难色,不过只一瞬便变回原来的笑脸:“我们盛祥都是干的合法生意,一向行的端做得正。我这还真不知道两位是为什么而来的。”
他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只见上头写着:“王忠祥,盛祥财务公司经理”。
王忠祥一看就是道上的老人物了。讨债公司本就是处于灰色地带,明面上都说得好听,背地里用什么手段的都有。王忠祥看起来不像是心里有鬼,想必他手下的事一定处理得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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