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应是最好的回答。陈泊锦长腿一迈,就要绕过他走开,没想到胳膊被人突然拽住,陈泊锦不悦地皱起眉头,质询的眼神投向徐霁雨。
“算了,不记得就算了,那这个给你。”
徐霁雨失落地低着头,伸出手递出刚买的冰可乐,这个季节秋老虎来势汹汹,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瓶身的冰霜就几欲融化,在阳光的照射下融成圆溜溜的水珠往下滑。
不记得就不记得,要是他想起来自己是陈岸的朋友,说不定更不会搭理自己了,上次那包纸巾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徐霁雨很会调整心态,抬头看见陈泊锦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什么,索性一把将可乐塞到他手里,然后面对着陈泊锦,一边慢慢走着向后退,一边笑眯眯地朝人招手。
“我叫徐霁雨,下次再告诉你我的名字怎么写。”
手中可乐的温度似乎能透过掌心渗入内脏,陈泊锦盯着那个活泼的背影,面色并不好看,“哐”的一声,崭新的可乐瓶子像篮球一样,在半空中投掷出一条漂亮的弧线,然后顺着这条弧线,稳稳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第08章
徐霁雨最终还是抑制住想要下楼和陈泊锦正面对峙的冲动,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很久,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反驳或质问陈泊锦的立场。这是一场公平又残酷的博弈,他不怕自己率先求饶,却害怕把陈泊锦越推越远,虽然他已经不再那么确定,罐李扣而尔思玲期珥柳妻刘瘤自己那份毫无保留的喜爱是否还完整地待在原地。
徐霁雨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意象,在布满香樟树的校园,在沥青地面快要被晒化的操场,在学校外那条他们每天必经的马路,他和陈泊锦总是一起,准确地说,应该是他单方面地跟在陈泊锦身后。
明明是人家哥哥差不多的年纪,却像个跟屁虫一样赖在别人身后,徐霁雨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举动也会尴尬到脚趾蜷缩,可当时的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那样理直气壮,难怪陈泊锦从第一面,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
“喂,喂!”
夏日午后的阳光和蝉鸣交织,徐霁雨趴在课桌上,毛茸茸的脑袋枕着一只胳膊,无聊地对着飘进来的蒲公英吹气,一个高高的穿着迷彩服的人影目不斜视地从窗前经过,徐霁雨先是愣了一下,两秒之内很快反应过来,是陈泊锦。
上次见到他还是在三天前的操场上,后来徐霁雨才发现自己居然蠢到只向陈岸问了他的名字,连他是高一哪个班的都忘了问,终于又见到了陈泊锦,徐霁雨有些激动,将脑袋伸出窗外喊了两声“喂”,却没换来一个回头。
陈泊锦似乎只是肩膀动了动,然后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徐霁雨只当他没听见,午休时间的教室静悄悄的,老师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徐霁雨想都没想,就一个翻身从窗台跃到地面上。还好是一楼,徐霁雨盯着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陈泊锦的背影,脚步也赶紧跟上,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叫他的名字。
“陈泊锦。”
前面的人终于停顿了一下,长腿收回来,转过身默不作声地看着徐霁雨。
徐霁雨见到他本来是开心的,上挑的眼尾平白添了几分喜色,翘起的嘴角看起来像是盛夏里小孩子爱吃的绵绵冰,甜滋滋的。可真正走近了一些,他就笑不出来了,漂亮的眼尾垂下去,连嘴角也跟着撇下去,因为他发现陈泊锦那张俊俏的脸上,又出现了不讨喜的痕迹,不明显,只是淡淡的青色分布在颧骨周围,但他却不知为何一眼就捕捉到了异样。
“你的脸......谁干的?”
“有事?”
陈泊锦语气不善,不耐烦的样子昭示着他的心情,午后的校园小径空无一人,于是他甚至连装都懒得装,冷淡地反问回去,就转身作势要走。
可徐霁雨就不是什么会看眼色的人,或者说,在看到陈泊锦脸上伤痕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乱了套。
“你的脸受伤了,我带你去校医室吧。”
这样棱角分明的脸庞不合时宜地挂了彩,任谁看了都觉得别扭,徐霁雨稍微仰头,仔细地分辨着伤口的严重程度。
“不用。”
陈泊锦显然并不想买账,刚才在后操场角落里堵住他的几个人显然是陈岸的狐朋狗友,而眼前这个一脸天真无邪的人,也许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陈泊锦面无表情地顶了一下腮,用仅剩不多的耐心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我还要训练,先走了。”
“还是擦一下药吧,我......”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徐霁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质问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没听明白这个“你们”还包括谁。
“我们?还有谁?”
“你,和陈岸,还有那群来找茬的人,想干什么?”
陈泊锦的语速不快,徐霁雨却觉得他的目光如鹰隻,步步紧逼得几乎让喘不过气。原来他根本就认出了自己,徐霁雨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沮丧。
开心是因为他真的记住了自己,沮丧则是因为他不仅假装不认识自己,甚至避之而不及。而且......他脸上的伤,居然是陈岸找人弄的?
徐霁雨知道陈岸人脉广路数多,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把手伸到了自己弟弟身上,而陈泊锦似乎误会了自己也掺了一脚,徐霁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嘴唇瓮动了几下也没说出话。
“我,我不知道陈岸他......”
“跟我没关系,”陈泊锦的脸上挂着彩,却不减帅气,反而莫名多了些痞气,他没戴眼镜,此刻更显得眉骨优越,眼窝深邃。他一寸寸靠近对面人的脸庞,紧盯着徐霁雨的嘴唇,一字一顿,“你和他是朋友,这是事实,所以别在我身上发挥你泛滥的圣母心,我不需要。”
徐霁雨本来还为自己的嘴笨而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到陈泊锦的警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室外的温度骇人的高,徐霁雨细高的鼻梁沁出了汗珠,调皮地顺着鼻梁往下滚,最后停留在鼻尖中心的那颗小痣上,从陈泊锦的角度看,好像是一颗小小的星星点缀着夜空似的。
徐霁雨不喜欢圣母心这个词,更不赞同陈泊锦单方面地把这个词安在他身上,他虽然朋友不少,也都真诚地和身边每一个人相处,但事实上,他和谁都保持在安全又合理的社交范围内,他对别人好,那是因为别人也会将善意传递给他。
其实他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忍不住想靠近陈泊锦,大概是第一次见面时大雨里他的背影?还是湿透了T恤却还是倔强的眼神?徐霁雨反射弧比较长,但他也知道,自己这股莽莽撞撞的靠近,和因为陈泊锦的靠近而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好像叫做一见钟情,虽然陈泊锦也并不稀罕。
第09章
悠扬的萨克斯旋律缓缓流淌在整间别墅,横排排列的乐手们穿着精致的燕尾服,沉醉地演奏着曲子。徐霁雨深吸一口气,对着反光的窗户玻璃整理好表情,然后重新回到一排排摆满食物的餐桌前,假装自然地拿起了一块蛋糕,想起刚刚陈泊锦的那些话,还是不自觉地发起了呆。
“这么漂亮的点心,不吃可惜了。”
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徐霁雨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上精致的瓷盘也跟着抖了一下。
“小心。”
一双大手稳稳扶住了徐霁雨的手腕,徐霁雨愕然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看起来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样子,娃娃脸衬得那身西装有些过分成熟,柔和的面部线条让人看上去很舒服,尤其是此刻他眉眼含笑,看起来阳光又亲切,徐霁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眼神有些慌乱。
对面的男孩像是觉得有点好笑,礼貌地往后退了半步,双手举出投降的姿势,笑着开口,“我不是坏人,我发誓。”
徐霁雨愣了一下,随即也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有些羞赧。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走神了。”
“正常,”年轻男人又上前了一步,身子微微前倾,却仍绅士地和徐霁雨的耳朵留出了一块距离,然后小声说,“我也是被逼来的,这生日会也太无聊了。”
男孩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意,好像他钢琴课教的小孩子一样。徐霁雨没忍住,也跟着“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他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白皙的脸颊上还显露出浅浅的梨涡,竟也看起来像个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从远处看,这两个人美好得像一幅生动的纯爱电影,和周围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感。
陈泊锦远远地望着那幅画面,眼神晦暗不明。徐霁雨笑得很甜,小心翼翼捧着纸杯蛋糕的样子像是只抱着胡萝卜的兔子,他的脸蛋一向很软,陈泊锦常常怀疑他一按就会按出一个小坑,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反正他做什么徐霁雨都不会拒绝。
可是这样子展现欢颜的徐霁雨,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久到他现在匆匆在脑海中快速浏览过去的记忆,也依然不能完整地描摹出那时徐霁雨的笑脸。
——
徐霁雨手里拿着冰块和医药箱,踌躇地躲在那棵熟悉的大树下。临近中午放饭,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各个方阵的口号声也跟着弱了下来,有气无力的“一二一”在耳边响起,徐霁雨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还是得先找到陈泊锦再说。徐霁雨把“装备”放到一边,两只手各圈成一个圈挡在眼睛前,视线跟用望远镜似地来回在眼花缭乱的方阵里梭巡,今天似乎没那么顺利,徐霁雨看了好几遍,也没捕捉到陈泊锦的影子,他有点泄气,肩膀也跟着塌了下来,刚想换个角度碰一下运气,却不想下一秒就看到打头的方阵转过来,在最前排举着班牌的人,让他眼睛一亮,是陈泊锦。
徐霁雨在心里小声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后迅速拿起地上的冰块和医药箱,快步走到了离他们方阵最近的一处连廊。陈泊锦本来就讨厌他,要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一旁等他,肯定更让他嫌弃,徐霁雨撇撇嘴,小心地在阴凉处观察着那边的情况,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就拔腿跑了。
这里是他们去食堂的必经之路,徐霁雨靠在墙上,一抬头就看见乌泱泱的人群从操场中心涌了过来,他有点慌,踮着脚焦急地张望,生怕错过了什么,可一批批穿着迷彩服的学弟学妹从他眼前晃过,大部分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也没看到陈泊锦的影子,不会是他没看到吧?自己又白来了。徐霁雨有点失望,沮丧地看了一眼自己怀里快要融化的冰块,靠坐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三两两的学生从眼前经过,徐霁雨勉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眼尖地发现了那枚熟悉的红色班牌,他差点激动地叫出声来,兴奋地一下子蹦跶着站起来,想着怎么出现在陈泊锦面前比较合适。
可老天似乎偏要和他对着干,当徐霁雨兴奋地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小腿肌肉一阵酸痛,他发现自己腿麻了,以至于只能尴尬地弓着身体,站也不是蹲也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陈泊锦就要拐弯,根本没发现走廊角落里的自己。无论怎么说,他还是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留存一些美好形象的,可偏偏事与愿违,此时老天爷给他的选择只有两个:叫住陈泊锦,让他看到自己尴尬出糗的这幅样子;要么就看着陈泊锦的背影慢慢消失,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心理挣扎并没有持续很久,也就是一两秒的功夫,徐霁雨狠下心来,大声叫了一句,“陈泊锦。”
陈泊锦的肩膀动了动,脚步却没停下来的意思,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徐霁雨此时也顾不上丢人,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于是紧闭着眼睛,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快午休的走廊里没什么人,零星的几个学生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再若有所思地看向陈泊锦。似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陈泊锦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迈开长腿在他面前站定。
“走不了了?”
“我,刚刚,脚麻了......”
“可是我是来给你上药的。”
徐霁雨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垂得越来越低,从陈泊锦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发顶,和脖子上细小的绒毛,他刚才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我觉得,你的脸,还是要上药的。”
徐霁雨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脸蛋,陈泊锦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看到鼓溜溜的脸蛋,像他儿时吃过一次的糯米团子,陈泊锦忍住想要上去戳一下的冲动,狼狈地别开视线。
“那就快点。”
“啊?哦,好!”
陈泊锦说话真是隐晦,他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说起来这大概是陈泊锦第一次没有拒绝自己,徐霁雨想到这儿,就开心地眯起了眼睛,拽着陈泊锦的衣袖道,
“去椅子上,我给你上药,嘶......”
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早把坐麻了的双腿抛在了脑后,此时熟悉的酸痛感袭来,徐霁雨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像个皱皮包子。
“坐这儿,在这儿上。”
陈泊锦扶住徐霁雨的胳膊,把着他的腰慢慢坐在了地上,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下来,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墙壁。徐霁雨的呼吸一窒,这大概是陈泊锦和他之间第一次的肢体接触,虽然陈泊锦的动作称不上温柔,可扶着他胳膊的手臂却始终小心翼翼,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偷偷翘起了嘴角。
“我会轻轻的,不会疼的。”
徐霁雨掏出怀里的东西,拿出根棉签均匀地蘸上药水,声音轻柔地像个哄小孩的幼儿园教师。
陈泊锦却似乎并不受用,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快点。”
湿润的棉签搽在伤口上并不疼,只是那细细密密的触感有些异样,混着徐霁雨温热甜腻的呼吸,还有那双亮晶晶的圆眼睛,像片近在咫尺的羽毛,落在脸上麻酥酥的。这感觉不太对,陈泊锦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口鼓动,差一点就要像浪潮似地冲出胸膛,徐霁雨真是让人讨厌,陈泊锦闭上眼睛,努力不让他进入自己的视线。
“我总出现在你面前,你很烦吧。”
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徐霁雨一边把冰块包在纱布里轻轻覆在陈泊锦的右脸,一边闷闷地开口。
意料之中的没得到回应,徐霁雨也不气馁,接着小声说话,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
“我真的不知道你的伤......我不会欺负你,也没有什么圣母心,我只是......”徐霁雨说着说着觉得有点难为情,尤其是当你倾诉的对方是块冰山。徐霁雨抬起头,却装上了陈泊锦晦暗不明的眼眸,似乎在盯着他沉思。
4/11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