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去接这颗甜枣,灾祸跟着仰着头往后,“砰!”一声撞着了柱子,他吃痛揉揉头,一回头凝视那柱子,道:“兄长你看!这柱子方才分明离我没那么近!准是陈氏施法欺负我!”
“那改日欺负回去便是咯~”宋锦年一身轻便从柱子后转悠前来,手中光明正大一副画轴。他对着灾祸做了个鬼脸,灾祸亦如是。
福神对这幼稚的两人皆没有办法,只道:“坐吧,年拿着什么呢?”
“啊?我,我,这是画轴,我...”宋锦年被点了个名,挺直腰板站在福神面前,忐忑万分支支吾吾的,言,“我亲手画的...福,福神大人,您——可愿意我在您身边长伴?兔儿神说的心悦欢喜,那我,我该是心悦你的!”
“兄长!这小子出言不逊!”一旁坐着得灾祸险些掀翻槐木,起身抛了个包子往上再接住:“兄长你可别轻信他,心悦的意义他又不懂!我看看,这,画得兄长也没怎么相似的...我的呢?”
“我哪有!我当然是只心悦大人!黑脸你才胡说!”少年郎涨红了脸,往福神怀里跑,一面向黑脸哥哥做鬼脸:“这张又不是给你画的!你的我几笔就画完了,在你枕头底下!”
“我倒是觉得画得挺像,可为何我的眉梢倒是柔的?”福神开扇一袭掩笑,顾着护:“灾祸你别老是与孩子过不去,吃你的点心,年长大了,我自然也是心悦年的,吃茶可好?”
“唔...我...”
年话未说完,那上头空着的主位来人了。
☆、卜兔造访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这一章我写得有点害怕(TAT)
往事犹可追,也得看说这话的人什么算盘,宋锦年神色忽而一笑,一挥袖藏了那折扇,枕在床榻之上,道:“夜深了”
“宋锦年,起来。”顾念心道不好,这妖既然这般,看着就像是要避而不谈的作态。房内通明的烛火忽的只剩几盏临近床头的,其余远些一道灭了,几缕青烟细细袅袅在月中消散。
此人真是拍脸也唤不醒,他分明没入梦,只不过是不愿谈罢。
顾念冷不伶仃翻身执剑,残留的冷静告诉他这妖留着还有用,遂没挑刃出鞘,只用仙逸的剑鞘硬生生抵着宋锦年的脖颈脉搏处,追探道:“然后呢。”
“还不是时候,阿念,你为何老是问个究竟?从前你不这样——”年起身作惑,试图顺顺他的毛,说话说得弱了几分,完全是对顾念吃软不吃硬的习惯了如指掌。
得,这下不抱改成勒了。
顾念看着他从床头探出半个身子,拾只精细火钳子,钳住烛台底部掐断,那临近的香烛随着他的手带上榻,闻着清淡。
“废话,因为我只是他的转世,滚下去。”他又被这妖拽进气头,被勒得喘不上气,仰面瞪这厮,道:“你铁定是有点——”
“你乏了,该就寝才是。”年支了个呵欠,也不惧,只揉揉心上人的头扣在身边,食指捏捏他的耳垂笑道,“阿念,你耳朵好烫,可是灼火?”
“...闭嘴。”
顾念执拗自然不肯就罢,他还不知后日究竟受了什么天劫,要二神一个好下场都没能添上,也还是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而活,却抵不过这困法。
他本打算今夜知晓个事实真相,偏偏此路坎坷,谁都不肯摊牌,怪哉!
“你究竟在瞒我何故?”
原是大妖遮着他的眉目趁他不备施了个小法,那阵困倦之意如同爬虫,由头至尾攀附而上。
“你早该安安定定落在我身旁,阿念。”宋锦年看他被迫半合拢的眸子,眸中神色多是不解,遂以宽慰的语气说着对自己有利的话,“我先前乏力不是你的缘故,只不过是我点着了太多长眠香。”
年指尖一挑,那就近灭完了的香烛之下露出模样。
光样子就显然是对顾念处心积虑设计的东西一概皆知,顾念睡倒在沉沉睡意中,失去意识前也只能存着半醒的躯体腹诽:“也是,你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又死不了。”
是我失算了。
次日醒来再做细算,已是七日棺制程第五日。沈府没有任何声响,这才怪异,往常无论如何沈家奴仆皆奔走繁忙,不至于为了家主一死搞得人心惶惶没了一点动静,就跟此地失了活物般。
顾念醒来先是照旧默不作声,他推开被褥还是略微有些昏厥之意,下了床也仍是步子跌撞立不稳。昨夜睡不得好觉。
梦中一会儿立于房檐又见乌纱人,那在斗笠下的身影还是多有眼熟,剑走偏锋,恨不得招招要他性命,错综嘈杂。
一会儿又在琼浆云麓台之类的地方,耳畔还会回荡着梦境中灾祸指着宋锦年道些什么——“你这是大逆不道!”
“我要你带他走!”灾祸背对着他倒与另外二人,看不清面孔,只看清灾祸是怒目而视,瞪着抱着一道红衣身影的人,或许眼不见心为净最好,灾祸闭着眼嘱咐那人,“若是兄长在你手中有半分差池,我即便是堕入冥界也绝不会放过你!”
“这两人结的梁子是有多大...”顾念不知,倒是好不容易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那梦纷乱,混杂着几句福神的语重心长,看得顾念稀里糊涂的。只是福神更像是自言自语,听不清也就罢了。
最后梦见宋锦年从长藤翻身而下,拿着仙逸追着他在后头喊:“好生倾慕大人多年,而今既然你不愿,那一朝毁于此岂不更好?”
噢?在说我?
宋锦年不在,他睡的位置亦是冰凉。
门没开却还觉着冷,一低头才见只穿了里衣,薄薄一层。顾念扶着床榻不语,谁知道宋锦年昨夜做了什么,依着那桌上长眠香的灰烬,想也知道此妖唬他。
“...”他不是个愿意坐以待毙的人,至少宋锦年此时是他最可信又最不可信。
索性倒在床上,一件单衣任凭风吹,长眠香的作用有些难把控,眩晕迫使顾念不觉将手背覆在额头,寻求凉意安抚慌乱。
仙逸作响他倒也没空去理,只因理不顺因果关系,今日光线不知为何极为强烈,逼得顾念忍不住眨眼——“!”
他面前本是沈府红木房梁的构造,可在他那眨眼瞬间,他清楚地看见了个影子,一个血肉模糊的影子!
“谁!”
绝不是错觉!
他甚至在那一刹那与血肉对上了眼神——那是张五官聚集,极为可怖的面孔.
鼻子的部位似被削去一半,又似圆角的棱状,沾了几根白色毛发在面上,眼珠瞳仁虽没被剜去,却皆如同被剥了皮,色泽偏红,里头的纹路看着与蛊虫脱不了干系,此物方才吊着眼无神地盯着他。
顾念喉结一动,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那不知何处藏匿着邪里邪气的东西淌着的血醒湿气,还残留了半点在他面上,温度没有面上看着那样高,反而是刺骨的凉。
他心知多有蹊跷,立即招手将仙逸手执,迅速起身警惕四周,可房内摆设与沈府平日无异,恍惚间外头突然有了动静——
房门从他昨夜入榻之后一直是由年锁着的,门阀插的严密,纸糊的东西没什么遮光可言,正因此,顾念才注意到外头是天光大白。
百得离谱,没有人的影子亦没有屋檐古缸的影子,脸门缝底下也只是有悬空。
“幻术?”顾念头一个想法如此。
纸糊的门纸忽而簌簌地响,从外头院子内开始的震触。而震触的来源,似是包布鼓槌重重击打在皮鼓面来的声响,顾念站在房内当央,凝神预判这股子震动的方向。
待他细细去听了便分辨出不单一面鼓,听鼓声音韵浑厚,想来是面大鼓,那鼓由远及近,顾念起疑:“挪动的东西?”
大鼓难挪,除非有人抬,他没听见脚步声,忆起妖典记载:“无足音,亡者。”
“铛!”一声编钟重音压着他的左耳,可他左侧空无一人。
门外的东西有了变动,天光大白被火烧尽了似的,从外头往里蔓延着一股肉类烧焦的味道,鼓声不断,以编钟为辅伴随着唱诵词,听来像是诸多临死之人前的歇斯吼叫。
以房屋右处为起始,一排排影子打在这门纸上,那是顾念从外见过的东西。
影子的身体如同那日魔族纸人阿糍的身子,还算是人族,而这一排影子头部是毛状且偏小,窄颈肩被迫安上个突兀的头,那头长着一对长耳,顾念冷笑,来人的身份他有了眉目。
兔族影子一排接一排,如同复制般,手拿着形状类似于圆弧装的扁形物,顾念皱着眉本着要杀要剐互相整死的心态,拿着一盏茶上前走到门纸前,影子仍一排排走着。
“嗤!”冷茶泼到门纸浆糊上,发出了一阵铁钳子拷打人肉的嘶鸣,顾念戳破一小孔,蹲下去看——是无数只眼眸,一排接一排过去。
常人如若见得此情此景多有疯癫,顾念也怕,他不过是个人类,至少当了人类十多年,可他没有退路,如若不去知道是什么,他更不可能从这里离去。
“我不能留在他身边,这样不妥。”他在心内默念三遍,而外头的光景也能逐渐知晓一二。那影子应是兔族的尸首,毕竟各个头颅鲜血淋淋,顾念不能昧着良心说是人。
正如那眨眼的功夫碰上的东西,是生生被扒了皮的兔妖一族,尸首被固定成部位,这场戏码的筹划人控制这些皮肉一个接一个从他面前行过。
“咕噜咕噜...”红木门逐渐渗血,乌黑的血液从外头细细潺潺流入,甚至封住了门角至地面的缝隙。顾念往后一退,深色冷漠地看血液蔓上纸门,渗透屋内一切摆设。
三声木鱼敲击,一切声响皆骤停,门阀自动开了,外头几排尸首没了踪影,独中央站着一道身影,撑着的伞缓缓转动,一阵妖铃刺骨乱作。
顾念讽刺,道:“你倒是还有闲情逸致,让我睡在冥纸造的屋里。”
纸门随话烧灼溶蚀,门外紫袍身影缓缓跪下,朝他行了大礼,那苍老的声音开口:“老妇哪敢惊扰,别来无恙,福神大人。”
正是拉他入了幻境的卜兔,她站在皑皑白雪之中,一如那日夜里牌坊之下。
许久不见,兔妖老妇确实更苍老了些,她那宽大袍子掩盖住的不单有躯体,还有自然左右晃动的短尾。她抖抖伞,伞面掉下了更多雪块。
外头幻术是在下雪还是下刀子,顾念无暇顾及,而他看的是卜兔的动作神态,像是怕雪多了加重了伞的负担,依旧是那把妖魔气掺杂的活物伞,等雪水融了,顾念看清了皮下流动的脉络。
“你来做什么。”
“一笔交易。”
☆、死嫁(二十三)
今日亦是瓢泼大雨,落雨顺着沈宅柴房参差不齐的瓦砾往四处淌,柴房由土坯构成,浆糊和泥雨水渗进墙内,张牙利爪怪物般。
叶柳杏此时坐在角落之中,将背部留给墙壁也好过留给沈家的走狗。她被蒙着眼睛,看不清屋外是卯时还是酉时,好在还能说话,只是等到的只有沈一沈二此类恶劣卑鄙的小人罢了。
“叩叩叩。”柴房的木门被连着敲了三声。
柳杏心中一紧,恐怕又是家仆来此,手腕被牢牢捆住之处变得乌紫,脖颈上被主母死死掐过的伤处辣意还未消散。
先前被困住总有家仆按着沈妙嫦的名头来羞辱她,晚间喝醉了一群家仆,在沈妙嫦的默许中拎着酒棍子就来殴打她,除了那别有用心的丫鬟阿糍给她送点吃食,旁的人是再也没见着了。
她尽力将背部靠拢墙边,听着来人步履声响,心道不对劲——沈家刁仆的步子草率匆匆,一直是未开门就听见他几人的讥笑,这当下进门的人几户听不着步履。
“你,你是谁?”她问。
“呵。”来人一声笑,柳杏听入耳却觉得发冷,这声音没有任何侧重,似是无关紧要的一声。
一双毛茸茸的手掌覆上她双目,隔着黑布看不得任何,那手解开了她眼前的东西,突如其来的光惊得柳杏连连后退。
她回避破壁中微弱的光,一偏头看见了一只长着犄角的鹿脸,正欲惊呼,又看见鹿的主人立在门边,她瞪大了双眸惊呼:“是你!”
大雨不休,日上三竿的时辰,老天爷还是不给面儿,黑漆漆的大白天还需要点些烛灯。
“呸!什么吊死鬼破了天荒!”沈二一口黄痰吐在地上,端着碗白米饭腌咸菜杵在院子当央,一抬头,除了老天爷硬塞的一口苦雨,还有一盆热水从楼阁上泼了他一脸。
“狗东西!什么坯子什么东西养的!”他抹开糊一脸的乌雨水,半眯着眼睛指着楼阁之上的位置破口大骂,一口烟黄牙又咽下去不知道多少雨。
“咋的?是我!”那人也骂。
哟呵,对方也不是多好歹的人,沈二没看清楚,想必那泼水的狗东西也是指着他骂娘哩!当即一碗粗饭酸腌菜往地上一扔,破了坛子没了瓶装,他面起袖子,道:“站在那安!别跑!”
他骂骂咧咧就预备往这楼里跑,还没迈进门槛,又听见那楼上骂:“沈二你这狗腿子!擦干你的板缝眼儿瞧清楚咯!我是沈一!”
“啊?”沈二悟了,一拍脑袋,坏了,他咋的忘了这仗势欺人的声音界?赶忙缕缕袖子,往后退几步退回远处,眼巴巴道,“好哥哥!我这不是没瞧见您?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说罢一巴掌赔笑往自己脸上拍,心内鄙夷,家主一死,沈家小厮里头沈一做大,万一指不定那日这癞皮鬼跑去主母那头说些个什么——
雨太大了,沈二抬了头眯着眼,这下看清了些,那端着盆儿的墙头草就是沈一,见状又踩踩刚摔的饭碗,道:“哥哥饶了咱这一回,我这不是给那丧门妖女送饭去?”
“你这饭摔着了,也没人掺和你,我替少爷倒水,也不知你恰好赶上,姑且饶你这一回!”沈一收拢那盆儿,嗤笑着摆摆手道,“赶紧把那饭菜从地上捡起来给柴房送去,道长说了,不到时候,还得吊着那小寡妇。”
“欸!谢谢您嘞,那咱先去啦?晚些时候请哥哥您喝些!”沈二在心内又吐了口唾沫,巴不得以此淹死那遭天谴的沈一,面上乐呵着低头扒拉脏饭进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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