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有信件,黄纸朱砂墨。
前两个柜内分别放了些木器,书信之内写的多是关于当日宋锦年教了些什么做木艺的手艺。
“还真教锯木头...”顾念摇摇头,抽开旁的,第三个柜内只放了一封书信,顾念心中一动,上头写着:“何时于花甲年岁,得拆。”
应是上一世质朴,提前写了这么个东西,去没想到必死的因果。顾念抽回欲拆开此信的手,想了想放入怀中,并未得看。
——晚间黄昏之时
或许古今真的有凡人曾看见过镜面湖,湖水澄澈近乎透明,透过镜面湖能瞧见人世间的山河古落。因此谁也不知道这湖底是在多底下的地方。
古籍妖典记载,曾有世俗人族不知是非善恶,在拐角迷失了路,一道凉意打过,再一睁眼就到了镜面湖。
而这些人大多只是碰巧拐了过去,却基本无人生还——只因镜面湖处于兀谷,兀谷是魔族的存活地,神族多道这如此美景在魔族境地确实突兀。
“兴许是那破王下也有爱美之心。”顾念心想,冷淡不惊。
他早先找了个平稳地界,坐在镜面湖跟前。随手摸着个透彻绯玉,打水漂他也不会,遂抛入了湖水中,扑通一声不见踪影。
看样子是去凡间了。
他张望四周,峭壁乱石穿插在透色宝玉之中,当央有个不能说是显而易见的石门,他拿着仙逸,从门的表面削下些夹缝生长的泥土,看样子这道门也是许久未有人开了。
兔尸待他来,人到兔焚,他是要去魔族之地。
瞧瞧宋锦年到底幼年被拐到什么环境生长,更为要紧的是,他需要一个证据,一个说妖魔两族联手掌握沈府闹剧的证据。
如卜兔心中所说,求个清楚。
以术法困留叶柳杏在妖府之中,不知为何总是对此人难以信任,顾念转身就联系着卜兔的照应与妖典,跑来了魔族兀谷。
置于按不按路子走那就罢了,想要福神大人怪罪年兽的族群多了去了,也不差卜兔这相识过的妖一个。
他又不是福神本源,所以对此纠纷能置身事外。
☆、福神的记忆与阿念的记忆
不过说是能置身事外,说得轻巧,不过这一世的福神大人当下无措。
兀谷飓风略过断崖嘶吼,隐约听得见些桀桀笑声,顾念拎着仙逸站在兀谷门前,嗅见风中含着血腥气,不由得皱眉,外头算切如此,内里如何遂是不得而知。
一念到魔族,他便想起凉夜沈府之上,立于单薄之地的魔糜,初入幻境之时,从顾念自身所站位置而出的魔族,水下瞥见的魔相貌至今未忘,那斗笠渗的水已是粘稠,同死去多年的糜烂液体般。
可初入幻境湖中亭时,顾念在水下听及魔糜话内言谈,对方似乎还并不知道宋锦年就是是年兽,只当他是寻常替醉年街办事的小妖,看来魔族大部分只知年兽其兽不知其貌。
若说妖魔勾结操纵人族,各占利益,那又或许,是妖没对合作对手全盘托付。置于这内应充当的究竟是什么妙用,当是他此番入魔境所要摸透的东西之一。
仙逸一震,便是有魔族往他近了,顾念当即戒备,周遭已是悬崖之地,后头云雾翻涌,落下去不是镜湖池水便是悬空,能规避的仅有两侧的窄路。
吱呀一声,门开了。
出乎意料的,木门之内站着一只身型魁梧似人族屠夫的魔,身着盔甲握着一把砍斧,毛发类似于猿猴,牙齿似兔族,耳部圆滑却又有些伤口破损的残缺。
顾念认了出来,是那日他被困在尸马之上留神到的类熊魔。
“大人?”熊魔身形一顿,这木门所在知晓的人甚少,他躺在床榻看同族撕扯人族躯体,体内由大妖打下的制衡符咒忽的一动,他便以为是年兽复来探,可来的却是最不该来的福神大人。
“您...您都知晓了!”熊魔犹豫几番,问道。
“...”顾念心中暗道不好,他其实还没知道个透彻,如今算是歪打正着。这卜兔只差了兔尸待他来,后路还得许他自己走。
猜想这熊便是宋锦年那厮留在魔族的内应,思索后给了个意味深长的回应:“你们以为瞒住我,便是万事大吉了么。”
熊魔一滞,圆滑的眸中闪过些惶恐,当即将头往门外几转小心留下祸根,将顾念请进门后内跪地而道;“大人多有得罪,此事虽有万分不妥,可年大人苦楚多年,却是为了带福神落回人世啊——”
“...我近来没空生他气。”顾念道,心道这愚忠害人还害妖魔,他自然是气的,宋锦年骗他、唬他还要他的命,妖魔下属还众声这是为他好。
兴许宋锦年今日一半的骄纵无法度无天目,是福神自己与后日妖魔惯出来的。
他抬手揉揉眉心,施咒仿为魔族身形,依照铜镜之内,成了四不像的面貌,仙逸化作铁锤,抬手道:“我随你混入魔族,你只管平日里所做。”
魔族外有美池朝霞辉映之景,顾念看这内里到说不上残破,熊魔在前头小心为他引路,昏暗的光洞下,见得周遭通道一半以溶洞岩壁为主,坑坑洼洼的留有撕扯下来的衣衫痕迹,不乏人骨森森。
“我问你,糜可知道宋锦年的身份意图。”走了几步,顾念冷冷开口,音调平淡,冷得熊魔心内后怕,他估摸着福神确实如醉年街众妖所言,不与初识同。
他弓着身子回话:“大人,此事伪装得极好,魔族应是不知的。”
“熊吇!”从洞内挪出个身影,蛇首猪尾,立身二足长臂凸嘴,是魔族,顾念不着痕迹往熊魔跟前退,顺道记下了魔的名字。
“盘烛?”熊吇吞了口唾沫,道,“你咋的不跟弟兄们闹腾?”
“呸!今儿个那群蛋壳孵出来的,孬里孬气儿,打南边山上拐来的人族,那小孩肉跟巴掌大哥,分着吃不够咱塞牙缝的——”蛇魔道,他吐着信子闹,一眼瞧见同族身后边,“哟,是个生面孔啊!哪来的?咋的长得不像魔又不像妖的喂?”
“嘿嘿,哥哥别吓着——”熊吇心内顿时道一声不妙,憨憨笑着挡在顾念前头,一面摸着毛茸茸的肚腩试图装作惺忪平常,一面道,“这我从前修炼认的小弟,长得不妖不成魔的,哪都待不下去,这不王下收留咱们,我就带他来瞧瞧。”
“是嘛咧?”蛇魔狐疑一张脸,这新来的不吭声,正欲再问,偏门洞口一开,又来了人。
“死小子给咱进去!”魔族光着脚丫子,二前一后压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进来,骂道,“个头不大跑得挺快,瞧着也没几两肉,给咱们炖汤都没点油水出来!二麻子!你咋抓他们回来!”
是两个幼童,长发用木钗凌乱的束着,年长些的孩子看着不过八九岁,相貌清秀良善,赤着足裸磕磕绊绊被魔族的刀尖儿推着走,仔细一看,小孩脸色煞白还护着个不过六七岁的男童。
“兄长...我怕...”那孩子哆哆嗦嗦地牵着他的衣角。
顾念忽觉胸口一阵闷痛,脑海之中闪过些未曾经历过的东西,从前落花纷纷雷雨作祟,被人欺辱时也有两个稚童,他像是其中一个,领着年纪小些的灾祸在俗世中存活。
他忽的发怵——顾念到底是谁?记忆分明是福神的,他本人却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两者的记忆似乎即将混交在一起,如此下去,只怕日后分不清你我。
仙逸红光乍现,顾念喃喃道:“你想要吞噬我么?”
他话一出口,似乎看见白衣胜雪的福神转着扇子一眯眼,福神笑道:“阁下有什么好纠结?你是我,我就是你,一切皆有定数,何必庸人自扰哉!”
“那我在虚境,可否救下他们?”顾念执剑,剑穗大红在他手里却是渗血,仙逸瑞福化回本身。
红光乍起,魔族当即有了反应,顾念索性不再躲闪,堂而皇之以本相面对众魔,他出口要福神给他一个解。
那人顶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却比顾念潇洒的多,一樽清酒尽撒长藤,他道:“一念成果,人族有江湖仗义,神族是术法本职,你是福神,究由你定。”
顾念轻蔑一笑,道:“是么,就送他们去冥府罢。”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预计将在本月15号左右完结,剧情线要开始疯狂走啦!谢谢小天使们不离不弃!会好好完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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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杀红了眼
妖魔神冥四界皆知——
灾祸执气匕,无须兵刃,仅以气流便可夺恶人性命。福神握长剑,本集天下之欲念向良善而生,以其心血铸造的仙逸瑞福,更是能将奸邪斩杀殆尽。
那日与幼弟被拐入兀谷,成戒只记得眼前执剑的魔族瞬间通体红光镀金,化作瑞吉相貌之人,身披吉袍,双眸神色些许悲凉,顾盼之余指节将长剑一握,剑尝神血则来时心魄。
周边顿时山石陨落,镜面湖水由清转浊,天边朝霞黑云压城,山火雷鸣俱起。
成戒忙护住幼弟,忽的一阵清风将他二童护住,外界风沙利刃皆触及不到,幼弟拉住他的衣角,支吾道:“...呜...兄长,那是什么人?”
“...”成戒瞧清了金光之内的人,眉头一舒,“是神。”
他确实不知此人是谁,只隐约觉得民间供奉的天人回了来。
押来他们二童的一众魔族大乱——
“那是哪里的人族?难不成哪里来的小门小派敢上咱们兀谷闹?”
“说你六目都瞎得慌,除了人肉,你还能看见啥?这他娘嘞就不是人!”
“你放屁!收收你那口水,咱命都保不住咯你还啃这骨头腿儿,几个肉啊!聋猪尾巴!你踹老子做啥!”
“踹你咋的,跑啊咱,这像是神族哇...咋还有妖气儿咧?”
“妖气?宋锦年那小妖来咱这报信儿啦?你去瞧瞧!”
“你怎么不去瞧!”
“放屁!那小妖来了定是找糜蛤蟆去,再说了,那叶柳杏跟他那小徒弟不还没死绝吗!妖魔勾结又不是一日两日,他不是自己说了么,年兽不知道他谋反——安?那不是熊吇该?早说他不对劲!身上妖魔栾饶!你们非不信咱!”
“咱们人多,没准就是一人族小子勾搭这熊头上咱这闹,咱们怕他作甚?”
“去你蛤蟆爹!那他妈像是福神呐!那剑碰着咱们都得飞灰!”
“福神?福神这一世不是宋锦年那小妖的大徒弟吗!他来做啥?”
...
一时之间,魔族纷纷四舌口鼻吼乱,从各路洞穴跌装摔滚,到了此人眼前却皆慌张掉头跑,叫骂惶恐之声靡靡,无魔在意成戒他们这两个人族幼童。
“呵,你们可知道,宋锦年跟年兽的关系...” 那神听罢他们一众之言,冷笑着开了口:“我本意并非如此,既然魔族擅自违背,腐尸吃不够,打上活人的主意,恶妖魔相勾结,那几界也容你们不得!”
神明声音低沉,天性君子皎皎却孔武有力。
成戒听得身形一震,他幼小的手紧紧拉着幼弟,双目注视着魔族中央的神,那神手中血剑已成,亦有些不怕死的魔往此人周围撺掇。
飞身翻转踹倒四周魔族,顾念一个轻功跃由低洼落至高地。他以剑首绕住一犬魔果断刺入其后颈穴位,血腥气与腐烂液体溅落低处。
出乎阿念意料,那些逃跑的魔族跟前落了同族尸首,第一反应竟是折断仍旧喘息的同族四肢。
那犬魔瞪着几只人目,尸首被众魔趁乱撕扯为几截,延迟的灵感迫使撕扯之后,犬魔才从疼痛中回味过来,发出濒死的哀嚎。
“大人,魔族无良善,皆是如此,不必介怀。”熊吇拎着铁锤往自己身旁的魔族挥去,他见福神眉目迟疑,道。
顾念沉默着未回,抬腿一转拉过一魔族的手臂劈断,血液减了他半张脸,一阵肃杀之气刹那使得人心由脚底凉透,熊吇心中咯噔一惧,大人恐怕真的回不来了,眼前的福神更像是武神,眉宇凌厉,心思比从前还要重。
顾念的确不是怜悯众生善恶不分,惩恶扬善已是本能,他不可能心怀苍生,苍生扰他,他便势必乱苍生。
此时只是内心忧虑,恨宋锦年正恨得牙痒痒,更多的是中途救活的白菜自己成了精跑回猪圈的感受。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仇恨点,只道:“宋锦年这么久,就活在这些东西之中?好啊,我将他带回神族,我死后为了种种又潜回魔族其中——”
“熊吇!带两个孩子去冥府,就说是我安排的。”顾念道。
“大人!那您?”
“我?呵。”阿念施术将仙逸一分为二,双手执剑割下魔族头颅,纵身往兀谷深处去,“去算账!”
他一路往洞穴深处,一路杀到尾。
虽不知从前铸剑时是如何的心境,可如今仙逸在他手里,沾上血气即跟成瘾,深红的血气缠绕着剑身救不松散。
他不由得想:“即便世人都道我是福神,可此世,我比不上。”
“有意思,阿念你为何如此之谈。”仙逸中藏得最后几点福神幻念,一时那人快活地扇着扇子轻笑。
顾念迅速回应,身上的动作未停,侧头避过鸟兽魔族的爪牙,他道:“你作福神,心怀众生,对什么都宽和。”
“噢?后人如此道我?”白影纸扇一丢,正中一魔眉心,那魔族瞬时体内自燃,发出几阵血肉残骨烧灼曝开的声响,那人点点阿念皱起的眉头,“他说得没错,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眉头皱的跟长藤山峦似的,怎么明明是我,此世偏生跟灾祸那小子似的?”
顾念出掌摁死魔族腹部,抽空出手撇开“自己”的残念,道:“哼,我年纪轻?算上你的年岁,搭上前几世的命数,数千载有余吧?我可比你活得久。”
对方是残念,自然是摸不到的东西,看着对方与自己相同的面目,阿念还是一阵怪异。
福神一愣,幻化一壶酒伸到自己跟前:“就你倒比我会怼嘴,前几世瞧见我出来,倒还乖些,最后一世了,反倒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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