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在某人的靠在门边一个劲儿喊疼的精湛演技下消散下去,江白扶额认命地过去抽走秦昂身上挂着的毛巾,“走吧,大哥!”
秦昂立马恢复原状,转身率先放热水去了。
江白,“......”
深冬里夜寒,冷风一吹过来就能激起人的一身鸡皮疙瘩,即便浴室里开着保温灯,保温的效用好像也不怎么明显。秦昂脱下卫衣,就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坐在了浴缸中,脑勺靠在浴缸的边缘,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江白挽起袖子,调了一个刚刚好的水温,顺便给秦昂打了个预防针,“说好了啊,我可从来没有给人洗过头,一点经验都没有的。”
秦昂眼睛也不睁,“没事,烫伤算我的。”
江白被逗笑,“你何必,吃饱撑了在我手里找罪受?”
秦昂倏地挣开眼睛,漆黑分明的眸子盯着上头的江白的看,“我乐意。”
江白一顿,伸手掩上秦昂的眼睛,“随你,生死不论,闭眼!”
说是从来没给人洗过头,但江白还是很小心地往秦昂头上浇水,要一手遮住前额,避免水流到秦昂的脸上。
秦昂的头发还是一板寸头,和监狱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能够驾驭寸头的男人并不多,很多过于秀气的人要是剪这样的发型,会显得奇怪,把气质带跑好几公里。而秦昂不同,他天生面部线条硬朗,轮廓弧线犹如刀刻般地利落清冽,是百里挑一的硬汉英俊形象。这样的发型无疑是在给他整个人加分,显得更加干净利落。
江白忽然想,这样的人不去当模特可惜了,这样好的气质,这样好的身材。
他问,“你当初为什么去当警察?因为那位前辈?”
秦昂似乎在思索,半天才回他,“以前想当警察是因为家里有两位警察,一位我爸,一位就是......穆叔,你知道的有些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看着他们穿警服的时候,我也想穿。”
起初的想法很单纯,出于对两位长辈的崇拜,还有来自他们的谆谆教诲,他心里自然地萌发出一个英雄梦,而他想当那个主角。后来穆叔和阿恒的失踪,让他彻底怨恨和仇视犯罪集团,希望有一天能够双手将他们都逮捕,亲手为他们拷上镣铐,送他们进监狱。
而江白不知道他追求梦想的心境变化,只是问,“那你妈呢?你妈同意?”
家里已经有个警察了,儿子有人同样地要投身这么危险的职业,作为母亲的,应该有一百个不放心吧。
秦昂笑了笑,“哪能啊,我妈当初死活不肯,不仅我妈,我爸也不肯。不过当初报考的时候,我自己偷偷地填了校,等到录取通知书下到家里的时候,他们还能说什么。”
他还记得,秦毅文拿到他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一脸沧桑和无奈,他将录取通知书塞到秦昂怀里,只说了一句,“路是你自己走的,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个人私情而走错路。”
他当时确定及其肯定地回他我不会!豪言壮志,一腔热血与仇恨相加,让他成了那个佼佼者。
江白哑然失笑,最终评价,“你挺皮。”
他冲完最后一遍的泡沫,然后拉着毛巾过来盖上秦昂的头,随意地给人擦了几下,“好了,起来。”
秦昂睁开眼睛,就看见江白腰酸背痛地伸着懒腰,被扎进裤子里的衣服被带着往上伸,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腰,以及腰上那个并不是很显眼的疤痕。
他的身上好像有很多伤口,手腕上的,腰上的,甚至在表面看不见的地方也可能会有。
关于江白背景上显示,江白一直都是在国外长大的,在美国的经历只有寥寥几笔的介绍,和空白的差不多。那他在美国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
秦昂状似随口一问,“听说你很小就去美国了,你爸妈就放心你去?”
江白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是看过我资料吗,不会不知道我是个孤儿吧?”
秦昂一愣,是了,资料上还写了江白是个孤儿,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有些歉意,“对不起,我忘了......”
江白倒是不放在心上,坐在浴缸边缘同秦昂说话,一脸淡然,“没事。我呢其实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比如......比如爸妈的样子。我只记得陪我长大的,是一个老人,也是中国人,我喊他江老师。”
他叫江白,姓氏就来源于这个老师,至于他原本的,他已经忘了。
这是他第一次同别人说起过这段往事,那应该算是他有记忆以来最好的时光吧,在美国无忧无虑的,只有这么一个老人陪着自己长大,他如同一个父亲一样,帮他做饭帮他穿衣服,会教自己念书和做人的道理。他们会在悠闲的礼拜天一起去教堂做礼拜,夕阳洒满了教堂的一角,圣经的传诵声淹没了江老师不大清晰的声音,可他却一直记得,他同自己说的是——上帝创造了人类,也创造了贪婪和善良,而贪婪带来罪恶,善良带来美好,你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那江老师现在呢?”秦昂问。
江白眼前恍惚,摇了摇头,“死了。”
保温灯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垂下的睫毛根根分明,脸上细小毛绒的毛孔依稀可见,似乎所有的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可秦昂无端觉得他身上笼着的寒冰和落寞褪不去。
秦昂听见他说,“那天晚上我说,你不要舍命救我不是客气。”
江白偏过头看他,一哂,“你身后有很多在乎你的人,而我没有,就算死了也不会有太多人伤心,你就不一样了。”
你的父母,你的亲人,你还有那么多的好友战友都会感到悲痛、难过和惋惜。而我不一样,我不过孑然一身,走了就直截了当,不会拉扯着太多人难过,就像江老师死的时候,只有他为江老师悲伤欲绝地哭过罢了。
这话说得秦昂心头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地攥上江白搭在鱼缸边沿的手,脱口而出,“不是。”
冰凉的触感从手腕处传来,江白愣了愣,不明就里地嗯了一声。
狭小的浴室里挤着两个大男人,一个尚坐在浴缸中,一个坐在边沿上,秦昂顶着一头的湿发抬眸看着江白,极深的眼窝中清明的眸子,有些东西正呼之欲出。
秦昂正想说些什么,门铃兀自响了起来,在这空荡安静的浴室里响了正着。
江白趁机抽回手起身,“我去看看。”
秦昂看着江白离去的背影,忽然想骂人——谁!这大晚上的!串什么门!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让老狐狸拐着小白脸回家住了!!可我啥时候能写到他俩在一起呢,捉急ing!!!
第37章 人间17
江白呼啦一把拉开大门,和站在外头的胡越来了个正对面。
胡越手里拿着一堆的东西,见到江白的时候愣了愣,然后急忙地挤进了大门,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我去,这天也太冷了吧。小江记者,真没想到你真来照顾老秦了啊。”
江白笑了笑,去鞋柜给胡越找了双鞋子,“是啊,被迫而来。”
“哈哈哈,你就是被这家伙给坑了,他身强体壮着呢,死不了就不成问题。”
这时,一条毛巾猝然地从远处朝胡越面门而来,伴随着清冷的声音,“你说什么呢?胡大队长。”
胡越反应敏捷地偏头躲过这“暗杀”,一回头就看见秦昂趿着拖鞋站在客厅一脸不满地看着他。他打趣,“啧,干嘛,我这半夜给你送温暖来了,你怎么一脸不欢迎?”
秦昂一记眼杀杀过去,“我求你了吗?”
“得,”胡越给旁边的江白一个眼神,“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江白偏头笑出声。
胡越带来一堆的补品,以及一些烧酒炸鸡,看在这些炸鸡的份上,秦昂决定不和胡越计较忽然登门的事情。然而等他正要去拿根鸡腿吃的时候,被江白一个手掌拍掉,“医生说禁酒禁烟,也不能吃这些有的没的。”
胡越一拍脑门,“对吼!我给忘了你不能吃。没事没事,小江记者我们吃。”
秦昂,“......”他迟早把胡越丢出去,顺便篡位。
“你来干嘛来了?”秦昂认命地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冷眼看着那两人喝着烧酒,“劝你好好组织语言,要是敢说就是专门过来给我现场吃播的,小心把你扔出去。”
胡越刚一口咬掉滋脆的鸡腿肉,闻言连忙擦了擦手,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这是一些审讯记录,你看看。问了那群偷袭你们的人,都承认是老萨派来的,不过问到老萨人在哪的时候,又没人肯说了,烦人!”
秦昂翻了翻本子看,都是一些关于那些嫌疑犯的资料和审讯记录,他皱了皱眉,“都是怀城本地人?”
“对。”胡越点了点头,“这说明他们一定在这里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竟然都没人发现,真是失误!哦,还有个线索......”
他话音忽然一顿,秦昂从笔记本上抬头看他,“什么线索?”
胡越却不说了,只是看了看身边的江白。
江白有所察觉,从一堆吃的里冒头,了然他们正要讲案情线索,自己一个外人在这并不合适,于是正要起身,却被秦昂一把按住,“没事,自己人。”
江白动作一顿,与秦昂略有深意的视线相接,心头蹿起了惊讶,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情愫,可这东西还没来得及冒头更清晰一些,便被他自动忽略了。
胡越瞅了瞅他们两个,一时有些尴尬,“对对对,自己人,那我......”
“没事,”江白打断他,“你们聊,我有点困了。”
说着便挣脱开秦昂的手,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走了,给他们两人留下了空间。
秦昂看着人直至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视线,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
胡越看着他,鸡骨头还啃在嘴里,“怎么感觉你们俩怪怪的,你们......”
“闭嘴!说正事。”
“......哦,刚才说到哪里,哦,他们这几个人都曾经在一家叫做嘉露酒店里打过工。”
“嘉露酒店?”秦昂倏地抬头,这不是刘泽曾经藏匿新型毒品的酒店吗?
“对,没错,就曾经刘泽藏货的那家三星酒店。现在可以完全肯定于正鹏跟七爷贩毒集团有关系,而且我还有个想法,说不定刘泽从七爷那里偷的新货这件事背后还有藏着更深的人,这幕后的人还应该是比刘泽地位更高,更接近这个贩毒集团中心的人。我已经让人去查这家酒店了,相信过不了几天就能有消息。”
胡越的猜想和秦昂的不谋而同,刘泽是被警方中的内鬼怂恿着去偷货,或许刘泽只是一枚棋子,真正想要拿着那批货在怀城毒品市场上做大的人是真正和那个内鬼有接触的人。假如能揪出这个人的话,或许就能找到内鬼,也许还能离七爷贩毒集团更进一步,给114大案一个交代!
胡越走后,秦昂将桌子清理了一下,然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客房门口,轻轻地拧开门来。
里边的江白早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应该是真累极了,连衣服都没脱就睡了,被子被他一股脑地卷在身下,并且还有一大半掉落在地。
昏暗的灯光下,江白睡着的眉目温顺,平时的时不时便带着的清冷气质全然不见,反而多了几分近人的温和,然而那眉还是紧锁着,像是陷入梦魇,睡得不安宁。
秦昂无声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地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又慢慢地替江白把被子盖好。他微微俯身,伸手抚上江白的眉目,轻轻地,轻轻地抚平川字。
夜里的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隙拂落,吹动了窗帘下摆一齐摇曳。
秦昂拧灭床头灯,轻声说道,“晚安。”
夜里有云,都堆积在怀城的上空,遮住了远处的山林,只让其露出了连绵的轮廓来。寒风从西伯利亚陆地吹来,长途跋涉的,到南方只剩下尾巴,可渗人的寒意却依旧不减。
秦昂站在阳台里,点燃一根烟,手肘撑着阳台的栏杆,静静地看着漆黑一片的楼下,脑子里却想着睡着了的江白的模样。
微阖的双目,蜷曲的睫毛,安宁的睡相,一点一点地都在秦昂心里刻下了烙印,冷风一吹,就越发清晰。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将人带回家来,还要打着照顾自己的名号。他只是在医院的那天晚上,安静的气氛一烘托,江白伤人伤己的言语都给了他一剂名为短路的药剂,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将人带回家里绑在身边。
他长这么大,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但假如会时不时就想起一个人,做什么都会把那个人放在心上,就连做个梦都会梦见那个人等等行为就叫做心动的话,那他对江白就是动心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秦昂自己也说不明白,读书那会儿他读汤显祖的《牡丹亭》,里边提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那时不懂,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嘲笑“若是连感情源头都不知道了,这样的爱情算什么?”
那时年轻气盛,没谈过恋爱的人非要打脸充胖子当个情感大师,谁能想到十多年后要被自己狠狠打脸。
不过让他更没能想到的是,他会喜欢上一个男的。
烟临到头只剩下烟灰和零星的火光,秦昂按灭在身边的盆栽中,自嘲地笑了笑,在一阵冷风中想早知道当初就不要过分地强调自己是个直男了,这打脸打得可真疼。
“所以说,刘泽其实就是一颗棋子?”江白推着一个购物车亦步亦趋地跟着秦昂走,顺口问道。
翌日傍晚,超市里的推销的广播声在头顶上呱呱作响,因为不是周末,人也会比平时少上许多,偌大的超市里不过寥寥数人。
而秦昂和江白就是这么数人中的两人,江白刚从报社下班,都还没想好自己是要回秦昂家呢还是回郑尔家,刚出报社门就被靠在车门旁的秦昂给一路拐到了超市充当起了伙计的角色。
“对,估计这人应该就是被拿来当挡箭牌的。不管是七爷还是警察发现了怀城市面上流通的那批新货的存在,都会率先怀疑到刘泽的存在,这样就可以替他身后的人挡一挡。”秦昂拿下一盒奥利奥新口味放进了购物车中,“想不到堂堂龙头老大原来就是个挡箭牌。”
江白看了一眼那奥利奥,“你喜欢吃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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