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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真君一往情深(玄幻灵异)——诉清霜

时间:2021-04-09 08:44:27  作者:诉清霜
  我跌落在地,捂着喉咙不停咳嗽。她饶有兴致地站在旁边欣赏我狼狈模样,随后蹲下身子,一只手紧紧攥住我的下巴,逼得我仰头看她。
  “怪不得他们一个个都爱你爱得死心塌地。这个眼神,就连我看了都要受不了。”她轻声叹气,另一只手抚上我的眼睛,“你就是这样勾引我的云哥哥的吗?”
  说着,她声音微冷,屈起两指,有几分想当场剜掉我眼睛的意思,喉间发出怪异笑声:“不得不说,你们这些狐狸精,都是些不入流的下贱/货色,惯会抢别人的东西。”
  “不过无妨,你再怎么算计,最后也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惜上次没能亲手送你上路,我一直觉得很遗憾,今日总算可以得偿所愿。”
  我稍缓过气,已大概知道她是为何而来,不禁出声打断她:“你如果真是为云杪好,就不该杀我。他没了伴生枝,渡劫之时该当如何自处?又要如何成仙?”
  她仿佛听见了极为好笑的事,笑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哥哥,你该不会真以为,他需要你才能成仙吧?你从来没想过吗?为何他与伏清皆是仙格圆满,可伏清飞升了?他却迟迟没有?”
  我眉头微蹙,想起先前我曾问过云杪类似的问题,而他只是与我说,飞升之事,修为、气运缺一不可。
  他久未飞升,只是因为气运不至……
  难道并非如此?
  那人嘴角余了一抹笑意未收,似是看穿我所想:“你还不明白吗?他久久都未飞升,并不是因为气运不至,而是因为你啊。”
  我终于露出茫然神色:“因为……我?”
  “不因为你,还能因为谁呢?”
  她敛去笑意,冷冷看我。
  “前尘往事,不提也罢。只是过往情债与恩怨,该还的他也都还了,已不再欠你什么。你们之间早该一笔勾销,为何你还不肯放过他?”
  我艰难道:“我没有不放过他。”
  她见我如此,更是步步紧逼:“那为何还要答应同他成亲?”
  为何会答应与他成亲?
  我不记得了,明明那日拒绝的话已是抵在舌尖呼之欲出,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我真的不记得了。
  “倒是我忘记了,你向来都是虚伪之徒,嘴上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
  她见我沉默不语,面上讥讽之色更甚。
  “他这些年来待你如何,你心里应当有数罢?若你还有些许感恩之心,今日就莫要反抗我,乖乖受死,也算你对他最大的报恩了。”
  末了,她补上一句:“伴生枝而已,没了可以再选,不过荒废个百年时光。你若是活下来,却是隐患无穷。”
  “何况……你先前不是最不屑天命吗?如今像一条狗一样的活着,你竟也能忍得下去?便让我送你上路,于你于他,皆算是一桩好事。”
  听她此言,我只觉眼前幻象频生,过往景象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地在我眼前掠过。
  看得久了,才发现无论是哪件事,皆挑不起我一丝一毫的情感。我默默想了许久,终于惶然垂首,发觉这数千年来,我竟真的活得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
  有快乐之事吗?没有。
  有悲痛之事吗?亦没有。
  想来她说的对,却也不对。我眼下这样活着,甚至还不如一条狗。
  我既已是如此,何必还困住云杪不放?他与我不同,他是天命所归,理应早日飞升,而不是留在冠神族与我成婚,蹉跎岁月。
  他对我太好,若是要还债,也是我还给他才是。
  我不再反抗,轻声道:“你杀了我吧。”
  123.
  神木无心,因此寻常刀剑,伤不了我分毫。
  若真要求死,唯有火刑一途。
  她直起身,从袖中取出火种,置于手心,轻轻吹气,那簇火苗便灿然而落,及至地面时,化作烈焰火海,滚滚硝烟而起,竟将我眼角沁出了几滴泪。
  我环膝而坐,静待死期。
  耳边混杂着传来极轻微的喃喃低语,随后携着这愈演愈烈的火势,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令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您不是说,天命终可违吗?
  ——为什么族人都死了,我们也被困在火里,永远都出不去了?
  ——好疼。
  ——王,我们好疼啊。
  我战栗不已,只能闭上眼,紧捂住耳朵,将头埋入臂弯。这些声音却仍是阴魂不散、无孔不入。
  “别说了。”我乞求道,“求求你们别说了。”
  “为何不敢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呢?”
  睁开吧……
  睁开吧……
  我将眼睛闭得更紧,却被无形外力揪起头发、撑开眼皮,被迫将周围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那是数排被火烧得焦黑的身体,或是断条腿、或是缺条胳膊,却无一例外地,顶着已不成形状的五官,冲我张开嘴,露出其中干干净净的口腔。
  没有舌头?
  他们没有舌头。
  我惊得用手撑地,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好疼啊。”他们木然开合着双唇,发出的声音凄婉哀绝,“真的好疼啊。”
  我惶然而顾,眼前景象被白烟晕开,显出雾蒙蒙的色调,最后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就当我要陷入沉寂黑暗时,旁侧忽然冉冉升起一簇明火,随后接二连三地,在我眼前燃起一排明烛,指出通向前方的路。
  “别怕。”那个声音说,“我带你走。”
  124.
  醒来的时候,有人正趴在我手边,看样子是已经睡了过去。
  我想起那些火中焦尸、凄厉问语,仍觉余悸未消,睁着眼发了会呆,才缓过神,想将手抽回来。
  那人却是浅眠,登时醒转,抬起脸,露出眼下两道清晰水痕,哑声道:“哥哥,你终于醒了。”
  她头上已没有那流云簪,腕间也是光洁一片,被水浸润的眼睛清凌透彻,担忧地注视着我。
  这才是阿笙。
  我如释重负:“你没事就好。”
  闻言,阿笙眼眶又红了起来,语无伦次道:“究竟是谁伤你?你伤得好重,我好怕你醒不过来。但云杪哥哥说,你会没事的,也是他救了你。”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问道:“云杪现在在何处?”
  提及云杪,阿笙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支支吾吾着说:“他……他要静养几天,现在应该在府上罢。”
  我颔首,示意她将我扶起身,随后下床寻了件外衣披上。
  阿笙不停地劝我再躺几日,我并未与她多言,只说有要事与云杪相商,一刻都不可再耽误。她见我神情严肃,也不再勉强。
  推门出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天气已然入了冬。
  阿笙伸手探了探温,见我衣着单薄,执意让我披件毛领斗篷再走。我拗不过,也只能依了她。
  去云杪府邸的路,以往我走着总嫌太长,今日却莫名觉得有些短,好像只是一眨眼,便就到了。
  我在他门前沉默地站了会,才抬起手,做了个叩门的动作,却迟迟不落,神情稍微恍惚了片刻——当然,也仅是一瞬。
  轻阖上眼,再睁开时,我已恢复面无波澜的模样。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门,沉声道:“云杪,是我。”
  那窗棂纸先前还透着明光,却在我声音落下之际,倏忽熄灭了,只传来一声:“少箨,我今日不方便见你。你先回去,可好?”
  我置之不理,只将门一把推开,踏了进去。
  屋内是死水般的黑暗,我不敢在黑暗中久待,轻微瑟缩了一下/身体,便想燃起指尖明火。然而,不待我伸出指尖,上方已徐徐落下海玉明珠,浮在我身侧,洒下朦胧清光。
  “别怕,现在可会亮些?”
  我怔了怔,“嗯”了一声,循着这声源看去,依稀窥见一扇翠竹屏风,大抵推测出云杪的方位,抬脚要往前走去,却听他说:“别过来!”
  语气不复从容,倒是听出些无措之意。
  云杪或许也觉得自己的语气颇为古怪,顿了顿,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缱绻:“你先回去,过几日……我再来找你。”
  闻言,我停住步伐,隔着屏风道:“我来这里,只是来说两件事,说完我就走。
  “第一件事,你打算何时飞升?”
  “我与你说过了,飞升一事,修为、气运缺一不可。此事并不在我掌控之中。”
  果然还是这句说辞,可我已不会信。
  “当真是因为气运久久不至?”我轻声道,“你不要再骗我了。你只需告诉我,这些年来,你是因为我……所以才迟迟不飞升,对吗?”
  屏风后的声音忽然止了。
  良久,云杪再开口时,语气已是微冷,带着霜雪一般的料峭寒意:“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些?”
  “是谁已不再重要。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是为了我才这样委屈自己,那大可不必。”
  “这数千年来,众人如何轻视我,你应也是有目共睹。当然,我自知我仙格残缺,难有所成,他们如此待我,也是应当,只是时间久了,我亦会觉得疲惫,亦会想早日解脱。”
  “你待我一直很好,我……十分感激,可若你是真心为了我好,就请你早日飞升。这样我身死之后,也可再入轮回,得以自由。”
  见云杪一言不发,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第二件事,是关于阿笙。她心思单纯,涉世不深,以后没了你我照拂,在冠神族许是如履薄冰。若是可以,你成仙之后,便将她带在身边罢。”
  “若是不可以……也希望你能为她寻个好归宿,算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
  我说完后,周围空气霎时静了,仿佛落针可闻。许久,才传来一声茫然问语:“那我呢?”
  我不假思索地开口:“你是天命所归,不应为了我虚掷光阴。以后没有了我,你只会过的更好。”
  云杪声音似是压抑着诸多情感,每个字都说得困难:“你凭什么觉得……没有了你,我会过得更好?”
  “你走之后,在琳琅天阙上,整整三千年,我都未曾阖过眼。”
  “起先我只是不敢睡。我怕睡着了,你却不愿意入我的梦。到了后来,我竟更怕……我怕你入了我的梦,但没有话要与我说。”
  “即便如此,你也觉得,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吗?”
  “前尘往事,我真的不记得了。”我眼眶微涩,却仍是坚持,“只是我万分笃定,没有我,你一定会过得更好。“
  云杪沉默许久,才极轻地道:“以前你总是不愿与我分开。现在我想陪你久一些,你却不肯了。”
  我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过了会,眼前景物忽然变得朦胧起来。
  海玉明珠的微光渗入我的眼里,碎成了千千万万粒光点,而我伸手抹去,才发现那是一滴悬而不落的泪。
  哦,我原来又哭了。
  这滴泪是为云杪而留吗?若是我能明白,就好了。
  隔着一扇屏风,我们二人似是遥遥对望。
  我伸出手,指尖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屏风上的翠竹浮雕,随后极快地收了回来。
  “再见,云杪。”
 
 
第50章 落月满屋梁·下
  124.
  我与云杪的婚事虽是告吹,但族人情绪仍是高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因为三日后,云杪便要在逐春崖上渡劫飞升。
  此事早在我意料之中,因此阿笙告诉我的时候,我并未觉得惊讶,反而仍是悠哉地刻着手中木雕,只想着既然先前答应了要送她一个,那便不能食言。
  阿笙从少妤口中得知了答案,却还是红着眼,不死心地追问我,是否三日后,她就再也见不到我。
  我停下手中动作,看了她一会,叹口气,伸手将她眼角泪水拭去,轻声道:“别哭了。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阿笙默不作声地流着泪,脸上神情似怒似怨,语气愤然:“你就是在欺负我。”
  “这么多年来,你有哪一天不是在欺负我?这件事不让我做,那件事也不让我做,甚至有时候我只是偷懒不想修炼,你就要跟我说好长一大段道理。云杪哥哥就与你不同,他总是对我笑,许多事都迁让着我。你不知道,我其实最讨厌你了!”
  我知道她是同我耍小性子,颇为无奈:“既然讨厌我,为何还哭得这么厉害?”
  阿笙咬牙:“我哭我的,不要你管!”
  “真的这么讨厌我吗?”我忍不住又叹口气,“阿笙,我这样管着你,也是希望你日后能好,所以……原谅我好吗?”
  阿笙语气登时弱下来:“谈什么原不原谅。你明明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我摸摸她头,叮嘱道:“我走之后,阿笙要变得懂事起来。尤其对待旁人,不能像对着我这般随意。你修成人身,行为举止该慎重而行,不然难免招致祸端。”
  阿笙恨声:“我不是人,断然学不会那些人情世故,是迟早要出事的。你若是放心不下我,就不要走,留下来管着我。”
  我沉默下来,只听她又续道:“如果你还是要走,那我——”阿笙呼吸渐急,声音突然变得很轻,“那我现在就求求你,求你……不要走。”
  有一瞬间,听着她这样低声下气地恳求我,我几乎要服了软,头脑发热地许下什么不切实际的诺言。
  所幸我最后还是遏制住了。
  敛去面上多余神色,我道:“阿笙,天下是没有不散的筵席的。所以,不要再胡闹了。”
  若是承诺无法实现,不如就什么都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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