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牧铃眼睛瞪得老大,她怔愣着爬上马背,久久说不出话来。
远处,已经是一片沙漠了
众人跟着她在马背上走了很久之后,北牧铃才红着眼眶回首。
“没有草的草原,就没了水。没水没草就没了牛羊,没了旱獭、野兔,没了水鸟。这些都没了,狐狸、狼、秃鹫也就都没了……那草原,还是草原吗?”
这番话落在空中,跟着飘扬的泥沙一起拍在每个人的耳畔,大家的发间、耳郭都藏了不少尘土。
牙牙跃上马背,狼舌头糊在北牧铃的脸上,舐去泪痕。
一时不慎,羊翟骑着的凝空马不小心踏进了兔子坑,崴到了马蹄子。
这群人里面人医足够,却没有个兽医,只能活马当活人医。
柳枝的灵能“祈愿”青雾萦绕,橘清平的水灵能绕着马蹄一圈蓝,众人纷纷喂了凝空马,稍事休息。
还晕着的羊若是醒来,肯定还会再遭罪。还是尽早宰了吃肉,对人对羊都好。女猎人舒彩双手交握,抵在额头上轻叹一声。
这是舒彩的习惯。自己亲手夺取生命的食物,要心存感激。
牙牙也要开饭了,它轻轻用脖子摩挲捕来的猎物,对着长空狼嗥。
北牧铃和舒彩默默地处理起羊肉,男孩子们燃篝火、架锅子和烤架,接过处理好的羊肉烤了起来。
风沙被橘清平和穆逸凡联手画下的阵法隔绝在外,众人默默地就着盐巴、韭花酱吃手把羊肉。只是这次,美食也无法抚平他们杂乱的心绪。
简单地补充能量后,众人继续踏上旅途。
马蹄踏在沙化的土地上,继续向西进发。
“啊”!
一只乌鸦落在玄子枫的火袖子上。
玄子枫双眼微眯,道:“前方有九个人,牧民打扮、驭灵一段左右,大家隐藏灵力、提高警惕。”
马车慢下来,与那帮人擦肩而过。那几个牧民操着西域方言的调子,正用麻绳拖着一头死去的牛。
那牛是草原专有的品种,足有千斤,要那九个人拼尽全力才拉得动。腕子粗的牛角被鲜血浸染沾着几撮毛,皮毛上的染色数字标号被无数血道子挠花,要害处的血窟窿还在向外汩汩冒血。
北牧铃揪着牙牙的毛,示意众人看向牛角。
牛角上的动物毛发是与牙牙同款的狼毛。
这应该是牧民家有数的牛,被狼咬死的。而且这头牛身上的标号十分眼熟,就是他们刚刚路过的汉人牧民家的样式。
对于牧民来说,这么大的一头牛没了,绝对是不小的损失。
舒彩有些于心不忍,她刚想跳下马、问问要不要帮忙,就被玄子枫控制的乌鸦给拦住了。
见此,舒彩便没有贸然下马。等牧民和他们的车队拉开距离,她抬手拍拍凝空马的脖子,向玄子枫的方向靠拢。
“怎么回事,刚刚拦我作甚?”
玄子枫摇头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通过灵能入感的新技能“溯”,玄子枫利用乌鸦秃鹫的眼睛,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尽数收入眼帘。
原来,这些牧民干的都是贩卖死牛的勾当。
他们设计圈套,诱使其他牧民家的牛离开畜群独自游荡。而这样,牛自然会被饥饿的狼群盯上。等群狼与牛大战精疲力尽后,他们再狼口夺食。除这档子缺德事儿之外,他们也抢秃鹫口下腐臭的牛尸。
“原来如此,幸好你拦着我了。”舒彩拿出风干牛肉,边吃边问,“不过他们收死牛做什么?”
“做成重口味的牛肉干,调料浓就没人吃得出来是腐肉了。”
玄子枫抬手一捞,捡了个漏,把舒彩怔愣时掉下的风干牛肉送进自己嘴里。
“菜姐放心,咱们的风干肉是牧铃给的,肯定不是那种肉。”
北牧铃微微叹气,“草原人和中原人,哪个都没干什么好事。”
狂风漫卷,把她身前的牙牙吹得狼毛翻卷。
郁十六盯着这匹半大小狼,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问道:“你们说,狼被抢了猎物,会怎么样?”
此言一出,整个车队猛地停下脚步,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狼没肉吃,还得继续打。三番五次被抢走猎物,这可是把人家逼急了,狼群怎么可能毫无作为?”
玄子枫转头向声源处看去。
少年就坐在玄子枫身边,一头灰黑黄三色掺杂的“狼皮毛毯”迎风飞扬,黄绿色的虹膜外眼尾十分凌厉的上扬。
——哟,牙牙什么时候上这儿来了?
没想到,这小狼崽子竟然能躲过玄子枫敏锐的感官,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挪到他身边,还变换了形态。
“掉头吧,狼群的复仇可是很恐怖的,那户新牧民没有经验,怕是要出事儿。”
☆、大漠狂沙月钩悬
夜,新月钩悬。
牧民家周围已经被橘清平的阵法包围得严严实实。
神木塾的学生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悄悄给那户人家挨个儿施了催眠咒术,并没有让他们参与进来的打算。
通常情况下,狼是不会闲的没事儿袭击人类的。除非是人无视了狼的威胁和警告依然上前侵犯它们的领地,或是打了人家伴侣、掏了人家狼窝,亦或是结了仇。
现如今,整个草原上除了这些家养的牲畜之外,几乎没什么野生动物的踪迹。就这么个艰难的情况,还三番五次被人抢了猎物,想必狼群是真的饿急眼了。
权衡之下,他们做的仅仅是保证牧民的人身安全,别让这户人家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这么大的畜群中没了零星几只羊,牧民是很难发现的。更何况,养殖本身就有一定的损失率,只要被叼走的羊没有超过这个数,基本不会对牧民的收入产生很大影响。
如今,草原里的野生动物都是食不果腹、无处栖身,得让他们打打牙祭、有条活路。大家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老弱病残的羊就让狼叼走吧。
但如果狼群出于报复心理,泄愤咬死猎物范围之外的数量,他们就要出手阻拦了。
当然,以打退为主,尽可能不出“命案”。
草原上的狼群数量锐减,他们不能让本就十分脆弱的平衡被打破。
故而大家手上的家伙事儿都以木质钝器为主,杀伤力不强。
穆逸凡这个耍枪的换成了棍子;舒彩从灵玉佩里翻出来两柄捣年糕的木锤,跟铁血一人一个;玄子枫和宫飞絮抱着木剑木刀严阵以待;郁十六的金属九节霹雳连环鞭也换成了皮软鞭;南泽恩熙手中一打木质的小弹丸,打一个晕一个。
至于北牧铃,她赤手空拳抱着一只牙牙,打算用灵能“话疗”。
本次值夜班的主治医生轮到橘医生,柳医生值明日早班。
有这几个人控场足以。
其他人布置完阵法,便回了马车各干各的事情,该守夜的守夜、该修炼的修炼。
此外,殷其雷因为漏电过于严重,被喝令离战场远点儿,避免误伤友军。
不出众人所料,没过多久,草原月色下,冒出一双双幽幽鬼火。
——怎么这么多?
玄子枫心里一惊,操控乌鸦在空中盘旋,统计狼群数量。
越数下去,玄子枫越觉得头皮发麻。
狼的数量大大超乎了众人的预期,足有几百只,密密麻麻的狼眼发着磷光,似乎能穿透人的脑壳和心脏,把灵魂生生震出躯壳。
强烈的狼骚味传来,绕着獠牙的哈气此起彼伏,呼吸间把那浓烈刺鼻的气味推得更近。
“这、这阵仗,得结多大的梁子啊?”宫飞絮打了个寒颤,掂一掂手中的木刀,不免有些心虚,“要不要换真家伙?”
说着,他的手试探着伸向灵玉佩。
“手放回去,怂包。”南泽恩熙怼起人来从不讲情面,专挑痛点稳准狠打击,“怂包”二字正是戳了宫飞絮的腰眼。
舒彩的激将法用得最为熟练,“金属这种不属于自然的声音最容易让狼群的神经紧张。我们是来拉架的,不是来打架的。就算打起来了,不就几百只狼吗?我又不是没有徒手摔过。”
说罢,舒彩将那打年糕的锤子收回去,攥拳把指关节掰得“嘎啦嘎啦”响,随后扯出一条缠手的带子,利落地把双拳武装起来。
——菜姐威武!
玄子枫十分期待局面变得更加好玩,顺势把自己练习的木剑也收了起来,和舒彩同步缠上双手。
“你们!算你们狠,谁怕谁!”宫飞絮被噎得不行,一气之下也把木刀随手扔到身后。
等宫飞絮都把木刀扔了,没了安全感,有了几分恐慌,才发现穆逸凡和铁血依然抱着木棍和木锤,并没有像他那般“有骨气”。
看到这儿,宫飞絮心里一阵后悔。
可扔都扔了,就是真想回头去捡,宫飞絮也没那个脸。
对此,穆逸凡坏笑道:“宫宫啊,面子要是能续命,你肯定是属蟑|螂的。”
还是铁血有那么点儿人情味,替他捡了木刀回来。
都这样了,宫飞絮是不可能再接刀的,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他哭丧着脸,拍了拍铁血的肩膀,给大头哥哥发了张好人卡。
看着这帮人忙着撸胳膊、挽袖子,北牧铃无奈地抬手捂脸,“咱们能别着急打吗,先试试话疗成不成?”
“您请!”几个人齐齐伸手、侧身,给北牧铃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明黄色的异域铭文在北牧铃脚下缓缓浮现。
对于北牧铃而言,与她最为熟悉的狼进行沟通,应该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可令众人想不到的是,北牧铃的脸色竟然有几分凝重。
“所有人,原地不要动、不要出声,等我信号。”
众人虽有几分诧异,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定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狼群动了。
原本围成半月形的狼群,如流沙坠地般散开,直直地向前。足有两米多长的草原狼擦着他们身侧向羊群跑去。
狭长的狼背就在手边擦过,是兽脊跃动掀起的悸动。那珐琅质发光的昏黄狼牙、决眦上扬的鬼火狼眼,似乎下一秒就会贴上皮肉。
它们无声地掀起阵阵狼风,穿过每个人战栗的毛孔。
一切都比想象中要安静太多了,没有狼嚎、甚至连脚步声都微不可查,只剩下鼓噪的心跳和血流,冲击着耳畔和大脑。
等三分之二的狼带着猎物离开,玄子枫才意识到,他方才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压下自己的存在感。
群狼的数量减少大半,可那磷磷鬼火般的狼眼给众人带来的压力不减反增。
方才为食物而来的都是普通的草原狼。而此时留下的,却是货真价实的灵兽——暮暝狼。
北牧铃神情严肃道:“准备战斗。之前的是来觅食的,剩下的这些是来寻仇的。”
“哈?”宫飞絮一头雾水,方才狼群带来的灵魂余震依然影响着他的反应速度和智商水平。
“如果想活着离开西域草原,而不是被报复追杀,就尽量不要闹出狼命。”北牧铃试图组织语言,解释清楚现状。可情急之下,她的语言系统拉胯得很,三言两语说着实不清楚。
最后,她只挤出来一句,“先打吧,别打死就成,打完再说。”
话音刚落,群狼出击。
两条灰毛大狼在一条白围脖大狼的率领下,几乎是瞬间地冲到最前面的舒彩身侧,将她团团围住。
这三匹狼闪电般的行动,如同全面进攻的军令。以此为号,蓄力多时的狼群一跃而起,向几个“手无寸铁”的人类猛冲。
无声的杀意似乎能让草原的夜降温。没有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没有歇斯底里的狂吠,甚至没有渗人的狼嗥。可那份名为“狼来了”的恐惧,却比飞速前进的狼爪先一步占领人的心神。
草地上飞奔的狼群像几十枚闪着寒芒的暗器,以锋利的狼牙为刃,将他们锁在群狼的囚笼当中。
宫飞絮正想着要去舒彩那边“英雄救美”,耳边突然划过一个正在尖啸的木弹。
穿了孔的木弹带着破空之声,砸中一匹灰狼的鼻头,随后借势弹到另一匹狼的眼睛上。
这两匹狼不知何时已经潜到了宫飞絮身边,若不是那颗响木弹救场,宫飞絮怎么说也得挂点彩。
“先关心你自己吧!”南泽恩熙十指已是一团残影,无数响木弹载着锐响在夜空下疾行。
响木弹直径不过半寸,是銮钖匠造训练听声辨位的小教具,平平无奇没什么杀伤力。但在南泽恩熙手中,却跟长了眼睛似的,专挑狼的要害下手,“一弹二狼”。
谁的身边稍微有点纰漏,都会被南泽恩熙立刻补上。仿若有千眼千手,战场上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木剑刺向奔着宫飞絮而来的几只狼爪,打退那些与成年男子手掌差不多大小的利爪。玄子枫没有那么沉重的包袱,早就把自己的木剑拿回来了。
“英雄救美有些过时了,美救英雄还算新颖。宫宫体验过南泽美人和本仙男的救护服务之后,还想体验谁的服务啊?”玄子枫调笑道。
“宫宫接着!”
宫飞絮赶紧接过铁血扔过来的木刀,全力冲着狼头砍去。
这刀下去,如同砍中了一块山岳般的磐石。木刀当即在狼头上断成两半,前半截向远处画着圈弹飞,后半截震得宫飞絮虎口手腕酸胀发麻。
狼的攻势丝毫未减,玄子枫当即绾了个剑花倒转木剑,剑柄冲着狼的腰眼猛击,再转腕用剑身将那吃痛的狼挑开。
“忘了?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灵兽的脑壳更是硬得不行。宫宫,你万灵潭的课是贿赂老鲤鱼才过的吧?”
调笑着宫飞絮,玄子枫手上的剑丝毫不乱,行云流水般画出一轮又一轮“圆月”瓦解群狼的攻击。来势凶猛的大狼连他一片衣摆都沾不到。以木剑的长度为半径,玄子枫周边一圈是狼爪狼牙的绝对禁地。
宫飞絮不服,争辩道:“你这花架子剑就别显摆了,你等我再拿一柄木刀,咱们比试比试!蔬菜姐,给造把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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