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聚?”三娘闻着近在咫尺的腥臭味道,拧紧了眉头,一直乖巧的她没有意识到妇人的话代表着什么,迟疑的点了下脑袋,张开干到起皮的青紫双唇。
“我的小三娘,你还这么小...”妇人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手心的江水又撒了一些出去,闭上眼不敢直视三娘那没有任何阴霾的双眸,心一横就要把江水往她嘴里灌“下辈子,要....哎呀!!”
“你要做什么?”刚处理完江流上十几具尸首并建起能暂时拦截尸首水坝的季旻刚空下手脚便在神识范围中感受到了这极致残酷的一幕,来不及仔细思考就把芜菁剑扔了出去,用剑柄把那妇人推到在地。
“坏太子!”见母亲被突然击倒的三娘不知季旻救了她一命,冲上前用顶着披散头发的脑袋撞向他的腹部,手脚并用的捶打自己能打到的任何地方“不许打我娘!”
季旻从来没有被除成年男子外的人打过,面对她的拳打脚踢不知如何是好,想制住她又怕把她现在皮包骨头的身体捏疼,只好提溜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抬到离自己远些的地方,少受些不该受的拳脚。
“殿下!”被芜菁打倒在地的妇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走三步后跪在遍布碎石的泥地上,开始叩首,叩一个头后站了起来重新跪下,又将头叩向地面。
她竟是要对季旻行拜祭祖先才会行的大礼,季旻吃惊的松下抓住三娘衣领的手,被恶狠狠瞪大眼睛的她咬住露在外面的手腕,刺痛下流出大股鲜血,在他快速收回手的动作下还是有几滴不可避免的流进了三娘嘴里,鲜血又顺着他垂在腿边的手往下流,令地上已经枯死已久的杂草重获新生,甚至开出了几朵黄白相间的小花来。
“神药!神药!”亲眼目睹这神奇一幕的妇人停止了重复叩首的动作,两眼发直扑向季旻,抓住他还未止血的手往三娘的嘴里塞“三娘,快吸,这可是殿下赐你的神药!”
“住手!”季旻大喝道,身形一动甩开了妇人,拿出止血灵药就往手上的伤口撒,脸上难得的带上了一些怒气“正如你所见,我的血的确充斥着大量灵气,可连我都不知这血对大疫有何作用,有何隐患,跟别说你家小女还这么小,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多灵力。”
他挪脚再次躲开了两母女的双手,眼睛瞥到了快要被汹涌江水再次冲塌的水坝,咽下口中将要吐出的疑问,交代起来从之前开始就在旁边看热闹的灵剑“芜菁,看好她们,不要让她们伤到了。”
“好嘞。”芜菁在见证她们的疯狂举动后多少了解了季旻的想法,左右晃动阻止她们前进的脚步,作为不知世事的灵剑的它大部分行为都与主人靠拢,动作在她们的各类反应下有些拘谨,剑柄上的龙眼都眯起眼睛了。
真是又怕动作大了伤人,又怕她们太激动了不小心磕到碰到,让本就病入膏肓的身体雪上加霜。
而冲到大江旁的季旻往江流中定睛一看,差点干呕出声,伸手召出一片凝固的金光化为一根长棍,挑住他们身体与衣服的缝隙将他们弄上了岸,终于忍不住扶住一颗大树干呕起来,不由的庆幸这几天都未进食,腹中空虚,无物可吐。
大江旁的岸边堆积着好几十具已被泡得看不清面目的尸体,只能依稀从他们衣着鞋履中看出一丝他们身份的端倪,衣着朴素,少有着颜色鲜亮者,穿得也是街上最常见的麻履,应该都是普通百姓没错。
季旻又加固了下用金光铸成的水坝,对死者们说声抱歉后开始检查他们的衣物是否藏着什么东西,顺便再仔细观察一番他们生前遭受过怎么样的痛楚和这场大疫会让染病的人出现何种症状。
浮白发青的尸体早已发臭,上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缓缓蠕动的蛆虫,蛆虫的半个身体都埋在腐烂的皮肉中,惨白的尾部在外头挪动,都将尸体身上一半的皮肤占领了,慢悠悠的钻进腐肉后又爬出,有几只还直接咬破眼皮钻进了眼睛里,随着“伽唧伽唧”的声音把那鼓起的眼珠吃得只剩几片残渣,从鼻孔和耳朵中爬出,惨白的身体上滑溜溜的,在尸体脸上涂起他自己的脑浆与脑髓后钻进了他的脸皮之中,只一瞬就从皮肉中变出了三倍多的蛆虫,彻底将尸体全身覆盖,连头顶上都扎着比发丝还多的惨白蛆虫。
“呕———————”季旻在尸首山上扔了一束翁翁给予的越阳真火,在一把火把这些恶心东西烧了后还没缓解过来之前毛骨悚然的记忆,
之前那几具尸首上虽说也有蛆虫,但只是在深度腐烂的皮肉上长一些,没想到现在的这些更加恶心,简直让蛆虫吃完身上的肉了,被越阳真火烤过后传出一股刺鼻肥腻的白肉味,一团团粘在尸体之上,成千数万的赶也赶不走。
“燃。”季旻依旧仔细的控制那束可旺可小的越阳真火,精神极度集中的烧灭尸体与在上面繁衍后代的蛆虫,一只都没有放过的把他们连同寄生尸体一起化为黑灰。
“夫君!夫君!”被芜菁一直拦在不远处的妇人认出了那堆尸首中那双她一针一线纳起,夫君说要一直穿到除夕都不换的麻履,心里崩溃的抱住同样得了这不可能好转大疫的三娘,在心底默默数她还可以活多久,怜爱的摸上她的脸颊“三娘,你身上生虫了吗?”
她的手停顿在女童脸侧,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惊喜交加的抱起一下子就恢复之前大半体重的三娘,再次朝季旻跪下“谢殿下慷慨相助。”
“只是阴差阳错而已。”没想到那几滴血真的能让大疫病情康复,季旻伸手揉起了太阳穴,不免又想起了金丹说的话。
【除了孤没有人会把你放在心尖,明白了吗?孤的太子殿下。】
不远处的小山坡后,一名黑衣男子路过此地,见到季旻血的作用后眼中充斥着无尽的贪婪,刚想溜走就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季旻筘住肩膀:
“这位兄台似乎对我很好奇,大可凑近些看看。”
第87章
“小民只是恰巧路过此地,绝无冒犯殿下之意。”那黑衣男子收起眼中的贪欲,满脸堆笑的朝搓了搓手,透出一股子的良民姿态。
“是吗?”季旻没有因为他这一席话松开筘住他肩膀的手,眼睛扫向他裸露在外的白净皮肤,毫不犹豫的将他踹翻在地“我可不信你。”
他踩在被光锁钉在地面的黑衣男子,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看向大江边焚烧尸首留下的焦坑,耸动鼻尖“本来我还奇怪他们的魂魄去哪里了。”
黑衣男子被他抓着头发拉到焦坑之前,在看到那上面几只漏网的蛆虫后不住怪叫起来,拼了命的抵抗抓住发根的手,两条腿使力插进泥泞的泥土中,连声求饶道“求殿下放过小民吧,小民真的不知自己何处冒犯了殿下!”
插进泥地里的双脚延缓了一些让黑衣男子接近焦坑的时间,季旻“嘖”了一声,加大抓住他发根的力道,让他发出更加惨烈的哀嚎,一把将他扔进焦坑中,安静的看他被几只黄豆大的蛆虫吓得屁滚尿流,抓住坑边的泥土就要往地面上爬,又被金光打落,绝望的看着那色如人骨的蛆虫从黑靴往上爬,透过较为轻薄的裈袴钻进了皮肉之中,而后面目狰狞的直接伸手刺进大腿,把还未完全钻入的蛆虫连带着血肉挖了出来。
“你身上的阴气,可是隔了五尺都能让人闻到,刺鼻的很。”站在焦坑前的季旻往下望“把镇魂幡里的魂魄放出来,我便将你从里面拉出来。”
“迟了,迟了...”坑下的鬼修自被蛆虫刺入身体后就是一脸的绝望,咬牙切齿的抠挖大腿上的血肉,直把自己弄得鲜血直流,略带思索后伸手再次插近坑边的泥土,神色癫狂“殿下,你一向有着一副菩萨心肠,能否赏小民些许血..啊啊啊!!”
坑边的泥土上溅满了从他被砍断脖颈处喷洒出的鲜血,季旻转头看向持剑垂眸的秦雪青,身体在他过于凌厉的目光下不自在的缩了一下,迟疑的问道“小师叔为何杀他?”
“郭伟,瓯越生人,本是瓯越街边乞索儿,后跟随远方亲戚一同修行邪道,杀一村人只为练就灵器。”秦雪青收剑入鞘,说完这句话后盯住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季旻,勾起嘴角“该死。”
然后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他被圆领袍紧束住的上半身,停顿了一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摞衣物扔进他怀中,状似漫不经心的说“看你这幅不修边幅的样子,这身衣物就送你了。”
“谢小师叔好意。”季旻拿着手上的衣服,像拿着烫手山芋一般心神不宁,小师叔长得牛高马大的,穿他的衣物怕是会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那不是更不修边幅了吗?
更何况其实储物袋中有准备换洗的衣物,之前没换只是因为来不及而已。
“但我其实有准备换洗衣物。”季旻一边关注站在芜菁旁边的母女二人,一边回绝秦雪青对他难得的好意,伸出手指挠了下脸颊处的酒窝“我觉得还是穿自己的比较好。”
秦雪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目睹杀人一幕后依偎在一起的母女两,在看清妇人瘦到皮包骨的身材后又将目光挪到季旻脸上,淡淡道“不必谢我,这本就是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你一直穿的普通衣裳太过于麻烦,穿这身法衣便好。”
“这样啊。”回绝被四两拨千斤的反驳,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季旻要过不知好歹了,他只得松口接受秦雪青的好意,用金色灵力化为四面深色的光墙,当场就在原地脱下衣裳套上秦雪青送予的那套,穿完后苦恼的将长出一截的裤脚束进绣有祥云图案的乌皮六合靴中,对过大的领口犯了难。
裤脚和衣角还能束进靴子和臂缚中,这领子也开的太大了吧,里面的肌肤简直一览无余,小师叔还说这是为自己准备的生辰礼物,可尺寸完全是他的啊,有这样送东西的吗?
绑紧腰间蹀躞带后的季旻走出光墙,靠近秦雪青张开双臂,客套道“小师叔送的这身衣裳我很喜欢。”
“很适合你。”秦雪青的瞳孔在他出来的那一刻起就逐渐放大,并腿整理了下衣领,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拿出水囊往嘴中灌了好几口。
季旻完全没有察觉眼前这个一向不苟言笑的小师叔胯下在看到他穿着自己衣物时硬得发烫,得亏衣摆宽松才没有在几人面前出丑,毫无防备的将衣领下的春光暴露在小师叔眼下,见他捂住鼻子转头后不明白他又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身形一闪来到了母子二人身前收起芜菁,询问她们江中尸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民女昨日才从皇城回到家中,却发现邻里早已死去多时。”妇人抓紧了三娘恢复原状的小手,声音沙哑“连村中为数不多的练气期修士都无一幸免。”
她忍不住的流出满脸热泪“我家夫君虽不清楚他们的死因,但还是不忍邻里们暴尸荒野,挖了一个深坑将他们埋入地底,大郎二郎也在一旁帮他,谁成想只是过了一日,深坑中的尸首便被人挖了出来,他们也得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怪病。”
“挖尸这活当是郭伟一向爱干的事,他这人向来雁过拔毛,一分一厘都不放过,尸体上的财物也一样。”秦雪青开口补充妇人话中的遗漏,伸手帮季旻松了松腰间系得过紧的蹀躞带“系得这么紧,也不闲勒得慌。”
“没事。”冥思苦想的季旻一下子被他打断了思绪,躲过他在腰间流连的双手,暗自腹诽这动作的多余,这身衣物这么宽松,不系紧一点怕是不光露出半个胸膛了,连双肩都要露出来,这还怎么见人?
“继续说吧。”季旻颌首示意妇人继续往下讲,敏锐的从小师叔过于火热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站的离他远了一些。
“那怪病就同殿下所看到一样。”妇人抬手用衣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对伸手帮她擦眼泪的三娘挤出一个笑“刚开始只是像三娘一般突然暴瘦,之后身上就会破出许多蛆虫,到最后死于蛆虫传出的毒素,死后还要被当作蛆虫的繁殖容器。”
“那又是谁将尸首扔进江流中?”季旻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我知你们的里正是筑基中期修士,他先下又在何处?”
“呸!”妇人痛骂一声“那猪狗不如的畜生根本不配被称之为里正。”
她怒指向颜色暗红的江流“我家夫君在染上怪病后只身前往他府中寻求帮助,还没离他府近十尺便被他杀害带进村中,接着趁我不备把我的两个小儿一并杀害,看我和三娘当时还未染病便把我们扔到了这大江附近,还说..”
“还说要让我看着夫君和邻里被江水冲走,被江中鱼虾啃食,落着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真是岂有此理!”季旻被她口中里正的做法气的不清,挥袖就要往里正府走去“身为一村里正,怎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他在走动途中拔出腰间挂着的芜菁剑,看到剑柄上的眨眼金龙后脚步一顿,又走回江边,望向被水坝拦截的江中水流“这江水,是要往皇城奔去啊。”
虽说他已在信中交代云晴山他们监管城中百姓不再饮用任何水源,只喝水系修士产出的灵水,翁翁也一定早就通知了爹娘他们这个消息,可难保会有一二百姓不听劝阻,喝进被蛆虫污染的水源传播大疫。
他凝望着暗红的江水,脑中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几滴血便能让三娘康复,那将血滴入江中又会如何?抽干身体里的血能净化多少江水?
皇城中。
第一时间接到大疫消息的当今坐在殿中龙椅之上,看向他一向看不顺眼的时苍筤时右卫率,沉声问道“当下城中情况如何?”
“禀陛下。”时苍筤站在一群主业修真副业担任朝廷命宫的大臣之前,不卑不亢“左右金吾卫已加紧在坊间的巡视,暂时未发现有人染上大疫,城门也已封锁禁止出入。”
他视线恭敬的停在今上脚下,没有和其他大臣一样直视天颜“城中河水中已出现蛆虫踪迹,它们好像..好像是从地底钻进来的,凡火不可灭,真火灭不尽。”
“报!”站在殿门口的女官在此时高声喊道“毕参派掌门到。”
“季二,我昨日夜观天象,得出一二解决此疫的结论。”以一白绸绑住双目的道士和殿中百官们颌首示意,火急火燎的站在当今面前“此疫乃天灾,十年不了,只有一法可治。”
“何法可治?”当今神情微动,从龙椅上起身走下台阶,急切的等待道士的答复。
“令郎乃天道宠儿,血肉可治百毒,脏腑可医百病。”道士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站在武官之首的星轸宗长老拉住衣领打断“你这老儿是什么意思?殿下可是我们从小看大的。”
41/47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