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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铭朝卢迪伸出手，拉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卢迪盯着雷铭的背影。刚才他明明不用传球给我的，卢迪心想，他站在三分中线的位置上，投篮还是有机会，可他为什么还是把球传给我？是想卖我个人情吗？切。
其实雷铭的体力已经见底，他没有把握能投中那个三分球，因此传给条件更好的卢迪。
时间只剩下一分钟。十六中的球员们已经放弃扳回比分的打算，只希望能在这最后时间多进一个球，让比分差距不要显得那么令人难堪。
华英球员们的体力已消耗得七七八八，没能防住十六中那名新换上的前锋的快攻。在他投篮命中的那一刻，比赛结束的哨音也吹响了。
秋季联赛的第一场，华英以41:33的比分打败了对手十六中。
体育馆内响彻着欢呼声，喇叭内播放着比赛的得分结果。华英的球员们拥抱在一起，在休息区观战的候补球员们也冲了上来，加入这欢呼的队伍中。雷铭被队友们簇拥在最中间，头发被揉得凌乱不堪。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落败的十六中球员们站在对面，嫉妒地看着这群欢呼胜利的对手。
“赢了！我们赢了！”曾加大笑着，“教练，你说好要请我们吃饭的！我要吃羊蝎子火锅！”
“我要吃潮汕牛丸！”何远亮的声音盖过了他，“潮汕牛丸！潮汕牛丸！”
“羊蝎子！我先说的！”
“不算数！让大家投票！”
观众席上的人稀稀拉拉地往出口走去。杨旗和杨子夏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杨旗打了个哈欠，说：“总算比完了，这长度都够一场演唱会了。”
杨子夏把手臂枕在栏杆上，望着球场中那群胜利欢呼的球员们。雷铭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几乎快被淹没了。
那是属于雷铭的世界，他踏不进去，只能远观。
“走吧。”杨子夏说。
他们走在人流的末尾，从安全通道离场。不久前还人声鼎沸的体育馆内，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一排排座椅，清洁人员在打扫场地，将人们留下的垃圾收进黑色塑料袋。几分钟前的喧嚣与吵闹，像变冷熄灭的篝火，残留在空寂的场馆间。
杨子夏走出体育馆，外面已是黄昏日落。杨旗蹲在花坛旁边玩手机，嘴角叼着一根烟。他见杨子夏出来，连忙把烟灭了。
杨子夏来回张望着，终于在停车场的方向找到华英的校车。
“哥，你等我一会儿。”杨子夏朝那里跑去。
杨旗在他身后挥手。“你走慢点儿，别摔了！”
校车车门大开，但里面没有人。司机把双脚放在方向盘上，躺在驾驶座里睡觉。
“师傅，这是华英的车吧？”杨子夏朝他喊道。
司机揉了揉眼睛，把眼镜戴上。“你是篮球队的？怎么没穿队服啊？”
“他们还没回来？”
“没有啊，”司机眯眼看着体育馆出口的方向，“噢，那不是他们吗？”
杨子夏转头望去。身穿橙白色运动服的队员们正说说笑笑地往停车场这边走来，随行教师跟在他们后头。雷铭腋下夹着篮球，章鑫正勾着他脖子说话。
杨子夏抓住飞行包的肩带，心里有点紧张。除了雷铭和章鑫，其余人他一个也不认得。
雷铭在出神，章鑫在他耳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这场胜利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对手实力就在那里。倒是华英没能把比分拉得更大，让候补队员有机会出场，是更值得反思的问题。
“哎，雷子，你看那人是不是杨子夏那傻缺吗？”章鑫拍了拍他的肩，指向倚靠在大巴旁的杨子夏。
雷铭循章鑫的手势望去，看见了杨子夏。
杨子夏放下支撑在车身上的脚，直起身来，朝雷铭这边挥了挥手。
雷铭把篮球扔给章鑫，朝那边跑去。
其他队友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赫连诚问道：“章鑫，那人看着挺眼熟啊？我们学校的？”
“哼，谁知道他们时候成朋友了。”章鑫没好气地把雷铭的篮球扔给老赫。
雷铭跑到杨子夏面前，还微微地喘着气。杨子夏连忙从包里取出一瓶水。“喝点水。啊，抱歉，这是我喝过的。”
雷铭接过水瓶，喝了一口，把瓶盖拧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打完球赛后，他脸庞有些泛红，说话声也有些哑。
“你一直在这等我？”
“没等多久，”杨子夏说，“你怎么声音哑了？”
“没事。”雷铭往身后看了一眼，他的队友们已经到了，正在陆续上车。
他跟刘征打了个招呼：“刘教练，我跟我朋友说点事，马上就来。”
刘征说：“你朋友也是华英的吧？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坐车回去？”
杨子夏从雷铭背后探出脑袋，说：“谢谢老师，我跟我哥一起来的，他还在那边等我。”
刘征说：“那雷铭你快点，别让我们等太久啊。”
雷铭拉着杨子夏到大巴车的尾部，这是车上大部分乘客看不到的地方。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鬼鬼祟祟的，生怕让别人看见杨子夏。
杨子夏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我靠，没想到你打球这么厉害啊雷铭！我都要成你迷弟了。”
雷铭把手背贴到自己脸颊上，怎么皮肤还是怎么烫？
“呃，今天发挥得比较好而已。其他人打得也不错。”雷铭说。
“这个给你。”杨子夏把一串钥匙链塞进雷铭手心。
雷铭拿起来一看。印有Lakers标志的金属牌吊坠。
“你不是喜欢湖人吗？我不知道送你什么合适，就买了这个，”杨子夏摸了摸鼻尖，“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日常能用的那种。”
雷铭把钥匙链放进口袋里。“谢谢。”
杨子夏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像连珠炮似的说：“你送我们那两张票的位置特别好，球场每个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我还拍了你那个三分球投篮。帅到爆，就像动漫里的人物一样。”
雷铭笑了笑，看到杨子夏那么高兴，他的心情也会变好。
“对了，”杨子夏忽然认真起来，“你第一节 的时候不是被撞倒了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事，估计就是后背有点蹭破皮吧。”杨子夏一说，雷铭才想起来，等会回去得让别人帮忙看下。
“哪里哪里？让我看看。”杨子夏扒着雷铭的衣领，想看他背后的伤。
“不用了，”雷铭拨开他的手，“不是什么大问题。”
杨子夏盯着他，雷铭心里发毛。“怎么了？”
“原来打篮球这么危险，”杨子夏说，“你们都有好几个人在比赛的时候摔倒了。”
“都习惯了，摔的时候掌握好方向就行，别摔到关节什么的。”雷铭说。
杨子夏张了张嘴，话没有说出来。
雷铭起了玩心，凑到杨子夏耳边低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柠檬香味扑面而来，杨子夏连忙后退一步，打个哈哈。“你这猝不及防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雷铭移开视线，一时也没想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样。“我得回去了，谢谢你的礼物。”
杨子夏迟疑道：“那个……呃，你们下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下周二或周三吧。”
“靠，我要上课。能不能翘课啊？我想来看你们打比赛。”
“好好上课，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
“真羡慕你们不用考试。”杨子夏说。
雷铭笑笑。“如果我们下场也胜利的话，你还有机会来看我们的比赛。”
杨子夏拍拍雷铭的肩头。“那就这么说好了。”
“说好什么？”雷铭还没反应过来。
“我好好考试，你们好好比赛。如果我考得好，你们也胜利的话，就给对方奖励，”杨子夏咧嘴一笑，“斯金纳的强化理论，对吧？”
“你学得真快。”
杨子夏伸出拳头，见雷铭没有反应，催促道：“来啊，男人的誓言就是要碰拳头才算数。”
雷铭无奈地跟他碰了下拳面。杨子夏嘴里发出一串拟声词，手指像水母的触须般移动着后退，模拟出一种拳头受到冲击的效果。
“你还在读幼儿园吗？”雷铭说。
杨子夏的眼睛笑得眯起。“老师您好，老师再见，今天也是有小红花的一天。”
雷铭作势要捶他，但杨子夏及时跑开了。
“我走了，”他冲雷铭挥手，“比赛加油！”
雷铭望着他跑远。夕阳把雷铭的影子在地上拉出一条纤长的线，他手里还握着杨子夏给他的矿泉水。
第29章
华英高中篮球队在第一轮淘汰赛中胜利的消息，对于这个学校的大部分学生而言，不是什么大新闻，更重要的是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这场考试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学生间都在谣传考试的成绩排名会影响第二学期的分班结果。
在学校里混了一年多，杨子夏终于决定开始认真学习。但欠了一年的债没有那么好还，新知识是基于高一的内容，他不得不翻出高一的教材从头开始。
晚上回到家后，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闷头学习，手机和MP3都扔在外面。杨旗说他这是要辟谷闭关。
辅导书和习题册买了一堆，可一旦在某道题上卡住，沮丧感就随之而来。每天经历着“我要一鸣惊人”和“我是个菜鸡”两极间的情绪反转，想要立刻看到努力的结果，但遇到阻碍就会放慢脚步，甚至怀疑自己。杨子夏的同龄人中，有人跟他一样努力，有人只是活一天算一天。但在那时，他看见的只有雷铭的背影。他试图追逐，为的是离对方更近一步。那种坚定的目标感，是他从未有过的。他开始相信如果循光的方向走下去，也许有一天能离开这个洞穴。
就在各自的道路上努力吧，雷铭。杨子夏对自己说。等五年之后看一看我们会在什么地方。
抱着这样的想法，杨子夏度过了期中考试周。与此同时，篮球队赢下第二场比赛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搞笑艺人
羊羊羊：恭喜！你们又赢了啊。
搞笑艺人：你消息挺灵通啊。
羊羊羊：我有内线，哈哈。说好你们赢了我会给你奖励的。
搞笑艺人：不用了。
羊羊羊：不行啊，你不是最讨厌别人说话不算数吗？我可不想成为那种人。
搞笑艺人：那你们考试的结果出来了吗？
羊羊羊：还没有。
搞笑艺人：[动画表情]
羊羊羊：这次应该不错，我觉得。
搞笑艺人：那我开始有危机感了。
羊羊羊：？
搞笑艺人：怕你会超过我。
羊羊羊：你想多了，要超过你我再修炼个五百年吧。
羊羊羊：[动画表情]
羊羊羊：那你们下次比赛是什么时候？我想去看PwP
搞笑艺人：这周五下午。你应该是赶不上了。
羊羊羊：我可以借口去医院然后请假。
搞笑艺人：不要，别跟老师撒谎。
羊羊羊：啊，为什么要上课……来个外星人把学校炸掉吧。
杨旗今天晚上和朋友聚餐，回来得晚了点。
他带着剩菜回到家时，杨子夏房间的灯还亮着，从门缝里渗出来。
他敲了敲杨子夏的房门，没人应答。
“小夏？”杨旗推开了房门。
杨子夏顶着一副头戴式耳机，坐在书桌前摇头晃脑地看书。
杨旗走过去。“看什么呢？”
杨子夏把书的封面朝上：《七杀简史》。
“作业都写完了？”杨旗把双手揣在裤子的屁股兜里，靠在他桌边。杨子夏的桌子上摊放着一堆封面花花绿绿的辅导书，都是从二手书店淘的，有不少是盗版，纸页的印刷质量差得要命，用钢笔写会泅墨。
“都写完了，你要检查一遍？”杨子夏朝书包里努了努嘴。
杨旗把耳机从杨子夏头上摘掉。杨子夏下意识地抓住它。“你干什么呢？”
“跟你说件事。”
杨子夏将手机里的音乐软件按了暂停，把耳机挂在脖子上，侧过身来，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
“怎么了？”
杨旗神情严肃，似乎对杨子夏漫不经心的态度有点生气。杨子夏把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放了下来，双手放在老老实实地放在大腿上。“你说吧，我听着呢。”
“妈明天要回来了。”杨旗说。
杨子夏站了起来。“我靠，真的假的！她还知道回来？”
“坐下坐下，”杨旗招招手，“我话还没说完呢。”
杨子夏坐回椅子上。“她怎么只跟你说，没跟我发消息啊？”
“因为她不想让你上课分心，反正我说还是她说都一样。明天她坐飞机回来，我去机场接她，你放学直接回家，就哪儿都别去了，”杨旗看了眼杨子夏的桌子，“你把房间好好收拾一下，要不然她明天回来看见你这儿一片狼藉的样子，又要发火了。”
她这次出差可够久的。杨子夏在心里算。从九月到十一月，她在外省待了超过两个月。杨子夏已经习惯了没有家长管束的生活，她一回来，杨子夏估计自己还不太适应。
“她几点的飞机？”杨子夏问，“我跟你一起去机场吧。”
“下午四点多到，你那会还没放学呢。没事，我去就行。你要是回来得早，就把家里收拾一下。”
“那晚饭怎么办？”
“我回来做。”杨旗没有告诉杨子夏全部事情，那些由母亲来讲更合适。再者，他也没想好该如何向弟弟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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