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确定的是,沈清庭就是那位顺路载林白汐回家,又趁韩朵生病登堂入室的“某位同学父亲”。
“嗯......”韩朵短暂地回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爸爸是说沈叔叔吗?”
“对,沈叔叔。”
韩默咬牙切齿地念出三个字,笑容有些瘆人。
“小焱昨天过生日呀,爸爸就带我去小焱家里玩了。”
“爸爸,小焱家可大啦,还有一个玩具房,有好多好多玩具咧,还有大蛋糕,鱼鱼,虾虾...”
韩朵举起手臂,在空中画出一个大饼,努力将胸口打开到最大,兴奋地向他描述昨天的情形,满脸的不可思议,两只眼睛像安了小灯泡一样亮。
韩默端详着手舞足蹈的小东西,手背闲闲支着下颚,开始考虑在别墅里也给他装一间玩具房的可能性。
沈清庭儿子有的,他韩默儿子怎么可能没有,笑话。
韩默把面前的积木推给韩朵,又掏出一把补上。
“下一个问题,爸爸和沈叔叔在干什么?”
韩朵正讲到兴头上,却被韩默出声打断,他委屈地扁了扁嘴,但为了不讨韩默嫌,还是很乖地停下来,开始认认真真地回忆。
“唔.....吃饭。”
“还有呢?”
“嗯.....聊天。”
“还有呢?”韩默急躁追问。
“哦!”韩朵拿小拳头砸了下另一只手的掌心,像猛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沈叔叔给爸爸夹了菜,他们还一起吃了火锅!”
“火锅?”
“你爸喜欢吃火锅?”
韩默诧异,狐疑地打量起韩朵,对后一句话的惊讶甚至盖过了对前一句话的不悦。
和他在一起以后,林白汐吃的都是些清汤寡水的食物,他以为对方同样口味清淡,没想过是为了迎合自己的饮食习惯。
“对的呀,爸爸喜欢吃辣辣的菜。”
韩朵舔舔下唇,掰着手指头给韩默数,“辣鱼头,辣肉肉,辣...”他挠了挠头发,想不出具体的例子,干脆做了个概括,“反正就是辣辣的,红红的。”
“但朵朵不能吃太多,舌头会疼。”
韩朵嘶嘶吸了口气,扬手在嘴巴前扇风,仿佛真的被辣椒刺激到了味蕾。
“还有呢?爸爸还和沈叔叔做什么了?”
“朵朵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韩默忍不住挨近韩朵,盯着一张一合的小嘴,焦灼地等待下一个答案,目光炯然。
“唔.....”
韩朵闭上眼睛,冥思苦想,韩默的心紧缩着,跳得又快又痛,连呼吸都无法顺畅,只怕扰乱了韩朵的思绪。
“不知道...”
“朵朵和小焱去玩了,爸爸也和沈叔叔去玩了。”
韩朵收着下巴,无辜地眨了眨眼,为自己模糊的答案而揣揣不安。
韩默猛地喘出一口气,几乎想瘫倒在地毯上,不幸中的万幸,他没听到最坏的结果。
探望完韩朵,韩默便没了留下的理由,他走到客厅,林白汐已不在此处,茶几上放着两份打印纸的装订本,一本摊开,一本合起,封面印着某家证券公司的名字,厨房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水流声。
韩默扫了眼茶几上的资料,循声向厨房走去。
“看完了?”
林白汐正在准备明天的早餐,他把一干豆类浸入盛水的大碗里,用手揉搓几下后沥干,问话时仍低着头,面朝半开的窗户。
“嗯。”
韩默站在隔断门旁,望着林白汐忙碌的身影发痴,进一步无勇,退一步不舍,进退两难地扎在了原地,在心里期盼这一刻的时间无限延长。
林白汐在忙手上的事,难得没有赶人。
他把杂豆混米倒进电饭煲,没过适量的水,细白的手指在控制板上跳动两下,“滴滴”一响,预约完毕。
“你在和昨天那个人交往吗?”
韩默没忍住把折磨他一夜的苦恼问出了口。
林白汐似乎在等着他先提起,也似乎准备好了答案,反应称得上平淡。
“那位沈先生,我和他只见过三次面,他是一位待我很好的前辈,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发展出超过友谊以外的感情。”
林白汐转过身,神情专注地想了想,又补充道,
“他是我的贵人,也是我的朋友。”
韩默得了答案也难以放心,急声道,“才三次?你就敢去他家...”
“韩默”,林白汐打断他,眉头轻蹙,眸底犹似积着一抔未化的雪。
“你大概没弄清楚,我向你解释这些,不是因为抱歉或者内疚,只是想告诉你,我在这段婚姻里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作为你的妻子,我已经尽可能地履行了义务,虽然不能让你满意,但我问心无愧。”
“现在我们分手了,我和谁交往都是我的自由,不需要向你报备,你也无权干涉或者阻拦。”
韩默一言不发,垂在两侧的手攥掌成拳,脸上的血色随着话音消失殆尽。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我把自己的私事摊开来讲,不过信不信由你。”
林白汐后腰抵着水槽,一条腿伸长,一条腿支着身体。他转过头,徐徐拉上漏风的窗户,抬手按灭顶灯,像终于做完了一整天的家务,疲倦而松快地吐出一口气来。
“以后不会再这样交代了。”
“你不该来问我的。”
他迈开脚步,往厨房外刺眼的光亮走去,与韩默擦肩而过。
“白汐......”
男人喊住他,话哽在喉咙处,眼底的悲凉漫进了黑暗中。
“我...我以后还能再来看韩朵吗?”
“让我远远看一眼就够了。”
韩默望着林白汐的背影,声音变得沙哑,“我很想他,工作也想,吃饭也想。”
“做梦也总是梦见他。”
“他站在我面前流眼泪,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可梦里的我却无动于衷。”
“他一直很好,是我没做好,对不起他。”
“对不起。”
掏心窝子的话要摸黑讲。
林白汐脚步一顿,定了许久,又大步向前。
“随你的便。”
干涩的声音毫无起伏,细听却似乎也染上了几分哑。
参加完三家公司的面试,林白汐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私募的基本没指望,面试官问了他前一份工作内容后就兴致缺缺,跟着用几分钟结束了面试。
剩下的东洋证券和朝日证券要好上一些,至少把常见的几个问题过了一遍,特别是东洋证券,坐在角落的那位面试官始终笑眯眯地观察他,甚至在另一位面试官故意为难他时出来解围,面试到了尾声,还问他是否能接受高强度的加班以及期望的工资待遇。
果不其然,三场面试结束,只有东洋证劵一家联系他,并通知了报到的时间和入职所需的材料。
林白汐把邮件反反复复看了几次,仍然不敢相信,他居然延迟三年实现了当初半途放弃的目标。
沈清庭接到消息比他还快,林白汐盯着邮件出神,对方的声音通过扩音孔传进耳里,比朝雾轻柔,像用最轻暖的雪棉裹住了他。
“白汐,去开始新生活吧,去认识新的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祝你前路浩荡,万事胜意。”
现实中进券商基本要硕士以上,本文是私设,勿细究
登堂入室采字面意思
第24章
从辞职到入职都很顺利,宽阔明亮的直梯里,林白汐身旁站着一名年龄相仿的女性,他被安排进了东洋证券的研究所,对方作为首席的助理,负责帮他办妥入职的若干手续。
轿厢后壁由一块镜面不锈钢制成,全高镜,光滑锃亮,女人的黑色漆皮高跟鞋,毫无褶皱的套裙下摆,以及他们脚下的黑金花大理石板,皆清晰可见,不染微尘。
林白汐目光发散,脑海里浮出那台老式电梯,灯光昏黄,人挤人,肩撞肩,他缩在角落里,倒影晕成一个人形轮廓,混沌的亮。
“白汐,你的工牌。”
李芸把一个灰色卡套递给他,同色的挂绳垂过女人手背,在灯下微微泛光。
林白汐回了神,接过定制的工牌,视线落在职位那一栏———
助理分析师
指腹贴着五个字,摩挲了下。
“谢谢。”
“不客气。”李芸勾起一点嘴角,笑容优雅且疏离。
“手续都办完了,我现在带你去研究所,和团队的同事认个脸,不用太紧张。”
“欢迎加入东洋。”
她伸出一只手,林白汐虚握住她的手指,晃了晃,两人相视,友好一笑,几秒后各自收回了手。
研究所的同事刚开完晨会,陆陆续续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无精打采的,哈欠连天。
林白汐被分到石油化工组,工位在靠窗的一角,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低头可见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其他组员很快接纳了他,或者说,在高负荷的工作之下,加入和离开已为稀疏平常,大家报了名字,添加完联系方式,便投入到今天的工作之中,对他的隐私信息并不多问。
林白汐也不爱在工作中交友,他习惯孤军作战,热情比冷漠更令他难以消受。
隔壁位坐了个年长他一些的男人,名叫王韬,大概是北方人,身量颀长,说话字正腔圆,带了点口音,对他十分友善。
王韬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但一笑就多了分憨气,典型的老实人面相。
他帮林白汐打开电脑,介绍了桌面几个软件的用途,又热心地教他怎样操作。
之后组长也来露了个脸。
那是一名年逾四十的职业女性,姓赵,踩了双恨天高,脸上略施脂粉,留着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身材娇小但气场强大,讲话也简练。
赵组长给他布置了工作任务,同时交代王韬作为前辈提点自己,随后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口。
“白汐,我好久没看见组长这么和蔼了。”
王韬上半身倾向他,掩着口鼻嘀咕,眼睛还在往门口瞟。
“组长平常不是这样子的吗?”
林白汐初来乍到,待人接物还无法自如,一时因为惊讶而睁大了眼。
“当然不是。”
王韬又把声音压低一度,透露道,“你身后那个位置坐的人,上个月刚进来的。”
“组长当时就和他说了两句话,剩下的全靠他自己摸索,哪里讲得像刚刚这样细。”
“就怕你听不懂,不习惯一样。”
“这样吗……”林白汐垂下脸,捏着手指,声音越说越小。
在收到邮件时,他也怀疑过入选的正当性,沈清庭为了让他心安,干脆把事情始末都讲清楚。
他了解自己性子要强,因而仅在开始时举荐了他,为他争取来笔试资格。
至于后来的面试,沈清庭并未出手干预过,竞聘成功是自己与东洋相互选择的结果,没有什么所谓内幕。
听了沈清庭的解释,林白汐这才如释重负。
所以,组长会对他和声细语,是因为今天心情好吧?
林白汐猜想。
中午,王韬带他去公司食堂用餐,回来后,办公室的遮阳窗帘都被放了下来,屋内暗蒙蒙的一片,工位外的空间摆上了数张躺椅,各位同事正蜷在躺椅里午休,讲究点的还自己带了眼罩,再拉上一条小毛毯。
“习惯就好,大家都是这样的,将就一下。”
王韬见林白汐一脸诧异,拍了拍他的肩膀开解。
“嗯...我有心理准备的,工作压力的确变大了。”
林白汐笑笑,转瞬就恢复如常。他们提着脚跟走回工位,王韬也拆出了自己的躺椅,往座位后的过道一铺,一躺,头枕着胳膊,几分钟就安然入睡,比磕了安眠药还神。
林白汐打开手机,也下单了一把折叠椅,随即趴在桌面闭目养神,意识迷糊的时候还在想着,幸好他离职的时候把护颈枕也一起带走了。
下午上班,林白汐继续写早上的报告,组长在他的电脑里拷贝了报告资料和估值模型,变量都已整理清楚,林白汐在王韬的点拨下,渐渐熟练于用“CTRL+”在数据间来回切换,并琢磨出了些许规律。
熬到下班时间,林白汐伸了个懒腰,保存好文档,正要点击关闭,转眼一瞥,却发现大部分的同事都还在对着电脑打字,手在键盘上飞舞不停,看不出有要下班的意思。
隔壁的王韬也是如此,这人一脸苦相地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薅一把后脑勺,可他打开的文档只写了寥寥几句话,似乎憋不出来,遇到瓶颈了。
“王韬,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呀?”
林白汐看了眼时间,悄悄地问王韬,声音泄出一丝焦灼。
算上车程,他现在得去赶公交接韩朵了。
“你活干完了就能走,我手头有个行研报告要交,基金经理催得紧,明早前得给他搞出来。”
“今晚又要加班了。”
王韬搓了把脸,快把屏幕盯出一个洞来,不住地叹气。
“对了,组长早上让你写的那篇,后来催你了没?”
林白汐摇了摇头,不确定地答道,“没有吧.....”
他边说边检查了一遍邮箱和通讯软件,组长确实没有催过他。
“我记得她走之前说,让我在三四天内写完...”
“三四天?”
王韬瞪圆了眼睛,举起大拇指,叹道,“萌新,牛。”
“好吧,你可以下班了,不放心就再多待一会,我得继续肝报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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