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说话间,赵离人递给了他一个攒金织的软滚滚很是可爱的小靠枕,“累了吗?靠一下还 是想睡一下?”
陈庭月摇摇头,接过靠枕垫在身后,片刻后,迟疑了一会儿道:“不过你还是同我说说罢,到时需注意 些什么,不然万一惹了什么麻烦,总归是不好的。”
自回京后,这一世,他一直待在太子府里鲜少出门,压根儿不知如今朝堂上是何种情形。更不知与前世 是不是有所不同。
赵离人见他认真的神色,还真仔细想了想,片刻后道:“你这么说,我细想了下,好像还真没什么人是 不能招惹的。”说完轻笑了两声。
陈庭月被他这么一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便低下头不理他。
赵离人笑了笑便罢了,又给他倒了杯茶道:“好了好了,我同你赔罪,不该逗你的,你别气,气大伤 身,你身子本就不好。”
陈庭月看了他一眼,仍是沉默不语。赵离人继续赔罪道:“我知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说的也是真的, 你听我细细同你说来。”
“这些年,皇上渐渐对朝堂之事愈发倦怠了,说是不理朝政也不为过了,故而都是我与诸位阁老商议着 行事的。”
“至于后宫......我外家已经无人了,剩下的那些嫔妃无需忌惮。”
“太后嘛”赵离人嗤笑一声,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就成了”
“其他剩余的王公大臣就无需我说了吧?”
“所以你哪怕就是犯了通敌卖国的欺天大罪,我都能保下来你,你还有什么不安的吗?嗯?”
陈庭月窘迫的暍了口茶,他觉得赵离人最后那句‘嗯? ’有些过于轻佻了。不过见赵离人神色正常,便安 慰着自己想多了。
放下茶杯,陈庭月苦笑着道:“我通敌卖国做什么又不是闲的慌。”
赵离人哈哈一笑道:“别较真儿,我就这么一说,打个比方罢了,别在意。”
陈庭月摇摇头不赞同道:“别人这么说说也就罢了,你堂堂一国储君,这话实在不该说,若是被旁人听 去了,轻则流言四起,重则就是一大把柄。”
这话赵离人敢说,就能保证不会流传出去,不过陈庭月如此说了,赵离人仍是受教的点了点头,笑着应 道。
一路晃晃悠悠的如同游玩一般。本来十来日的路程,去时,被赵离人生生压到三日便到了。如今回去不 紧不慢的晃悠着,竟晃悠了半个多月,才看见京城的城门。
京中早就得了消息,如今文武大臣都站在城门口迎接着。
祖宗家法虽有言:身有疾者,不可为帝。但谁让当今皇帝只有这一个儿子呢?不能说只有一个儿子,应 该说只有一个孩子!
赵离人作为当朝当今皇帝唯一的儿子,又是嫡子,哪怕身有不便,也是异常尊贵的,不管他能不能当皇 帝,都不是任何人可以轻眼的。
不过说来,这么些年了,众文武大臣都不知道这皇上是咋想的。历代皇帝都是多子多孙,生怕血脉延续 不下去,只这当今圣上,就赵离人这一根独苗苗。
妃子佳人的宫里住的满当当的,楞是一个都没有。你要说这皇上不行吧?那太子哪来的?你说皇上行 吧,那怎么就太子一个呢?
这其中当然有许多的弯弯绕绕,那些新晋的自然不知,那些知道的老臣,全都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敢 说。
容不得他们多想,太子的尊驾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众人急忙整理衣衫,上前两步,待太子的尊驾停下来之际,乌泱泱的一群跪倒在地,口中高喊:“恭迎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去,千千岁。”
马车四周的蜀锦纱布已经换成了云锦的遮光布。众人看不清车里的情形,当然,也不敢往上看。
坐在马车上里的赵离人没有出来的意思,给陈庭月斟了杯茶,才道:“起来吧。”
坐在外间的小太监急忙高喊:“请诸位大人平身!”
众人这才起来。
城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稍微恭迎了一番后,便让开了路,让太子的尊驾过去。
仪仗队、侍卫队这才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众人先回了太子府,稍作安顿了一番,赵离人将陈庭月领进了自己的院子,这才道:“舟车劳顿有些辛 苦,你先在此处休息会儿,我先去趟宫里。”说着轻轻拍了拍陈庭月的手。
陈庭月笑笑,道:“我无事,你快些去吧。”
赵离人点点头,吩咐道:“好生伺候着。”众人连忙行李应道。
同陈庭月点点头,赵离人这才离开。
车马虽走的慢,但他身子本就不好,总觉得不适,只是没说罢了,见赵离人走远了,陈庭月才放下脸上 的笑意。
揉了揉胸口的闷痛,扯了扯嘴角,左右看了看。这时,太子府的管家太监王棉上前,脸上带着笑,恭敬 道:“四主子,殿下走之前瞩咐了膳房的人,给您预备的燕窝好了,奴才已经让他们送来了,您先用些,稍
后服侍您歇息可好? ”他看出了陈庭月的倦意,但是赵离人已经盼咐了,让他吃了再歇着。故而这才上前。
陈庭月点了点头。王棉松了口气,笑容更深了些。行礼过后,便退下了。
不多时,一位身着齐衫流云浅色长裙的宫娥端着一碗燕窝就进来了。
太子府里的奴才都是经过层层把关,层层筛选进来的。容颜或许可以不出众,但是嘴巴一定要最严,规 矩一定最好的那种。有些个心思不正的,早早就被筛了下去。留下的都是最有眼力见儿又心里又都有份儿 的。
恭敬的将碗放在桌上,宫娥垂首退在一旁。轻轻用勺子舀了几下,陈庭月慢慢的暍了下去。
又稍微等了一会儿消了下食,王棉笑眯眯的带着陈庭月去了寝殿。
陈庭月之前便是赵离人一同住在寝殿里的,自然轻车熟路。不过进去之后,就发现了不对。
之前寝殿里是两张床,中间用十二折的琉璃山水画屏风隔着。
现在那扇大屏风已经不见了,就连床都只剩下一张。之前的床是金丝楠木的,现在这张却是红木的。
陈庭月皱了皱眉,张嘴欲问,想了想还是算了,等赵离人回来再说吧。
深呼了一口气,陈庭月转向王棉,“这是殿下的床榻,尊卑有别,我不能睡,还有其他屋子吗?”
王棉面带难色,“四主子,屋子是有的,就是没用熏笼熏过,有些潮,不好住人。”
陈庭月蹙了蹙眉,“没事儿,将就一下好了。”说着,抬脚就要出去。
王棉急忙跪在地上,一脸难色,“四主子赎罪,殿下走前吩咐了,让您住在这儿。若是回来看您住的是 受潮的屋子,必定责罚。求四主子看在殿下的份儿上,先歇息吧......”
陈庭月眉头拧了拧,看了王棉一眼,吐了口气,“罢了,便先在这儿吧,等殿下回来再说。”
王棉松了口气,“谢四主子体恤。”说着,就招呼宫娥上前帮陈庭月宽衣。
摆摆手示意上来服侍的宫娥退下,陈庭月自己将外衫褪去,便趟在了塌上。他确实有些累了。
心里暗想着:这身子也太差了,如今只是坐了几日的马车,就有些不适了。正想着,没一会儿便睡熟 了。
守在殿中的宫娥愈加不敢发出声音了,如同傀儡一般的垂首站着。
再说赵离人,换了玄色蛟龙朝服,头戴九龙蟠冠。进了宫,先去乾清宫给皇上请安。
虽说这些年皇帝愈发懒怠,但他只要还未退位,他就是这个王朝最具有权利的一个人,哪怕赵离人是他 唯一的儿子,也要守他的规矩。
皇帝高高的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赵离人,意味不明。
因着赵离人行动不便,这些年早就免了他的礼数。如今问过好后,就垂眸坐在轮椅上。
“这次出巡可还顺利? ”皇帝问。
“回父皇,一切顺利,一路走来,百姓虽不能说安居乐业,倒也衣食无忧。”赵离人回答。
“是吗?朕怎么听说此次你在庐陵待了半月有余,这是为何?”皇帝有些意味不明的问道。
赵离人心里轻笑一声,暗道:“来了。”他知道这事儿根本就瞒不住皇帝,当然,他也没想过要瞒,他 心里有数,皇帝不会做什么的。
虽然这些年他们父子之间关系微妙,已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反而有些像是互利互助的意思了。
赵离人拱了拱手,扬声道:“回禀父皇,儿臣在庐陵待了许久是有原因的。”
“哦?那你便说说吧。”
“儿臣初到庐陵时发现了许多绿林草莽聚集在了一起。这些人大多都目无王法,视人命如草芥,儿臣恐 生变故,届时百姓受影响,故而在庐陵待了一段时间。”赵离人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着。
“那你发现了什么吗?”
“那些江湖门派之人聚集在一起确实是有所活动,儿臣到时,正聚集在一户人家聚众闹事。儿臣便传唤 了当地官员,让当地官员整顿了一番而已。”
“可是我怎听说你动用了官兵军队? ”这句话隐隐有种怪罪的意思了。
赵离人神色不变,回答道:“回父皇,实在是那些绿林已经聚集在了一起,若不动用官兵,恐怕他们不 会心生畏惧故而退却,儿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是这样吗?”皇帝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佛祖,语气越发不明。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确实如此。”赵离人共这首,垂着眸,神色镇定,语气沉着。
皇帝不再讲话。他身为皇帝,拥有最大的权利,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不说,自有他的考量。
闭了闭眼睛,话锋一转,皇帝道:“你皇祖母挂念你已许久了,如今回来了,便去看看吧,别让她担
心。”
赵离人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闻言拱手回道:“是,儿臣知道了。”
“去罢。”摆摆手赶他出去,皇帝已经不想应付他了。
赵离人顺势退了出去。殿中的皇帝高高的坐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莫名。
见赵离人出来了,谢阳上前推着他的轮椅,低声道:“殿下,回去吗?”
赵离人摇摇头,“去寿康宫。”
谢阳低声应了一声,推着轮椅朝着寿康宫而去。
早早就得了消息,赵离人到时,太后张氏的贴身嬷嬷冯嬷嬷已经等在了殿外。
“哎呦,殿下总算是到了,太太娘娘等了您许久呢。”冯嬷嬷上前笑着行礼道。
赵离人笑笑,身后的谢阳木着脸。
“与父皇多了会儿话,一从乾清宫出来就过来了,孤该死,让皇祖母等了这么久。”
冯嬷嬷笑道:“殿下言重了,与皇上说话本就是应该的。”说着将赵离人引了进去。
此时太后正坐在殿中,一旁的宫娥轻柔的给她扇着风。一见赵离人进来了,太后扬起了笑意,不等赵离 人行礼,招着手道:“快免了礼吧,上前来让哀家瞧瞧,走了这么许久,可是瘦了?”
赵离人轻抬了手,谢阳将轮椅往前推了两份。
赵离人笑着道:“劳皇祖母忧心了,孙子不孝。”
太后细细看了看他的神色,笑着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跟皇帝都是哀家的心头肉,不忧心 你们,还能忧心谁啊。你这面色有些不好,可是身边的人伺候的不好?”
“想来是舟车疲劳的缘故,应该无甚大碍。”赵离人想了想道。
太后不赞同的摇摇头道:“哀家还是不放心,肯定是你身边的人不经心,你看你这脸色,都有些像是生 病了一样。叫个太医来给你看看吧。”
赵离人失笑道:“只是有些劳累了,哪里需太医来看了,孙儿并未感觉不适,歇歇便好了。”
“唉,你这孩子,可别讳疾忌医啊。”太后苦口婆心的劝道。
“孙儿省得,皇祖母放心吧。”
“哀家哪里放的下心啊!”太后正感叹着,话锋一转,继续道:“这样吧,前儿内务府刚好送来几个宫 人,这几日哀家看他们伺候都是顶好的,你挑一个去,贴身伺候你,哀家也能放心些。”
赵离人心头冷笑,她知道自己不会随便让太医瞧的,刚拒接了一次,不能再拒她第二次,她就是在这里 等着呢。
不过面上丝毫不显,笑着道:“劳烦皇祖母忧心了,儿臣惶恐。”
“为你们这些儿孙操心,不是我们这些坐长辈的应该的吗? ”太后笑着道。说着微微抬了抬手,旁边的 冯嬷嬷委了委身,轻轻的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领了五六个容颜姣好的宫娥进来了。一字排开,抬首垂眸,以方便赵离人看清他们的长相。
赵离人随意的看了一眼,随手点了一下道:“就最右手边的那个吧。”
太后看了那名宫娥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道:“你眼光不错,她在这几个人里虽不算是拔尖的,但也样 样都行的。”
赵离人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又装了一会儿母慈子孝的做派,太后才道:“行了,时辰不早了,哀家就不留你用膳了,你看你这 脸色难看的,快回去歇着去吧。”
赵离人笑着拱手道:“是,那孙儿就先告退了。”
“好好好,去吧,万一有哪里不舒服,就快去宣太医看看,千万别讳疾忌医。”太后再次瞩咐道。
赵离人点点头应着。谢阳上前推着赵离人退了出去。
直到赵离人的身影瞧不见了,太后脸上的慈爱如同点了开关一般,刹那间消失不见。神色淡淡的瞧这赵 离人离开的方向轻笑了一声。
旁边的宫娥如同没看见,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冯嬷嬷上前念叨道:“坐了这么一会儿子,太后累了吧?快趟下歇歇。”说着扶着太后起来。
张太后就这冯嬷嬷的手起来,淡漠道:“这点子累有什么值当的,只要这丫头能给哀家生下皇室正统血 脉,一切都值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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