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人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腿上扫了两眼,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两人边往外走边解释道:“本就跟你说 了,没什么严重的,轮椅也多是给外人看的,在自己府上就没甚必要了。”
“给外人看的? ”陈庭月疑惑,“给谁?”
“嗯,之前确实是需要轮椅,后来好些了,就或可或无,之所以还坐着,不过是给太后瞧的。”
“我听你几次三番提到太后,她是不是......”陈庭月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是。”赵离人给了他答案。两人坐到饭桌上,赵离人盛了碗汤给他,继续道:“我们这当今太后可不是 省油的灯,虽不怕她,但也嫌烦,索性坐着轮椅让她能安点儿心,我也能省心一些。”
张太后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初刚入朝的时候,在宫外建造太子府的事情,就是她在身后推波助澜 的。不然,他身为太子,理应入主东宫,如今却顶着太子的名头住在宫外,不论如何,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的意思。
不过住外面确实比住宫里方便些,这点儿上,说良心的,赵离人还是有些感谢张太后的。
陈庭月想了想上一世太后的所作所为,心里就有数了,便没再多问。赵离人也没多说。当然,没说并不 是不相信他,而是觉得没有必要,有些腌攒事情说出来确实有些污耳朵。
别的不多说,两人一会儿工夫就吃完了饭。吃过饭也并未马上就休息,赵离人领着他在院子里散步。
边走着,赵离人开玩笑道:“你也好歹在这府上住了两年多了,哪哪儿都认识,怎么被欺负了就是不知 道去找我的路呢?。”
陈庭月大窘,忙声道:“快别说了,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啊。”
赵离人不以为然道:“你有什么可丢人的?丢人的是我还差不多。”
陈庭月一愣,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巴没有说话。
赵离人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见着他的模样也并未解释什么,而是慢条斯理道:“在我自己府上让你受 此大辱,我才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陈庭月又一愣,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他以为......是赵离人觉得那个妾室被他染指了......才觉得丟人
的呢......
片刻后,陈庭月才抿了抿嘴唇,轻声道:“说这个做什么,本就是我自己不小心,给你惹了事。”
赵离人哼笑一声,牵起他微凉的手,“你要跟我究其根源喽?那我们就得从小开始算起来了。”
陈庭月哑然,“怎么又说到这个上来了”
“是你要说啊,你要跟我算的。”赵离人揽着他的肩,轻轻亲了一下。
陈庭月都快习惯了赵离人是不是的动手动脚。
“我没算啊,我什么都没说。”陈庭月哭笑不得。
“你说是你不小心,那若是你身子还好的话,根本就不会不小心,一个女人,你肯定能躲的开。而你的 身子不好的缘故归根结底就是因我而......”
“好了! ”陈庭月轻暍,打断赵离人的滔滔不绝。
赵离人一噎,动了动嘴巴没有说话。
陈庭月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要没甚好说的,就快闭嘴吧,别说些让我起火的话。”
嘴巴动了半天,赵离人楞是一个字都没再说。两人转悠了两圏便回房了。
临到进门了,赵离人才道:“陈小四啊陈小四,你也挺厉害的啊,当今太子你都敢呵斥了?你出去打听 打听去,除了你,谁敢训斥我?”
陈庭月难得的眨了眨眼就,有些轻佻道:“呵斥值当什么?打我都打过。”
一听这话,顿时想起两人刚见面那会儿,赵离人撑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道:“那个时候是两天没吃饭 了,又累又饿,狼狈至极,故意装的,你真以为我被你打了啊?”
陈庭月自然知道他是装的,轻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进了屋也并未马上就上床睡觉,坐在塌上暍着茶。陈庭月这才想起来,“对了,你让人收拾间屋子 出来吧。”
赵离人看了他一眼,将倒好茶的茶盏放在他跟前,“收拾屋子做什么?”
陈庭月无奈的叹了口气,“住啊,你这儿就一张床,不收拾屋子我住哪?总不能躺地上吧?”
“一张床不够你睡啊? ”赵离人哼笑一声。
陈庭月耳朵尖儿顿时红了,“那是你的床。”
“我知道啊。”赵离人语气含笑,“这床够大,我俩睡绰绰有余。”
陈庭月愈发羞赧,窘迫的看向旁边奉茶的宫娥。好在那宫娥垂首敛眸,一副聋子瞎子没听到没看到的样 子。
赵离人忍笑,“我跟你说话呢,你老看她做什么?”
陈庭月大窘,“你快住嘴吧。”
赵离人眼含笑意,挑了挑眉,老实闭嘴。怕等会儿真把人逼急了,真把他自己扔这儿了。
陈庭月自然羞赧的不行。但他对赵离人本就有情,再加上......两人也行过周公之礼......所以同床共枕
并没有很抗拒。
反正......陈庭月将心里那些世俗大义全抛开。他都守了两世了。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也实在不愿将他推
幵。
两人又暍了两杯茶,便不再暍了,本就要睡了,茶暍多了怕有些睡不着。
又说了一会儿的话,两人这才起身去了寝殿。陈庭月自己习惯了,所以拒绝了宫娥的服侍,自己将腰带 外衫植去。
宫娥们服侍了赵离人后便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两名小太监在门口守夜。
赵离人接过陈庭月的衣衫,挂在木施上。两人这才躺了下去。
想着陈庭月睡了一天,怕他睡不着,赵离人就跟着他随意的说着话。慢慢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陈庭月的 声音有些低了。赵离人笑笑,便不再说话。果然,没一会儿陈庭月就又睡了过去。
没办法,他现在这个情况很容易就累了,只能多睡些。
赵离人无声笑了笑,将陈庭月拉进自己怀里,在他额心处轻轻吻了吻,也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两人都 睡了过去。
不过到了夜半,还是出事儿了。陈庭月毒发了!
这是赵离人第一次见识到这毒的威力。
原本睡的正熟的陈庭月猛的睁开了眼,险险将破口而出的声音压了下去。他顾及着旁边躺着的赵离人, 连气息都不敢改变。拼尽全身力气压着自己的各种反应。
他的浑身都在颤抖,死死咬着唇,慢慢从赵离人的怀里退出来。只这一个动作,就已经叫他筋疲力尽。
轻轻的翻过身面朝着里面,将被子的一角塞在嘴里,紧紧闭上了眼睛。任由浑身从头到脚的那种削骨剥 皮的疼痛。
这痛,他再熟悉不过了,上一世他已经忍受了好几年了。这毒每月发作一次,一时之间不会要人性命, 却极其伤身,无时无刻都在侵蚀中毒者的身躯,摧残中毒者的精神。
上一世的他,说是被毒死,其实也是他自己放弃了。他不想再煎熬下去,他想死......
因果轮回,一切皆有定数,哪怕再来一次,重活一世,他还是中了这毒。就是不知道这一世是死......还
是能找到解药......
第五十五章 聘礼
煎熬着,不知该熬到什么时候,不知还能再熬到什么时候。渐渐的,连手脚的痉挛他都感觉不到了,只 觉得痛,从骨头缝散发出来蔓延全身的痛,痛的他连死都没有力气。无数次,他都觉得,自己应该就会这么 痛死了
浑身如同水洗一般,他下意识想往外挪两分,生怕碰着了赵离人,但是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更妄论挪动身子?
发丝凌乱的贴在他的脸上,额上,使他更加的狼狈,他却将脸和埋进了被子。
过了多久了?陈庭月不知道,好像一盏茶的功夫吧?又好像已经过了半夜,渐渐的,他的神志有些发 迷,又是熟悉的感觉,陈庭月知道,他后面要昏过去了。在赵离人的身旁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可以说有些 放任着,让自己昏过去
慢慢熬吧......还有一夜要熬呢,昏过去了至少能安稳点儿应该没吵到他吧?
这是陈庭月昏过去时最后的想法。只是,他好像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听错了吗?
他没听错,赵离人见他这个样子都急疯了。
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血红的双眼,惊慌失措的脸庞和颤抖的手反映出了赵离人的慌乱。
“传太医!快传太医!快啊!”听着他的嘶吼,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谢阳听到了动静刚好来到殿前,急忙抓住小太监沉声瞩咐道:“万万记得,不可声张,若有人问起,就 说殿下忽感不适,别的什么都别说,快去!”
小太监急忙点着头,慌慌张张的往外跑。
赵离人觉得自己的心跳如同惊雷,咚,咚,咚。跳的他难受,跳的他心慌。
他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异常,以为小四只是睡不着而已。谁知等他发现不对掀开被子的时候,陈庭月正如 同一个破布娃娃般瘫在床上。
赵离人一点儿都没说错,就是瘫在床上。浑身上下如同水洗一般,别说衣物了,连被褥都浸湿了。
潮湿的黑发对比着他死白的脸,给赵离人的错觉就是......陈庭月已经死了,陈小四死了。
颤抖着手将陈庭月抱起来,赵离人没松一口气,他觉得心都已经要跳到嗓子眼儿了。长这么大,他从未 如此慌乱过。
小四没有一丝神志的趟在他怀里,压抑的他险些发狂。怒吼道:“太医呢!怎的还未到?人都死了 吗?”
他这般疯魔的样子,众人见了皆是头皮发麻,无一人敢上前。谢阳快步上前,低声道:“殿下,先让属 下给四主子输些内力吧。”
“那你还等什么?快啊! ”赵离人颤着嗓子红着眼,厉声呵斥道。
谢阳急忙上前,将小四摆好,让赵离人扶着些。将内力运至手上,将双手贴在他的后心,缓缓的输着内 力,已图缓解他的疼痛。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若内力有用,上一世陈庭月也不至于忍受了这么多年。为今之计,不过是病急 乱投医罢了。
所幸,太医很快就到了。张太医都是老熟人了,根本不用说,见此状况,连礼都来不及行,急忙上前号 脉。
把了片刻,张太医往后一退,跪在地上沉声道:“启禀太子殿下,公子这是毒发了。”
“那你还不快治?跪在地上他就能好了? ”赵离人红着眼厉声道。
张太医面露难色,道:“回殿下,微臣无能,不识此毒,只能用药稍微缓解陈公子的疼痛。”
闻言,赵离人大怒:“治不了病孤要你何用?孤命你太医院所有太医即刻会诊,给孤商量出来怎么治! 若治不好,别怪孤手狠!”
“是,微臣即刻就去。”张太医白着脸说着就要退出去。
“等等。”赵离人道。张太医又急忙跪了回来。
“先将止痛的药开来,快去!”
“是......是......”张太医擦着头上的汗急忙退了出去。
这时赵离人怀里的陈庭月发出一声呻•昤。赵离人一震,赤着眼,急忙低下头轻声道:“小四小四......”
陈庭月勉强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赵离人,强忍着到嘴边儿的痛苦呻吟,牵强的扯了着嘴角,低声 道:“吓着你了 ......”
赵离人鼻子一酸,险些说不出话来。
抱着陈庭月的手一直在抖,“你真的是吓死我了?你是不是忘记我说了什么了?我说过的,你若是不舒 服,一定立刻告诉我,你为何不吭声?”
“没......没事熬过今夜就成了......”
“我绝不让你再受这苦了,你放心你放心......”赵离人只觉得心疼的快要受不住了。他能感觉道陈庭月
在强忍痛苦。能感觉到陈庭月的颤抖。更能感受到陈庭月身上那一层一层的冷汗。
“好’,
这时,太医将药端来了,赵离人急忙一手抱着陈庭月,一手小心的给他喂着汤药。陈庭月也没问是什么 药,一口一口暍着。
喂了半碗,赵离人见太医还站在一旁,脸即刻就阴了下来,“孤让你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诊,你还楞在这 里做什么?”
太医连忙弯腰往回退着。都要出门了,陈庭月似是听清一般,挣扎着要起来。却根本没有力气。
“你起来做什么?别动。”赵离人抱着陈庭月不让他挣扎。
陈庭月急的惨白的脸都冒出一丝血红来。“不是......你让太医院会诊什么?”
“太医无能,”赵离人脸色阴鸷,“竟连你中的什么毒都不知,我让太医院会诊,给你瞧病。”
“你......你......你是傻子不成?若真......闹的满城风雨,该如何收场? ”陈庭月气急,只觉胸口一直往
上涌着什么。
“你别急......只有会诊,才有一线生机,我不可能看着你受罪!。”赵离人阴鸷着眸子,动作却无比轻
柔的在陈庭月胸前顺着气。
“你......你现在给我把那太医叫回来......”
“小四!”
“叫回来!! ”
“好好,我叫回来,你别气......”见陈庭月如此强硬,赵离人无法,这才指使谢阳去追人。见谢阳出了
门,陈庭月才松了一口气。
强压着身上蚀骨般的疼痛,“你怎的如此糊涂?闹的那般人尽皆知,你可知后果?”
“我知道。”赵离人扶着他躺下。他怎么会不知?自是再清楚不过了。但是那有怎样?
不管是觉得他昏庸,还是觉得他荒谬。他都不在乎。
想来应该是太医的药有些用,陈庭月觉得好似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听到赵离人的话,陈庭月气的头脑 发晕,“你既知,为何还要这般?你现在还不是皇帝,还不能无所顾忌,我死我活都无所谓。但是,你可知 一旦闹大,会怎么败坏你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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