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走出警局,闻易就来了电话,还是为了赌债,甚至威胁他。
卖掉见闻的股权让他套现了一大笔资金,钱一多,赌鬼的手就犯痒,他又输得血本无归,倒赔200万的时候,知道见好就收,转头就找陆远空来填这个永远在加深的无底洞。
他们约在了一间酒店的套房。
陆远空一进屋就往来开门的闻易脸上抡了一拳,又扭住闻易的左手,如果桌上有刀,他现在就敢砍了这个赌鬼的手!
陆远空抓他的手就跟抓猪蹄一样,费劲滑溜,但不妨碍他卸对方一只胳膊。
咔嚓一声,房间里只余下闻易的惨叫。
陆远空将这几日的愤怒全部宣泄在了闻易的这条胳膊上,他蹲下身掰住闻易的双下巴:“你在电话里说的话,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闻易疼得面部扭曲,全然没了刚刚威胁人的狠劲。
他刚刚在电话里警告不想给他还债的陆远空:“如果你不替我还钱,我就把当年的事都抖出来!”
陆远空掐住闻易的肥脖子:“最近是猪油吃多了,胆子养得这么肥?”
闻易一口咬死:“我表哥的死,本来就是你害的!”
当即被陆远空抽了一巴掌,脸上横肉抖三抖。
陆远空凶狠地道:“你没有证据,说出来又有谁会信?还敢拿这件事威胁我?这几年,我给你平了至少三个亿的债务,要不是看在闻澈的面子上,我他妈还会管你的死活?就该让那些债主上门,砸碎你家玻璃,看看你父母亲受不受得住这种惊吓!”
闻易从地上爬起来,粗声反驳:“如果我表哥没死,我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他会管着我,但你把他害死了,你就该来管我!!”
“我说了,闻澈不是我害的!”陆远空觉得这番对话蹊跷,平时闻易极少会主动提及闻澈,他起身,警惕地梭巡起客厅,“你不会是想套我的话录音吧?我告诉你,盗录的音频不能作为证据,如果你是想给厉少峣那个狗东西提供线索来换钱,我劝你尽早死了这条心!”
闻易躲闪地把后背靠到墙上,这一举动太过怪异,陆远空很快发现异常,上手就把他翻过来,果然从裤子的口袋里发现一只工作中的录音笔。
他冷笑着将录音笔掰成两段,取出芯片,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烘烤,直至芯片变形,又将芯片和录音笔配件丢尽浴室的马桶里,整个操作行云流水。
他深谙毁灭证据之道。
闻易录音套话无非就是为了从厉少峣那里换钱,这下陆远空认定自己处在危险中。
他拿过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临近阳台的客厅隔音稍差,隔壁卧室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陆远空和电话那头说:“厉少峣肯定从见闻的账目里发现猫腻了。”
“还有他身边的纪知秾,我替您试探过了,他应该不记得当年和您的那些事,本来可以放过他,但我这次被拘留,很可能是纪知秾配合厉少峣下的套。他之前给我打过几通国际电话,应该都是在试水。宁杀错不放过。”
“他这样的人证一旦出现在法庭上,对您的打击是致命的。建议找人做掉吧。”
就在一墙之隔站着的知秾听得清清楚楚。
“...好的,朱先生,我今晚约他见面,市中心有一段刚修好的马路,夜里人少,好办事。”
陆远空挂了这通电话,转脸阴恻恻地看了一眼闻易。
闻易吞咽了口口水:“你当年也是这样谋划着杀了我表哥吗?”
“我从没想过要杀小澈,那一切都是意外。如果当年有得选,我宁愿在车上的是我。你这个蠢货,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闻易感慨道:“我表哥白拿那么多影帝了,我看那些奖杯就应该归你,人前人后你演的两副面孔,可比我哥专业多了。”
陆远空斜睨闻易一眼,“看在你身上和小澈有那么点血缘关系,我尚能忍着你,要是再管不好你的嘴,就没有开口说话的必要了,哪天你横死街头,大家也只会认定是债主做的,可跟我没有关系。”
闻易吓得瞪大了眼睛,他畏惧死亡。
陆远空见他安分下来,这才用手机拨了号码。
一阵悦耳的铃声,就这么从隔壁卧室传进了陆远空耳朵里。
纪知秾正被厉少峣捂着嘴,如果没有人捂着他,他已经崩溃尖叫,血丝爬满眼白,泪水全部盛进了厉少峣手心。
他只是想让知秾来了解真相,到时候不用想起过去也能去法庭上做个合格的人证。
但他没想到纪知秾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像是被吓疯了。
手忙脚乱地捂着他的嘴,不让出声,却忘了手机这一茬。
铃声响起来时,以秦小火为首的保镖都吓了一跳。
陆远空的反应极快,几乎就在十秒间,他就打开了卧室的门。
看到一屋子人后,他才知道,窃听笔只是个烟雾弹。
“好啊,果然设着套呢。”
他临危不乱,拿起手机,便要报警。
陆远空是律师,太知道怎么给人安罪名了。
最早出于警惕,他约这间客房就是用的自己的身份证,在未来24小时内,他都是这个房间的临时主人,他完全可以舌灿莲花地把厉少峣这群人说成入室劫匪,把自己塑造成完美受害人。
但一屋子的保镖也不是吃软饭的,在他拿起手机的那一刻,秦小火已经眼疾手快地夺下了。
空了手的陆远空笑了起来:“厉先生,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入室小偷了?还带着一个吓成这样的怂包?”
他看着抖若筛糠的纪知秾,嘲讽之意明显。纪知秾看他的眼里,写满了失望与憎恨。陆远空心思细腻不亚于厉少峣,也能读到他的这层感情,却不以为然。
“纪先生的眼睛真是多情,在你丈夫怀里还敢这样看着我,看来那晚酒宴一抱,你是对我一见钟情了?诶,虽然你是个二手...不对不对,算上朱锐。”陆远空意味深长地看着厉少峣:“是三手货了。”
厉少峣能明显感觉到纪知秾的精神在崩塌,因为他已经有些站不住,必须靠在他身上才能维持站立,他开始后悔让知秾接触到这么阴暗的事实了。
陆远空还在和知秾说话:“看来你也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了,那就把话说开了吧,我当初说,你和闻澈像,其实是诓你的。”
“拉近人际关系最有用的一招就是去抬举对方,尤其对你这种靠上床上位的废物而言,小澈是一步一个脚印踏上那个高位的,你?你哪配和闻澈相提并论,抬举你了。”
“可笑的是你还信以为真了,要不是今天在这里听了那些话,恐怕我刚刚一通电话,你就能屁颠屁颠地赶过来做我的诱饵吧?”
“闭上你的狗嘴!”厉少峣呵斥一句,陆远空立刻瞪他一眼:“你才是狗,只有狗,才会捡着我不屑的东西视若珍宝,小澈你也觊觎,纪知秾这种货色你也视若珍宝,还为了他亏了60亿市值,厉少峣,你怎会蠢到这种地步?!”
厉少峣还未说什么,怀里的知秾已经承受不住,软下身体,他不得不把知秾先扶到床上,拿出随身的救心丸喂他服下。
待他状况稳定,厉少峣才重新对上陆远空,这中间,陆远空想脱身逃窜,被保镖粗暴地抓了回来。
厉少峣看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就觉得恶心:“你怎么还有脸提闻澈?”
陆远空振振有词:“在他短暂的三十年人生中,有十年是全身心属于我的,我是他唯一的爱人,我没资格提,难道你这个杂种有资格?!”
“你爱他的方式就是杀了他吗?!”
“那场车祸是意外!我没有杀他!”
“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在狡辩。”少峣冲过去,照着他的脸给了一拳,陆远空被保镖挟制着,只能挨揍无法反抗,他啐掉口中被打出来的血,冷笑道:“你有本事今天就打死我,否则我一定去医院验伤,让你吃上官司。”
“60亿老子都赔得起,还在意几笔医药费吗?”少峣照着陆远空的肚子就是一脚,把人踹飞一米,砸到门板后落地。
陆远空吃痛,摔懵了几秒才爬起来,依然在笑:“你还想着...咳咳咳...想着替小澈讨公道呢?我告诉你,没有证据,证据早就销毁了,那个司机和那辆车,都已葬身大海,刹车线是我亲手剪断的,是我替小澈报了仇,而不是你这个花了六年时间都没有找到头绪的废物!”
“你真想替闻澈报仇,你现在就该自尽谢罪!”
“我不会死,我怎么会死呢?闻澈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能活得好好的,我一定要让他如愿的,可这六年,难道我就好过吗?”
陆远空满口都是血腥味,说出的话却也是掏了心的:“我每天都在想他,我在想他为什么那么固执,明明只要他去露个脸,就能有几千万的进帐,这么赚的生意为什么不去。他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小人物,居然能靠自己爬到那么高的位置,高处不胜寒,我怕他摔下去,我怕别人要害他,我跟商会的人打好关系,就是为了让小澈有个安稳的后路,难道我错了吗?”
“厉少峣,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一出生就在罗马吗?你有没有仔细考量过闻澈当年的处境?你知不知道他拿到那些奖项那些资源,明里暗里又得罪了多少人?他太单纯了,早就动了别人的大蛋糕,领完奖第二天,他就要去签新剧合同了,但那部剧里里外外都不干净,我只是不想他去蹚这种浑水!劝也没用,拦也没用,不得不用点手段,只要他受一点点小伤,休息个一两月,事情也就过去了......是当时的路况太复杂,那个司机会错了意......”
他说得冠冕堂皇,当真像在忏悔自己的过错。
只有厉少峣知道他皮囊下装的是最恶毒的灵魂。
“你不是不想他蹚浑水,你是怕他发现你跟商会高层的弯弯绕绕,你怕他知道,你一直在给那群人做洗钱的勾当,你那莫名其妙有所起色的律所其实一直在给商会的人打掩护。”
“你替他们包庇了多少罪行,他们杀人,你手上也跟着沾血,他们贪污,你就替他们洗钱,闻澈这样能号召票房的人,更是洗钱的好工具,你根本是恨不得把他一起拉下水,跟你一起同流合污,颁奖那天,新剧账目被查,你怕他发现猫腻,你怕他发现后厌弃你,甚至被他大义灭亲,所以你派司机去撞他。”
“你就是为了一己私利,把最爱的人送到刀口,见血后,你后悔了害怕了,可是已经晚了,你身上不仅有商会的脏水,更有闻澈的血,你哪还配再说爱他?!”
陆远空冷冷地看着厉少峣,尽管是仰视,却也不落下风:“配不配的,你说了不算,闻澈生前挚爱只有我,你在他眼里,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过客罢了。”
这话直接戳中了厉少峣的痛处。
当年他确实平平无奇,乍然从山区被送到了繁华的大城市,从一个普通小户成了豪门继承人,这中间过大的落差一度让他畏缩恐惧,甚至想要就此放弃。
直到遇见了闻澈。
他为了能够到这颗星星而奋发图强,成了今天厉氏集团最合格的掌权人,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只要闻澈还在,他就有机会,哪怕做不成爱人,做个并肩而立的朋友,知己,都好。
他从来也不敢贪心,对深爱之人他哪敢贪心?
纪知秾一直清醒着,他听见了所有对话,他不知何时从床上起来,走到厉少峣身边,黑色的眼瞳凝视着陆远空——他生前的挚爱,死后的挂念。
“他不会是过客。”他声音沙哑微弱,像断弦的古琴奏出来的残音。
陆远空根本不把纪知秾放在眼里,“你以为厉少峣对你是真心的吗?他就是个变态,得不到闻澈,就花了六年来找个差不多的替身!可你这样的人,连给闻澈做影子都不配!”
“现在他还想让你做人证,你是张农的那两年,做过的所有事,都足以让法官认定你和朱锐是同谋,他要是坐牢,你也等着一起进去吧,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是吗?”厉少峣举起手机,里面正接着视频电话,屏幕里,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在哭喊,“同归于尽的话,可不能忘了你的儿子。”
陆远空得意不屈的嘴脸一下垮塌:“你敢绑架Alen!”
“Alen?”纪知秾转头看向视频,里头被挟持的男孩看着不小了。
他忽然问:“他几岁了?”
他没有看着谁,只是这样低声问了一句。
秦小火见无人回答,便说:“9岁。”
“9岁...哈哈”纪知秾看着那个孩子,想起陆远空借口出差消失的那半年——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厉少峣看见知秾目光渐渐呆滞,随后失去聚焦,哇地吐了一大口血,玉山崩塌般在他眼前倒下。
第57章 得而复失(一)
闻澈如堕噩梦,六年前濒死的记忆绕上了他的脖颈。
陆远空在电话里用那副温润的嗓子叮嘱他:“亲爱的,颁奖结束后,回家里来,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他知道他说这话时一定是带着笑的,然后那张英俊的脸扭曲成了恶魔,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猛然收紧,撞击发生在那一瞬间。
他记得自己死前是没有痛楚的,那辆车开得太快,撞得太狠,甚至连痛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就这么要了他的命。
死得稀里糊涂,死得干脆利落。
六年前的苦难在六年后发作,他痛极了,恨不能蜷缩身体,却有人用手阻止了他。
“按住病人!不要让他扯到氧气管!”
“立刻安排手术!把心外科的李主任叫来!要快!”
众人的呼声夹带着手推床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不断涌来,耳边开始一阵轰鸣,渐渐地听不到其他杂音。
只有一道声音穿透一切,来到他耳边:“纪知秾,你不准有事。”
像是强迫性的命令,语气急促,声音粗粝,甚至带着颤抖,一点都不动听。
但听出说这话的人是厉少峣,闻澈便当这是天籁。
不听他的话,他总要生气。
为了不让他生气,闻澈挣扎着从噩梦逃离,努力地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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