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旗老胳膊老腿哆哆嗦嗦跑到他身旁,扶着他的手一直在抖:“二少爷,怎么样?”
他伸手想去碰柳溪桥的伤口,又怕弄痛柳溪桥,半路收回手,转头对赵林怒道:“赵林!你竟敢背叛慕家!”
“呸。”赵林吐了口唾沫,按着被柳溪桥打伤的肩膀,“什么慕家,不过是些酸臭文人,当初是救过我,那我这么多年给他们当牛做马也够了!”
“慕家对你那么好,前些年你异想天开说要去找什么武功秘籍,大人还给你拿了不少金银路费,逢年过节更是给你赏钱买酒卖肉,你无故拿钱挥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离开?”
“闭嘴!”赵林拿着那匕首比划着,“他们家当官那么多年,给点钱怎么了?况且我要的不是钱!我一个武林人士,应当在江湖闯出一片天地,却为了报什么破恩,在长安呆了那么多年!如今那卧江门说了,我制住柳溪桥后,他会用柳溪桥向归雁楼换残花酒,到时候分酒的时候有我一份!你根本不知道,武功对我们江湖人多重要!你一个老东西懂什么?!”
韩旗气的手一直在颤:“我知道知恩图报,不懂恩将仇报!慕家这么多年没把你我当下人,老爷更是把我们当朋友,你却伤害他的孙子!少爷拼命来救我们,你为了那什么劳什子酒做出如此下贱勾当,你猪狗不如你!”
柳溪桥在他们争吵时一直暗暗运力,却发现丹田间内力似乎被什么压住,丝毫提不起,同时手脚发软,全身无力,若不是身后有棵树,旁边还有韩旗扶着,怕是已经站不住。
他心里暗叹,这对慕家有恩的反而忠心耿耿,受慕家好处多年的却背后伤人。这人心当真难测。
若是楚听弦在,一定会笑他。
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柳溪桥心里忽然难过,便是刚才被熟人暗算,他也只是有些感慨。但一想起楚听弦还在等他,他忽然就心酸起来。
柳溪桥拍了拍韩旗的后背:“韩叔,不必与他置气,他只觉得他是对的,你就说骂上一天,他也只觉得你是个傻子,全天下只有他聪明。”
说罢低声道:“他们要对付我,我似乎中了毒,没办法保护,你趁我和他周旋的时候快跑,到钱塘城外孤鸿庄,找人救我,兴许我还有活路。”
韩旗老泪纵横:“二少爷,你唬我,你当我听不出来么?就算我找得到那地方,等我带人来,你早就完了。”
柳溪桥按在腰间的伤口,白衣被血浸透,蔓延开来像是画纸上绘了一朵海棠花一般,他还要说的时候,脸色一变,听见有许多人向这边跑的脚步声。
这呼吸之间,卧江门的匪首带着手下四五十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柳溪桥心中一紧:如今骗不骗韩旗,也是谁都走不了了。
那匪首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啊柳溪桥,这是你家老仆人特意找来的毒药,专门废武功的,传说还是苍舒教的呢,反正不管真假,看样子见效了。”
说罢他对赵林竖起大拇指:“赵大哥这招妙啊,没想到真成功,我还怕你失手呢。”
赵林抱拳:“好说,残花酒分大哥一口就行。”
匪首道:“那是自然,怎么着少不了你。”
说罢他拿着把鞭子晃悠悠往柳溪桥那边走,韩旗见状瞠目欲裂,挡在柳溪桥身前:“二少爷别怕,韩叔在呢,韩叔保护你。”
柳溪桥心下着急,无力地推着他的后背:“别管我,快走。”
匪首笑道:“这老东西倒是倒是忠义啊。”说罢他一鞭子抽过去,正好抽在韩旗脸上,将老人一把掀翻在地。柳溪桥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
匪首踩着韩旗的身体:“不过呢,老东西实在碍事。”
柳溪桥听出他话里杀意,瞳孔一缩:“这都是你我之间恩怨,与他无关,放了他。”
匪首道:“哦。”说罢拔出腰间挂着的短刀,一刀向韩旗的后心插去。
柳溪桥在他拔刀时身形一晃,用尽全身力气伸手去抓那把刀,手心握在刀锋上,血一滴滴坠下来,滴在韩旗的衣袖上。
韩旗睁大眼睛,慢慢偏过头,看着柳溪桥,用尽力气断断续续道:“松手……”
柳溪桥看着按理说应该在家含饴弄孙的老人气若游丝地看着他。他慢慢抬起眼睛,看见那匪首狰狞的笑脸。
匪首将韩旗一脚踢开:“主仆情深啊,行,成全你俩,反正这老东西也快断气了,爷先抓紧时间教训教训你。”
匪首又是一鞭子抽过来,这次没有老人挡在他身前帮他挡住。这一鞭子结结实实抽在柳溪桥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柳溪桥咬着牙没吭声,冷冷看着那匪首。
匪首乐了:“硬气啊。”说罢又两鞭子抽上去,转头对身后的人嬉笑道:“现在不叫,一会到床上估计叫的最带劲。”
水贼们哄然大笑,污言秽语,充斥于耳。韩旗翻过身,向柳溪桥爬去,却被柳溪桥轻声喝住:“别过来。”
匪首听见这句话,把鞭子一扔,抬手将短刀捅进柳溪桥右肩,将他钉在树上,柳溪桥没忍住闷哼一声,随即又将声音压回去,只胸膛不断起伏,气息越发紊乱。
匪首转着刀柄道:“原来不是哑巴啊?”说罢他狂笑道,“本来想直接把你绑去归雁楼换残花酒的,可别说归雁楼没有,就算真没有去搞来一些总不难吧?不过看来我那短命老哥说得对,长这么张漂亮脸蛋,不带上床太可惜了。虽说我不太喜欢走后门,但是今天也为你破回例,等哥哥废了你的武功,就带你回去快活!”
说罢匪首拔出刀,柳溪桥肩膀一凉,血迅速喷出,剧痛之下,他神情有些恍惚,只看见匪首又举起刀——
只听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滚开。”
一声兵刃相接声传来,那匪首连连退后,忽然一声惨叫,柳溪桥身前晃过一片黑衣衣袂,有人一脚将匪首踢飞,那匪首屁滚尿流地摔在地上。一时间四面八方厮杀声起,韩旗也终于拼力爬起来,弯腰挪到柳溪桥身边:“二少爷。”
柳溪桥觉得有人轻轻半抱住自己,在耳边轻声说:“别怕,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喜欢战损美人【
第12章 心动
柳溪桥听见楚听弦的声音,心弦一松,差点摔在地上,楚听弦搂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伸手轻轻摸了下柳溪桥的侧腰道:“伤你的只有他一个人?”
韩旗在后面听见,抬手指向赵林:“还有他!这一刀就是他这个背信弃义的畜生捅的。”
楚听弦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冷了几分,柳溪桥低声道:“赵林刀上有毒,你小心些。”
楚听弦皱眉:“毒?你中毒了?”他见柳溪桥并无唇色发黑等症状,一开始还道虚弱是流血导致的。如此一听心里一惊,抓起柳溪桥的手腕摸上脉搏。
柳溪桥低喘几声,凝神看去,只见当初洛阳出现那一帮衣袖丹桂的黑衣人压着那群水贼打,他回头看向楚听弦,正想说话,却看见楚听弦怔怔看着他的手。
他第一次看见楚听弦露出这种又惊又悲的表情。
柳溪桥一时忘记自己浑身无力,抬手道:“听——”
结果用力过猛,他整个人往下一坠,楚听弦只觉手臂一沉,回过神来。他抿了抿薄唇,回头看见韩旗弯着腰扶着树看着这边,老人穿着简朴的衣服,两鬓斑白,见楚听弦看过来,忙作揖道:“大侠,多谢大侠相助,我家二少爷他……还好吗?”
楚听弦定了定神,轻柔地扶着柳溪桥靠树坐下,轻声道:“等我一会。”
柳溪桥看他:“你没事吧?”
楚听弦摇摇头,转过头对韩旗道:“老先生,麻烦你照顾下他。”
韩旗颤颤巍巍走过来:“大侠放心,只是……二少爷中的什么毒?”
“没事。”楚听弦道,“不是毒。”
说罢他喝了一声:“来人。”
离他近的几个黑衣人跃过来,楚听弦道:“保护好柳公子和这位老先生。”
说罢他上前一步,朗声道:“那个拿匕首的留活口。”他脚步一错,顷刻间就出现在了拿刀乱舞的匪首面前。
楚听弦看着那个贼首,忽然笑了。
他这一笑,冷漠之气不存,却另有种妖异诡秘之感,那双眸子隐隐约约竟透露出疯癫之感。
楚听弦不费气力就夺下匪首的刀,抬手捏住他的脖子,匪首拼命挣扎着,惊恐地看着他。
“他身上的鞭痕是你打的?”他柔声问道。
匪首死死握着他的手腕,却逃不开分毫。
楚听弦又问:“肩膀你伤的?”
匪首开始发抖,楚听弦没有下死手,他呼吸困难却始终不能晕去,他终于僵硬地点头。
楚听弦继续问:“腰伤呢?毒呢?”
匪首艰难地看向被黑衣人制住的赵林。
楚听弦笑了笑,轻声道:“多谢。”说罢手一用力,捏断了匪首的脖子,看了一眼赵林,轻描淡写道:“除了这个男人,就都杀了吧。”
一时间四下里的血蔓延在草地上,楚听弦踏血而来,弯腰抱起柳溪桥。
他说:“睡吧,我在。”
柳溪桥终于放下心,坠入了黑暗中。
黄昏残阳把云都染上血色。花移影站在孤鸿庄门前,青衣飘飘,身后站着管家,抱着药囊。
一阵马嘶声传来,楚听弦的马冲进庄内,又一个急停,楚听弦抱着柳溪桥跳下马:“先生,他中了最初的一丛花令。”
花移影猛抬头看向楚听弦,手指一颤:“你确定?”
“确定,先救人。”说罢楚听弦对身后下属道,“叫候如海和萧郎亲自过来审问。照顾好柳公子的长辈,听见了吗?”
众人齐齐应道,韩旗被扶下马,正想跟着去,扶他的黑衣人便劝道:“老爷子,我们先生在,柳公子一定没事,您现在跟去也是添乱,况且您这也受了伤,年纪大了不能拖着,柳公子醒了看见您带伤守着他心里也难受不是,您且跟我走,咱们处理了伤口,休息下再去看他如何?”
韩旗望着柳溪桥的方向,摇摇头:“老了,不中用了,小哥说的是,我们走吧。”
柳溪桥被放在床上,微微睁开了眼,只见楚听弦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上,花移影正在药囊中翻着什么。柳溪桥虚弱道:“韩——”
楚听弦低声道:“已经安顿好了。”
说着话花移影转身回到窗前,青衣袖子拂上柳溪桥的手腕:“柳公子,忍着点痛。”
说罢楚听弦伸手解开柳溪桥腰间的衣带,整件白衣已经被血色和尘土染得不成样子,花移影检查罢腰侧伤口,给他上了一些药,又仔细包扎起来:“万幸没伤到内脏,只是皮肉伤,要受些疼,我原本担心这处伤口,现在看来肩膀的伤倒是更危险,只怕会伤了经络。”
楚听弦心头一紧,柳溪桥却用气音说:“没事,我惯用左手,伤的右肩。”说罢对着楚听弦笑了一下。楚听弦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拂过柳溪桥的头发:“别乱动。”
柳溪桥肩上的伤颇为狰狞,有些衣服碎片落在伤口里,花移影尚还面容平静,楚听弦却颇为紧张,心中难免怒火冲天,只觉得当时直接杀了那匪首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柳溪桥暗自咬着唇,冷汗滴滴落下,却一动不动。楚听弦似有所感,在他耳边轻声道:“若是疼不必忍者,喊出来也无妨。”
柳溪桥摇摇头,直到最后伤口被包好,方长出一口气。花移影道:“难免有些伤到经脉,还好问题不大,好好养着日后不会有什么影响。”说罢对楚听弦道,“听弦,柳公子胸前的鞭伤你帮他上药,一日三次,不可让他自己乱用伤手。”
楚听弦答应了下,花移影又回身对柳溪桥道:“别乱动,有事喊他。”
柳溪桥无力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花移影抬手拿出一粒药丸:“吃了,你身上的毒只会让你武功暂失,浑身无力,并无其他的毒性,吃七天这个解药就没事了。你先睡一会。听弦,你且和我出来一下。”
师徒二人走到门外后,发觉已经是月上中天,花移影看着楚听弦卧房门前种的兰花,有些感慨道:“我竟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得知吴博之的消息。”
楚听弦靠着门不语,他黑衣被柳溪桥的血染透几处,看上去比其他地方深了很多。他深吸一口气:“让人照顾下他,我去地牢看看。”
花移影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心痛了?”
楚听弦脚步一停。
花移影露出极淡但温和的微笑:“若是为他心痛了,便已经是情根深种。”
楚听弦回身看着他师父:“确实。或许现在已经喜欢上了。”
花移影道:“可是为色相所迷?”
楚听弦道:“苍舒缺美人?”
“美成这样的确实没有。”
“色相最多添几分好感。”楚听弦道,“不过终究是虚妄,所以我并非为色相所迷。”
——只是真的喜欢他罢了。
地牢中。
候如海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穿着黑色的锦衣对萧郎道:“就这也让我来?大材小用啊,我都没怎么样他呢他就招了。”
萧郎,也就是越长离拍拍他的肩膀:“那不是更好?”
“哎。”候如海捅了捅萧郎的肚子,“听说教主和柳少侠搞上了?我当初就说,在姑苏那阵,人家俩人往海棠树下一站,嚯,郎才郎貌的,当真匹配,闻故曲那厮还笑我说我整日做梦,诶我就不服了,这俩人形影不离生死相随的,要爱上太容易,更别提咱教主那长相,多招人喜欢啊。柳溪桥更不用说了,收到的情书多到归雁楼拿去烧火都能烧到柳溪桥百岁大寿——你看我干吗?”
萧郎怜悯道:“你迟早死这张破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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