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故曲不是你招来的么?”柳溪桥道,“我记得江湖传闻,有一青年剑客,不知出身,剑术极佳,但始终孤身一人,不知为何投入苍舒门下,号称苍舒第一剑客。”
“不错。”楚听弦看着那烟花楚馆,“我认识他那年,他也就二十三岁,当时确实是有些事情缠身,我帮了他一把,他投入苍舒做了我的属下。如今已有五年过去。”
他思忖片刻:“难道是当年之事?那人来了长安?”
柳溪桥笑道:“你若担心,我们不如跟上?”
说罢拉着楚听弦往那青楼里走,看见门口拉客的老鸨眨了眨眼睛:“麻烦给我二人找个雅座单间。”
第17章 莫辞频
柳溪桥扇子一收,递给楚听弦:“挡挡脸?”
楚教主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大大方方任旁人看。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发现柳溪桥的挡脸做法是对的。
一个人美貌就很惹眼,两个人都很美貌的话,那路过的人都会看一眼过来,便是在这美人遍地的地方,他俩也有点显眼。
何况柳溪桥倒是有点公子逛青楼的意思,他冷着脸,肃杀漠然,怎么看都像是砸场子的。
楚听弦正想要扇子,就听见闻故曲的声音惊讶响起:“教主?”
也不知道是看见心腹说有事请假离家结果发现他在千里之外逛青楼尴尬,还是请假逛青楼的心腹撞见老大带着心上人一起逛青楼更尴尬。
闻故曲被自己绕的满脑子都是逛青楼和尴尬,他深吸一口气,恢复平日的样子,抬头见人就笑,笑容还颇为明媚,一点也不像个魔教的杀手:“头儿,和柳少侠来这种地方不太合适吧?”
说完差点抽自己一嘴巴,明媚的笑容也有点像抽筋:“不是,我的意思是,二位好雅兴啊。”
楚听弦一言不发扇着柳溪桥的扇子,柳溪桥在后面笑眯眯看着他,这俩人看着闻故曲冷汗都快下来了,楚听弦终于开口了:“你和我请假就是来这听曲子?”
闻故曲咳嗽一声:“只是凑巧。”
楚听弦一收扇子:“最好只是凑巧。”
闻故曲冷汗继续往外冒,听见楚听弦不咸不淡说:“你入苍舒之前可是承诺过,此生不在与那人纠缠的。”
楚听弦垂下眸子端起茶杯:“你平时总是无欲无求,若是有动作,多少和那人有关系。”说罢喝下一口茶,将茶杯不轻不重放在桌子上,瓷器和木桌碰撞响了一声,虽不重,但是在闻故曲听来可是一清二楚。
“别做傻事。”楚听弦警告道,“你心甘情愿陷入泥潭,我倒是少了个得力部下,。”
闻故曲沉默片刻,后面看着的柳溪桥看见他眼神中闪过一种意味不明的悲意,说不出是伤心还是别的什么,只一瞬他便又笑了:“教主,我保证,这次了结。”
楚听弦抬眸看他,凤眼盈着满屋的灯光:“是吗?你当年跟我说的是已经了结了。”
闻故曲不说话。
楚听弦道:“你这几年没少偷偷查那个人,我本想着你没查到就会消停了,结果还是让你跑出来了。”
闻故曲苦笑道:“教主,我比你都大几岁,你怎么当着柳少侠的面跟教训儿子一样教训我啊。”
“首先我不会有儿子了。”楚听弦冷冷道,“其次我儿子没这么没出息。”
柳溪桥觉得楚听弦这话实在有些不地道,只不过苍舒的事情他不好插手,便只能低头喝茶。只听楚听弦又道:“你意难平我不管,这次若是不能真的了结,你也不必回苍舒了,追着他虚度一生罢。”
说罢起身就走,正喝茶的柳溪桥赶紧放下茶杯,扔了银子跟上去,与闻故曲错肩而过时,见青年褪去了笑容,沉默地站在原地,仿佛被点了穴一样。
错身一眼,柳溪桥收回目光,追上楚听弦,拍了拍他的肩:“教主好大火气。”
楚听弦冷冷道:“那就是个蠢货。”
柳溪桥道:“我倒是没见过你管闲事。”
楚听弦道:“苍舒我有三个心腹,候如海和萧郎和我是发小,除了少时朋友,我便只信一个后来的外人,便是他。”
柳溪桥牵起他的手,安抚地握着:“看得出。”
残花酒这等大事,基本都是这三人完成的,况且能让楚听弦上心,可见楚听弦当闻故曲是朋友的。
“只是你是他的教主,可以命令他做些别的,倒是没办法命令他割舍一段感情。”柳溪桥道,“无论这是情还是仇,是不舍还是别的些什么的,都不是他人一句话可以立刻舍弃的。”
楚听弦反握柳溪桥的手:“话我已经说,他自己好自为之就罢了,走吧。”
两个人边说话边走,现在刚到一楼大门处,正打算去别的地方走走,却忽然听见一声巨响,他二人齐齐回首,便见一个男子踹翻了桌子,拔出一把剑大吼道:“放屁!你藏着残花酒呢,当我不知道?这么多年兄弟,你就这么骗我?”
柳溪桥扯了扯嘴角:“我们是不是和青楼八字不合?”
每次来青楼都会出事。
看来青楼不欢迎断袖啊。
他叹道:“本来回家是休息的,结果又听见残花酒三个字。”
楚听弦却皱起眉:“长安有残花酒之事,苍舒并无上报过。”
他二人正说着,却看见那男子挡住的人慢慢起身,摘下带在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看见那张脸的瞬间,柳溪桥和楚听弦不约而同低念出一个名字:“莫辞频?”
柳溪桥看了一眼楚听弦,此时又同时响起两声大喝:“莫辞频!”
名字叫做莫辞频的青年第一反应不是看眼前暴跳如雷的男子,而是抬头看向楼上雅间。
闻故曲凭栏而立,正死死盯着他。
闻故曲出剑时,总是谈笑间稳重而快速地镇压一切对手,游刃有余,就像在姑苏别庄,他执剑时其实并不爱出风头,只可惜剑法太过出众,总是吸引别人的目光。而他平时与人相处时却是另一幅面孔,总是阳光开朗的模样,不像二十八岁的成年人,倒是有些像十八九岁的少年人,意气飞扬。
而此刻他又是另一幅模样,安静沉默,仿佛那一声大喊不是他发出来的。
他的少年意气全都消失不见,此时他好像终于映射出世人对他本来年纪所固有僵化的印象。
“故曲?”莫辞频微微睁大眼睛,“你——”
没等他说完,他眼前的男子彻底忍无可忍,将剑横指在莫辞频颈前:“残花酒交出来!”
莫辞频还没说话,闻故曲忽然从二楼一跃而下,同时长剑出鞘,直指那个男子,莫辞频眉头一皱,骤然出手抓住了闻故曲的手腕。
闻故曲的手再往前一寸,那男子便会血溅当场。
“你的杀气越来越重了。”莫辞频语气温和,却暗含怒意,“现在你已经不问缘由就杀人了?”
闻故曲听到这话,偏了偏头,缓慢眨了眨眼,勾起唇角:“他要杀你,你还帮他说话?”
“那是我二人之事,我自会躲,无需你替我出手。”
闻故曲点了点头:“莫辞频,你对杀你的人都宽容大度,唯独对救你的我不假辞色。这么多年了,你也是一点没变。”
“你倒是越来越邪气四溢了。”莫辞频似很失望地摇头道。
闻故曲越发开心笑道:“怎么,你要替我爹娘行道,杀了我?”
莫辞频道:“你天性如此,杀了你你也不会悔改。”
“莫圣人。”闻故曲道,“你天性善良,你这朋友也没被你感化立地成佛啊,不还是举刀相向啊。”
“莫大侠。”忽有人在旁开口,“许久不见。”
闻故曲偏过头,这下子笑容更明媚了,毕竟人在苍舒混,遇见教主夫人还是要给面子的:“柳公子。”
柳公子拍了拍闻故曲的肩,向他身后使了个眼色,闻故曲听弦音而知雅意,回头一看,教主正面无表情看着这边。
闻故曲一哆嗦,收手归剑,那被拿剑比划半天不敢动还一句话都没办法说的男子退后一步,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群人。
莫辞频倒是又惊又喜:“这不是柳少侠么?你我多年未见了吧。”
柳溪桥连抱拳都抱得温文尔雅:“上次见面是两年前,莫大侠近来可好。”
莫辞频道:“还不错,正好遇见柳少侠,我有一事要告知归雁楼,我们寻一处安静地方如何?”
莫辞频此人是出名许久的侠客,久负盛名,人生最大爱好就是救人和帮人。
莫辞频性子和柳溪桥有些像,素日温柔文雅,只不过柳溪桥偶尔会调侃别人几句,开开玩笑,平时虽然不会显露,但肚子里也有些坏水,救人杀人都有自己的原则,而不是爱心到处乱撒。莫辞频则不同,那是公认的大善人,大侠客,虽为江湖人却很少杀人,只杀过几个危害江湖的匪类。不算计别人,不伤害别人,跟君子二字成精了一般。
这样的人多情却无情,谁都救谁都管,但是谁也不爱。
是楚听弦最讨厌的类型。张嘴闭口都是天下大同,善心比天都大,见到谁都想管一管,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管,别人用不用他管。
所以当初他听说闻故曲单方面纠缠不休的人是莫辞频,当下就定下要求,想来苍舒,就别和莫辞频再有联系。
想想莫辞频义愤填膺指责自己将闻故曲带入魔教的模样他就很想杀人。
同样的温柔性格,柳溪桥怎么看怎么顺眼,莫辞频就怎么看怎么烦人。偏偏手下心腹就喜欢这烦人的。
楚听弦冷冷看了一眼对着自己谄媚微笑的闻故曲,又看向柳溪桥,只见柳溪桥他终于解了围,带着莫辞频走过来,甚至忍不住想毁形象翻个白眼。
苍舒教主毕竟不是他师父,还是要脸,忍住了没翻那个白眼,只是态度冷得跟高山积雪一样,从他身边过都得打寒颤。
莫辞频有些疑惑看了眼那冷漠的俊美青年,想了想确认自己不认识他,也没得罪过他,正想开口,就听见柳溪桥开口笑道:“听弦,你若累了就先回家吧?”
这语气实在有些暧昧,当今武林断袖的不少,本朝民风开放,男子相恋很是寻常,莫辞频以为他误会自己和柳溪桥有什么关系,便悄悄扯开了点距离。
果然楚听弦听柳溪桥说完,脸色没那么冷了:“你去哪?我到时候去找你。”
柳溪桥看了眼闻故曲,轻声道:“西市有家茶楼叫做紫盏居,你到时候去那里找我吧。”
楚听弦点点头,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闻故曲见莫辞频跟着柳溪桥往外走,又忽然开始犯贱,他笑的倒是跟夏天午后的日光一样毫无阴霾,话却似盛夏荷塘边树上吱吱哇哇的蝉一样阴阳怪气:“莫大侠几年没踪迹,一出现就在青楼,来救风尘吗?”
莫辞频脚步一停,没等说话,就听见那冷漠的青年漠然道:“闻故曲。”
“啊?”
“闭嘴,跟我走。”说罢冷漠的青年拂衣而去,潇洒至极,闻故曲踌躇了一下,还是跟上去,只是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
莫辞频恍然想起,每次闻故曲离开的时候,都会回头看他。
就仿佛依依不舍一样。
第18章 一向风光有限身
楚听弦和闻故曲坐在酒楼中,闻故曲慢悠悠喝酒,楚听弦修长手指的关节抵在唇上,撑着脸。红色的宝石戒指在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暗淡。
楚听弦道:“说吧。”
闻故曲咽下杯中酒:“您找我来的,让我说什么?”
“你和莫辞频为何反目?”
闻故曲道:“您怎么还开始管闲事了?”
“因为凌楠我还没抓到,需要人帮我去找。”楚听弦给自己倒了杯酒,“你这些事情早点结束,就能早点帮我干活。”
闻故曲苦笑道:“不是,我觉得倒也不必如此。”
楚听弦冷冷道:“我是教主,让你说就说。”
闻故曲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您记得我当初和您说过——”
“您什么您?”楚听弦不耐烦道,“好好说话。”
讨好失败的闻故曲收起笑容,他靠在椅背上,语气平淡开口道:“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我的身世,还有我把我的仇人满门杀了这件事。”
“嗯。”
“我也是近日才知道,当年有人找上他,让他杀了我,给那些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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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故曲……”莫辞频迟疑道,“你为何会认识?还有和你同行的公子是?”
柳溪桥微微笑道:“那人是我意中人。”
莫辞频沉默片刻:“我比你虚长几岁,也承蒙你看得起,也算是交了朋友。我一向觉得柳少侠你为人处世都是难得的好,在江湖也小有名气,那位公子看起来不像是正道中人,你……可别大意。”
柳溪桥道:“他是何人,与我喜不喜欢他,要不要同他一起都没关系。至于所谓江湖名声,我本也不在意。我帮人助人都是因为我想帮罢了,并不是想要什么名声,这点相信莫大侠也是一样。”
莫辞频听到那句要不要同他在一起心底一紧,继而苦涩道:“柳少侠为人潇洒,是我不能及的。”
“莫大侠并非在意虚名之人。”柳溪桥善解人意道,“你与闻故曲之事我虽不清楚,但能猜到一二,此事你不愿提,溪桥怎敢追问,惹你难过?不如说说莫大侠之前所说,要告诉归雁楼的事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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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故曲怔怔道:“若是他对我无情,此事我虽惦记着心绪难平,但日子长了也就那么算了,苦苦纠缠实在难看,但如今看来,他分明是在意我的,那为何两情相悦的二人定要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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