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的知道那有多痛苦,知道那种绝望,黎颂是天之骄子,他不可以摔下泥潭,他生来就该光芒万丈的。
温语寄牵起嘴角,说:“我现在就走,你不用担心。”
陶滢跨了一步,拦在他的面前,说:“你又想要钱是吧,上次给了你二十万,你嫌不够?”
二十万……
黎颂当年给他买巧克力的钱就不止二十万,她是用打发叫花子的价钱去打发自己,买断了自己的前程和这辈子的希望。
温语寄无力的靠在柜子上,说:“那二十万我一分没动,你给我个卡号,我给你打回去。”
陶滢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说:“你当你这叫骨气?我告诉你,你那点儿微不足道的骨气,还不值我一个包的价钱。”
温语寄:“……”
温语寄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他的身体很难受,他说:“你让开,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在黎颂面前出现。”
他不想和陶滢纠缠,七年前他就觉得黎颂的母亲和他描述中的不太一样。
黎颂口中的母亲永远是高贵矜持的,从不曾大声说话,讽刺人的时候都温温柔柔的。
但是温语寄总是觉得她有点神经质,易怒且偏激。
第57章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外,黎颂觉得手都在发抖,他问:“你还想去哪儿?”
陶滢转身,温语寄看到了她身后的黎颂,黎颂的手里拿着早餐袋子,他死死的盯着温语寄,问:“你还想让我在找你七年吗?”
陶滢抱着胳膊冷冷的说:“黎颂,找准你的位置,你都快结婚了。”
温语寄身体一颤。
黎颂提高了声音吼道:“你给我闭嘴,我问你,你怎么认识语儿的?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这么失态过,陶滢吓了一跳,跟着也怒了:“你什么教养?这是你说话的态度?”
温语寄不想听他们争吵,他尽量平稳的走了出去,黎颂抓住他的胳膊,第一次对他凶:“你再走出去一步,我就……”
他想用不再理他做威胁,但是最后威胁到的还会是他自己。
他红着眼睛说:“你再走出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温语寄:“……”
他垂下眸子,淡淡的说:“那你就打吧。”
说完,他甩开了黎颂的手,头也没回的走了。
黎颂站在原地,他现在脑子里特别的乱,他给还没走远的周舟发了消息,抬头看自己的母亲。
他直截了当的问她:“你用什么威胁他了?”
陶滢很坦然的说:“我说我会毁了你。”
黎颂:“……”
陶滢说:“你如果不结婚,我现在依然可以毁了你。”
黎颂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抖,怒到极点,他竟然笑了出来,他说:“陶滢,你可真自信啊。”
他说:“是你流掉的那个孩子给你的自信吗?”
他的话,字字珠心。
陶滢变了,或者说她已经疯了。
七年前,她在美国和一个金融大亨结了婚,婚后很快怀了孕,但是很不幸,因为一次意外流产了,并且以后再也不能生育。
这对她不算是一个打击,国外的法律允许试卷婴儿或者代孕,但是意外的是,她的丈夫并不愿意这样做。
他有一种近乎古怪的偏执,与开放的西方人不同的是,他一直想要一个东方女人为他顺产一个胎儿。
他不再碰陶滢,和公司里一个日本实习生生了一个女儿。
自那以后,陶滢就疯了。
原本用高尚的外表包裹的刻薄变得裸露,她越来越偏激,七年前,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有一个儿子,去找黎颂,就是想让她早就已经遗忘的儿子帮她从丈夫手里争夺权力。
但是没想到会撞上那一幕,她的儿子在亲吻着另一个男孩儿。
陶滢疾步走过来,抬起手就想甩他巴掌,被黎颂拦住了。
他说:“你这些年都没打到过我,现在你已经老了。”
陶滢气的发抖,她焦虑的来回踱步,接着抱着脑袋尖叫了一声。
周围有人经过看到了,她也不管,她恶毒的咒骂道:“你是个变态,是同性恋,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黎颂越过她,关上了门,关门前他说:“你毁不了我,但是我现在可以很轻松的把你关进精神病院。”
最后那几个字他说的很重,每一个都精准的敲在了陶滢纤细的神经上。
她用力的砸门,声音大部分声音被别墅坚固的大门阻隔在门外。
黎颂拿起桌子上那条脚链,半晌,低嘲了一声。
他上楼,打开了一个房间,阿狸瞬间跑了出来。
它飞快的跑进黎颂的卧室,焦虑的跳到床上来回嗅,它冲黎颂喵喵叫,它在问温语寄去哪了。
黎颂把它抱下来,轻声说:“你小语哥还没看你,还没看我给他留的屋子,和里边的小黄鸭呢。”
那间屋子放满了所有温语寄喜欢的东西,比如那里没有床,有一个靠窗的榻榻米,比如榻榻米上的垫子是绿色的,再比如,里边摆了好多两个人的照片,还有很多小黄鸭。
他不知道温语寄看没看到这整栋别墅里几乎无处不见的他的照片,他觉得难受,他爱自己的骨骼,血肉,生命一样的爱着他,他却又离开了。
阿狸“喵”了一声,它催促的咬着黎颂的袖子。
黎颂躺在了床上,任由已经变的很苗条的橘猫咬住他的袖子往外拖。
他疲惫的说:“我就那么一会儿没看见他,就去取了个早餐,他就想跑。”
阿狸拖不动他,气的用肉垫锤他。
黎颂呆呆地看着吊灯,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周舟,周舟说:“已经冒充网约车司机把他送回家了。”
黎颂遮了遮眼睛,和绝望的与他一样的姿势躺着的阿狸说:“你小语哥的警惕性还是不行啊。”
阿狸“喵”了声。
顿了顿,他说:“我的语儿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小孩儿。”
阿狸没理他。
黎颂深吸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周一那天,天气晴朗。
温语寄坐在公交车上,盯着乘务员的红袖章发呆。
他已经坐了两个来回了。
这会儿车上人少,乘务小哥哥趴在他面前的栏杆上歪头瞧他少顷,问:“你到底在哪儿下车啊?”
温语寄有些局促的踌躇了下,小声说:“我在前门下车。”
乘务小哥哥:“……”
他笑了声,说:“你从泰禾三里上的车,到前门,又从前门上了车,这会儿又要到泰禾三里了。”
温语寄抿了抿唇,没说话。
乘务小哥哥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他,说:“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低血糖了?”
温语寄看着那糖,突然说:“你有点像我的一个同学。”
那个年纪不大的乘务小帅哥挑了挑眉,说:“他肯定很帅。”
温语寄想起了李阳,他以前每次想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都会往自己的桌子上扔糖。
他想起了很多人,还有那座城,那座落后小城的春夏秋冬。
温语寄腼腆的弯了弯唇,说:“他不帅,但是很爱说话,每次说话都像是有大事情要发生一样夸张。”
小哥哥笑:“那肯定好玩儿。”
温语寄今天很想说话,他把糖塞进嘴里,说:“对,特别好玩儿,高二的时候我们那里地震,楼都要塌了,所有人都拼命往外跑,就他特意回去取了一回书包。”
小哥哥:“真汉子。”
他瞅着温语寄的脸,觉得年纪不会太大,问:“你在北京读大学?”
温语寄摇了摇头,说:“我没念过大学。”
小哥哥“嘿”了声,说:“这不巧了吗,我也没读过大学,瞧着我比你还大一点呢。”
温语寄诚恳的说:“我二十五了。”
小哥哥:“……我二十。”
他对刚上车的乘客喊:“那个刷学生卡的大妈,自觉点儿啊。”
他转头对温语寄“啧啧”了两声,说:“我也想上大学,但是成绩不行。”
他看了眼公交站牌,说:“这条线上路过燕大,你不去看看?”
温语寄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了,去了万一想哭呢。”
小哥哥“呦”了声,他就是北京当地人,京腔儿说的特别地道,给人一种特别热情和放松的感觉,他说:“哭什么啊?大老爷们儿。”
温语寄:“就是……我以前的成绩是能考上的,但是没能去,所以就很难受。”
小哥哥没信,他“哈哈”笑了会儿,说:“你这话说的,我也就差了六百来分就考上了。”
温语寄咬着糖,说:“是真的。”
小哥哥不听他的,抱着胳膊瞧他,说:“我都能猜着你成绩不好的原因,长这么好看,肯定是早恋。”
温语寄:“……差不多吧。”
小哥哥冲他挤了挤眼睛,问:“怎么样,漂亮吗?”
温语寄弯了弯唇,说:“特别漂亮。”
小哥哥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问:“现在呢?”
温语寄垂下眸子,说:“分了。”
小哥哥叹了口气,说:“瞧你这样儿肯定心里还喜欢着呢,因为什么啊?”
温语寄想了想,说:“家长不同意。”
小哥哥拍了一下手,说:“我最烦这样的了,我跟你说,你要是真喜欢,就为了她拼一把,看她愿不愿意跟着你,她要是真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就为了她博个好前程。”
温语寄:“……”
好前程。
他不想要好前程。
他想回到过去。
哪怕用他的所有,包括生命来换,只要能回到过去的一天也好。
第58章
钱钱打电话的时候温语寄刚从前门下车,他想去看看天安门。
钱钱说:“小语,你哥来了。”
温语寄:“……”
温语寄:“什么?”
钱钱压低声音说:“你哥,就那天和你在一起那个。”
温语寄:“……”
他反应有点慢的说:“他……干什么?”
钱钱:“找你啊,还能干什么?你在哪儿呢?”
温语寄有点焦虑的揉了揉头发,说:“我在外边玩儿呢,你让他走吧。”
钱钱看了一眼趴在柜台上看着电话的黎颂,又看了眼看着他的周舟,对开着外放的电话说:“那行,你在哪儿呢?我也想去玩儿。”
温语寄:“……”
温语寄鼓起勇气去的天安门,就在肉眼可见的距离里,站在这里可以看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可以看到国家博物馆,可以看到毛爷爷,可以看到长安街,和烈日下攘来熙往的天安门广场上飘着的红旗。
他踌躇了一小会儿,收回了视线,说:“你别来了,我要去八达岭呢。”
这都几点了,他去长城?
钱钱都有点着急了:“这都中午了,你去哪门子长城,到那儿人家售票处都关门了。”
八达岭在延庆,和市区的车程一来一回三个小时,这还是公共交通里较快的。
温语寄上了停在他面前的旅行公交,坐在了大客车上,说:“我上车了,先挂了。”
夏天不好过,外边,闷热,大客车上有空调空气不流通,里边遗留的汗味和某些食物留下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特别难受。
温语寄交了钱,拉上了窗帘,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睡着了,再醒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居庸关长城,他赶得是来八达岭的最后一班旅行公交,都已经下午了,两侧的山上郁郁葱葱的铺着树,长城像是蜿蜒的巨龙盘踞在山上,让人不得不感叹之宏伟壮观。
前边的乘务员在讲述着居庸关长城的历史,他没听,他来过长城很多次了,对这边很熟悉。
他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因为这里是京城为数不多的空气很好的地方,呼吸起来不会很难受。
他在八达岭脚下的停车场下了车,他被车上的味道弄得有点难受,蹲在大公交车的影子里大口呼吸。
突然面前多了一瓶水。
他愣了愣,顺着拿着冰水的手向上看,他看到了黎颂。
黎颂漂亮的眸子看着他,很温柔的说:“宝贝,晕车了吗?”
温语寄:“……”
温语寄扶着膝盖起身,没和他说话,转身就走。
黎颂大步跟上他,牵了他的手,并牢牢抓住。
他有点委屈的拉住他:“你就不想和我说说话吗?”
温语寄抿了抿唇,说:“不想。”
黎颂不管他说了什么,自顾自的拉着他往自己的车边走,他把他塞上了车,并直接上了锁,然后自己也上去了,他把水拧开,递给温语寄,说:“语儿,我都知道了。”
温语寄心颤了颤,没敢抬头。
黎颂看着他,说:“我回了趟学校,问过校长了。”
温语寄没说话。
他盯着水瓶上缓起的凉雾,然后看着一滴水滑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
黎颂说:“我这几天一直跟着你,从见到你那天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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