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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梦II爱情节拍(近代现代)——荀香九

时间:2021-04-21 09:49:36  作者:荀香九
  要是现在的他,肯定不会果断答应。然而当时,暮色沉沉,落在赵锦程洁白的皮肤上,他的睫毛,他的鼻梁,他的眼睛,都在傍晚的薄暮里发出幽蓝的光彩,黄义铖仿佛被蛊惑了,想都不想地回答:“可以啊。”
  赵锦程放下手,看着他。“真的?”
  第一次看到那双眼睛里没有犀利,只有满满的希望和怀疑。
  黄义铖点头,说:“当然真的。但你为什么要借五千块钱?”
  “交学费。”赵锦程说。
  相处时候长了,他知道赵锦程的事。家境不太好,哥哥是打鱼的。没钱交学费实在太正常。现在想,他惊叹于自己的轻信,竟然没有一次怀疑过赵锦程的动机,没有质疑过他的真正开销。
  黄义铖回去告诉爷爷,爷爷问了赵锦程的名字,缓缓点头,没建议他给钱,也没建议他不给钱,只是说:“你带他回家吃饭,我看看这个孩子。”
  第二天,他对赵锦程提出来家里做客的邀请。赵锦程转一转眼睛,不信任地看着他。
  “我还没去过别人家吃饭。你家做饭好吃吗?”
  “那我不知道。爷爷不是自己做饭,是叫金帆酒店做好了送过来。”
  “真能吹。”赵锦程嗤之以鼻,“金帆酒店能给你家送饭?”
 
  ☆、白梦
 
  “真能吹。”赵锦程嗤之以鼻,“金帆酒店能给你家送饭?”
  也确实不怪赵锦程怀疑,当时还不流行外卖,都是到店里用餐。而金帆酒店是白溪最大的酒店,婚丧嫁娶都很难排到位置,更别说往家里送餐。
  黄义铖笑而不语,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卖关子。去他家的路上,赵锦程拖着脚步,总是比他稍微领先、或者落后一个身位。而黄义铖对此无知无觉。
  当他看到爷爷家,赵锦程的眼睛睁大了,迅速地打量着。从进门的石板院子,院子里的菜地和喝茶桌椅,到铺着脚垫的玄关,到一楼的客厅,到长条桌的餐厅,到钉着波斯地毯的楼梯。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这些东西,仿佛想要记住每一个细节。
  爷爷在客厅等他们。赵锦程慢慢地挨着沙发坐下,看着客厅对面墙上的电视,看着电视下方的电视柜,看着窗台上的摆件,看着茶几上的时令水果,又看着爷爷。
  黄义铖坐在旁边,从来没见过赵锦程这么正襟危坐,主动说:“你不用紧张,吃点水果吧。”
  赵锦程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果篮,喉结有明显的吞咽,然后摇头。
  “我不饿。”他乖巧地说。
  爷爷状似平常地和他聊天。黄义铖还以为赵锦程会磕磕绊绊,然而赵锦程并不紧张,甚至有些高兴,和爷爷聊得很投机。在他的话语里,黄义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和自己关系很好,一直是很好的同学。
  两人正在聊天,门口传来敲门声。黄义铖去开门,是金帆酒店的人送菜过来。他帮着把菜拿到餐桌上,找出许多骨瓷餐具,将一次性饭盒装的菜倒进相应的盘子里。忙着忙着,忽然感到一束视线,他一回头,赵锦程从客厅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们。
  黄义铖朝他笑一笑,赵锦程也回报一个笑容。那笑容让黄义铖全身都热起来。
  晚饭很丰盛,显然很合赵锦程的胃口,爷爷只捡着喜欢吃的清蒸多宝鱼吃了几口,又喝了半碗山药粥。赵锦程嘴里吃着,眼睛里看着,不停地问爷爷平时喜欢吃什么,又劝黄义铖多吃东西,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亲孙子。吃完饭,赵锦程要收拾东西,爷爷不让,说有人来收,不用客人干活。
  三人又在客厅聊了一会儿,在黄义铖的鼓动下,赵锦程终于吃了果盘里的水果。他好像很爱吃樱桃。黄义铖也喜欢看他吃樱桃。薄薄的嘴唇间舌尖动作,洁白的齿列染上一层殷红的果汁。
  时针大概指向七点,爷爷就下了逐客令。太晚了,路上不安全,怕赵家的家长担心,让黄义铖送他回去。
  两人站在门口,赵锦程回头看着爷爷。天色尚未晚,长长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从门口一直拖到客厅。
  爷爷朝他们微笑,捧着老茶碗,慢慢地啜饮。夕阳下,赵锦程的虹膜一闪一闪,从清澈的褐色变成捉摸不定的黑。
  他们缓步下山,走过山路交叉处的凹凸镜。路过的矮墙上蹲着一只灰底斑点猫,见他们看过来,转身跑掉。他们经过一个垃圾箱,有一头瘦得光滑的猫翻着垃圾桶,两人只不过驻足片刻,猫便警觉地瞧过来,见他们不走,猫一摇尾巴,钻进了绿化带的灌木丛。
  “这里的猫真警惕。”黄义铖讪讪地说。
  赵锦程说:“猫怕人。”
  他站在赵锦程家楼下,单元里黑洞洞的,散发着旧楼和室内特有的潮气。看赵锦程没有请他上楼坐坐的意思,黄义铖犹豫了片刻,说:“那我回去了。”
  赵锦程忽然凑过来。黄义铖还来不及躲闪,就感到嘴角一点冰凉。柔软冰凉的感觉稍纵即逝。赵锦程退回去,眼睛闪闪地看着他。
  “路上小心。”
  回去的路上,整条路是软软的,星星和云朵在天空旋转。黄义铖发现自己在笑,他的心像春天盈盈飘起的气球。
  餐厅的昏黄灯光照亮了回家的路。爷爷在餐厅等着他,餐桌上放了一盘梨。黄义铖坐在桌边用小叉子插梨块吃。冰冷甜美的梨汁顺着喉咙流下,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浸润了。他当时并没想起来,为什么家里有梨子,爷爷却要去市场购买水果来招待赵锦程。
  爷爷在桌上放了一个红包。黄义铖看一眼红包,拿起来,向里面张望,掂了一下,应该是五千块钱。
  “送他吧。”爷爷说,“这孩子没钱,怪可怜的。你资助他上学,算做件好事,别让他心里不安就行。”
  黄义铖看着爷爷,随手将红包揣进兜里,回过味来:“让我去送?爷爷你刚才给他包个红包多好呢?”
  爷爷笑一笑:“你们小孩的事,我包什么红包?”
  黄义铖摸摸后脑勺和脖子,走了一路,稍微出了点汗:“不是说,新人上门,如果看上他了,都是要给一个红包吗?”
  爷爷的眼角荡起一点笑纹:“那是谈婚论嫁的习俗。跟你这个同学上门,无关。”
  说到这里,黄义铖停下,抬眼看了一眼李兆赫。李兆赫也低头看着他。
  黄义铖忽然发现,关于赵锦程的记忆,比想象中少,也比想象中多。
  他确实和赵锦程度过了非常快乐的时光。至少在他的回忆里,那段时光充满了纯白的梦幻。他和赵锦程走过起伏不定的山路。路边的樱花树开满白色的花朵,花瓣纷纷飘落。树干和电线杆上挂着一盆一盆的红色和紫色的花朵。蝉鸣兜头倾泻。树下偶尔有蝉蜕,像空的蚕豆壳。蝉的小身体能发出巨大的声音,又或者,他们回家的路上有一千万只蝉,同时吟唱着初恋的歌。
  他们在滨海广场看海,海水是深色的,拍击着巨大的礁石。
  在黄义铖印象里,海滩应该是一片软软的金黄,海浪是墨绿色和蓝绿色;但是白溪的海是灰色,海边矗立着黑洞洞的礁石,礁石上生满藤壶,张着小而锋利的嘴。能想象到海水涨潮,无数藤壶浸在海水里,大口大口汲取养分的样子。
  滨海广场下方是鱼市。赶海人每天早上三点起床赶海。七八点钟,将打上来的新鲜鱼卖光。赵锦程的哥哥就在这里工作,只是赵锦程从来不会主动提起,也不会在路上为黄义铖指认。广场的尽头围着三四层麻绳,麻绳上挂着“禁止接近”的告示,还有褪色的救生圈。那里是赶海回来系船的地方。
  站在石桥上向下看,海水深不见底。
  浮力。
  黄义铖趁机给赵锦程上物理课,关于水深和浮力的原理。赵锦程听着他说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爷爷在屋后种了一棵无花果树,五月能结一百多斤果子。爷爷尝试过加工无花果,做成果酱,做成冰淇淋,然而他在房前有一棵杏树和一颗樱桃树,差不多是同一时间结果。可惜家里只有两口锅,水果加工产业总是刚开业便宣告破产。爷爷叫黄义铖带着小朋友来吃,黄义铖只带了赵锦程。
  他们在餐厅围着一桌果子大吃特吃,熟透的果子,就连果籽都是香脆的。爷爷一直把赵锦程当成黄义铖的普通朋友。黄义铖不知道爷爷为什么看不上他。
  灰蓝色的夜落在白溪,在大海的声音里,在无人的沙滩上,赵锦程会吻他。
  像云朵,像星辰,像彩虹。
  然而他们的亲热就到此为止了。赵锦程出乎意料的自制,只要黄义铖的手稍微一动,他立刻像雷达探测一样精准阻止。当然他也有说辞,总是红着眼眶,细细地喘息,低声说:“太快了,我不行……再说,又是在外面……”
  既然他这么说,那就是不行。黄义铖只好更加用力地抱住他,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赵锦程将嘴唇凑到他耳边,近乎迷乱地说:“我爱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黄义铖的高考没问题,他在省高就是好学生,家里又能想出办法,只要高考不拉胯,就能考上著名学府。但赵锦程不行,他基础太差,不管黄义铖怎么努力,都没有大的起色。更何况黄义铖充其量是个好学生,远远算不上好老师。
  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勇气从何而来,黄义铖找到叔叔,说,叔叔,我想让赵锦程和我一起上学。
  此刻回想起当时的期冀,他仍然会止不住地颤抖。叔叔则满是不动声色的大人神情。
  和爷爷一样,他没当场答应什么,而是特地找到爷爷,关上门,在门后商量了很久。黄义铖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记得开门时,叔叔满脸的不情愿,而爷爷的神情近乎失望。
  或者他记忆有误,爷爷可能没有表情。
  叔叔直接告辞。黄义铖追上去,一直追到叔叔的车里,强行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叔叔的手指敲着方向盘,忽然问他:“义铖啊。你要知道,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情。你想好了吗?”
  他当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想到他们以后会在一起,一种类似承诺的幸福悄悄将他包围。他喜欢的人想和他在一起,还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他们会去读同一所大学,会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会谈婚论嫁,爷爷一定会改变想法,给赵锦程包一个大红包。
  后来的事黄义铖记不清了,不是他亲自去做的,他只知道一个大概。年级主任手里有许多自主招生的名额,某些知名学校的自主招生没有操作空间;其他学校名额都可以自行操作。不知道叔叔做了什么工作,年级主任竟然给了赵锦程一个机会,不是黄义铖会去的学校,而是和他同城的一所大学。
  在回家的路上,他试图牵赵锦程的手,但是赵锦程一再摆脱,落落寡欢,望着山那边的金色大海。为了让他高兴,黄义铖提前透露了这个消息。赵锦程来回看着他,双眼在他脸上寻找着撒谎的痕迹。等他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他跳起来,不顾人来人往,紧紧地抱住黄义铖。
  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在回忆里万马奔腾的细节,黄义铖不会告诉任何人,此刻也不可能告诉李兆赫。他只是简短的说,当时他傻,为了让赵锦程和他去一个学校,还找人去给赵锦程弄个自主招生。
  李兆赫能感到他在腿上深深呼吸。三十岁的人了,提起十六七岁的恋爱,还是心情激动。然而他的脸上是条件反射的微笑,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在第一时间笑出来的本领。他想起大哥刚回家时不愿谈论柯希的神态。笑容掩藏了他们无声的求援。
  他把手放在黄义铖的胸口上,黄义铖果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了上来。
 
  ☆、羽翼
 
  那所学校虽然不能和黄义铖的梦校相比,但也是赵锦程考不上的学校。为了让赵锦程符合要求,年级主任做了很多工作,其中包括调整过去的成绩单。
  当然,交上去的成绩单都由赵锦程签字。黄义铖每天帮赵锦程学到很晚。他记不清很晚究竟有多晚,但他记得每天都由教学楼的保安赶他们离开。
  赵锦程拿到名额后,班级里起了小小的骚动。一是不知道那所学校居然有自主招生;二是没想到赵锦程能考过。赵锦程压抑不住地高兴,拉着黄义铖一起算高考每科应该考多少,按照他现在模拟考试的分数,只要高考没有意外,就能考上他原本考不上的大学。
  “然后,他和我说,还是分手吧。”
  滨海广场的夕阳像血一样红,大海上浮动着一层层血红的光。提出分手时,赵锦程双手|插|在衣兜里,将薄薄的校服外套拉得笔直,甚至不肯直视黄义铖的眼睛。
  来自大海的逆光模糊了他俊秀的侧脸,不论黄义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当时赵锦程的表情。
  尽管知道不合时宜,李兆赫仍然笑出声来。黄义铖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兆赫。“这么开心吗?”
  想到现在名声在外的黄老师,当年也是个被爱欺诈的傻子,李兆赫倒在沙发上笑得发软。黄义铖实在躺不住,半坐起身,问他:“你到底笑什么?”
  说起十几岁遭遇的爱情欺诈,二十九岁的黄义铖仍然非常难过。尽管这些年让他长成一个成熟的大人。但是,一旦说起当年,傻乎乎的委屈又会回到他的脸上。看在黄义铖这么伤心的份上,李兆决定不告诉他,遭遇绑架时,他短暂看到了赵锦程的照片。虽然他不能完全确定,但是赵德阳的手机锁屏不太可能是别的少年。
  年轻时候的黄义铖太没见过世面了。被那样一个小男孩迷得团团转。皮肤白,介于平头和菠萝头之间的短发,方脸,看他和背后花坛的比例,好像个子不高;鼻梁不够挺拔是致命伤;但胜在年轻,加上鼻尖形状饱满,笑起来颇有些阳光。
  就算不用看惯帅哥美女的高眼光去衡量,赵锦程也称不上帅哥,充其量是一个普通好看、长相精神的少年。在高中或许小有人气,等他进了大学,就会在五湖四海的高个子帅哥中泯然众人。
  黄义铖半是郁闷半是不爽地瞪着他,显然不明白哪里好笑,甚至没想到他会笑。他好不容易向李兆赫袒露心扉,换来的不是横吃飞醋,竟是阵阵笑声。不过,他瞪了一会儿李兆赫,慢慢舒展眉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酒精放大了笑容带来的快乐。笑着笑着,他顺手开始胳肢李兆赫。两人在沙发上笑闹成一团。顾及到李兆赫背后的伤,黄义铖不敢太过放肆;李兆赫反而肆无忌惮,张牙舞爪,动作过大,差点翻身滚到沙发下面。黄义铖条件反射地揽住他的腰,把他抱回原位,让他靠着沙发背靠。
  望着笑意盈盈的眼睛,听着窗外吹过城市的风,黄义铖终于感到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满目河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十几年前的往事终究随风而逝。就算是赵锦程自己,这么多年,也该想明白前因后果,转世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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