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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梦II爱情节拍(近代现代)——荀香九

时间:2021-04-21 09:49:36  作者:荀香九
 
  ☆、大哥
 
  李兆赫去医院换药那天,也是大哥出院的日子。他就顺手把两件事都办了。大哥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状似健康快乐,没事儿人一样拎着行李走在他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擦肩而过的病人,似乎首次发现自己身在医院里。
  依旧是那个行李箱,依旧是一身黑衣服,恍惚间,李兆赫仿佛回到了机场,带着久别重逢的大哥回家。
  如果时间真能回到那天就好了。然而那天和今天仿佛隔着一个平行宇宙。李兆赫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时间流逝,故人改变,像是漫长的冬雨终于结束,一觉醒来,天地宽广。他知道自己和以前不同,或许和他受伤有关,或许和他坚持去见黄义铖有关。
  在他回家之前,大姐已经从监察那里收到消息。当他从工作室精疲力竭地回来,一开门,见到的是严阵以待的家人。
  大姐率先发难,问他为什么非要惹火上身,用词之激烈,完全超过了李兆赫对她的认识。李兆赫试图和她解释,她根本不听。李先生在一边压阵,偶尔说出的话,比大姐用词还要犀利。说了一会儿,李兆赫也动了真火。监察不过是打电话核实他的身份,又不是通知他要去枪毙,躲开黄义铖有什么用,难道做过的事情,会因为躲开这个人而消失?
  “你少在这里振振有词!”最振振有词的人尖声说,“你等两天,等他们尘埃落定,然后再去。不行,是吗?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去,生怕他们不知道咱们家和他有关系。这两天不去,你就能死,是吗?”
  “你少诅咒我儿子。”
  是妈妈。她的声音如此凄厉,大姐都吓得片刻愕然。妈妈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浑身发抖,抬起手指着大姐,手抖得像是在空中写盲文。
  “我儿子想干什么,他就可以干什么。用你管吗?你算老几?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要开染坊了?”
  大姐斜睨着她,如猫斜睨着老鼠。妈妈突然挥手朝她脸上打去。大姐一侧头,妈妈的手从她鼻尖前扇过,只带动了她的一缕头发。然而这一巴掌像巴拿马运河的蝴蝶扇动翅膀。就连李兆赫都被空气中突然增大的压力吓得呆了。
  大姐转过脸,眼睛宛如深夜的电光。她反手抓住妈妈的头发,将她拉得向后翻倒,另一手朝妈妈脸上狠狠锤过去。
  尽管她已多年没有练习网球,当年练出来的手臂依然坚硬。客厅瞬间变成凶案现场,李兆赫这才如梦方醒,冲上去拦腰抱住大姐,硬是把她从妈妈身上拉下。妈妈头发散乱地坐在地上哭。李先生烦得用力揉脸,看着女儿,又看着妻子,一时间不知道从谁开始骂。李兆赫用尽全力压制着疯狂挣扎的大姐,后背痛得要命,脸上又挨了几下王八拳,心里忽然清明无比,像是灵魂出窍,从高处俯瞰着这场闹剧。
  他完全明白了,曾经以为这个家温馨稳定,是因为他们献祭了大哥,大哥是这个家全部的阴影汇聚,承担了本应每个人自己承担的东西。他们都认为忍耐大哥就可以填补自己的凹陷。大哥才是这个家稳定的唯一原因,没有他,他们就会像现在一样,彻底分崩离析。
  妈妈觉得她的牺牲很伟大。在没有嫁进李家之前,她经常向哥哥强调她的牺牲;嫁进李家之后,她哭喊着,自己已经牺牲了这么多,孩子可以出国学习和工作,为什么还是不满意。
  李先生也觉得他的牺牲很伟大,和结发的前妻离婚,将他的两个儿子迎进来。然而,没有一个儿子变成他想象中的模样。
  大姐大概也觉得她的牺牲很伟大。包容了继母和继母的两个儿子,和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一直在公司赚钱,负担着这些她恨不得杀死的人。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牺牲伟大,别人的牺牲不值一提。
  他终于想到如何回答大哥在医院里说的那句“没有勇气”,并不是大哥没有勇气,而是每个人伸出无形而细长的触须,捆绑在一起,共同坠入深渊。
  李兆赫按下发动机按钮,眼神滑向副驾驶的大哥。他看起来十分轻松自在,像从一场无休无止的沉睡中苏醒。或许真有改变也说不定。跨过生与死的关卡,每个人都不可能和之前相同。
  他忍不住先开口,不希望大哥最后一个知道李先生的计划。然而大哥对这件事完全没有评价,只是沉默地把玩着项链,透过副驾驶的窗户看着医院的停车场。
  李兆赫双手握住方向盘缓缓旋转,自从他离开驾校就再也没这么仔细地开过车。实在是他后背的伤口好得太慢,单手抹方向盘会拉得伤口疼。车子平静地驶在路上,李兆赫没有打开车载音响。在发动机隐约的鸣响里,忽然听到大哥低低的声音。
  “离开这里不久,柯希就复发了。”
  李兆赫迅速瞟了副驾驶一眼,大哥没在看他,还是在望着窗外。声音之低沉,不像是从他嘴里,更像是从他喉咙中传出。
  “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当时我自顾不暇,太多事了,我从来没有开过公司,更别提在南美开公司。还是王嘉译注意到的,但他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很婉转,很婉转……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李兆赫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大哥为什么忽然间跟他说柯希。但他知道,如果在不恰当的时候打断,可能大哥就再也不会说了。
  大哥停了一会儿,说:“我一直怪我自己,而我内心的一部分,是在怪他。我始终都觉得,是他的婉转,耽误了最佳的救治时间。而后他辞职,我也没挽留。走就走吧,爱情是不能替代的,不管多么相似,都不是本人……”
  前方有车辆汇入主路,李兆赫轻点刹车。那辆白车得寸进尺,硬挤到他们前面。
  “我不知道李兆敏是怎么控制他的毒瘾。如果我放下所谓的自尊,去请教她,或者柯希就不会死。现在我很后悔,比起柯希,我的自尊算什么?他清醒呢,我们能交谈几句。但他清醒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候在哭。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只要我能让他清醒,怎么都可以。然而我没有办法。他越来越恶化。他跟我说,真希望从来没有遇到我。他希望我死,希望我永世不得超生。”
  尽管是转述,那六个字仍然让李兆赫遍体生寒。尽管他从未见过,但眼前短暂地出现了柯希坐在单人床上,目露凶光的场景,甚至比他见到的场景还要栩栩如生。而大哥呵呵笑了几声,像是在嘲笑他的幻觉。
  “后来我让别人去处理公司的事,我守着他。我太累了,身体比想象中垮塌得要快,衰弱,嗜酒,他睡着,我就喝酒。那天晚上我昏过去了。我也不知道是自己太累了,还是喝太多了。总之,我昏过去了,怎么都不醒。等我醒过来,一如往常地伸手去摸他的脸。但是我在碰到他之前就知道他死了。只是我不愿意相信,非要亲手去确认才行。他用腰带把自己挂在床头,上吊了。我在洗手间模仿他,却怎么都模仿不好。我的柯希,永远是个天才。”
  李兆赫听不下去了,勉强从鼻子里挤出一点声音。大哥终于转头看着他,兄弟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大哥的眼睛里不再燃烧着尖锐的怒火,也不再充满讥刺和暴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温柔。
  李兆赫没来由的想,是的,这就是失去所爱之人的双眼。
  然而他之前没能认出这双眼睛。
  “如果爸爸坚持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你有时间的话,会带黄义铖来看我吗?”
  这句话意味着大哥突如其来的告白结束了。李兆赫眨一眨眼睛:“我以为你反对我们。”
  大哥轻柔地摇头,像是对他笑,又像是对自己笑了一声。
  “我不反对。我是嫉妒。现在我不嫉妒了,只希望你能幸福。”
  ——
  守卫终于从门口撤走。黄义铖和他们寒暄一阵,从酒柜里翻出一瓶酒,这些天他滴酒不沾,守卫的离开让他能放松一下,可以当做一个小小庆祝的节日。
  这事还没完,只是在他这里告一段落。监察就是这样,或者雷声大雨点小,或者雷声小雨点大,或者有雷无雨,或者有雨无雷。总之天威难测,很容易把他磨得得过且过,不去计划未来。
  他本来要送李兆赫去医院换药,然而李兆赫一大早自己去了医院,现在已经换好药,从医院回来了。这孩子总是比他想的要独立。也可能是他内心愧疚,总想做些事来弥补。但他没有手机,联系不便,就连弥补都做得很一般。
  好容易从守卫手中拿回手机,竟然没电。黄义铖将手机插上充电器,打开酒,倒进醒酒器里,嫣红的颜色宛如过滤了多次的血。他放下酒瓶,突然听到乓乓的敲门声。
  他打开门,李兆赫裹着一身即将入冬的寒气,一言不发地抱住了他。
  分离的时间像冰雪消融,只有相遇的春暖花开,连贯地拼接在一起。这一瞬再也没有冬季,没有空白,没有寒冷。只有无尽的夏天和温暖。黄义铖轻轻拍着受委屈的小孩,他身上有冰冷的空气味道,头发里有熟悉的香波味道。还有衣服深处的药物味道。他关上门,在李兆赫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我好想你。”
  他的小李同志再次直率地说。
 
  ☆、红酒
 
  李兆赫坐在餐桌边,瞧着黄义铖往杯里斟酒。他暂时吃消炎药,不能喝酒,但他极力推动黄义铖去煮红酒,天冷,他喜欢热腾腾红酒捧在手里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黄义铖对他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以前黄义铖总是很笃定,知道他喜欢这个口味的咖啡,直接就为他做好端上来;不知道他喜欢的饭店和喜欢做的事,就随着他的性子来。而这次,无论是见面的拥抱,还是现在斟红酒的态度,都流露出一丝隐约的忐忑,仿佛之前包裹着他的蜡纸融化了,露出一个酸甜的小糖人。
  黄总,黄老师,黄坏,黄大哥。除掉变化的身份,黄义铖不过是个容貌端正的普通人。
  被软禁的日子显然不好过,黄义铖有些无精打采。现在结束软禁,又透出一股轻松。看着他,心痛和温暖奇妙地混合在一起。不曾对别的女人有过这种感觉,也不曾对别的男人有过这种感觉,他喜欢的是黄义铖,并不是作为男性或者女性,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在喜欢。
  窗外飘着细碎的雪珠,敲在窗户上,有十分轻盈的声音。地上暖,雪珠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李兆赫接过黄义铖推过来的热红酒。冻僵的指尖被温度惊得跳了一下。
  他本想告诉黄义铖他家的新进展。三个人在大哥面前只字不提那场打架;大哥主动问起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的打算,父母和姐姐竟然一致反对,倒像是李兆赫主张把大哥送进去。李兆赫总是跟不上他们的新变化。但他可以看到奇异和平下的裂痕。
  然而坐在有些紧张的黄义铖对面,他忽然不想提这些扫兴的事。任何人都不可能让别人来负担自己的人生,
  “你后背怎么样了?”
  李兆赫轻微一耸肩:“恢复得还行。你要看吗?”
  黄义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红酒的热气短暂地模糊了他的脸。李兆赫耐心地等待着。经过小半杯热红酒的润泽,黄义铖果然放下杯子,下定决心般说:“如果你要起诉赵德阳,我会为你作证,给你介绍律师,帮你安排相关的手续和文书。”
  李兆赫稍微弯了眼睛:“你不劝我们和解吗?”
  黄义铖一怔,反问:“你想吗?”
  水果和香料在红酒里漂浮。每晚睡觉,一不小心,都会压到伤口,把他从梦里疼醒。他以为自己会恨赵德阳,然而他只是骂骂咧咧地换个姿势又睡过去。他不恨赵德阳,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可怜。他只是受了伤,赵德阳却失去了他的弟弟,这些年他一定和大哥一样生活在地狱里。况且赵德阳想伤害的人也不是他,他只是笨,遭遇了池鱼之灾。
  赵锦程这个名字挂在他嘴边,甚至浮动在空气里。但他不知道怎么问,他也从来不愿意故意打听。
  “让他赔一下我的医药费、误工费,就让他走吧。反正他本来想杀的是你,按照你的工资赔我误工费也行。”
  黄义铖笑了,伸手揉一下李兆赫的头发,顺势捏了捏他的脸:“真的?”
  “真的。”李兆赫说,“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黄义铖的笑容消失了:“看守所。Rudy在另外一个地方。叔叔曾经警告过我,不让我过于信任他,看来还是我不会看人。”
  李兆赫想对Rudy做些评价,但他不知道怎么说。尽管他和Rudy冲突很多次,但他对Rudy毫无了解,关于黄义铖的朋友圈,他不了解任何人。
  “现在没事了,你朋友会不会叫你去吃饭?”
  “可能会。”黄义铖承认,“你会跟我一起来吗?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
  光是想象置身于一群陌生人中,李兆赫就打个寒颤,立刻摇头拒绝。黄义铖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说:“那我带你去见我爷爷。爷爷可以说是我唯一的亲人。”
  李兆赫一怔,谨慎地看着他。
  黄义铖留意到他的眼光,笑出声:“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爸妈都在。只是他们在特别忙,几乎没时间管我。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爷爷照顾我,一直到我十八岁去外地上大学。我跟我爸妈有一阵子没说话了,突然跟我爸妈说你,还挺突兀。但是爷爷,我想让你见他。”
  李兆赫点头,问:“你爷爷在什么地方?”
  黄义铖越过他的脸,看向窗外,雪变大了,纷纷扬扬。这是白溪绝不可能出现的景象。白溪的雪最大不过刚才的雪珠霰霰,将连绵的群山蒙上一层浅浅的白。
  “白溪。你知道吗?”
  李兆赫不知道,黄义铖丝毫不意外,打开手机,为他寻找白溪。
  白溪现在主打纯天然旅游风景,被某个地级市合并,房价和地位都水涨船高;在黄义铖读书的年代,白溪是一个查无此人的县级市,唯一让它在当地有点知名度的就是白溪一中。
  当然,现在的白溪一中早已跌下神坛,优秀的老师绝大部分被地级市高中收编,零星几个走向全国各地。不管怎么看,白溪都是地图上平平无奇的一小块,连接着海,数面环山。
  “这个我知道。”李兆赫指着白溪旁边的著名旅游城市,“我去过,没想到和你老家这么近啊。”
  “你去过就更好了。我还担心你水土不服。”
  “哪能那么严重。”李兆赫撇嘴,“什么时候去呢?最近吗,还是再说?”
  “最近。”黄义铖说,“如果你方便,我们这两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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