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殁醒来之后,睁眼开到的就是一片晴空万里,碧蓝苍穹,清风暖阳。
全身慵懒躺着不动的齐殁忽然感觉耳边有些痒,于是先揉了揉耳朵,再眯着眼睛转过头看过去,结果扑面而来的是清风中摇曳的狗尾草,毛茸茸的扶着自己的鼻尖额头。
支起上身懒懒的扭了扭因为躺了许久有些僵硬的关节,顺便四处遥望想看看周围,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色震慑了。
齐殁正处在一片绿地正中,与绿地相接的是五彩斑斓的花田,花团锦簇,彩蝶漫舞,延绵无边。
寒冬腊月的,哪来的花田?
齐殁起身在花田中行走,那些花簇似有灵,齐殁每向前走一步,所到之处的花簇便会径自让开路。
彩蝶也不怕人,成双成对的落在齐殁肩膀上,头上,开阖双翅,怡然自得。
晃晃悠悠走了许久,齐殁也没有走出这片花田,没多久齐殁就累了,恰巧看到稍远处有炊烟升起,摸了摸空了的肚子,吹哨化出许久未叫出来的金丝雀,放它先飞过去瞧瞧,自己则在后面慢慢跟上。
那小雀儿时隔许久出来玩,一时得意忘形,完全忘我了,呼呼飞的老高,在天上翻转,鸣叫,又俯身低飞在花簇中穿来穿去,闹了好一会儿才往那炊烟处飞。
齐殁借着小雀儿的眼睛,也扑扑楞楞的看了个大概。
那是个十分普通的宅院,篱笆围着一间木屋,院里面养着几只鸡,院外不远处有条小河,河边撒着网,看样子是撒了有一会儿了。
河对面是片矮木丛,小山坡被一层莫名其妙的白雾半遮半挡着,不靠近看会以为这白雾是天上的云。
再近一些能看到矮木丛后面有片小山坡,山坡被更浓的雾埋住,看不到里面的模样。
“悯生界竟然有这种世外桃源的好地儿?怎么从未有人提起…”
齐殁着实好奇,于是半走半飞的到了这木屋前,更让他好奇的是住在这里的人。
既然炊烟燃着,该是有人才是,于是开口喊道:“请问——有人吗?!——在下迷路在此,想讨口饭吃——有人吗?——”
屋内传出清澈男声,语气略带笑意道:“何人讨饭?”
齐殁没想到这木屋主人答的这么快,楞了一瞬,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抿了抿嘴巴,答道:“在下云游四海小乞丐。”
屋内人没说话,饭菜的香味伴随着翻炒锅铲的声音飘了出来,馋的齐殁暗暗咽了几下口水。站着等了好一会儿,那炒菜的声音停了下来,但屋内人依然没有理会门外的乞丐。
于是齐殁觉得反正吃人嘴短不如不吃,直接回圉界找吃的更快,想着便道:“无妨,是在下唐突了,敢问阁下此处为何处,这片花田甚是绝美,日后有机会在下想再来一赏。”
“……”
屋内依旧无声,齐殁自觉不再讨无趣,于是拱手一礼,道了声告辞,转身便走。
可刚走了两步,身后的木屋门竟嘎吱的开了,一个人脚步轻盈从门内走出,停在院子中间,齐殁听那人嗓音清透,语中含笑:
“小乞丐,往哪走?”
☆、命中唯他(九)
“小乞丐,往哪走?”
齐殁觉得这声音极其的熟悉,单单听着心里便有股暖和和的感觉,舒服得很。
齐殁好奇的转身去看那人,一瞬间哑口无言。
只见那人面容俊雅,剑眉入鬓,桃花唇好看的笑着,一身长衫宽袖,闲适清幽,脱俗出尘,腰间玉笛明晃。
正是那位把自己勾了魂的严三公子,严律。
严律见齐殁呆住不动了,笑意更深,走上前来,将负于身后的手抬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打趣道:“殁兄,这就要走了啊?难道要我独酌这桂花酒吗?”
齐殁死死盯着严律的脸,脑中思绪混乱,大片大片的记忆涌了进来。
关于自己与严律的孽缘,关于严律为自己所做之事,
忽然间,齐殁百感交集,一把抓住严律的手,将人拽进了怀里,狠狠的拥住,生怕再次错失般,想将人揉入自己身体,口中不住叹道:“还好,你还活着,还好,我找到你了…”
严律轻轻回应齐殁的拥抱,在齐殁耳边轻轻道:“我一直在这里,哪里也没去,哪里也不会去。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一片美景想与你看吗?”
“自然记得。”齐殁不舍的放开严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生怕再丢了。
“就是这里。”严律牵起齐殁的手,将人带进木屋里:“这里是我的秘密之所,我想与你在这样的桃花源中生活,共同打造属于我们的美景。”
“那片花田是何时种下的?”齐殁被严律带到桌边,一桌子的佳肴美酒,但齐殁看也没看,眼中只有那一人。
严律为齐殁倒了杯桂花酒,放下酒壶认真思踱道:“若是种下,现在想想应是四年前吧。在清江城遇见了一个哑巴乞丐,那个哑巴乞丐给了我种子,我便种下了。”
这回答超出齐殁的预期,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思考,究竟是该在意自己何时给了严律种子,还是该在意严律竟然在初见时就对自己埋了情愫。
这蜜糖太甜,甜的齐殁口干舌燥,一口吞了杯里的酒,干巴巴的咳了两声。
严律看着齐殁手足无措,装作毫无察觉,从善如流的给齐殁又倒满了酒,接着道:
“谁知这种子发芽好慢,花了三年才终于破了土。好在,破了土便一发不可收拾,不但自己在地下连了根,越长越旺长出了这么大一片,还生了灵。我喜欢的不得了,殁兄,你呢?喜欢吗?”
齐殁从来都是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从没尝试感受过他人的感受。
此时这么直白的听严律讲,亲眼看着这一片心意,着实震撼不已,心里挂蜜似的甜,可不知为何,甜中隐约渗了些苦涩。
于是又一口吞了杯酒,笑着说道:“嗯,喜欢,当然喜欢。”
“喜欢就好。”严律意味深长的盯着齐殁的眼睛说罢,似乎突然想到些事情,对齐殁急道:“殁兄,你先吃,我后厨忘了关火,顺便再去取一壶桂花酒来。”
未等齐殁回答,严律便急匆匆地冲出了木屋,齐殁怕极了严律一去不回,抬脚便追了出去,竟不见严律身影。
越发觉得事有蹊跷的齐殁招来金丝雀,小雀儿自己玩的正起劲儿,十分不情愿的落在齐殁手上,一脸不愿搭理的模样,“唧——”的抱怨一声。
“欸…对着自己主子还这态度,跟谁学的?”齐殁手指不轻不重的怼怼小雀儿的脑袋瓜子,抬眉对着它道:“你主子的心上人跑了,你追是不追?”
闻言,小雀儿像打了鸡血一样,扑棱两下翅膀就要起飞,被齐殁一掌拍了下来,斥责道:“胆大包天的东西,主子的人你也敢打主意!跟谁学的??”
小雀儿被拍的七荤八素,站齐殁手臂上晃来晃去,脑袋耸拉着抬不起来。
齐殁提溜着小雀儿的翅膀,指着它极其认真的说道:“我告诉你啊,追是一定要追的,但是不许你蹭到他身边,不许被他发现!管好你放荡的身子!听到没?!”
小雀儿眼神凶狠一个打挺用力啄了一口齐殁的手,不理会齐殁,用最快的速度飞出门外,去找“主子的心上人”。
小雀儿在院子周围找了两三圈,丝毫不见严律人影,于是干脆站立房檐,细细体感严律的气息。
再怎么说也是只灵鸟,五感十分敏感,静下来感受很快便找到了严律的方向,欢欢喜喜的鸣叫一声,猛扎了过去。
顺着淡淡的气息,小雀儿越过木屋前的小河,飞过矮树丛与山坡,冲进了浓浓白雾中。破雾而出,忽然眼前一片昏暗,高空之中的小雀儿险些被一股怨气打散,勉强稳了身形,赶忙传信给主子。
齐殁察觉异样,借小雀儿的眼睛看过去,越发的糊涂了。
眼下,这片地,确实是圉界没错,可圉界又怎会与悯生界相连的?
更何况,这灵鸟是不可能自己穿入圉界的,且不说那圉界的结界,只说那圉界所在浮岛向来漂浮不定,凭区区一只鸟怕是就算勉强飞出悯生界,可还没找到浮岛就该散了。
再说,就算真的让它找到了圉界,也不会这么快。
齐殁疑惑:“这既然不是圉界,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
驱使这小雀儿,飞低了些,四处查看。遍地横尸,业火没有规律的滕烧,昏暗无光的天空,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下方不远处,一个声音温柔且轻的男声传入齐殁耳中,小雀儿落在不会被察觉又能看清那人的尸堆上,齐殁暗中观察着。
“…我饿…”一个声音更稚嫩的男童在那那人身边弱弱的响起,略带哭腔。
齐殁心中一凛,轻皱眉头,只听那稍微大一些年纪的男孩说道:“好,我给你找些食物去,你在这里藏好了不要乱动,知道吗?”
声音刚落,那男孩站起身,齐殁登时将那人看个清清楚楚。
清爽马尾,修身青衫白靴,腰间玉笛轻晃,肌肤若雪,明艳的桃花唇正笑着,双眼饱含怜惜的看着躲在尸堆下的孩童。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扶上那孩童肉乎乎的脸,宠溺的说道:“等我,乖。”
齐殁一眼便认出那人竟是少年的严律,而躲藏在尸堆里满脸血污,脏兮兮的孩童是五岁时的自己。
为什么自己会看到以前的自己?
为什么小严律会在这里?
为什么小严律会和以前的自己在一起?
小严律在这里,那刚才和自己在一起的严律又在哪里?
正当齐殁心绪极乱之时,小齐殁突然惊叫一声,闻声望去,小齐殁竟然被恶霸拎着腿从尸堆里拽了出来,头朝下悬在空中。
小齐殁吓坏了,血液倒流,脸被憋的通红,双眼浸满血丝。
幼小的身躯,短小的胳膊,边喊着边奋力挣扎,但并没有任何效果,拎着脚踝的手抓的更紧了。
只听那恶霸嗤笑一声,问身边的娇嫩男宠道:“今儿日子好,抓到个新鲜的,美人儿说说,是现在就吃了,还是回去炖了吃啊?”
那男宠单手遮嘴,娇羞轻笑一声,怪里怪气的说道:“大王又戏奴家~~这既是新鲜的,自然要鲜着吃方能品出这其中滋味啊~~”
“哈哈!美人儿生气了?!怪我怪我!我把这新鲜货的脑髓全送你,就别气了,好不好?”恶霸搂紧那男宠的细柳腰,生疮的舌头在他脖间一舔而过,那男宠红着脸,大声娇嗔连连,在恶霸怀里痉挛片刻,随后瘫软,有气无力的说道:“大王真坏,害奴家又去了…”
“哈哈哈哈!!”那恶霸被哄的舒舒服服,心情大好,也不理会手中如蝼蚁般的小齐殁的哭嚎,拎着便要回去自己的老窝。
齐殁的记忆里是没有这情景的,自己与恶霸的相遇也不是在自己五岁时,这究竟是为什么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齐殁自己也是满头雾水。
但眼见那小齐殁马上就要被恶霸抓去,也着实是坐不住了,木屋里的齐殁站起身便朝这里飞身而来,却听不远处,小严律的声音响起:“站住!把那孩子放下!”
随着喊叫声而来的是一串凛冽笛声,笛声如箭如刀,在中途化出千万利器朝那恶霸飞去。
恶霸没有放开手中的小齐殁,只是推开怀中男宠空出手去接这千万利刃。
二人一个出招一个拆招,不分上下。
此时的小严律也不过十岁左右,招式惊人的扎实,音律极准,丝毫不给对方空隙。
齐殁是第一次见严律认真出手,即便只是小时候的他,也不得不叹,不亏是严家三公子,确实是天资卓越。
想自己十岁时,还不过是个投机取巧只会耍小聪明活命的泥巴孩子,忍不住赞许道:“五岁的年龄差,果真是如天地啊……”
“这位小公子长的也水灵的很,功夫也了得,不如跟了我?”恶霸游刃有余,拆招间还不忘调戏小严律。
可这小严律又哪是他能戏耍的,顿时怒气大增,笛声布满杀意,灵气翻飞,招式也狠戾了起来。
恶霸一时不慎单手没有防住,被一把灵剑洞穿了单肩,恶从心中起,抬手把小齐殁挡在自己身前,脸上恶笑道:“小公子,我看这小娃娃你是不想要了,那我帮你吃了他,尝尝味!”
说罢,恶霸将小齐殁抛上天,单手汇聚怨气,赤黑色灵气大作,毫不留情朝小齐殁击去。
这一掌若是打到小齐殁身上,别说是尝尝味,怕是只能淋个血雨了,肉都得碎成泥了。
“住手!!!”
☆、命中唯他(十)
“住手!!!!”
齐殁眼看着小严律飞身扑了过去,手中一把长剑啸叫出鞘,剑势如开天辟地,甩臂大挥,顷刻间,血溅四方,恶霸粗壮的手臂凌空翻转落地。
小严律趁隙抱住已经下落的小齐殁,紧紧护在怀里,单脚点在恶霸脸上,借力离开恶霸的招式范围。
齐殁借小雀儿的眼睛得以俯瞰整个局势,明知道这些不一定是真的,可又情不自禁的为里面的人捏了把汗。
忽然撇到一幕,不自主的大吼一声:“严律!小心身后!”
小严律自然是听不到的,只觉脚腕一紧,整个人被猛地向后拽去,在空中被强行甩了一圈,随着脚腕的力道消失,整个身子分毫不差摔上一块硬石,一口心血喷出呛的喘不上气来。
头昏脑胀之时,怀中的小齐殁剧烈的颤抖将小严律几乎快要昏迷的神识叫了回来。
朦胧中,见那恶霸朝自己缓步走来,小严律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放开小齐殁,轻声对他说道:“快跑…躲起来…等我来找你。”
“哈哈!跑得越远越好!这样才有狩猎的刺|激感!哈哈哈哈!”
恶霸放任小齐殁跑走,一只脚踩上小严律的胸口,小严律身后硬石猛然粉碎,小严律被踩在地上鲜血狂吐。
“我先废了你,然后再抓了他,我要让你看着他被我一点一点啃干净!”恶霸独臂掌中怨气炸裂,一掌直直灌入小严律天灵,小严律充血的双眼圆瞪,四肢顿时软了下来,再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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