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榻上的沈轻别,则是看着空荡荡的卧房,失声痛哭,她觉得自己被骗了,还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她和靳语尘的姻缘,就是她的耻辱。
沈轻别那一巴掌打的很重,第二天靳语尘的脸肿了一大块,还红红的,昨夜她在书房过了一夜,书房没有铜柱,棉被也很单薄,她昨晚睡得实在不能说很好,实际上她也根本没睡着。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靳语尘一早起来后大脑里仍然是一片空白,心里也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胸口也闷闷的,感觉做什么都索然无味,甚至心烦意乱。
下人在外面喊道裴大人求见,她回过神,吩咐人在偏厅等着,她收拾完就出来。下人得令前去安置裴元瑾,而她则是起身穿衣洗漱。
“兵部那边派人将做好的兵符一半给你送来了,正好我有事来找你碰上了,就代为转达,给,拿着。”裴元瑾在偏厅等了一会,靳语尘就进来了,他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原尾,注意到靳语尘的脸和平时大不一样,随即又感叹了一句,“我说早朝上怎么没看见你,原来告了假在家中养伤啊。这下手也太狠了,你没事吧?”
“如果关心我的脸,那我告诉你不可能没有事,因为直到现在都还很痛,但如果你关心的是沈轻别是否知道了我的秘密,又是否会揭发,那你不用担心,她不会的,她的性子不会让她揭发我。”靳语尘接过兵符,一脸阴沉。
这会裴元瑾倒是笑了出来,偷偷笑的没让她发现,被靳语尘瞪了一眼后正色道:“儿女情长的事确实很让人头痛,但你要是忙起来的话,和国家大事比起来,这个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听他这么说,靳语尘想到一定是出事了,问道:“是那边有动静了吗?”
“对,”裴元瑾脸色迅速变得严肃,“打起来了,西境传来战报,大梁大军驻扎在西门关五百里的地方,想要拿下西门关,昨晚便发起了突袭,西北军招募一事,一日都不能再拖了。”
“终于来了。”靳语尘果断起身,“去衙门。”
“自王爷颁布新的国法以后,自愿前来参军的人源源不断,就京城这边一天就有好几百人来报名,全国各地的招募地点听消息说都有很多人踊跃报名。”在衙门负责统计招募的官员见靳语尘带了人来查结果,早朝上战报的事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情报了,一场战事就要拉开帷幕,他自是不会怠慢,指着花名册上的红色圆圈说,“这些是武将和名门之后,也一并加入了报名,王爷要见他们一面吗?”
“将他们都叫到衙门来,另外,招募延至下半年结束,朝廷长期招募士兵,人数到量后都聚集到西门关,本王一会会派去带领的将领前去统帅,你立马写信给各地的招募官员,此时刻不容缓,但凡途中遇突发事件,准先斩后奏,若遇极端分子和插科打诨扰乱军心者,杀!”
“是,下官立马去办。”
靳语尘麻利的进入公堂,等待那些身怀真功夫的人,这次的西北军招募,光靠几个朝廷派送的将领还不够,为方便管理,便是要在各个节点上,都派一个有能力的人进行管理,这样大军的行动带回有条不紊,齐心协力。
裴元瑾立在左右,说道:“这次的征兵虽然仓促,但好在后备充足,护送粮草的队伍和马车都很完备,负责运送军备和战车的队伍也很完善,唯一的不足便是这些新兵,在没有受到一些时日的训练下这样直接上战场,会不会出现反弹的效果?出现大量逃兵?”
“哼,”靳语尘冷哼一声,“朝廷开仓放粮,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优待新兵,若是不做好破釜沉舟的决心,就不用呆在本王的军营里面。但凡不战者,逃亡者,泄密者,背叛者,全部处死,连坐邻舍,全部处死!”
“我记得这条律法之前不在征兵告示上吧?”
“现在在了。”
第70章 自荐
招募一事仍在继续,靳语尘赏罚分明的新军令,不仅没有劝退大伙报名的热情,反倒增加了不少名额,因为严厉的惩罚相对的是丰厚的奖赏,朝廷愿授予官职给目不识丁的莽夫,虽然看上去不切实际,但却激起了很多普通老百姓的热情和渴望,安庆历年以来未能有不识字的莽夫武官,第一次打破陈规,还是在这么紧急的时候,要是立了大功,一定能加官晋爵,享受荣华富贵。
靳语尘白天在衙门忙活选将,晚上便留在书房过夜,让下人在房间里摆了三个火盆才缓解一晚上的寒冷,但她在意的是这几天沈轻别一直闭门不出,差过去送饭食的丫鬟也表示沈轻别一直都不吃不喝,这样已经过了三天了,她除了早上起来会洗漱外便一直坐在椅子上发愣,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吃东西,偶尔喝一点点水,也不和任何人说话。
靳语尘担心她不吃东西,会体虚,便端走丫鬟准备送进去的饭菜,端在自己手上,退了丫鬟后亲自敲了敲门,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样说道:“轻别,吃饭了。”
里面没有人做声,丫鬟说沈轻别这几日就是这样闷着,谁都不理,将饭菜放在她面前她也无动于衷,热腾腾的饭菜端进去,最后都是凉透了以后被完好无损的端出来。
看来她还是在介意,介意自己是个女人的事。靳语尘不再多做逗留,直接推门而入,她知道对方不会那么快接受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她那天说话的语气也实在过重了一些,她想着沈轻别往日里对自己的种种,沈轻别心里是有她的,不会一直和自己和她过不去。
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到沈轻别面前,对方眼神忽闪了一下,便又重回刚才的冷淡和疏离,不和她打招呼,甚至故意忽视她的存在。
对此靳语尘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介意,和平时的温和语气对她说道:“我听下人说你不怎么吃饭,轻别,这样下去不行。你身体熬不住的,吃点吧。”
沈轻别不理会,连看也不看她。
靳语尘仍然不在意自己的讨好被忽略,而是夹了一块沈轻别爱吃的菜,送到她嘴边,柔声说道:“这是你最喜欢的菜,吃一口,宫里的御厨做的,不会比宝和楼的差。”
筷子就要挨到沈轻别的嘴,对方终于忍不住,抬手用力将靳语尘手里的筷子打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和隐忍:“我不喜欢。”
筷子被打落在地,靳语尘也不生气,而是弯腰将筷子捡起来,放置在桌上,也不管对方会不会听,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为什么我要隐瞒性别的事,我解释给你听,你且好好听。”
沈轻别仍然侧着身子,不愿看见她的脸。
靳语尘就坐在她身边,语气不紧不慢:“当初父皇没有登基的时候,是一个权势很大的将军,大到让当今的皇上都很畏惧的地步,所以当时我的外公,也就是陈国公,将自己最小的女儿,嫁给了意气风发的父皇,大婚后不到三个月,我母亲就怀孕了,但父皇也很快就有了别的女人。”
“此后父皇便不在来探望我母亲,倒是我外公会一直来,母亲跟我说陈家上上下下都在盼着我的出生,盼着一个男婴出生,但是偏偏事与愿违,生的是个女孩,当时父皇在外打仗,我外公赶来的时候我已经出生了,当时负责接生和在场的所有下人,都对外公说,我是个男孩。”
“然后我就这样长大,母亲总是逼我做很多我不喜欢的事,我要是我越哭她打的就会越兴奋,只有我不哭了,她才会觉得打我没有意思,为了让自己少挨一些棍子,所以我很能忍。往后这样的棍棒和毒打是家常便饭,她还会让我学帝王术,我那时候心里很奇怪,她为什么逼我学一些我本不能学的东西,后来她告诉我,陈家和我父皇结盟了,连带傅世国还有你爹,沈复南,准备推翻先皇扶持我父皇登基,而陈家却有异心,想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着我父皇休养生息的空当将他拉下台扶持我这个傀儡皇帝上去,最后再慢慢将皇位和江山逐渐纳入陈家人手中,所以我必须是个男孩,陈家才会对我充满希望,才不会遗弃我母亲这枚棋子,为了不让外公失望,我母亲从来没让我停下来好好休息过。”
“后来谋朝篡位成功了,我外公却等不及了,届时我推出的新政,在朝堂上受到我外公的大力支持和推崇,外公甚至还在朝中拉拢了很多官员站在我那一边,他太小看父皇,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父皇已经起了要杀了他的心思,狡兔三窟,终有一死,我知道父皇不想让陈家人活,所以我把陈家要谋反的事全部捅出来了,我外公和我母妃以及九族,都是因为我被处死的,对此我只是被关了宗人府,这已经是我能预料到的最好的结局了。轻别,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我都是身不由己的,我不能是一个女人。”靳语尘的语气仍是无奈,她没有过多的叙述自己儿时有多痛苦,日子有多难熬,她只想让沈轻别知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骗她的。
沈轻别心里仿佛有惊涛骇浪般的翻涌着,最后压下心里快要溢出来的怒气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靳语尘,你明明是个女人,可是你却几次三番以男子的身份找我,做出那么多让我误会的举动,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靳语尘语塞了,她那个时候能在想什么,想的是怎么和沈轻别处好关系,怎么让沈轻别对自己有好感,然后可以利用她。
“说啊!怎么不说了?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好骗,拿我当笑话?”沈轻别突然的爆发让靳语尘措手不及,“你是女人,一开始就隐瞒自己的身份接近我,从一开始你就是不怀好意,欺骗我对你的感情,你是个骗子,混蛋,我不想再见到你,现在一看见你的脸,就会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我讨厌你,我希望你彻底消失在我面前!”
“轻别……你冷静,你听我说……”靳语尘站起来,压着沈轻别的双肩,“轻别,你爱我,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而我也是真心爱你的,我们现在将所有拦在我们面前的困难都解决了,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的不是……”
“你放开我!靳语尘,你是个骗子!我沈轻别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骗子!你骗我的时候没有一丝丝的愧疚,没有顾及到哪怕一点点我的感受,你就是那么自私!为了你自己你可以不顾身边所有人!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沈轻别狠狠将她推到一边,“我要回去,在这里多呆一天,都会让我觉得异常恶心!”
“那你为什么还要呆那么久?”靳语尘也再不能控制自己:“沈轻别,你心里有我,你不愿意离开我,这就是你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的原因。对,我是骗了你,我接近你确实是有所图谋,可现在不是,我大可以像对待所有对我有威胁的人那样对待你,可是我没有!我甚至向你坦白了我的一切,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好好的,这世上我便只有你,我往后再不会骗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轻别,别离开我,我真的只有你了。”说到最后语气却越发的哀求,人也逐渐靠近,慢慢靠近她,最后在她没有反感的反应下微微偏过头,试探性的缓缓将唇靠过去,沈轻别呆愣着,没有拒绝,但也没有迎上去,她像是在思考,在挣扎。
就在双唇快要吻住时,沈轻别失神的推开她,捂住自己的脸,语气里带着无助:“不行,我们都是女人啊……”
又是这个,靳语尘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但更多的是反感和愤怒:“你究竟想怎么样啊?我是女人怎么了?我依旧可以给你幸福,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更不可能会有男人,我只爱你一个这还不够吗?沈轻别,我除了不是男人以外,我有哪一点比不过男人?”
“你是女人!两个女人……两个女人以后……怎么可能会有孩子?我们不会有孩子的……”沈轻别避开她的咄咄逼问,一连往后退,眼神涣散,声音哆嗦。
这几句话无疑是给靳语尘重重的一击,对啊,就算她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呵护爱惜沈轻别,但她是个女人,她确实给不了沈轻别一个孩子。很快靳语尘躁动的心安静了下来,最后两眼也暗沉下来,她好像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她现在口中的爱护和爱惜对方,是不是就要完成沈轻别提的所有要求?
“孩子……”靳语尘恍恍惚惚的喃喃,“对,我确实不能给你一个孩子……我是个女人,我们哪来的孩子啊……呵……”最后靳语尘竟笑出了声,暗自神伤的转过身走出门外,“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怎么可能给你一个孩子。”说罢兀自摇摇头,“嗯……不怨你,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我是个错误……我怎么就活下来了呢……”
听得靳语尘自欺自哀的话,不知怎的沈轻别心里宛如刀割般的痛苦,她抬起手想挽留她,怎奈双手无力,喉咙也发不出声,但她心里仿佛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痛的她连呼吸都很无力。
这天后丫鬟们再也没有来给沈轻别送饭了,因为沈轻别回了相府,沈轻别遵守和她的承诺没有将她是女人的事说出去,也没有在相府说这些天的不愉快和争吵,只说是想念娘亲和父亲了,要呆上一些时日。
而靳语尘,沈轻别走的那天她前去大门口送了,没敢过多往前一步,不敢离她太近,只是沉默着站在一边看着,最后马车起驾,她便也回过身,形影单只的回了府中。
靳鸣佐也已经彻底收了自己四处提防的心了,经常召沈复南和傅世国进宫陪自己下棋,沈复南这几天要回去陪女儿,便只叫了傅世国,傅世国现在就是个威望颇重文臣,女儿傅柏在西境御敌,等待着京城的救援,他老了,这件事便交给了臣下和两位有权势的皇子,他便安安静静的呆在幕后,到了时候就将这位置让出去,或许他就能找回当初只是个将军时的快活了。
可傅世国没等来,倒是等来了靳语尘,等谁不是打发时间的人呢?靳语尘的棋艺也是不错的,便宣了他进来。
靳语尘跪地,直言道:“西境战事吃紧,儿臣自荐带兵前去西境支援抵挡一阵,等待后来的西北援军,此次出征,定能展示我安庆雄风,望父皇恩准!”
靳鸣佐拿着的一颗黑色棋子从手中滑落下来,落在地上“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靳鸣佐叹了口气,暗自嘲了一声老了,最后正对着靳语尘,缓缓吐出一字。
“准。”
靳语尘叩拜:“谢父皇。”
第71章 狼烟(一)
南北军确实有五十万,但是算了后备和马车在里面的,出去将领后只有三十一万的总兵数,分了十万去了北边,十二万去了西边,剩下的来守着南方。但大梁这次有备而来,而且准备一举拿下,车马加起来有八十几万的大军,直接给西门关来了一场奇袭,打了西境军一个措不及防,损失惨重,据战报上说,就连征战多年的林老将军也在那场战中受了伤,而靳语尘这次去同时也是为了叫林老将军回去修养,林将军年岁过大,还受了伤,更不能让他留在西门关,不仅环境恶劣,更是危机四伏,林将军德高望重,为安庆不曾有过私心,靳鸣佐不想他晚年还这般辛苦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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