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安允澈结束得很是干净利索。他自然而然地站起身,带着得体的笑容,向台下致敬。
掌声响彻在整个大礼堂里,程瑾都忘了,自己上次这么激动是什么时候。
安允澈下台时,目光投向了观众席那边。他稍微有点近视,平时不戴眼镜,但今天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戴上了隐形眼镜,所以整个世界变得格外清晰。他看到为他欢呼鼓掌的程瑾,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轮到声乐部的顺序了,程瑾和高闵晟一起往后台走去。高闵晟是男中音,比程瑾先上台。程瑾给高闵晟打了打气,独自待在化妆室里开嗓。
此次参加男高音比赛的只有三个人,是所有比赛中参赛人数最少的一个项目。换句话说,这同时是竞争最激烈和最不激烈的项目。
程瑾这次选的曲子是多么美好的一天,他的法语一般,不过他属于那种只要有了乐感就能抓住语感的类型,再加上之前反反复复练习了那么多遍,程瑾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安允澈的位置在前排,能很清楚地看到台上的选手。他对男高音的了解是从程瑾开始的,第一次听只觉得很神奇,一个人的嗓子怎么能唱出那么高的音调来?从那以后,哪怕他对程瑾还是抱有一定的偏见,却又多了些说不上的钦佩。
程瑾的西装样式和安允澈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领结更小一些。他大方地站在舞台上,瘦小的体型和宽大的舞台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手里握着话筒,伴奏响起时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周身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这首歌也算是比较轻快的,台下不少学生都跟着摇头摆尾起来。最难的是连着的九个high c,安允澈捏了把汗,没想到程瑾轻轻松松地唱了上去。
程瑾的歌声瞬时间盖过了所有人的风头,评委们交头接耳地评论着,无一不是赞美欣赏和夸奖。
程瑾说了句谢谢,转身要下台时,忽地倒了下去。
全场一片哗然,安允澈的大脑抢先发出了指令,他越过观众席,从侧面跳上舞台,一把抱起了程瑾。
第9章 冠军与苦难
台下一阵慌乱,安允澈没想太多,抱起程瑾就往校医院的方向跑。
安和和程晓曼今天有会议,没能到现场来,但安和还是派来了他最信得过的秘书来观赛。
校医院的医生本以为这天能休息一下,哪里想得到还会有这样的急诊,急急忙忙地戴上手套,换好一次性的床单。
“体温偏高,有点发低烧。是不是身上有什么炎症?我先给他打一针退烧的吧,晕倒了应该是疲惫过度。别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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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谢谢您了。”安允澈道了声谢,站在床边盯着医生的一举一动。
校医被他盯得渗得慌,没话找话道:“你们今天不是有个比赛吗?你不用回去吗?他这一瓶一时半会儿地也打不完……”
“不用了,”安允澈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黎浩宇发去了信息,叫他帮忙领一下奖,“我在这儿等着就好。”
校医也就没再说什么,打完针后把屏风拉好,坐到办公桌前去了。
安允澈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静静地打量程瑾。这一年营养跟得上了,程瑾身上还是没什么肉,个头倒是窜了不少,怎么看也有一米七五左右了。他脸上的婴儿肥也消下去了,如今再看,真是和程晓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甚至比程晓曼还要好看。精致的瓜子脸,漫画主角才拥有的大眼睛……
外面的天黑了下去,黎浩宇发来短信,说是已经颁完奖了,安允澈拿了钢琴组第一,程瑾是男高音组第一。安允澈欣慰地笑了笑,让黎浩宇把他俩的东西送到校医室来。
吊瓶也快打完了,程瑾疲惫不堪地睁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儿。他猛地坐起来,拉住安允澈的胳膊,着急地问:“怎么样了?比赛怎么样了?出结果了吗?我……不会影响我的成绩吧?”
安允澈被这一连串问题搞得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能不能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啊?亏他一直为程瑾提心吊胆的,闹半天他满脑子就只想着那个破比赛?
“拿了拿了,我让黎浩宇帮我们拿来了。你是男高音第一,满意了?现在比赛结束了,你就好好休息,啥也别想了。你知道你晕过去……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程瑾呼出了一口气,又有些紧张:“你让黎浩宇帮我们拿的奖?”
“是啊,怎么了?他正往我们这儿来呢。”
“为什么是他啊……”程瑾小声嘀咕了一句,但安允澈没听清,朝他的方向凑了凑,程瑾马上改口道,“没事没事,真是谢谢你了。”
校医进来拔了针,又给程瑾开了药,东问西问了半天,也到了下班时间,看程瑾没什么事儿,就让他们离开了。黎浩宇刚好带着他们的东西赶来,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搀扶着程瑾的安允澈,阴阳怪气道:“哟呵,程瑾没事了?一唱完就倒下,还以为你是林妹妹附体了呢。”
安允澈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了声谢谢就扶着程瑾下楼去了。黎浩宇站在原地没动,他弯了弯嘴角,总感觉如果把这事儿说给赵南天他们,一定会很有趣。
秘书早就把程瑾晕倒的事儿报告给了安和,他和程晓曼都在家门口守着,抓着程瑾上看下看,弄得程瑾不好意思起来。
“恭喜你们俩呀,”程晓曼确定程瑾没什么大事儿后,才直起身看向安允澈,“都拿了第一呢!来,今晚妈妈亲自下厨,做的都是你们喜欢吃的,快来尝尝。”
“澈澈,这次表现不错啊。”安和说道。
安允澈心中警铃大作:安和开口夸他并不是一件好事儿,看来他今晚要遭殃了。
吃饭时,程晓曼的注意力都在程瑾身上,好像得奖的只有他一个人。安和给安允澈递了几个眼神,示意他吃完饭到书房来。
书房里有一间暗室,就藏在那个嵌进墙里的书柜后面。
安允澈缓缓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他很清楚来到这里会发生什么,不需要安和给他下一步的指令。少年乳白色的肌肤被暖黄色的灯光照着,小腹处隐隐可以看出腹肌的形状。
安和从立柜里拿出一个皮鞭,好像是为了试试手感,在空中挥舞了几下。鞭子扫过空气,发出咻咻的声音。安允澈闭紧了眼,牙齿紧咬着下嘴唇。
“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安和没有温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知道。”
“因为,你是我安和的儿子,却和那个程瑾一起拿了第一?那家伙晕倒就晕倒,你却不懂规矩地冲上去抱他?在场那么多人,缺你一个吗?你就算不管他,他会死在那里吗?”
安和说话的节奏很慢,他生气时都是这样,将每一个音节都咬的清清楚楚,强迫那些词句灌进安允澈的耳朵里。
安允澈睁开了眼,他没回头,挺直腰杆站在那儿,无声地反抗着,“我以为你很喜欢程瑾的。”
“我喜欢他?”安和哈哈大笑起来,皮鞭抽到安允澈的背上,抽进他的皮肉里,再从里面跳出来,“他不过就是个玩具而已,我喜欢他?”
“我们的专业不一样,拿了第一,难道不是给你脸上长光吗?”
安和彻底被激怒了,鞭子快速地在安允澈的身上留下印记,每一次离开都会出现一道新的血痕。
“安允澈!我确实很久没管教你了,是吧?你都敢这么和我说话了?什么叫给我脸上长光!他一个野种和我儿子拿了共同第一,别人不笑掉大牙才怪!”
这回轮到安允澈笑了,他没有安和那么丧心病狂,他的笑是发自心底的看不起,他看不起这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男人,他鄙视安和的人格。
酷刑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对于安允澈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他扶着墙往外面走,屋里很安静,大家应该都去睡觉了。安和还没从书房里出来,安允澈加快步伐,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牛奶,一步一颤地走上楼。
安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对待他的?安允澈的记忆有些模糊,因为他从有记忆开始,安和在他的心目中,就是一个恶魔的形象,一个比地狱里来的使者还要更恐怖的恶魔,一个比死神还要更残酷的存在。
要是这种虐待有规律还好,安允澈至少能提前猜到,哪天是自己的受难日。可是安和的虐待没有任何的规律可循,这是一场随时都可能发生的酷刑,就算安和心情很好,也有可能会对他施暴。没人能算到安和的心理。
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安允澈倔强地不肯和别人说,程晓曼也从没给过他那么多的关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前几年就去世了,家里经常走动的亲戚也都是商业关系而已,没人会在乎安和私下里是个多么暴虐的人,他们在乎的只有安和能带给他们多少的利益。
当然,哪怕安允澈把这件事和所有人说了,也不一定有几个人会信他的。他们肯定认为安允澈是在叛逆期,而安和只是在进行“常规”的教育。
安允澈在忍,在等,他在等那个合适的时机。他要把安和狠狠地踩在脚底下,他要亲自解救自己。
第10章 伤
这场一年一度的比赛过后,苍雅艺术高中给学生们连放了三天假,主要是因为获得一等奖的都是苍雅的学生,给李校长脸上贴了不少的金。
程晓曼本来说好要带程瑾和安允澈出去玩,但公司临时有事儿,安和又指定要她去办,她只好爽约,无奈地和程瑾保证,下次一定带他们去玩。
程瑾在家休息了一天,身体基本上恢复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他和安允澈的关系又缓和了不少,便想叫上安允澈一起出去转转。
程瑾不想在这个家里待着,家里有一颗定时炸弹,两个月来的练习和比赛的压力消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没工夫再去应对那颗炸弹了,一心想要往外跑,能躲一天是一天。
但奇怪的是,安允澈那天晚上回来后,就再没出过房间。
程瑾鼓足了勇气,才在假期的第二天,敲响了安允澈卧室的门。这还是他来这里一年多,第一次敲响这扇门。
“怎么了?”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程瑾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没事,就想谢谢你,那天把我带去校医院的事儿。咱们也好不容易比赛完了,你想出去转转吗?”
安允澈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他刚准备吼一句不去,突然反应过来程瑾并没有做错什么,再说,他还有事儿要问程瑾呢,于是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慢慢悠悠地打开了卧室门。
“你想去哪儿?”安允澈堵在门口,卧室里很暗,一点光都没有。
程瑾没料到安允澈会爽快地答应,支支吾吾道:“啊,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以前不住雅山……”
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安允澈皱了下眉头,把程瑾拉进了自己的卧室里。
程瑾吓了一跳,眼睛还没能适应黑暗,一束光猛地照过来,刺得他瞬间闭上了眼。不得不说,那一刻,程瑾还以为安允澈要杀了他呢。
安允澈只是拉开了窗帘,他微驼着背,说:“没地方去的话,和我在家打游戏吧。”
程瑾这才注意到安允澈不自然的肢体动作,对于受过伤的人来说,这实在太明显不过了。
“你怎么了?背上?”
安允澈抿紧了嘴唇,还是被程瑾看出来了。他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放弃了思考,手指颤抖着解开了睡衣的扣子。
安允澈就站在窗边,背着阳光。纽扣一颗颗解开,露出稍有些形状的胸肌与腹肌。他慢慢地转过身去,让程瑾看清背后的伤痕。
伤口冒出来的血已经干了,但有些地方的口子很深,泛着深浅不一的颜色。安允澈自己给自己上了药,不过因为看不到,没有仔细地上,又一直穿着睡衣捂着,导致伤口有些轻微的感染。
程瑾愣了一愣,他没问多余的废话,直直地望进安允澈的眼里:“药呢?我帮你上。”
安允澈似乎是被这个反应吓懵了,他也愣了一愣,手不受控制地指向书桌。
桌面收拾得很整齐,一个开着盖子的医药箱摆在上面,里面放着纱布、酒精和一些外用药膏。程瑾轻车熟路地挑出几样来,对安允澈道:“你趴到床上吧,可能会有点痛。”
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问这些伤是哪来的,也没有疑惑为什么安允澈要把这些伤疤给他看,只是顺其自然地接受了现实。而这一切,正是安允澈所急需的。
安允澈乖巧地趴在床上,他能感觉到背后冰凉的触感,偶尔还会有一阵刺痛。程瑾就像是个耐心的大哥哥,每碰一下都要轻声细语地安慰他几句,问他痛不痛,让他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的。
安允澈慌了神,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状况。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那些家伙只会伤害他,根本没人在乎过他身上有多少伤,更别提还会管他痛不痛了。
程瑾小心翼翼地把伤口清理干净,涂上药膏,拍拍安允澈的肩膀,说道:“好了,你起来吧。反正这几天在家待着,刚好晾一晾,别穿衣服了,捂着的话容易发炎。”
安允澈沉默地坐了起来,他坐在床边,像个哑巴似的,无声地审视着坐在地毯上的程瑾。程瑾正低着头收拾医药箱,刘海有些长了,快要遮住他的眼睛。日光打在他身上,照得他宛若一个刚从天界下凡的天使,被上帝派来拯救安允澈。
“看什么呢?”程瑾站起身,把医药箱放回桌面上,转身就看到了安允澈望向自己的眼神,“还痛吗?止痛药我也上了,等一小会儿就会起作用的。”
安允澈仍然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程瑾这才抓住机会,环顾起安允澈的卧室来。这间卧室和他的差不多大,墙上贴着深蓝色壁纸,还有几幅抽象画。他见安允澈没阻拦他,便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到处都收拾得很干净,程瑾隐约记得,安允澈似乎有蛮严重的洁癖。那他允许自己进入他的卧室,进入他的领地,是不是说明……他没有那么讨厌自己了?
程瑾低着头笑了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玩游戏吧。”
安允澈从枕头下边拿出一个switch,递给程瑾一个手柄。
程瑾笑着说了声好。
两个人并排坐在地上,安允澈还光着上半身,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的,程瑾总是避免去看他裸露在外的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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