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杯子碰在一起,程瑾久违地感受到来自母亲的温暖,而安允澈则显得有些僵硬。
果然,几杯酒下肚,程晓曼的情绪也上来了,她用餐巾纸抹了抹眼角,怀着歉意说道:“对不起,孩子们,今天应该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我还是没出息的哭了。我真的对不起你们俩。你们能走到今天,我真的……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你们以后需要什么,尽管问我要,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们。”
程瑾知道安允澈不会安慰人,便抽了张纸巾,塞到了程晓曼手里,温声说:“妈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们后悔也没有办法改变,不是吗?人还是要向前看的。我不能说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但至少你也承认了你的过错,我和允澈也都长大了,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很好了。”
程晓曼泣不成声地点着头,她的眼妆被泪水晕开了,不过并不显得脏乱,“谢谢你,小瑾,谢谢你……”
回到家中,程晓曼先行回了卧室,程瑾和安允澈坐在客厅里,放松地聊了会儿天。他们聊的也不是多么严肃的事儿,无非就是对过去的感想,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对未来的担忧和希望……
程瑾拿了两瓶牛奶来,帮安允澈打开了盖子,借着酒意说道:“允澈,不用担心,就算到了大学里,我还是会罩着你的。”
“我不用你罩着。”安允澈偏要和他唱反调。
“那不行,我是你哥,我不罩着你谁罩着你?”
安允澈撇了撇嘴,回道:“就比我大一岁而已,天天占我便宜。别忘了,你还是和我同年级的呢。”
“一岁也是哥,诶,你都没叫我哥哥过呢!”
安允澈不说话了,他低着头,用指甲抠着牛奶瓶上的商标,将它一点点揭下来。没什么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了吧,安允澈想着,他今天没喝多少酒,却像是喝了很多,脑袋昏昏沉沉,但意识还算清醒。
“我不想你当我哥哥。”安允澈低低地说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程瑾知道那是因为他最近抽烟很多的缘故。
程瑾叹了口气,以为他非要和自己争个高低出来,说道:“那你当我哥?”
“我想你,当我男朋友。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亲情,也不是友情,是爱情。”
第15章 噩梦终止符
“你喝多了,”程瑾的脸色变得惨白,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显眼,“先上楼去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门口传来响动,程瑾不由分说地将安允澈拉起来,拽着他往楼上走。安允澈本想多说什么,但他知道门口进来的是安和,所以住了嘴。
“程瑾,你留下。”安和淡淡地说着,站在楼梯上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呛鼻的酒味。
安允澈的脊背僵硬了一下,他疑惑地望向程瑾,程瑾却只是推了推他的背,无声地催着他快点上楼。
安允澈选择了相信程瑾,他低声说了句小心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上去。程晓曼还在家,安和应该不会对程瑾做什么吧。如果安允澈留下,他们势必要大吵一架,那程瑾一个人夹在中间,只会让他更难堪。
安和领着程瑾进了书房,这不是程瑾第一次来到书柜后面的这个密室里了。他伸手将外面的毛衣脱下,一颗一颗地解着衬衫的扣子。
“不用了,”安和打断了程瑾,他凑到程瑾跟前来,命令道,“裤子脱了。”
“可是妈妈也在家……”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程瑾?”安和今天完全没有耐心,自己动开了手。
程瑾两只手推着安和的胸膛,但他推不动醉酒后力大无比的男人。安和没有耐心地随便扩张了几下,直接将性器戳了进去。程瑾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喊出声。他不想在安和面前示弱,宁愿咬掉自己的肉也不要取悦安和。
“跟你说过没,不要和安允澈走得那么近,嗯?”安和想要亲程瑾的脸,不过程瑾头一扭躲开了,他变得更加暴躁,身下的动作也愈来愈急促,“你他妈的,勾引我就算了,还想勾引我儿子?”
程瑾似乎是习惯了这些污言秽语,他闭着眼,尽力放空大脑,去想刚才和安允澈的对话。安允澈喜欢他……安允澈喜欢这么肮脏的他。安允澈不是讨厌我吗?他为什么要喜欢我呀,他知道了这所有的一切,还会继续喜欢我吗?
能不能不让他知道呢?程瑾摇了摇头,身体里的性器戳到了一块儿突起,他没忍住呻吟了一声,换来的却是更狠戾的鞭笞。
“安允澈会出国的,你听见了吗?你就只配被我上,你就是个野种,你最好早点认清你的身份,程瑾!安允澈根本不会记住你是谁,从他的生活里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当然,你也可以留在我身边。”
男人猥琐地笑了两声,程瑾几乎要吐出晚上吃的饭了。他睁开眼睛,隔着一层泪望向屋子正对面的那扇墙,又看了眼那张钢板床……是时候了,程瑾有必要迈出这一步了。
半个晚上过去,安和一脚把疲惫的程瑾踹出了房间,他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剩了,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楼。幸好安允澈和程晓曼已经睡下了,幸好那些女佣不在他家住,没有人会看到这么恶心的程瑾。
程瑾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困得不行,昨晚喝了酒,又被安和压着操到了半夜,头还没挨枕头他就快睡着了。不行,还不能睡。程瑾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撑着,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到一个画着眼睛的软件里,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拷贝进了U盘。
程瑾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拉窗帘了,他连衣服都没换,一头倒在了床上。临睡前,他透过落地窗,看到一轮旭日从远处的天际线升起,照亮了整个世界,却照不亮程瑾的内心。
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安和终于给安允澈下了最后通牒。他没瞒着程晓曼,把家里所有人都叫到了客厅,甚至当着几个女佣的面。
那次之后,安和再没来找过程瑾,程瑾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同,就像没听过安允澈的告白似的,该怎么和他相处还是怎么和他相处。
程瑾等的,就是这一天。
安和把几个文件袋扔到桌子上,说道:“这是你的留学材料,学校我给你选好了,高考前就走。高考你不用参加了,李校长那边我会提前说好,让他早点给你发毕业证。”
程晓曼气得跳了起来,指着安和的鼻子骂他不要脸,骂他猪狗不如,问他是不是一定要和自己闹翻。程瑾沉默地坐在那儿,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着里面那个小小的u盘。冰凉的金属让他出汗的手心感受到一丝微凉,心似乎也跟着冷静下来。
安允澈伸手拿过文件夹,他慢条斯理地将文件夹打开,抽出厚厚的一沓纸,读也没读,顺着中间撕了起来。他撕纸得动作很优雅,没有半分的急迫,好像在处理些不用放在心上的废纸一样。
安和貌似料到了他会这么做,反而舒舒服服地靠进了沙发里,他勾起了一边嘴角,脸上牵出了几条皱纹,用威胁的语气说:“安允澈,你以为我在征求你的同意吗?先不说我做事需不需要你的同意,这件事,我早就征求过了吧。东西我当然有备份,你要想撕,我可以打电话叫王秘书再打印几份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给我把东西收拾好了,下个月就出发。”
程晓曼厉声尖叫道:“安和,澈澈是你一个人的儿子吗?凭什么你说什么是什么?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再怎么说我也有一半的监护权!”
“对,允澈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安和推了推眼镜,一根手指指向坐在旁边的程瑾,“但他,他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程晓曼瞬间噤声,也许是太生气了,她的上下嘴唇不停抖动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安和,你他妈就是个傻逼!怎么,你以为我没有和你斗的资本吗?我手里的东西,不让你身败名裂,也够你在牢里坐好几辈子了!”
安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并没把程晓曼的话放到心上,说道:“行了吧,程晓曼,我只是送安允澈出国而已,可没说要对程瑾做什么。你要是逼我的话,可就别怪我对你儿子不客气了。毁掉这么一个野种的人生,对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你知道的吧?”
“所以从一开始,”安允澈将那些碎纸撒到地毯上,像是碾灭烟头那样用脚尖碾着那些纸屑,“你都是计划好的,对吧?叫我带程瑾一起出去玩,是为了让他丢脸,为了让你那些朋友看到,你儿子有多么厉害?故意把程瑾和我安排在一个学校,就想看程瑾被所有人排挤?还有比赛那次,虽然我不清楚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但他当时生病,也是你的杰作吧?”
安和用好爸爸的语气,苦口婆心地对安允澈说:“我是为了你好啊,小澈。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难道愿意被这么一个没来历的家伙夺去所有?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儿子!你妈妈为什么不爱你,就是因为你身边坐着的那个人啊!要是没有他,要是没有他!你理应得到一个幸福的家庭!是他毁了你的童年啊安允澈,不是我。他是你该恨的人,你怎么能把他当朋友呢?”
叮铃铃——叮铃铃——许久没人摁过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安和的长篇大论。
女佣一路小跑着去开了门,可惜没能拦住闯进来的人。
“安和?我们以贿赂政府要员、暗中操持毒品买卖与武器交易、以及性侵犯未成年人等罪名,对你进行紧急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会用作你的呈堂供正。你有权聘请律师。”
第16章 短暂的分离
程瑾已经有半个月没和安允澈说过话了。不对,说得更准确些,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安允澈了。
那件事发生以后,为了不妨碍他们高考,程晓曼尽全力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儿。安和暂时被羁押在看守所,他身上现有的罪名就够他吃一辈子牢饭了。
或许母子间真的有心灵感应,从安和说要送安允澈出国那天起,程晓曼就开始收集他犯罪的证据。毕竟也是在这个公司里干了几十年的人,程晓曼的得力手下不少。虽然花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赶在安和出手之前把他送进了牢里。
程晓曼没想到,安和涉嫌性侵的未成年,以及长期施行性暴力的对象,是她自己的儿子,程瑾。就在她的眼皮底下,三年了,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程晓曼去警局看到了那些视频,从安和第一次强迫程瑾开始,到最后一次在书房的密室里,程瑾全部都录了下来。第一次他是用手机录的,后面的都是他偷偷带进去安装的隐形摄像头和录音设备。安和那副丑恶的嘴脸在荧幕上显示出来时,程晓曼几乎快要受不了打击而晕过去。
他们瞒着安允澈,到高考后才告诉了他真相。高考前的那段时间,程瑾让程晓曼帮他在外面租了套房子,从别墅搬了出去。即使在学校看到安允澈,多半时候,他也不理会他,只回答一些不那么重要的问题。
考完试的最后一天,程晓曼亲自领安允澈回了家,哭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安允澈表现得过于平静了,他甚至连愤怒都没有,只是很平淡地说了句,知道了。好像程晓曼在讲的是别人的故事,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故事。
程晓曼所受到的打击不比任何人小,她不愿意让安允澈和程瑾掺和到这些事里去,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程晓曼是相信世间有因果轮回的,这都是她前半辈子作的恶,都是她欠安允澈和程瑾的债,没有人能代替她来偿还。
出成绩那天,程瑾连查成绩的网站都没有登陆。他的第一志愿当然是雅山音乐大学,可他又秘密地希望自己会落榜。是程瑾让程晓曼把那一切都告诉安允澈的,他不想让安允澈在自己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
安允澈值得更好的人。
出租房不大,一室一厅一卫,离雅山音乐大学很近。程瑾不打算住宿舍,他想离安允澈远一点,越远越好。
上周,程晓曼来看了程瑾一次,给他带了些新鲜蔬菜和水果。程瑾会做饭,但他没心情做。厨房的柜子里囤满了各种口味的泡面,早餐就用牛奶面包糊弄过去。
程晓曼转达了安允澈的话,说他很想念程瑾,希望能来程瑾住的地方看看他。安允澈还说,他并不恨程瑾,也不讨厌程瑾,他的心意没有变。虽然程晓曼不太懂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逼问程瑾。
发生太多事了,程晓曼一方面不想受到更大的打击,一方面又盼望着两个孩子可以好好缓一缓,养好精神,重新振作起来。
程瑾坚定地拒绝了程晓曼,他央求程晓曼不要告诉安允澈他的住址。哪怕知道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他和安允澈总有一天还会再见面的,程瑾还是抱着能逃避多久就逃避多久的想法。很无耻,但目前为止,他想不到更有效的主意了。
这套公寓的视野远没有之前市中心那套房子的好,不过因为楼层高,落日时分还是能看到漂亮的晚霞。再加上这里是郊区,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的阻碍,感觉伸手就能抓到粉红色的云彩。
程瑾煮了碗泡面,站在厨房向窗外远眺。客厅里的电视机在播放着不知名的综艺节目,他不爱看电视,但总觉得家里空荡荡的,放点儿背景音陪着自己。那电视还勉强带给他一点儿自己还活着的错觉。没错,在程瑾的心里,这次的事情爆出去以后,他就已经死了。
安允澈过得比程瑾更不好,家里的女佣都被辞退了,楼下客厅里每天都是人来人往,律师、警察还有公司的老员工,每天一大早就来他家门口排队,指名点姓地找程晓曼。说得也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安允澈刚开始还陪着程晓曼坐着听,后来实在听烦了,自己把自己关到练习室里,有时连卧室都不回,趴在钢琴上迷迷糊糊地睡一觉,睁开眼再继续不知疲倦地弹琴,反反复复地弹。
安允澈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听到真相后的震惊,也许是震惊太多了,他也是意想不到的镇静。像一本推理小说,证据接二连三地出现,故事的真实面貌也浮出了水面。
不符合季节的衣服、病怏怏的样子、比赛前的高烧、苍白的脸色……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要不是安和在看守所里,安允澈真恨不得能亲手杀了他。他对安和的感情本就很复杂,爱恨交加的复杂。不过这件事以后,他对安和剩下的,就只有恨了。透彻进骨髓里的恨。
安允澈实在太想见程瑾了,程瑾为他付出这么多,他又做了什么呢?他一点儿忙也没帮上。
程瑾刚来这个家里的时候,安允澈是多么讨厌他,每个夜晚都祈祷着他快点消失,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可他没有想过,那每一个对他来说稀松平常的夜晚,程瑾又在遭受着什么非人的虐待?每次被安和带走时,程瑾的内心有多害怕?多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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