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穆朗被请去喝茶的这个把月,公司的创收确实收到了巨大的影响,不过该给员工的工资还在照常发放,冲这点来说,花才觉得他这个朋友人品倒还凑合。
眼下他正和朱穆朗续摊儿,两人在街边的苍蝇馆子里喝酒,点了几盘卤菜,鸡爪子猪心猪肺海带结,已经是深夜,苍蝇馆子里人却还多,这两个老友坐在角落,因为离空调远,还有点被冻得哆哆嗦嗦的。
花才拿杯碰了碰朱穆朗的酒杯,说:“改天请你吃洗尘饭。今晚就算了。”
朱穆朗刚刚在公司聚餐中,被众人好一顿灌酒,此刻正晕乎乎的,嘴巴没把门,讲话格外轻佻,只听他说:“吃什么洗尘饭,咱俩谁跟谁,你知道我出来第一件事,先回来安抚员工,第二件事就是找你喝酒,就在这,咱俩,对瓶吹,谁都打扰不到咱们,多好。”
花才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再说下去,要说一些让两个人都尴尬的话了,他于是果断地夹了个海带结,堵住朱穆朗的嘴。
朱穆朗咬着个海带结,嘿嘿嘿地冲他笑。
花才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了。
他本来就很不擅长处理感情方面的事。
作者有话说:
要不是有榜单任务我是死都不会写这么多字的(叹气
第44章
朱穆朗咽下海带结,表情还是一如往常,只是话又飘到别的内容上去,他问道:“你和那个房光霁到底什么关系?”
花才索然无味地说:“以前的熟人。”
朱穆朗叹道“那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这话说得奇怪,就好像他也认识房光霁似的。但据花才所知,这两个人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才对。
话又说回来,花才其实也不能说自己真正了解房光霁。起码他们之间隔着这么多年的空白期。就比如房光霁和朱家关系匪浅这件事,花才至今也不清楚内情。
不过花才并不会考虑这些问题,他说:“你看不惯那家伙,他也看不惯你,你们两个打一架呗。”
“哈、”朱穆朗笑起来,英俊的脸上尽是你这不孝子想要坑害我的表情,他一口把杯子里的老白干都干了,这才说到:“我俩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况且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打出手的事儿啊。”
他话里有话,说这话的时候还瞥了瞥花才。
看来朱穆朗十有八九是猜到房光霁和花才关系不一般了。只是花才过去给他的印象,那就是寡王本王,单身狗中的战斗机,是绝对和感情世界无缘的家伙,所以一时半会,他虽然觉得房光霁和花才交情匪浅,但也猜不到花才和房光霁搞同性恋这方面去。
眼下,朱穆朗只是觉得房光霁和花才兴许是因为什么事情反目成仇的,曾经的好友。
就在说话间,老板娘端着一大锅杂煮,笑盈盈地给他们送过来。
冬日的夜里,喝冰啤配卤菜固然有一种冰凉的酸爽味道,但几杯酒下肚,果然还是先想要吃些暖和的东西。
花才和朱穆朗都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从锅里捞出软烂的猪肚和切得薄薄的白萝卜片,稀里哗啦吃起来。
朱穆朗感叹道:“哎,还是吃这种饭有意思,明天我得回趟家里,鸿门宴——”
花才头也不抬,毫无诚意地建议道:“干脆和家里断绝关系吧。”
本来他就随口一说,反正他和朱穆朗的相处之中也不乏彼此抬杠,可是没想到,这话一出,朱穆朗却笑了,笑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嗯。”
花才放下筷子,惊疑不定地盯着他,头顶上打出三个问号。
???
朱穆朗说:“才哥,我要是真的和家里断绝关系,你支持我不。”
花才想都没想,满不在乎地说:“当然。”
朱穆朗却又反复横跳,他说:“你咋不劝劝我!”
花才把碗里的粉条扒拉完,才十分无辜地说:“我说了你就听吗?”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小尴尬一下,然后说:“呃、你的意见我当然会拿来参考参考。”
花才这才说:“你本来就是喜欢自己拿主意的人,别人说不说,都影响不到你的决定。”他顿了顿,想起自己家的一笔烂账,又想起房光霁家也是鸡犬不宁,这才叹口气,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说是吧。”
朱穆朗说:“我们家那本经可太难念了。这次的事,用红楼梦里的话来说,就是像这样大的家族,从外面杀进来一时间是杀不净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要是从家族里面互相拆台的话……”
花才其实不是很感兴趣这种话题。他对豪门辛秘一丁点兴趣都没有,除了——
他想起房光霁。
房光霁和朱家怎么扯上关系,扯上了什么关系,会不会影响他以后的发展……
“才哥想什么呢,”见到花才明显的走神,朱穆朗不满意地冲他挥了挥手。
花才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把自己刚刚想的事情说出口。
未必是觉得朱穆朗不值得信任。只是房光霁的事情,他肯定不会这么随便就和外人说。
他于是随便找个话,想把刚刚的走神糊弄过去,他问道:“意思是你们家自己人搞自己人咯?”
朱穆朗耸耸肩,没说话,但默认了。
看来谁都不容易。
花才想。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卑微和苦痛。
豪门公子哥儿的烦恼,似乎也是剪不断理还乱。
终究,人生在世,恐怕除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婴儿,人人都免不了被红尘琐事所困扰。
但是无论再怎么烦恼——这个冬天,到底还是有了一丝丝温度,一则是房光霁和他,关系虽然不咸不淡地处着,但总算是从失联状态恢复成你来我往的常态,而另一边,朱穆朗回来了,也是好事。
因此当公司的新年放假邮件通过内部局域网发到每个员工手里时,花才大发慈悲、通融地对几乎同一时间从办公OA弹出的五六个请假申请,法外开恩,统统画了批。
花才手底下那群工程师想要搞网上流行的春节请假攻略,首先要过的就是花才这一关,花才要是不答应他们请假,那他们就得嗝屁。
但是今年情况特殊。
下半年老板进了局子,一些项目便搁置下来,没办法开工,眼下老板刚刚出来,成天窜东家门进西家门,喝酒聊天扯皮地谈生意,但是快到年底了,项目也没谈成几个,花才心想,反正手头活儿也不算多,于是也就不逼着员工们站好最后一班岗,坚守到法定节假日前的最后一秒了——尽管他几乎年年都是这么做的。
花才自己也把之前积攒的年假一口气全申请了,算上春假法定假期,满打满算有二十多天,他想得很好,先回去老家拾掇拾掇老家的房子,把赖在屋子里不走的花荣的男朋友们都赶出去,然后和花荣简单过个年。
等年一过,大家各回各家。花荣要怎么和男朋友胡混他都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准备回到T市,在自己家里休息一阵。看看书写写代码,不知道多快活。
很难说花才对花荣到底是什么感情,就像他和朱穆朗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花才经常被他这个不靠谱的娘控诉冷血,没良心,但他到底愿意回去和他娘过个年,也许一年也就见这一两回,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木着脸看春晚,谁都笑不出来,可花才觉得,那总归是有个家的样子。
等大年初一,他就买最早的高铁回家,而当他卖出老家房子的那一刻,他和他娘都不约而同地舒口气——就像是,和朋友约着出门,出门前百般不想动,找尽借口想要推掉和朋友的饭局,可是终于从饭局上回来,掏出钥匙开家门的那一口,既有松了一口气的宽慰,也有我做的不错的,莫名其妙的得意洋洋。
总之,他和他母亲每年都是这样。
今年却——
“你干嘛。”花才冷着脸说。
房光霁不知道为何,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
“找你一起过年啊。”大明星的口气稀松平常到就像小时候说:“找你一起玩啊”一样。
花才有些不乐意,说:“我要回老家啊,你添什么乱。”
房光霁借住身高优势,透过花才往房子里看,这才注意到花才家平时乱七八糟的房间里,今天居然收拾的简洁而冷清,胡乱挂着的衣服都收起来,连餐桌上的外卖餐盒都不见踪影。
而花才的正拖着一个行李箱,准备出门。
房光霁嘴角抽搐,说:“不是吧,就这么巧,我刚好赶在你要出门的时候来了?”
花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光像是在质问房光霁你是不是故意的。
房光霁赶紧举起双手对天发誓,说道:“我是真不知道你有这个安排,我还特地带了机票,像找你一起去法国度假呢。”
花才说:“得了吧,我签证都没办过。”
房光霁说:“那就去海南岛。”迅速改口。
花才无语,从口袋里摸出高铁票,冲面前四不放弃的男人摇了摇,show了一show,而后说道:“看见了吗这叫火车票。我要回老家。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挡道。”
说完看都不看房光霁,拖着行李箱就要往前撞开面前的人形路障真人立牌。
房光霁拉住他,一脸狗腿地说:“诶诶诶,有话好好说,怎么就让我滚了呢?我刚想说呢,真是太巧了,我也准备回老家。咱俩老家不是一个地方的吗。”
房光霁冲他挤挤眼睛。
花才服了。
这个人的脸皮真是比二十七层防核弹甲板还要厚。
房光霁一脸Kirakira地放着光,同时把手里的飞机票往裤兜里一塞,假装刚刚自己说得话都不存在,什么邀请花才去法国,去海南岛,没有的事,眼下他就是要和花才一起回老家的归心似箭的老油条啊不老游子。
“带行李了么你,傻X似的。”花才无语极了,拖着自己的行李自顾自走到楼梯间,他按电梯的样子一点都不温柔,显示出一种被房光霁烦到的恼火。
“带什么行李啊,回去再买咯。”房光霁无事一身轻,吊儿郎当地秀出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有这倆就行了嘛。”
“哦?”花才忽然笑了。
笑得还蛮好看的。
房光霁哈斯哈斯看得津津有味,没品出花才笑容里的那一丁点不怀好意。
“现在可是春运,票八百年前就抢光了。”
花才说完这句话,拖着行李走进电梯里,趁着房光霁愣住的一瞬间,眼疾手快按下关门键。
房光霁只来得及听到一句。
“你有本事,先把票买到再说,傻X”
第45章
房光霁心中一片卧槽之声,心想自己早年间也是底层劳动人民,当年拿了花才给的三万块挤绿皮火车赶着大年初一北上,票还是提前去火车站通宵排队买的。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有了点钱就不尊重中国的春运,眼下火车票都实名制了,他就是花高价钱找黄牛,也断然不可能立刻就搞到能和花才同一趟火车的火车票。
房光霁痛心疾首。
他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器不断下降的数字,摸出手机指示任飞说:“帮我规划一条去s城的路线,能立刻出发的那种最好。”
就在任飞电话里反复确认他是否要去s城时,电梯显示花才到一楼了,房光霁不甘心地跑到窗户边,探出脑袋往下面瞎张望。
“是,就是s市,赶紧赶紧,十万火急,再不快点我老婆就跑了。”房光霁非常夸张地说。
任飞嘴角抽搐,问道:“光哥你上回还说绝不再踏入s城一步啊。”
话虽如此,敬业的经纪人兼职助理已经开始看行程了。
“没有那回事。”房光霁斩钉截铁否认。
任飞在电话那边各种无语。
房光霁和家里不和,这是跟在他身边的老员工都知道的事——也是媒体最喜欢嚼舌根的八卦之一。但具体关系有多差,除了像任飞这样从一开始就带了房光霁,后来又跟房光霁出来单干的老臣之外,其他人其实并不清楚其中的详情。
一些模模糊糊的捕风捉影,并不能很好地证明或者说解密房光霁私人生活中最神秘的一块——他和原生家庭的关系。
房光霁只在他奶奶去世时,匆匆忙忙在家庭会议上露过面,大多数时候,他宁可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游荡在外面,也不愿意回到自己名存实亡的家。而奶奶去世之后,房光霁更是自动把自己当成没有亲人的孤儿。尽管他父母双全,父亲甚至还给他弄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这些事对他来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恶心。
房光霁成名之后,已经分居多年,各自组建新家庭的父母双亲,时不时地会来找房光霁要钱,光是经任飞手里给出去的钱,就够在京城付套首付。长此以往不是办法,连外人任飞都这么觉得,房光霁已经给了这两个普通人太多的金钱,而这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贪婪。
但你又不可能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一不做二不休把父母弄死。
被原生家庭拖累的房光霁,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地解脱。
所以这时候他说要回s市,不怪任飞惊讶得下巴都砸在地上,因为实在想不通。
其实没有什么想不通的。
如果有一个人是你愿意放弃一切去追逐的,那么一切选择都是心甘情愿,都是甘之如饴。
花才上了火车,本来坐飞机也可以,但是春节期间机票两千多,火车票才四百,花才赚了很多钱,但都是辛苦钱,他舍不得,于是扣扣索索的。
但好歹买了张硬卧,火车车厢里弥漫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发酵般的味道,花才无所谓,他熟练地爬到上铺,闭着眼开始睡觉。
说是睡觉,脑子里却像突然闯入了一颗孤独的卫星,卫星在浩瀚的宇宙里游荡,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加上列车广播里放着过时的情歌,这一切让花才难以在火车途中真正平静下来。
他一直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或者说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活着。
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只是机械地执行活着这一程序。这程序经由母亲生育他时,自动地封装在他的脑子里,他的脑子像个无情的编译器,只是不知冷暖,毫无负担地命令身体执行生存程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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