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花才比较能够客观地看待当年青春期时思想扭曲的自己。
当然,对花荣的防范,却很可笑地,维持至今。
所以,花才绝对不会主动告诉自己的母亲,自己那个发小的境况。潜意识里他知道,房光霁要离他母亲越远越好。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吃的那口醋,也是为了切实地保护房光霁的安危。
等花才慢腾腾地把桌上的两个菜碗都清得差不多,花荣满面春风地从外面回来了。阳台上冷,她鼻尖冻得红红的,脸上有一种少女般的雀跃,一边去卧室里把新买的貂皮袄子拿出来,一边对花才说:“我出去和朋友们唱歌,碗就放桌上吧。床你自己铺铺,棉絮被褥都在柜子里。”
花才火的不行,心道自己儿子千里迢迢回来,这女人居然连床都懒得铺,还穿着花儿子钱买的奢侈貂皮大衣,实在是可恶得很。
因此他脸色很臭地嗯了一声。
但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花荣本性难改,说也是白说。
“我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花荣说着,拉开了门。
花才烦躁地拿出手机,想刷点脑残段子缓解不爽的心情。他的手机之前因为没电,自动关机,刚刚丢在一旁充了一个多小时,眼下终于又回到了低电位水平,但至少可以用了。
花才指纹解锁开机,又习惯性登录了微信——因为大量的工作都是通过微信来交流,花才已经把微信当成了钉钉2.0,就在他登录那个绿色界面软件的一瞬间,流水般汹涌的消息提示向他冲来。
房光霁疯狂互动,疯狂给他发语音,自拍,语音,短视频。
花才烦躁指数成功被房光霁的傻叉行为推上一个新高。
他今天很不想看见房光霁。
也许是因为,刚刚才回忆了自己母亲与房光霁那不光彩的一幕。
这让他心里扎得微微有些难忍。
花才一目十行地扫过房光霁发的文字,语音和视频直接跳过不看,信息提示声叮叮咚咚,直到最后——
最后,弹出一条最新消息。
【你家在xx街道xxx小区第x单元x楼对吧】
【怎么不回我,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我带了好东西,咱俩等下喝一杯。】
……
然后,最后一条最新消息。
【我到你家门口了,开门。】
花才瞪大了眼,忽然呼吸急促起来,他哐当地撑着饭桌站起来,差点带倒了两把椅子,而这时候的花荣,正毫无察觉地准备拉开门,她柔软的手指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
“——别开!!!”花才怒吼道。
“SURPRISE——!!”门外的人大喊。
两个人的声音变成了怪异的二重奏。
而,花荣,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打量着这个夜晚造访的不速之客。
“小房?是小房吗?”花荣有些不敢相信。
她的第一反应是,当年邻居家那个长得不错的小鬼,难道变成了眼前这个高大有料的男人?
房光霁身上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花荣能感觉得到,那是人民币的味道。
换言之,是相当高级的香水。
于是,这个高大、带着口罩帽子、又有人民币香味的男人,迅速地勾起了女人的兴趣。
这个女人一瞬间,如看见了红苹果的蛇,蓦然地,瞪大了她狩猎的眼睛。
第48章
房光霁平时人五人六,脑子精明,这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没反应过来,面对花荣的询问,他竟然直接愣在那里,错过了装成跑腿小哥上门送花或者走错门之类的机会。而对他来说,这样的临场反应即兴表演,本该是信手拈来的事。
然而现在已经是来不及再假装成陌生人的情况,花荣已经认定了他就是房光霁,并且,已经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家里扯了。
房光霁一个踉跄,又被门槛挡了一下,差点摔在花荣身上,但幸而他上肢力量发达,反应又快,在还没摔下去的那一刻,一手死死撑住墙壁。
花荣笑起来,意义不明的 。
房光霁也笑了,但是那笑容很难叫人看出他心理真正在想什么,而花才则已经大步走过来,把赖在房光霁臂弯下的女人扯走,面上姑且还能保持平静,口气正常地对他母亲说:“你不出门了?”
“啊!”花荣露出一种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她匆匆把刚刚滑下肩头的貂皮大衣拉拉好,然后说道:“我先走了,小房。”
道别的话居然不是和自己儿子说的,而是和房光霁说的。
房光霁笑了笑,没应声。
花才也没说话,两个人只是目送花荣匆匆离开。
直到——房光霁把大门关上。一向游刃有余的男人罕见地露出尴尬的表情。眼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种场合说什么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怎么会这样呢。
该怎么解释这种畸形的感情关系?
不伦的妇人,以及,在世俗目光里同样不伦的,妇人的儿子和男明星的同性关系。
花才罕见地没有对房光霁的突然行动暴跳如雷,他只是沉默地在收拾碗筷,把房光霁晾在那里,当他像个多余的垃圾桶。
房光霁虽然脸皮够厚,但也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刀枪不入,眼下一种扭曲的复杂感情,尴尬、无语混杂着一点点害怕的情绪,让这个一贯在花才面前聒噪得过分的男人,居然也安静下来。
一时间房子里无人说话,房光霁手上那束灿烂开放的向日葵,更像是点缀一起悲剧里最亮丽的那道风景。
说悲剧当然是夸张,但,这样的再会面也绝对说不上是什么好事。
花才一直没搭理他,径自去厨房洗碗了,而擅自在客厅里坐下的房光霁,面上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如果有人从第三视角来观察他们,此刻一定会怀疑自己眼睛有问题。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房光霁看上去那么的心情沉重。
厨房里的花才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正忙着为自己死灰复燃的,丑陋的嫉妒和猜疑之心而做忏悔。
简而言之,这一次见面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糟糕到两个原本应该是最熟悉彼此的人,此刻竟然在面对对方到时候无话可说。
直至,花才把碗都洗完,他才低着头,慢腾腾地从厨房出来。走出来的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房光霁已经走了。
然而房光霁从来不按照他的预测和他的期望行动。
当他走到客厅时,房光霁正坐在沙发上,嘴巴半张着,像个傻X一样,早就闭着眼,呼呼大睡起来了。
花才:……
花才不可置信地凑过去,观察了两三分钟,确认这人是真睡着了,于是,他毫不留情地把因为洗过碗而冰冷的手,胡乱地往房光霁英俊的脸上拍。
直至把房光霁搞醒过来。
房光霁的喉结滚了滚,低沉地咕哝了两声,才睁开眼。
和电视里,大屏幕上出现的美男睁眼不同,眼下这男人醒过来的画面,和唯美,仙气,神仙之类粉丝惯常吹捧的样子毫无关系,倒是无端令花才想起和他一样,在火车上眼神呆滞的归途者。
“你不能留在那。如果你不想明天就被我妈仙人跳的话。她做得出灌药和你上床还扎破避孕套的事。”花才面无表情地说。
房光霁尴尬死了,要不是顾虑到这到底是花才的妈妈,而且花才虽然表面上冷淡,但内心有种没原则的护短,房光霁简直是要痛骂那个女人不知廉耻了。
——如果骂了的话肯定会被花才记仇。
“是我失策。我没想到。”房光霁挠了挠脑袋。
他确实没想到花才会和花荣待在一起。
也怪回来得匆忙,查花才的情况查的不够彻底,只知道他在县城买了房,却没想到花荣也在这。
在房光霁的印象里,花荣是个常年不在家,毫无责任心,只顾自己快活的人渣,和房光霁他老爸本质上是一类人。
换普通人摊上这样的妈,估计恨不得赶紧断绝关系,但只有花才,好像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难都能忍下去,又或者换句话说,再没有比他更看重感情的人。
不仅拉了花荣一把,甚至还隐隐约约,有被花荣拉下坑的趋势。
房光霁一直觉得花才圣母,这并不是调侃或者抹黑,而是客观陈述。
无论是试图拉不断下沉的他,还是做着徒劳的努力,试图拯救自己的母亲。
花才一个人在努力做这些旁人看来没有意义的事。
房光霁当时是被所有人放弃的——除了花才和责任心很强的班主任。可他到底高考还是只考了两百多分。
而花荣是被所有人所唾弃的,甚至到了连自以为了解花才的房光霁都想当然地认为,这么多年了,花才应该已经和这个女人切断联系的程度。
总而言之是失算。
如果知道花荣住这里,房光霁绝对不会贸然上门。
他有一个秘密。
一个藏得很深的秘密。
一个事关这么多年,他为什么没有去找花才的,不能和任何人说的秘密。
那个秘密与花荣有关。
……
“你去和平饭店吧,那里的条件是小镇上最好的了。”花才烦躁地说。
他的烦躁并不是因为房光霁的突然造访,他在烦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
——他在烦那个连他自己都看不上的自己。
会为了房光霁和花荣莫须有关系而滋生出阴暗情绪的,上不了台面的自己。
房光霁笑了一下,说:“我还没吃饭呢。陪我吃个饭呗?”
他没觉得花才会答应。
刚刚才吃完晚饭的人脑子抽了才会答应和他去吃饭。
男人站起来,把精心准备的花束放在沙发的小茶几上,然后说道:“刚下了车就来你这,没想到你妈也在,哎~你说得对,我该避嫌,我这就走。”
说罢房光霁朝门口走去,却没想到花才喊住他,说道:“等下。”
房光霁站定,没回头,只是脑子里闪过弹幕:他别是让我把花也一起带走吧,那也太伤人了呜呜呜。
却没想到花才只是匆匆进屋抓起自己的羽绒服,随后跟着走到门口。
房光霁一愣。
花才满脸不耐烦地说:“堵在门口干嘛,当门神?让开,我要穿鞋子。”
房光霁吓得倒抽一口气,脸上有种小朋友看见圣诞老人才露出来的,奇幻而不可思议的惊喜表情,他低头大量花才,问道:“你干嘛?”
“你不是要让我陪你吃饭吗。”花才面无表情地说。
“这这这这这。”房光霁吓死。
花才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而花才已经撞开他,双手插兜,因为寒冷而缩着脖子,径自先离开家门,往楼下走去了。
房光霁当然二话不说,带上门后,赶紧跟上。
……
两人来到和平饭店,只是这个欠发达小镇里最豪华的酒店,唯一的三星级。如果考虑到酒店老板如此费尽心思地把大量欧式风格的雕塑,小喷泉和罗马柱堆积在不大的院子里,出于同情,也许可以考虑给这座饭店定义为三星半。
老板早年在沿海地区靠倒腾走私电子产品发了家,年纪大了之后回家养老,也许是因为见过外面的大世面,这个老板的品味变得土洋参半,仅仅五层楼高的酒店,竟然还在顶楼修了一座旋转餐厅。
是字面意义上能转的那种。
这座造型独特的大饭店自落成那天起,便是本镇唯一的地标性建筑。镇里靠做网店赚了钱的小老板,镇上收入不错的公务人员是这座饭店的常客,简而言之,这座饭店招待的都是“体面人”。
房光霁和花才走进大堂,打瞌睡的前台被房光霁屈指扣桌面的声音惊醒,穿着制服的年轻前台一个激灵坐直,花才向前一步站出来,挡在房光霁面前,对女孩儿说:“餐厅还在营业吗。”
“晚上十二点之前都是可以就餐的。”女孩儿说。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拿眼睛瞟花才身后那个高大的男人。
直觉让她认为,这高大个应该是个帅哥。
花才真是服了房光霁的万人迷气场,都穿得像个粽子里,脸上又是口罩又是黑框眼镜,还戴着棒球帽,这幅尊容了,居然还能够隔空吸引女孩的目光。
他咳嗽一声,把前台的魂儿喊过来,说道:“开间房。”
女孩儿忙不迭地开始报价目:“春节期价价格上涨了,单人标间233,商务标间566,豪华——”
“豪华双人间。”高大的男子插话道。
“好的先生。”一边应声的女孩儿,忍不住又多看了那男人几眼,原因无他,只因为对方的声音很好听。
第49章
房光霁拿了房卡,并没有直接去酒店,而是和花才一起去了顶层的旋转餐厅。
要说起和真正五星级酒店里旋转餐厅的区别,直观一点比较的话,就是迪士尼里的娱乐活动和家门口公园里游乐设施的差距。
房光霁都有些咋舌,说:“才哥你看,这餐厅居然真的在转耶!”
整个餐厅在结构设计上类似于平时饭店里十人一桌用的大餐桌,桌上有可以转动的大玻璃盘。现在,房光霁他们就站在这样一个类似于餐桌玻璃盘的旋转基底上,虽然转动缓慢,但是他们脚底下的地板确实在移动着。
对于一个十八线小镇,能修出这样时髦的建筑,自然吸引了很多口袋里还有点钱的本地人。房光霁他们到达酒店已经是九点半,而实际上此时,顶楼的旋转餐厅里灯火通明,生意很好。
花才也因为常年出差做项目,去过不少高档酒店和建筑,和房光霁一样属于“见过世面”的人,此刻都不禁为他们县城里这后现代主义的地标建筑而感到震撼,谁都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县城,居然还修了个这样的餐厅。
“小地方的人也有高消费的需求。”房光霁找了个偏僻靠窗的餐桌坐下,冲花才招招手,一边脱外套一边说:“这叫消费下沉。”
花才不动声色看了房光霁一眼。让他惊讶的一件事是——虽然他和谁都没有说过,更遑论和房光霁本人提起,但他认为房光霁在这些年里确实成长了不少,从他的谈吐来看,这个当年高考只考了两百多分的家伙,恐怕在进入社会这所大学后,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且并不是某些喜欢给自己贴金的艺人那样,生搬硬套几个流行词汇,假装文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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