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直紧紧握着花才没吊水的那只手。
直到下午,经纪人按耐不住了,终于打电话催他回公司。
“老板,你还记得自己手上有几个合同要谈吗?”房光霁的经纪人任飞就差顺着电话线过来以死相逼了:“今晚七点醉轩斋,不是你来,就是我死,你看着办吧。”
说罢啪地挂断了电话。
房光霁无语,大无语,巨无语。
他叹口气,放下电话,过来给花才掖被子,花才已经醒了,有气无力地说:“赶紧滚。医药费你出。”
房光霁说:“好的花哥,我这就滚,我去搬砖了,你要不舒服就在这多住两天,钱直接从我卡里划,花哥你随便住。”
“刚谁来过?”花才忽然问。
房光霁转过身,露出无懈可击的淡定表情,此时可以称得上他演技的巅峰。他看着花才,诚恳地说:“亲亲,刚刚是完全没有人来过呢。”
“哦。”花才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让他滚。
房光霁于是哼着歌离开。
房光霁和很多明星一样,除演戏接通告之类本职工作以外,也会搞点副业。毕竟——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红得过下个五年、下个十年。
大多数明星,基本都扎堆往餐饮业发展,那个技术门槛低,成本也不高,但房光霁想得比较长远,他觉得搞这个实在没意思。
早在几年前开始,房光霁就先后投资了几家兴欣互联网+公司,这几年更是逐渐把资本铺到流媒体平台这一块。
他现在的身份,对外还是国民认可度极高的年轻演员,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则是风投老板。
这让人不经怀疑,当年高考二百多分的人到底是谁。
其实不用怀疑,虽然大部分人需要依赖应试教育来获得自身的认同感和社会认同,但还有一小簇剑走偏锋的人,他们成绩不算好,却能在社会上混得游刃有余,甚至在各行各业做出突出贡献。
(此时花才插播一条广告:普通人不要寄希望于自己是那少部分“天才”,请老老实实遵守应试教育的规则,好好学习才能改变人生。)
房光霁对赚钱的热情来源于一个朴素的愿望,搬砖赚钱养老婆。
虽然砖搬着搬着他老婆不见了,但到底是赚了一点家底。今晚有个饭局,是和行业头部的几个老板讨论新融资,房光霁未必会轻易加入,不过他有兴趣听那些年轻新贵们在酒桌上侃大山。
第12章
醉轩斋是传统的高端商务宴请场所,也是经常接待外宾的名胜景区,但是要房光霁选的话,他不会带花才来这种地方吃饭。
这里从装修到上的菜品,都透露出一种浮夸而过分奢华的味道。一行人入座,房光霁在众老板之中看见了朱穆朗,朱穆朗也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顿饭重点不在于吃,而在于聊。
朱穆朗说,我有个新项目,四足机器人,有油水,这玩意以后应用前景广泛,从军用到民用,都是商机。
众老板不太感兴趣,只有房光霁听到耳朵里。这段饭过后,房光霁喊住朱穆朗,说:“一起喝一杯?”
朱穆朗颇为意外,一时间他老狐狸般的第六感紧绷起来,自觉告诉朱穆朗,房光霁这男人,不简单。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对手越是不简单,就越能激起男人之间的胜负欲。
他们换了一个高端会所,房光霁首先说:“上次热搜那事整得挺尴尬的。”
朱穆朗说:“不是你们买的热搜?”
房光霁一脸无语:“真不是。”
两人尬聊两句,房光霁终于进入正题,他说:“我对你刚刚提到的那个项目倒是挺感兴趣。”
这倒叫朱穆朗意外。朱穆朗虽然知道房光霁是个独立投资人,但没想到他是这种主动出击的类型。四足机器人是未来发展的趋势,但从现在来看,很长一段时间内,它在技术突破上还存在瓶颈,想要现在就收益变现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这也是为什么饭桌上其他老板都对此兴趣寥寥。
“既然如此,回头我叫人把项目书给你发一份。”朱穆朗从不拒绝可能的商业伙伴,他像个奸商似的开始吹牛逼:“我们有业内一流的研发团队。”
房光霁笑了下:“一流团队不应该在高校里?”
朱穆朗闻言正色道:“房老板,这就触及到你知识的盲区了。我敢打包票我们公司的研发能力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我们多年来一直和国内多家高校进行科研合作,同行有几斤几两,我们非常清楚。”
房光霁想,那还不是因为你手里有花才这个外挂一样的存在。
“行,希望我们能达成合作。”房光霁最后说。
朱穆朗马不停蹄地点头。对奸商来说,能拉到房光霁这个金主,他求之不得。尽管房光霁的具体身价是保密的,但从公开的资料来看,这家伙绝对是头肥羊,朱穆朗迫不及待要宰羊了。
第二天,朱穆朗就打发人给房光霁送来了关于项目的整套资料,结果房光霁又拿着这个资料转头去问花才。
花才:你拿我老板的东西来问我好不好,我只能回答很好。
房光霁一脸嫉妒地说:“哎!你就这么护短。”
花才不理他的胡说八道,只说:“项目书你看过了吗。”
房光霁道:“看了。”
花才说:“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很有前景的领域,国内想分这块蛋糕的人很多,我们的技术走在国内前列。如果你有兴趣在这方面投资,我们公司确实是一个还不错的选择。”
花才讲到自己专业上的事时,态度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他就事论事的样子十分专业,也少了刚刚要房光霁滚的那种龇牙咧嘴。
房光霁说:“嗯,我考虑一下。”
花才这时才后知后觉问:“你不是一拍电视剧的吗。为什么问这个。”
房光霁说:“我,不仅拍电视剧,还拍电影,还拍网剧,还演舞台剧,还演戏剧。你不要把我当成个只会拍狗血电视剧的人好不好,太伤人了!”
说罢,他又放缓了口气,狗腿地说:“除此之外,我也搞点副业,小本买卖,赚点老婆本……”
“呵。”花才冷笑一声,说:“挂了。”
本就是听他说有工作上的事要问,花才才勉强接了对面的视频电话,没想到对方三两句话就又扯到不着边际的瞎话上去。
满嘴跑车轱辘的毛病怎么一点都没改。
花才扔开手机准备去洗澡,家里电视正好插进房光霁代言的牙膏广告。花才烦躁地关掉电视,发现原来没觉得,现在好像生活中哪儿哪儿都是房光霁的影子。
烦死了。
房光霁一提到老婆这个名词,就让花才暴躁。
高中时这家伙就惯于没羞没臊,逮着机会在没人的地方老婆老婆地管花才叫。
花才不喜欢被当成女人。他对女人的全部印象来自于涂脂抹粉、不务正业的妈,也许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妈妈,让花才本能地排斥女人。他不喜欢女人,不想和女人谈恋爱,也更加不愿意被当成女人。
虽然他身材瘦小,体格纤细,皮肤还过于白净,但从小到大,没有人敢把花才当女人看。
开玩笑。
只要你看见过花才打架不要命的样子,你就不可能把他和娘娘腔之类的印象联系起来。
但房光霁就喜欢在花才的雷点上跳舞,老婆老婆地这么喊他,花才为这个事揍过房光霁好几次,但是房光霁皮糙肉厚且死性不改。
叫道后面,花才不仅觉得习惯了,甚至还感觉到有点小甜蜜。
……只不过如今再回想起来就只有恶心。
什么老婆不老婆的。
不过是垃圾负心汉的甜言蜜语罢了。
花才本身是极端独立的人,独立到病态的地步。
家里父亲犯事杀了人,依法治了,后事是花才去处理的。那时候他妈吓得魂飞魄散,得知自己丈夫的死讯后,只顾着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哪里有一丁半点能挑大梁的样子,于是十四岁的花才在老村支书的陪伴下,去了相关部门,把犯人生前的遗物领了,签了几个字,按了几处手印,又由他本人做主,将尸体托给政府统一处理了。
别人家还在在这个年纪,要么谈恋爱,要么追星,要么打电动,花才却经历了这样大的变故。从监狱出来,他一脸死灰色,回家就把领的哪些遗物全烧了,只留下一块还算值钱的表,他把它转交给花荣。
没几天,花荣就把这块表卖了。
花才至此对这个家彻底死心。
连带着,他身上连人类的感情都没剩下多少了。
小小的花才每天只是机械地重复生活这个徒劳的含义其本身,读数,吃饭,上学,回家做家务,一切索然无味。
除了邻居家的房光霁来找他时。
那时,花才会觉得自己忽然又变成了人。他的一只脚踏在永恒的虚无的黑暗里,另一只手却被房光霁拉着,阳光灿烂。
房光霁从小就和他认识,房光霁是唯一一个不会欺负或者辱骂他的人。也是院子里唯一一个没被花才动手揍过的小孩。
花才的想法很好理解,只要你敢惹我,我就揍到你怕为止。
可是房光霁的惹,总有那么一丁点一言难尽的味道。你在他毛手毛脚的讨人嫌里看不到通常花才所接收到的那些恶意,这也就让花才没有办法把他和其他小孩一视同仁。
两个人的关系逐渐好起来,渐渐地,房光霁会每天喊他一起去上学,放学后,成绩不好的房光霁被老师留下来背课文,花才磨磨蹭蹭地做值日到太阳下山,等他收起最后一把扫帚,摆好最后一张课桌椅,一抬头,正好对上房光霁虚脱的脸,房光霁说:“你敢信,出师表方老师让我读了二十遍!然后他放弃了——终于放我走了。”
花才说:“你居然读了二十遍还没背下来。”
房光霁:……
两个人背着破书包从教学大楼下来,天边最后一丝晚霞烧得很漂亮,风把花才额角的碎发吹得飘扬,房光霁咳嗽一声,说:“怎么回去?坐车啊?”
花才想想这个月的生活费,摇头。
“你要走回去!?那么远!”房光霁大喊。
花才嫌他吵,径自走到前面去了——也不知道刚刚到底是在那磨磨蹭蹭地打扫卫生,口是心非地在等某人。
身后的房光霁一边喊他等等,一边不知道窜到哪里去。花才在前面走了几步,快到校门口时,发现房光霁人不见了。
他脑门上跳出一个巨大的井字,心想自己真是猪油蒙心了才去等那个憨批。花才带着点小小的恼怒和后悔,加快步伐往校门口冲,结果从后面飞来一个影子,花才没有防备,被人勾着腰,直接提走了。
花才:……
校门口的保安看到这一幕,吓得跳起来,大声训斥道:“哪个班的!学校里不许骑车载人!你们哪个班的!停下!”
房光霁已经带着花才滑出校门好远。
路上,花才坐在后座,刻意没有碰房光霁的腰或者其他任何身体部位,只是别扭地抓住座椅的支架。
房光霁说:“你扶好啊,我要加速了。”
说罢,松开刹车,两个人从长长的水泥坡上冲下去。
迎面而来的风切断了他们的声音。
花才说:“你~不要~命~了~吧~快~~刹车~~~~!!!!!!”
风呼啊呼啊地吹着,灌了他一嘴。
房光霁哈哈大笑。
因为刚刚花才被吓得,无意识把自己的手箍在了他的腰上。光是偷偷发现了这一点,就能让房光霁笑的很开心。
第13章
两个人的车穿过长长的林荫道,路灯在他们身上投下树叶斑驳的影子,正是六月的时候,天气已经很温暖,热烘烘的夜风里带着一点泥土的土腥味。
单车的速度已经放慢下来,这条路的两边都没有人,只有房光霁和他。
花才鬼使神差地把头贴在房光霁背上。
单车扭了一下,房光霁匆匆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靠,别搞我啊,正在骑车呢!”
花才叹口气,支起身子,环着房光霁腰的手也放开。
房光霁说:“不是,你扶好我,快点快点,等下前面又有个坡。”
花才忍无可忍:“闭嘴。”
房光霁什么都好,就是太阳光,这种阳光虽然时刻让花才觉得温暖,但有时候又显得喋喋不休很是吵闹。
花才不知道,自己这样才不正常。
能一整天不说一句话的人,才不正常。
太安静才不正常。
房光霁就是怕他太安静了,才时时刻刻这么闹他。
外人都觉得这两个人很不可思议。在要搭档的课堂活动上,老师们通常都会让这两个人结对子。在文化科目上,是花才带后进生房光霁,而在体育课上,是房光霁带花才这个吊车尾。
两个人互补得理所当然,同学和老师都没觉得他们成天泡在一起有什么问题。
首先感觉到不对劲的是花才。
花才某天发现,房光霁的痕迹在他的生活里简直到处都是,他家有房光霁的换洗衣服,他书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房光霁的课本(上面没有笔记,只有一页页的乱涂乱画),甚至于他的回忆里,那些阴暗的被父亲殴打,被母亲嫌弃,被邻居说闲话,被小孩儿欺负的晦涩片段,渐渐都被房光霁阳光灿烂的笑脸给霸道地挤占掉了。
花才:??
放暑假的第一天,房光霁来找花才抄作业,花才说:“你离我远点。”
房光霁疯了:“咋了,是我抄作业的事被捅到老方那去了?你打死不承认呗,我每次都特地抄错几道题,放心是兄弟我绝不连累你!”
花才看他大惊失色的样子,觉得又蠢又烦,对方蠢倒不是让他心烦的原因,花才心烦的,是对方这样蠢,自己却觉得还很有趣。
甚至于,看到房光霁此刻着急上火的样子,还想笑。
不对劲。
不应该这样。
他摇摇头,没说什么,把房光霁推出门去。
房光霁目瞪口呆,看着花才把自己直接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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