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司机也跟着下了车,三个人追着方绥安跑进了一片工地。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花时闻那边怎么样了,他怕魏子昂这个疯子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他都不知道魏子昂原来这么疯。方绥安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让自己清醒,然后拼着力气往前又跑了一段距离,终是被占体力优势先跑过来的魏子昂追上了。
方绥安出了不少汗,加上刚才手腕的疼痛,多少让他药效没那么重了。他大口喘着气,魏子昂追过来就站在他对面,说:“小安,别跑了。”
方绥安一边慢慢恢复着状态,一边观察后面追上来的两个人。他在心里估算了下同时对付三个人的可能性,然后气息渐平,他问:“我跑不动了,你说吧,到底想干什么?”
“小安,你不要这幅表情,我又不会害你。”
“不害我你给我下药?不害我你把我弄到这来?”
“我说了我喜欢你!”
“行,你现在让我走,我就相信你喜欢我。”
魏子昂听到这句话,告白的深情转瞬即逝,阴沉着脸说:“我不用你相信,好不容易抓到你,我还没玩够呢。”说完就朝方绥安走过来,方绥安右手慢慢握紧,在魏子昂就快靠近的时候,快速后退,接着转身朝身后的两个人攻去。
后面两人反应不及,一个挨了方绥安一拳,另一个被踹得连连后退。可是再怎么突然袭击,对方毕竟是两个人,还有个魏子昂虽然没什么战斗力,填个乱分个心的存在感还是有的。
魏子昂知道方绥安没那么好对付,也懒得继续深情,朝两人说:“受点伤不要紧,别让他跑了。”
方绥安狠狠瞪了他一眼,觉得就这操作是怎么好意思说喜欢自己的。
很快两个人同时朝他攻过来,方绥安体力不支好在还算灵活,而且虽然看起来瘦但肌肉力量足,也耐打,就算挨了几拳也没太大影响。而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又高又壮,另一个相对普通,方绥安打人是不下狠手的,所以两个人基本上是被他轮番缠斗着按倒在地。
身形强壮的那人刚被撂倒,另一人从身侧便扑了过来,方绥安抬手挡住,一脚踹上对方膝窝,紧跟着劈向后颈,对方身子一矮,眼看着就要倒地,结果方绥安感受到另一边的动静,是先前那人爬了起来。方绥安手上用力,返拧身前人的胳膊,转身便要去迎另一人的袭击。
那人跪伏在地,见方绥安转过脸来要对付自己,顺手在旁边抓了一把,朝着方绥安的脸扔了过去。
方绥安根本没来得及挡,他可以说是直直迎上了这一把土,双眼一阵剧痛,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一下子浑身失了力道,瞬间躺倒在地上大叫起来。
“啊——!”他疼得发晕,只觉得眼前一片黑,伸手就要去揉自己的眼睛。站在一旁的魏子昂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方绥安的手,说:“小安,小安你别碰,千万别动,这是生石灰。”
旁边撒东西的人愣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不是,我、我以为那只是土,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魏子昂大叫:“还傻愣着干什么,快把车开过来啊!”
方绥安听到后哭喊:“你要干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多少见义勇为也是一时头脑发热,连鬼屋都怕得要躲在人身后的方绥安,此刻浑身都在发抖,是疼的,也是怕的。他只是想帮花时闻,他曾经告诉自己只要花时闻需要帮助,他一定义无反顾,可他现在却连花时闻的面都没见到,而且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人在失明的瞬间极度缺乏安全感,逐渐加剧的疼痛和失明的状态让他有点神志不清,方绥安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他不断重复着问:“你们到底要干嘛,魏子昂你要干嘛啊……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他甚至想要翻过身下跪,可被魏子昂抱了过去。
魏子昂小声哄他:“小安你别哭,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别哭了,眼泪会让你更疼的,你的眼睛会瞎的!我求你别哭了小安。”
方绥安已经完全听不进他说什么,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桃花眼如今一片血污,殷红的血泪顺着眼眶往下流,身上脸上全是灰尘泥土,双手在身前一直不断胡乱抓着,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回到了在鬼屋的那会,他在前面摸索着前行,花时闻在身后跟随着保护,可那时候,没有这么痛啊……
方绥安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他像只木偶一样被魏子昂搂在怀里,只是不停地哭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闻哥……好痛啊……你救救我……呜呜呜……”
魏子昂听到这个名字整张脸都扭曲了:“叫什么叫,花时闻根本就不在这,现在抱着你的是我!只有我能救你!方绥安,你别再想着花时闻了!你因为他,现在眼睛都快要瞎了你知不知道!”
空旷的工地上杳无人烟,没有花草树木所以连虫鸣鸟叫都没,方绥安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变成只有呜咽的啜泣,被石灰严重烧伤的眼睛已经流不出什么眼泪了。先前的吵闹声,打斗声,哭喊声,都慢慢归于沉寂,化成了方绥安看不到尽头的痛苦,清晰地让人惊惧。可在这莫大的平凡世界,连城市一隅的悲剧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而这时,有歌声响起。
让我看看 你的照片
究竟为什么 你消失不见
多数时间 你在哪边
会不会疲倦 你思念着谁
而世界的粗糙
让我去到你身边 难一些
而缘分的细腻
又清楚地浮现 你的脸
方绥安听到歌声的瞬间就要挣开魏子昂的手臂,他顾不上眼睛的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闻哥的声音!花时闻来了!他到处乱抓,不停地喊:“闻哥!花时闻!你在哪!花时闻!”好像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这歌声到底是什么。
魏子昂先是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接着后知后觉的发现声音是从自己的口袋里传来的,是方绥安的手机,花时闻打来的。
魏子昂拿着手机,他没有接通也没有挂断,就这么让花时闻的歌声趁着周围安静的空气一直响着,然后眼睁睁看着方绥安一边喊着花时闻的名字,一边在地上乱爬乱摸,渐渐地,歌声听了,方绥安的动作也停了。
车被开了过来,魏子昂走过去背起方绥安上了车。
花时闻挂断电话,皱起了眉头。
第四十九章 你在哪
此时还没到下班时间,花时闻没再继续打电话,他想第一时间分享给方绥安好消息的心情只能暂时搁置。公司为了庆祝这次成功全员出去聚餐,花时闻知道大家从这个项目初始一直到现在有多辛苦,刚好第二天是周六,就让助理订了今晚的餐厅。王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竞标会,虽然花时闻现在清楚这一切跟王昊多少脱不了关系,但是就目前的结果来看,他暂时没心情去跟王昊对质。
至于小安,还是要跟他好好道歉才行。虽然方绥安对被怀疑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但花时闻没法容忍自己这么对待过方绥安,毕竟方绥安不但没有背叛他,还从始至终在帮助他,甚至最后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证据。他希望方绥安能发发脾气,他或许会少内疚一点。
聚会到晚上快九点才结束,期间花时闻一直被不同的同事簇拥着喝酒聊天,连看手机的功夫都没。这会到家,他才想起来方绥安知道投标结果说不定已经找自己了。打开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和消息提醒,花时闻心里异样,方绥安亲自托人送来的证据,都不关心竞标结果的吗?他想了想,拨了电话过去,还是没人接。酒劲忽然就有些上头,思绪也不再平静如常,小安不接电话,难道是生气了?是知道自己怀疑过他了吗?
明明这段感情已经都一年多了,最亲密的事也做过许多,可花时闻此刻却忽然像是初尝情滋味,心有戚戚焉。担心恋人的不理睬,忐忑于恋人的责怪。他头有些晕,借着酒意给方绥安发了一条消息:小安,对不起。此时他注意到了方绥安发来音频文件下面的那句话:我准备好了。花时闻陷入了回忆,渐渐地,他的眸光变亮,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记起曾经跟方绥安说:等你哪天准备好了,我们就结婚。
幸福感伴着酒意带来舒适的困倦,花时闻渐渐睡去。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方绥安总喜欢给他惊喜,他怀着同样的心思直接去了方绥安的家,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去,但叫人起床谈婚论嫁还是可以算作惊喜的吧。花时闻像个刚得了新鲜玩意儿的孩子,既兴奋,又期待。
到了地方,他怕直接进去把人吓着,还是先敲了敲门,里面并无声响。周六早上8点不到,人肯定还没醒。花时闻拿出钥匙打开门,房间就这么大点,进门两步就看尽全貌,床上没有人,哪里都没有人。
花时闻几乎瞬间就觉得不对劲,方绥安除了住在他家的时候,从来不会彻夜不归。他拿出手机重新打给方绥安,人在屋里不安地来回踱步。电话响了很久,花时闻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他终于感到有些惊慌,因为方绥安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没人接听的状态,花时闻越来越着急,他停住脚步,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小花?”容卿对花时闻主动打来电话有些惊讶。
“阿姨,小安联系过您吗?”花时闻不敢表现出焦急的情绪,他怕事情还没搞清楚,不能让方绥安的父母跟着担心。
“他?平常都是我们给他打电话的,他才想不起来给我们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打他电话他没接,可能在忙。”
“你们是不是吵架啦,哎他这个孩子脑子少根筋,你俩吵架,肯定是他不对,回头我帮你说他。”
“没有没有,如果他联系您了您告诉我一声,谢谢阿姨。”花时闻很快挂了电话,他已经维持不下去冷静的状态,巡视着房间里的各种东西,指望从中能找出方绥安去向的蛛丝马迹,可是这屋子太空了,除了日常用品,连个装饰物都没,干干净净,像专门收拾好要离开一样。
因为是周六,没办法去公司找人,花时闻回到家,干等着的状态让他如坐针毡,他只能一遍一遍拨打方绥安的手机,指望某一个被忽然接通的可能。方绥安明明都说准备好了,他能去哪?他此刻会跟谁在一起,在干什么?
前日,市中心医院。
魏子昂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寸步不离,一起来医院的那两个人已经被他嘱咐过打发走了。事情的发展是他始料未及的,医生诊断方绥安的角膜严重灼伤,没办法自愈,需要进行角膜移植手术,方绥安的情绪再度失控,医生不得不在做角膜紧急缝合的时候给他实施了全身麻醉。
魏子昂不见悲喜,没人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一刻非常不真实,方绥安在他眼前,在他身边,而这件事,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盯着方绥安的目光从刚到医院时的焦急,渐渐沉淀为现在的幽深。救方绥安的人是他,跟医生沟通的人是他,现在能帮助方绥安的也只有他,魏子昂有些兴奋,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在慢慢成型,他伸手摸了摸方绥安满是污迹的脸,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然后拿着干净的毛巾,一点点为躺着的人擦去皮肤上的泥土,就像一个贴心的朋友,温暖的看护人。
方绥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记起发生过什么,生理本能反应让他先察觉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然后才是眼睛上覆着的东西。接着疼痛伴随记忆席卷而来,他瑟缩了一下,抬手慢慢摸上自己的眼睛,那里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你的眼睛需要角膜移植。”
听到魏子昂的声音,方绥安止不住地发抖,这种感觉太恐怖了,他真的适应不了,习惯不了。魏子昂就像黑夜里索命恶鬼般的存在,方绥安看不到他,而他的声音离自己那么近,就像一把枷锁,瞬间将他制住。方绥安恐惧的流泪,可又拼命地压抑哭声,好像电影里,只要不动不呼吸,就永远不会被鬼发现。
魏子昂注意到方绥安的情绪变化,接着说:“医生说供体需要等待半个月左右,过几天可以出院回家等医院通知手术时间。”
回家……魏子昂要送他回家了吗,终于肯放他走了吗……还有花时闻,想到这个名字,方绥安终于溢出了哭声,却没之前那么害怕了。闻哥见到他这个样子,会很难过吧,可是他连花时闻难过的样子也看不到,他也不想让花时闻难过……
“小安,你需要打个电话。”
“能别这样叫我吗。”方绥安似乎捡回了一些勇气和信心,对魏子昂语气没那么客气了。
魏子昂没理会他的要求,接着说:“给你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你换工作了,闲聊的话多少都没问题。”
换工作?是了,他现在的情况没法继续上班。方绥安感觉手里被塞进来东西,应该是他的手机。魏子昂一边帮他调出通讯录里父母的电话,一边说:“眼睛的事情我会负责,你不用告诉他们,你也不希望他们担心吧?如果你打算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那么我只能放弃你的眼睛,带你走。”
方绥安刚刚重聚的那点信心被这番话再次击碎,不见踪影。他心跳得极快,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平凡普通的日子怎么结束得这么突然,他到底会面临什么,魏子昂又打算做什么?
“喂,安安?”听到容卿声音的时候,方绥安用力握拳咬在嘴边,他怕自己会哭出声。他不能让爸妈担心,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他的眼睛。
“妈,跟你说个事儿。”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与平常无异。
“什么事儿?对了,昨天小花打电话找你,说联系不到你,你们没吵架吧?”
“没、没有,那个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换工作了。”
“又换了?这么快啊,你不是说想在这家公司待久一点吗?”
“就是又有合适的了呗,你就别操心了,我这还有事先挂了妈,拜拜。”原来花时闻昨天已经知道他不见了么,自从过年那次,他就没跟花时闻失联过,花时闻肯定急坏了。挂了电话,他改换了语气,带着恳求说:“我……我能给花时闻打个电话吗?”
魏子昂现在越发对这个名字厌恶起来,甚至到了听都听不进去的地步,他说:“这三个字,你最好不要再提了。”
方绥安心凉个透彻。手机被拿走,他蜷缩起身体,没再说什么,背过去的姿势像一个久经折磨的病人,绝望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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