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起身,却被邵逸风紧紧扣着,他分明精疲力竭,却还是不愿罢手。
虞竹笑的嘴唇动了动,“事实就像你说的。”
虞竹笑顿了一下,再一次说出的话无比艰涩,“我只是他的情人和玩物。”
“我十九岁那年遇见他,从那以后我的人生都是一片黑暗。”朝阳洒在虞竹笑瓷白的脸上,给他的轮廓上镀上了一层金边,“别墅里的每一个晚上,我望着窗外的漫漫长夜,觉得自己的人生再也亮不起来了。”
他的喉咙里逸出几分哽咽,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我不满意!”邵逸风突然抬高音量,他的心脏像被攥紧似的疼,随后声音又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你心里明明还有别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没必要!”虞竹笑最终还是推开了他,转过身不得不和他对视,那一刻他的喉咙里像卡着酸涩的硬块,隔了几秒才勉强说道,“邵逸风,我们之间,没有必要……”
邵逸风的胸膛如同迎面受了一记重拳,疼彻心扉,背后的疼也变得不过如此,很多感情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虞竹笑看着邵逸风眼神里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冷却下来,最后灰败,了无生趣,虞竹笑看不得他这样的眼神,最后只能生硬地别开眼睛,“我……去帮你喊人。”
他出门后很快就带了一个大叔回来,大叔驻守海岛多年,皮肤黝黑,身上浑然一股沧桑感,但为人热情敦厚,一听说小伙子醒了,立刻带着伤药过来了。
大叔在屋内给邵逸风看伤,虞竹笑站在门口正好能迎上邵逸风赤红的眼睛,也许是因为换药太疼,他眉头皱得很紧,脸色也比刚才白了几分,他痛苦的表情让虞竹笑心里一阵刺痛。
他移开视线,却依旧能感觉到邵逸风的视线一直粘着他,直到两人之前被一扇门阻隔。
“小伙子,你这个伤口深,换药疼,我尽量轻点,你也多忍忍。”大叔见这小伙子疼得肩背都在抖,伤口之外的皮肤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小少爷,着实有些不忍,手里的动作也尽量放轻。
“不疼,能忍。”邵逸风咬紧了牙根,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关上的门,仿佛想要穿过门,看清外面的人。
“哎,好。”大叔不疑有他,心道这小子还挺能忍。
虞竹笑站在门外,眼前的海景很美,太阳已经从海平面离开,正缓缓升起,原先聚集在海平面的云已散落开来,把海与天的距离隔得那样开,一整个苍穹展露在眼前。
他有些出神,突然想到虽然从某个角度看,海天一线近在咫尺,但实际上二者中间隔着的却是一整个苍穹。
•
顾白遽然从病床上睁开眼睛,入目眼前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老大?老大你醒了?!”
顾白看人的眼神有些茫然,好半天才让自己缓过神来,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像是倒了半斤沙子,磨得干疼,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在哪......?”
“医院,你在医院。”小下属见顾白醒了喜出望外,“刘局刚还来看过你,他刚走,我去把他叫来!”
“等等......”顾白叫住他。
“怎么了?”下属收回了脚步。
“我怎么到医院的?”顾白闭上了眼,眼前一片黑暗后他竟回忆不起来任何事,眼前只能浮现起昏迷前停留在他脑海中阮文辛的脸。
“你不记得了?”下属有点惊讶,但还是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救援队在港湾附近的沙滩发现的你,当时倒在沙滩上昏迷不醒,身上的衣服却是干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下属似乎不太相信,又继续说,“那昏迷前呢?你经历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被注射了剂量精确的麻醉剂?”
“什么?!”顾白震惊道,“我只记得我是被人打晕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顾白又补充了一句,“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那天晚上行动结束后就失踪了,第二天早上九点救援队清理现场时接到渔民的报警,说是港湾附近的沙滩发现了一个遇难者,当时除你以外没有沙滩上没有任何人,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脚印,附近的渔民也说没见过外人来这里,你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海滩上......”
“我睡了多久了?”顾白脸色凝重。
“轻微脑震荡加一定剂量的麻醉剂,从发现你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了。”
顾白的瞳孔骤然紧缩,一天!已经一天了!那么加上阮文辛神不知鬼不觉把他放上岸的时间,人早就跑没影了!
在下属还没反应过来时,顾白一把将自己手臂上的滞留针给拔了,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下属见他穿着病服要往外冲,立马跑过去拉住了他,“哎老大干什么去你?!”
静脉中的鲜血顺着滞留针的针口往外流,顾白却浑然不觉,说话间呼吸急促,“回市局,我见到了疑似颂扣的人!
第41章
海岛上的天气格外阴晴不定,白日里晴空万里,到了晚上便狂风肆虐,强劲的风挥舞着拳头呼呼击打在快要不堪重负的玻璃窗上,很快就下起了大雨。
晚上虞竹笑和邵逸风两人不得不躺在一起。
驻守海岛的夫妻俩住的地方没那么多房间,这间小屋子也是临时腾出来的,原本虞竹笑是想在椅子上解决一晚的,但是邵逸风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让出了床上的一半位置。
床板很硬,躺上去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虞竹笑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尽管他的动作再小心,静谧的环境还是把他的动作无声地放大。
两人背对背躺着,耳边充斥着窗外呼呼大作的风。
几个月来两人经常躺在一张床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大多数时候邵逸风都会抱着他,哪怕是做得太晚太累,第二天虞竹笑也总会在他怀里醒来。
还从未有过像这样背对背而眠。
窗外的风雨中立着一盏瞭望灯,虞竹笑毫无睡意的情况下只能盯着它看,良久,久到虞竹笑到眼睛都发酸。
邵逸风面对着一面随时都有掉漆危险的墙,眼睛在黑暗中睁着,背上的伤口换过药,泛着疼,一阵阵的,折磨人。
闭上眼,冲天烈火就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皮肤上好似还残留着被烈焰舔过的灼烧感,炙热的温度压迫着神经。
如果说金伟和陈雪的死是邵呈给他的一个警告,那么游轮上的暗杀就是他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虞竹笑从始至终都跟在他的身边,对这件事情又知道多少呢?
一个姿势维持久了导致半边身体都有些麻木,但他仍旧没有丝毫睡意,黑暗之中视觉被弱化,听觉变得格外敏感,除了窗外的风雨,邵逸风还注意到了身后那人平稳的呼吸声。
邵逸风慢慢转过身来,发现虞竹笑也是背对着的姿势。
床板很窄,动一下牵扯的动静都不小,邵逸风小心地挪完身体后便不敢乱动了,连呼吸都收敛着。
安静下来后已经听不见刚才平缓的呼吸声了,邵逸风便猜测对方可能醒了。
条件简陋,床上其实连个像样的枕头都没有,两人头下垫的还是驻岛大叔从衣服箱子里找出来的旧衣服叠一叠临时凑来的。
从邵逸风的角度看过去,虞竹笑的姿势是极其不舒服的,他含着头,腰背弓着,把身体蜷缩了起来,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绷着。
黑暗中,窗外瞭望灯微弱的光线穿透风雨照射进来,邵逸风能清晰地看见虞竹笑耳廓上的茸毛,他同自己一样侧躺着,身上的衣物单薄,腰肢处深深地下凹,勾勒出纤瘦的身躯。
邵逸风不禁觉得,这样的身躯太孱弱了,可能连窗外的风雨都经受不住,又是如何在邵呈身边待了七年的?
虞竹笑从邵逸风翻身有动作起整个神经就绷直了,直到邵逸风艰难地翻了个身在自己背后安静下来他才呼出一口气,应该只是翻个身而已。
突然,虞竹笑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全身的神经都敏感地集中到了后方,邵逸风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背上,起初是一个指尖,最后是一整个手掌。
邵逸风将指尖抵在虞竹笑弓背时凸起的脊椎上,动作轻柔像划过做工精细的珍珠项链,最后把一整个手掌覆在了虞竹笑的腰上,用力把人搂进了怀里。
虞竹笑被他搂进怀里的时候还没缓过神来,炙热的体温不断透过背后紧紧相贴的胸膛传递到虞竹笑的身上,麻木的身体逐渐有了些别的知觉。
两人都没有说话,耳边除了风雨还有彼此的杂乱的喘息声。
不知隔了多久,久到邵逸风以为虞竹笑已经睡了,他却突然在他怀里动了,虞竹笑转了个身,把头抵在邵逸风的颈肩伸出手抱住了他。
邵逸风的身体在此刻僵得不行,心口却跳得飞快,黑暗中无人看见他脸上表情的异样,虞竹笑主动抱了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窃喜从心底蔓延开来,虞竹笑的动作让他心里难以抑制地起伏了片刻,但很快就被一盆冷水泼了个干净,虞竹笑白天里拒绝的眼神如此鲜明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一时间极其复杂的情愫充盈在心头。
虞竹笑的脑袋在邵逸风的颈肩动了动,柔软的发丝蹭过肌肤留下一片令人抓心挠肝的痒。
邵逸风此刻心里有很多想问虞竹笑的问题,想问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想问他为什么不把心里的话告诉自己,想问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还待在卲呈的身边……
一时间所有压抑着的隐秘心思都蠢蠢欲动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占据他的心神,最后还是抵不过虞竹笑一句话。
“我困了……”虞竹笑声音带着颤,又糯又软。
邵逸风只得收紧了自己的双臂,把他扣进怀里。
•
说是回市局,但顾白出了医院门意识到现在自己还在南国,距离爆炸才过去一天,这场缉毒行动是南国和烟海联合行动,大部队一定还在港口。
下属带着顾白赶到港口的时候整个港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全副武装的刑警在周围巡逻,有不少民众站在警戒线外对这里头指指点点。
顾白从人群中挤进去,立刻就被看守民众的刑警拦住,“这位同志,这里禁止入内,警方查案请配合工作!”
顾白话不多说,直接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掏出了警官证。
也怪不得值班刑警,顾白一身病服外面套了个皮夹克就往里冲,像极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市民
顾白一进现场就有队员认出了自己的队长,小刘见到顾白立刻喜出望外,赶忙凑上前去,“老大,你终于醒了!”
“刘局和宋副局呢?”顾白环顾一周没见到自己要找的人。
“他们应该在指挥车里。”刘天宇指了指不远处亮着红蓝警灯的指挥车。
顾白听后立刻便转身往指挥车走去,但被刘天宇叫住,“老大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们队今天就要撤离了。”
“你说什么?!”顾白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技侦现场勘验完了?伤员安置完了?嫌疑人抓到了?整件事都他妈调查清楚了?!”
“刘局下的令,今天撤离……”面对顾白突如其来的勃然大怒刘天宇的声音越说越小,“案件全权交由南国禁毒支队……哎!老大你去哪儿啊!”
只见顾白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怒然转身,朝着指挥车走去。
老远顾白就闻到了浓重的烟味,他一走近,两个躲在警车后面抽烟的两个老刑警就发现了他。
两人还来不及询问他恢复得怎么样了顾白就立刻劈头盖脸问了下来,“为什么今天撤离?事情还没调查出任何进展,怎么能现在就撤离?”
刘局的脸色僵了僵,他掐灭了烟,“你有什么不服的吗?”
“毒贩资料、证据链都在烟海,之前所有的调查都在我们这里进行,哪有说移交就移交的?”顾白质问。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这边里面出了内鬼!”刘局厉声道,“行动全面崩盘,毒贩洞悉了我们所有的行动,事发地又在南国,现在对方局长正拿着这件事戳我的脊梁骨,你说我给不给?”
顾白的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但此刻他却一句话却说不出来。
刘局深深地看了一眼顾白,把烟头扔到了地上,用脚碾进了沙土里。
一旁站着的宋副局长也同时熄了烟,他拍了拍顾白的肩背,语重心长道:“知道你这个案子你跟了很久,但事到如今全局上下都要进行清查……你也别让刘局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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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虞竹笑脚才刚沾地,门就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打开,一行黑衣制服的人闯了进来,门板摇摇欲坠立于一侧。
邵逸风的眼睛微眯,在看清楚门外来人的那一刻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不顾背后伤口的疼痛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了。
而虞竹笑好似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他慢条斯理地穿上了鞋,从床上站起来时正好与从门外进来的邵呈碰个对眼。
邵呈停在了某个距离上,他冲着虞竹笑招了招手。
虞竹笑的身体有些僵硬,连带着走向邵呈的步子也机械了起来,眼珠子像是生了锈,邵呈的脸在他的眼前一帧一帧慢慢放大。
海岛上的海风奇大,吹得邵呈衣角猎猎,邵呈看着虞竹笑,眼神始终温和。
邵逸风看着虞竹笑朝邵呈走近,他想出手阻拦但他一有动作便被身边邵呈的保镖拦下,双手反剪在背后,此时他瞳孔骤缩,他看见邵呈将手搭在了虞竹笑的肩头,并未有过多的停留,那只手顺着光滑白皙的脖颈往上,将几缕凌乱的发丝绕在他的耳后。
“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和自由,你该给我一个答案。”邵呈深邃的眼角盯着虞竹笑。
如果说邵逸风是一头雄狮,高大威猛,利爪和尖牙能够轻而易举将猎物撕碎,那么邵呈就是那称霸草原的狮王,他平时威严沉稳,你根本瞧不见他不顾形象撕咬猎物的样子,当他离开原本的匍匐之地,你才能看见其背后堆积的累累白骨。
多年来在心底烙印下的恐惧从未淡薄,在这一刻更加鲜明地袭来,虞竹笑不自觉收紧了一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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