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慌忙将手从陈大人手中抽出,一瞬间,便又被陈大人给硬拽了回去。
陈大人细细抚摸着这纤纤玉手,“美人儿,美人儿,你这小手可真嫩,比翠花楼里的小娘子的小手还嫩,嘿嘿。”
说罢,陈大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那只“玉手”一口。
众衙役一阵唏嘘,纷纷投以二人异样的目光,没想到呀,陈大人和师爷竟是那等关系。
师爷脸上当即露出了一副活生生吞了只苍蝇的表情,他想将手抽离,可陈大人抓得着实紧,他只得咬牙道:“大哥,你抓错人了,快放手!!!”
陈大人睡得本就沉,再加上现下正做着美梦,岂会是那般容易醒的,于是一个抽一个拉,众衙役看得好不欢乐。
就在师爷欲拿起惊堂木猛拍桌案时,一阵鼓声竟从外头传来,这在原本安静的右扶风府,显得极为响亮。
众衙役惊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有人来右扶风府击鼓鸣冤?他们方才没听错吧?
师爷眼中的惊讶可不小于众衙役,先不说这是天子脚下,就算当真有冤屈,谁会来右扶风府呀,要去也是去京兆府,或是左冯翊府。
鼓声越来越急,陈大人就算是再睡得像死猪,那也该被吵醒了。
陈大人睁眼,他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还尚未对这鼓声作出判断,便瞧见自己正拉着师爷的手。
陈大人一惊,慌忙松开手,蹭地站起身,犹如躲瘟疫般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没想到啊,他拿师爷当兄弟,而他竟然对他有龌龊的想法?
师爷汗颜,明明他才是被强拉的那个。
见师爷回到位置乖乖坐下后,陈大人这才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掏了掏耳朵,都这般久了,鼓声怎么还在响?
陈大人背靠着椅子,一脸讥笑道:“呵,左冯翊府也不过如此,办事效率竟如此之差,鼓声都响了这么一阵子了,还不将人带进去。”
等明个儿上朝,他可得好好参左冯翊一本,罪名他都想好了,就叫玩忽职守,省得那孙子总在京兆尹面前挤兑自己。
众衙役又不是没瞧见方才的那一幕,陈大人拉着师爷的小手,一脸色眯眯,亲得那叫一个带劲儿。
这师爷都没开口,他们也不好提醒,生怕待会儿陈大人同师爷要是干起来,殃及无辜那多不好。
可小衙役到底是新来的,哪儿有那眼力劲儿,压根就没瞧到师爷脸色不好,故他提醒道:“大人,是咱们府外的鼓声,不是左冯翊府。”
“什么?”陈大人忙坐直了身子,打他上任以来,右扶风府门前的鼓就没响过几次,自从左冯翊那王八犊子给他使绊子之后,就连原先那些丢鸡偷菜,谁家的狗撵了谁家的鸡,谁家的鸡又踩了谁家的地,如此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被左冯翊给抢了去,现下竟有人来他右扶风府击鼓鸣冤,还击了这般久,怎能让他不惊讶。
他方才竟还傻傻以为鼓声是从左冯翊府传来的,这要是被那王八犊子知道了,若趁此机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那就糟了,他赶紧吩咐道:“快!快将人带进来!”
“是,大人!”
陈大人将乌纱帽戴正,又理了理自己的官服,这好不容易才见一次人,怎么也得体面些,万万不能丢脸。
小衙役将穆絮带进来后,便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他定定地看着立于公堂正中央的温婉女子,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陈大人痴痴地望着穆絮,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绝代佳人,她就单单地立在那儿,都能让人为之沉沦。
他心中竟突然萌生了想要娶之为妻的想法,可一想到家中那凶神恶煞的婆娘,只得摇头叹息,可惜呀可惜,若他年轻个几岁,自己又没娶那恶婆娘,必定会娶眼前的这位佳人为妻。
师爷知陈大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一见到美人,看得连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
师爷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大人,大人。”
陈大人回过神后,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升堂!”
众衙役喊道:“威——武——”
“威——武——”
“啪——”
陈大人拿起惊堂木往桌上一拍,沉声问道:“堂下所跪何人?又是因何事击鼓鸣冤?”
“小女子穆絮,苏州人氏,五月前随同乡江怀盛一道来到长安城,欲伴他参加今年的科举,小女子与他自幼相识,我二人更是早已情投意合,他本欲此番高中便迎娶穆絮过门,奈何事不遂人愿,科举尚未举行,便突横生一人从中作梗,硬是将我二人生生分离,我被迫与那人成亲,而今那人竟不守承诺将他抓走,只怕他已是凶多吉少,今日穆絮千方百计才得以从府中逃出,穆絮走投无路,求青天大老爷为穆絮做主!”穆絮言语激动,重重地向陈大人磕了一个响头,而今她唯有将全部的希望皆放于此。
美人跪于地,还磕了这么重的一个响头,怎能让人不心生怜惜,陈大人愤愤道:“长安城乃天子脚下,而今竟有人敢无视圣上,无视律法,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如此强盗行径,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必定会为姑娘做主,姑娘且放心!”
师爷的目光在穆絮身上流转,只觉得此女子招惹的非一般人,就单从她身着的绸缎来看,那可不是一般官宦人家所买得起的,况且,能在长安城随意抓人的,又有几个不是权贵?
再瞧瞧陈大人这一怒冲冠为红颜的样,他若再不阻止,只怕陈大人便要将此事揽下了,届时惹祸上身,那就不妙了,还是小心点为好。
师爷重重咳了一声,“咳,大人,这不论是状告平民百姓,还是朝中大员,皆需得状纸。”
师爷的话倒是提醒了陈大人,“姑娘,你可有状纸?”
“回大人,有,请大人过目。”穆絮将状纸双手呈上。
衙役接过状纸,将它交给了师爷,师爷的目光落在了状纸上,只见上头赫赫写着两个大字。
这竟是一封休书?
师爷诧异地看着穆絮,“休书?”
“是。”
陈大人心中亦是诧异,这当真是奇女子,自古以来,唯有男子将女子休弃,女子休男子,可是闻所未闻!
陈大人问道:“你不告那人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穆絮点头。
陈大人稍稍放心了些,既是如此,那便避免了同朝中大员的直面冲突,这官场上,可谓是官搭笼着官,抓了一个,必定会牵扯出一群人。
“仅仅只是递一封休书?”
穆絮点了点头,她不傻,她知要状告长公主比登天还难,故她只有休了且歌,唯有这样,她才既能解脱,又能如愿地激怒且歌。
“你可知,自古都没有女子休夫的先例,这事要是办起来,可谓是难上加难。”
陈大人打起了如意小算盘,这事儿若是成了的话,不论是被休还是休,那穆絮都会被世人视若弃妇,而穆絮青梅竹马的同乡江怀盛现下生死不明,就冲朝中大臣的那副狗德行,怎么也得弄死他。
这被视若弃妇的女子想再嫁,难,而像穆絮这种妄想休夫的,那更是难上加难,朝中的那群大臣他可了解得很,个个都是人精,即便穆絮生得再美又如何,他们岂会捡别人的女人?
日后穆絮若是再嫁,那最多也只能做个富贵人家的小妾,这样一来,他不是就有机会了么?
他怎么着也好歹是长安城三辅之一的右扶风呀,给他做外室,总比做小妾强吧。
陈大人所说,穆絮心中自是清楚的,但她是驸马,驸马为夫,公主为妻,这夫休妻,有何不可?
“求大人为穆絮做主!”
看着穆絮铁了心的样,陈大人心中更加欢喜了,仿佛已经看到眼前的佳人依偎在他怀中的情景了。
陈大人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细细掂量,近几日,城中唯一一次大婚便是长公主且歌殿下的,这长公主大婚,不论谁家有红白喜事,皆需得靠后,为官者更是得时刻谨记,而强抢民女的那人竟敢犯此忌讳,左右不过是仗着权势,可他又没得到朝中有哪位大臣娶妻的消息,更是没收到过喜帖,但这也说不过去呀,即便是暗中进行,那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走漏,除非是根本没人注意的小官。
不若他备几份贺礼送过去,先将此事一一道出,再好言相劝,若那人非是不听,那便以此威胁,试问谁会因一介女子而将自己的仕途断送,待他把这事儿给办成了,这穆絮不就归他了嘛?!
将一切都想好的陈大人笑得甚是欢喜,“师爷,那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是何人?速速派人去将他给本官拿下!”
师爷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这休书他仔细瞧了好几遍,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眼花,更是没有看错,本以为此女子只是同驸马爷同名同姓,可没想到,没想到,这...这跪在公堂的就是当今长公主驸马!!!
这都不算什么,更让他觉得恐惧的是,驸马爷要休长公主殿下!!!
师爷再瞧了一眼穆絮,吓得扑通一声,连忙跪在了地上。
师爷这头也不敢抬,还浑身发抖的样,让陈大人有些费解,但转念一想,师爷何时这般过,怕是应了他的猜测,那人也就是个小官,他的心中甚是欣慰,还是师爷了解他。
美人在跟前,怎么也得撑起面子,万万不能怕事,他好歹也是右扶风,还怕一个小官不成?!
陈大人义愤填膺道:“师爷,你这是作甚?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他堂堂一个父母官,竟敢知法犯法,本官乃右扶风,为的便是替百姓做主,你这般迟迟不肯答话,莫非你是想包庇不成?”
师爷浑身颤抖得更是厉害,这话他也不敢答呀,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祸从口出的道理他又不是不懂,说长公主殿下草菅人命,那不是嫌命长嘛?!
陈大人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本官的话都没听到吗?!”
见师爷还是不答,陈大人按捺不住了,这美人可还看着呢!
陈大人蹲下身,压低了声音对师爷道:“这么多人在跟前,小美人儿都还看着,你让我下不来台是不是?!”
师爷是恨铁不成钢呀,小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
“大人,咱们完了!!!”
陈大人还是不解,“不就拿个人,完什么完?”
“拿不下来呀!”
长公主殿下,谁人敢抓?
只怕是还没进长公主府的门,人头就已经落地了。
陈大人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谁?左丞相那一党的?”
“她是驸马爷!”
师爷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怎么听不明白,“谁?”
师爷急了,他将手中的状纸塞到陈大人手中,大声道:“驸马爷要休的是长公主殿下!!!”
陈大人瞳孔微张,驸马爷?
再一低头瞧了瞧手上的休书,穆絮?且歌?
这下完蛋了!!!
陈大人两腿一软,一个没稳住,便摔翻在地。
师爷连忙唤道:“大人....大人....”
与此同时,“哐当——”
“哐当——”
众衙役惊得连水火棍都不捡了,慌忙跪下道:“草民参见驸马爷!”
“草民参见驸马爷!”
第39章 告上公堂
师爷欲将陈大人拉起, 谁知这还没用力, 陈大人便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陈大人向穆絮连连磕头求饶,原先想养其为外室的想法通通烟消云散。
他现下若是还敢有那小心思,不就是活腻歪了嘛?!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不知是驸马爷驾到, 下官知错, 下官知错,求驸马爷饶命, 求驸马爷饶命!”
前几日且歌殿下大婚, 他为右扶风, 自是在受邀的大臣之中, 可偏偏那日左冯翊那王八犊子不知收敛,硬是跟他过不去,不仅在京兆尹面前讽刺他,还将他给挤到了角落,他气急,只知道冷嘲热讽回去, 哪儿还顾得上瞧驸马爷是什么模样呀, 再加上回府后, 家中那恶婆娘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竟知他逛了怡红楼, 他脚跟子还没站稳, 便让那恶婆娘给大闹了一场, 不仅如此, 还让他跪了一整夜的搓衣板,于是他整整几日都费尽心思地哄她,这不,今儿早那恶婆娘才刚消气。
他既不知驸马爷的样貌,又为讨好恶婆娘而焦头烂额,亦无心打听驸马爷之事,他若一眼就能认出穆絮是驸马爷,那才是怪事,何况穆絮方才也说了,自己是苏州人氏,他不过是个右扶风,哪儿清楚这些呀,就单单知道驸马爷乃右丞相蔡祈峰之义女,再说了,世上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就是让他想破脑袋,那他也想不出击鼓鸣冤的会是驸马爷呀。
你说这驸马爷也真是的,现下娶了且歌殿下,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了吧,虽在朝中无官职,但要什么有什么,更何况还有个义父乃当今右丞相,就算是且歌殿下找旁的面首,忍忍不就行了嘛,以往的几任驸马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么,犯不着找死呀!
即便是找死,干嘛还顺带祸害他呀,去祸害左冯翊那王八犊子不行吗?!
陈大人将头低得低低的,近乎都快抵拢地面,他继续道:“驸马爷,下官知错,求求驸马爷大发慈悲饶了下官吧!”
穆絮不为所动,她将腰杆挺得笔直,依旧跪于公堂正中央,若是以前,她兴许会心软,可现下,她已存了必死的决心,又岂会因陈大人这三两句话而动摇。
“求大人为穆絮做主!”穆絮说完向陈大人磕了个头。
当今驸马爷向他磕头,若是传出去,他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陈大人赶忙一个劲儿地向穆絮磕头,“驸马爷,驸马爷使不得,使不得,求求驸马爷,驸马爷行行好,就饶了下官吧!”
“求大人为穆絮做主!”穆絮的语气一次比一次坚定,说罢又向陈大人磕了一个响头。
“哎哟,下官该死,下官该死,求驸马爷看在下官自上任以来恪尽职守的份上,饶了下官这一次,饶了下官这一次,驸马爷,驸马爷,下官求求驸马爷了!”
见穆絮还在向他磕头,陈大人吓得腿都软了,赶忙跪着往穆絮那边爬,这一边爬一边磕,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驸马爷行行好,驸马行行好,驸马爷您就饶了下官吧,下官求您了,下官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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