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声,磕得那叫一个响,可穆絮还是没有动摇,执意要休了且歌。
二人你磕过来,我磕过去,磕得那叫一个精彩,但即便如此,在旁观望的人,愣是没有一个人有那胆子敢出来阻止。
“求大人为穆絮做主!”
“求驸马爷饶了下官吧!”
“求大人为穆絮做主!”
“求驸马爷饶了下官吧!”
........
不知此番对话持续了多久。
穆絮终是忍不住了,这么磕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支开翠竹与桃花,这再耽搁下去,她二人若是找来,那就不好办了。
穆絮抬头,出声制止了还在向她磕头求饶的陈大人,“大人!”
陈大人停下磕头的动作,却是比方才更加害怕,他猜不准驸马爷要做什么。
又因他在不知穆絮真实身份时,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故他此刻心虚得很,但同时他亦觉得庆幸,好在自己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陈大人低着头道:“下官在,下官在!”
“大人学富五车方才考取功名,大人又为官多年,所见所闻自是比寻常百姓多,穆絮斗胆,可否问右扶风大人一句话?”
陈大人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驸马爷请讲,驸马爷请讲,下官必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能否告诉穆絮,朝廷命官的职责是什么?”
若是旁人这么问他,他自是好回答了,可现下他若是回答了驸马爷,那不就是乖乖地往驸马爷的圈套里钻么?!
陈大人面露难色,“这...这...”
“大人乃右扶风,难道整日所做的,就是高高地坐在这扶风府的椅子上吗?不闻不问,如此,有冤屈之人便会沉冤得雪么?”
陈大人一个劲儿地磕头,“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穆絮记得大人方才也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陈大人闻之胆寒,只觉得一股尿意涌上心头,这不怕死的就是不一样,当真是什么都敢说呀!
但驸马爷不怕死,他怕呀!!!
陈大人硬是挤出了几滴泪,哭喊道:“驸马爷,你就饶了下官吧,下官家中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大嗷嗷待哺的幼子,求求驸马爷就把下官当个屁,放了吧,求求驸马爷了,求求驸....”
陈大人尚未说完,穆絮便呵止道:“大人!”
声音虽不大,但却把公堂内的人都给镇住了。
“穆絮不会害大人,今日也并非是状告且歌殿下!”
陈大人闻声抬头看着穆絮,心中隐隐有种劫后余生的窃喜,可这还没乐多久,又听穆絮继续道:“大人只需收下这休书,再判出妻即可。”
陈大人听后差点没晕过去,今日他到底是造了哪门子孽,怎惹得这么一个煞星来他扶风府,这哪儿是不会害他呀,这是把他往死里害,他若是敢接下这封休书,还判出妻,那不出一刻钟,他一家老小的人头通通都要落地!!!
违抗驸马之命,重则兴许会丢了官职,但判出妻,辱了皇家颜面,那丢的可是项上人头,孰轻孰重,那自是不用说了。
陈大人磕头如捣蒜,“驸马爷饶命,驸马爷饶命,驸马爷饶命!”
“大人,为官者应心系百姓,岂能如大人这般推脱?”
“驸马爷饶命,驸马爷饶命,驸马爷饶命!”
陈大人的做法使得穆絮又急又恼,难道她就要这么认输了吗?
穆絮很是不甘,“大人!”
“驸马爷饶命,驸马爷饶命,驸马爷饶命!”
穆絮眉头紧皱,她想继续说些什么,可陈大人不停地向她磕着头,嘴里一直念叨着饶命,这模样看来是任她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另一边,翠竹面露焦急,她催促身后的桃花道:“快点,你快点呀!”
桃花已累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努力跟上翠竹的步子。
她二人买完枣泥糕之后,便回去找驸马爷,可谁成想,驸马爷竟凭空消失了,再联想到驸马爷近几日的举动,她们才猛然反应过来,驸马爷极有可能是故意支开她们。
这不,她二人一路从东市找到云启私塾,凡是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愣是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驸马爷丢了可是大事,殿下若是知晓了,就算不赐死她们,那也得拔她们一层皮,这上回挨板子落下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二人只盼着驸马爷千万是回长公主府了,可别到处折腾些幺蛾子。
翠竹回头,见那桃花跑得极慢,翠竹心急如焚,拽着她的手便往长公主府跑。
二人一路小跑至长公主府门口停下,翠竹来不及歇息,便问侍卫道:“你们可有瞧见驸马爷回府?”
侍卫摇头道:“未曾瞧见。”
翠竹与桃花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驸马爷真被她们给弄丢了!
“怎么回事?”
一道冷漠的女声突然传入二人耳中,二人闻之顿时冷汗直冒,光听声音便知来人是静姝姑姑。
二人自知大祸临头,连忙跪下道:“静姝姑姑。”
静姝亦不废话,方才翠竹问侍卫的话她都听到了,“驸马爷呢?”
翠竹忐忑道:“回静姝姑姑的话,今日奴婢二人随驸马爷去东市,初始驸马爷还好好的,可后来驸马爷让奴婢二人去源记买殿下喜欢的枣泥糕,待到奴婢二人买了枣泥糕后,才发觉驸马爷已经不见了。”
静姝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她吩咐身旁的侍卫道:“从府中抽调些人来,全城搜,莫惊扰旁人,一定要尽快找到驸马爷!”
“是!”
静姝吩咐完便转身入了府内,只留给了二人一道背影。
翠竹与桃花跪在原地,府里谁人不知静姝姑姑向来公事公办且不讲情面,现下驸马爷丢了,静姝姑姑却连一句责骂她们的话都没有,这态度让她们十分惶恐,若是驸马爷没事还好,倘若有事,那她二人....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众侍卫便换好便装,井然有序地出了长公主府。
就在翠竹与桃花二人不知该如何时,一辆马车从二人侧方驱使而来。
待马车停稳后,清浅率先跳下,她掀开纱帘,同时又将另一只手伸了过去,纤细的玉指落在她的掌心,她的手微微握了握,将且歌扶了下来。
翠竹与桃花二人见了赶紧爬过去道:“奴婢翠竹(桃花)参见且歌殿下!”
“你二人因何跪在此地?”
豆粒大的汗珠一路顺着翠竹的脸颊滴落在地,她二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且歌的话。
二人迟迟不答话,且歌猜测道:“可是驸马罚你二人?”
且歌倒是有些诧异,她还真没看出来,穆絮不是向来都心善的么,今日怎竟忍心罚这二人?!
桃花心知若是再不回话,便极有可能惹怒且歌殿下,她硬着头皮道:“回殿下的话,奴婢二人之所以跪在此地,全因驸马爷她...驸马爷她...”
且歌脸上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定格,但很快便恢复如初,“驸马怎么了?”
反正且歌殿下迟早是会知道的,她二人的罚亦是少不了,桃花一咬牙,将事情全盘托出,“奴婢二人将驸马爷弄丢了,求殿下责罚!”
“哦?弄丢了?”
且歌的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这让跪在地上的二人闻之更加恐慌。
二人浑身抖得厉害,“求殿下责罚,求殿下责罚!”
“可有派人去寻?”
翠竹道:“静姝姑姑已派侍卫去寻驸马爷了。”
桃花与翠竹眼睁睁地看着且歌入了长公主府,同静姝姑姑相同,既不责骂,就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们,恐怕她二人今日就要死到临头了。
回到暖玉阁,且歌坐于梳妆台,清浅则候在一旁。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房间内,只见那黑影跪下道:“属下参见主子。”
且歌的双眸紧盯着面前的铜镜,她的右手微抬,轻轻取下了插在她发间的蝴蝶缕空步摇,贝齿轻启,“陛下如何处置江怀盛?”
“回禀主子,自主子出宫后,陛下便下令将江怀盛放了。”
“江怀盛现下如何?”
暗卫道:“陛下先前吩咐了人在牢中好生照顾江怀盛,只怕这回没一两月,江怀盛是下不了地的。”
如此也好,省得江怀盛到处招惹些是非。
且歌把玩着手中的步摇,漫不经心道:“驸马在何处?”
“驸马爷在右扶风府中。”
且歌已将穆絮此举猜的八九不离十,“右扶风府?”
“是,今日驸马爷在支走翠竹桃花二人后,借了东市一秀才的纸笔写了封休书,便去右扶风府击鼓鸣冤,逼着右扶风判出妻。”暗卫说着说着,将原本低下的头抬了起来,他注视着且歌,可却没能如愿地在她脸上看出一丝表情。
且歌打量着手中的步摇,步摇上的蝴蝶虽栩栩如生,但细看之下,却发现蝴蝶翅膀上已有了一道极浅的划痕,也不知是何时划到的。
且歌一言不发,旁人自是不敢开口说话,房间内更是因此静得可怕。
半响,那暗卫终是忍不住了,他着实不明白主子的意思,若是主子不关心那驸马爷,为何还要这般询问?可若是关心驸马爷,为何如此冷淡?
“主子可需属下将驸马爷带回来?”
话音刚落,且歌抬眼之际,只听暗卫闷哼一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暗卫向自己的小腿处看去,方才还在且歌手中把玩的步摇已插入他的小腿之中,倘若且歌再多用一分力,那只步摇便会彻底将他的小腿贯穿。
鲜血浸湿他的裤腿,顺着伤口迅速流向地面。
他怎么会忘了,他的主子生性多疑,手段与狠心程度皆非常人所能及,他竟蠢得去揣摩主子的心思。
且歌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压迫得暗卫不得不低下头,“属下知错,求主子重罚!”
且歌取下手腕上的白玉镯放于梳妆台,“退下自行领罚。”
“属下多谢主子开恩!”
话毕,暗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地上那一小摊血迹,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方才能证明刚才的那一幕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
房间内只剩且歌与清浅二人,清浅站在且歌身侧,见她要取下余下的头饰,清浅上前帮忙,可还没伸手碰到,便被她抬手阻止了。
清浅自幼跟随且歌,她能明显感觉到殿下是恼了,不单单因暗卫犯了忌讳揣摩殿下的心思,仿佛自殿下得知驸马爷去了右扶风府,又逼着右扶风判出妻后,便开始心生不悦。
生性高傲的且歌不明白,她与穆絮同为女子,而今更是已成为夫妻,故她想对穆絮好些。
但穆絮呢?
为了江怀盛,连性命都不顾,执意要休自己,甚至还闹上公堂。
且歌心中有些不舒服,仿佛有一块石头堵在她心头,怎么都不自在,索性,她也不取余下的头饰了,起身便走向贵妃榻,躺了上去。
清浅不解,为何殿下在明知驸马爷闹上公堂后,不仅无动于衷,还任由她胡闹。
“殿下,倘若驸马爷将此番事情闹大,那于殿下不利呀。”
殿下本就背尽了坏名声,即便先前的流言乃是殿下所操控,但倘若驸马爷击鼓鸣冤之事再一出,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殿下?
且歌轻笑,穆絮的意思不就是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么。
且歌知道清浅担心穆絮会坏了她的名声,可她的名声不是早就坏了么,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不过区区小事,清浅何须这般担心。”
清浅怎么会不知殿下对名声毫不在意,可她在意呀,殿下平白无故被人诬陷,这搁谁身上谁不气,也就是殿下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个驸马爷,也真是不识趣,殿下在得知是陛下抓了江怀盛后,便立即去宫中找了陛下,还提点陛下,让他将江怀盛给放了,并让驸马爷有机会出去散心,以及去苏州探亲,而驸马爷呢,又是如何对待殿下的?!
也亏得殿下对她这般好,简直就是将殿下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
许是气上心头,清浅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她愤愤不平道:“清浅只是替殿下觉得不值,何故对驸马爷这般好,可驸马爷不但不领情,还执意要坏殿下的名声。”
对于清浅的这番话,且歌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做过多回应,她知清浅的性子,一遇上她的事,便会变得比谁都急,此时若再不遣清浅出去,准会继续叨叨。
且歌闭上了眼,“本宫有些乏了。”
因且歌的这句话,清浅原本想要说出口的,都让她给硬生生憋了回去,清浅无奈,只得听话地退了出去。
“清浅告退。”
待听到关门声后,且歌这才睁眼,她的嘴角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穆絮真是好算计呀!
长公主府里的侍卫已搜了半个长安城,不论他们如何伪装,到底还是惊动了些官差,可一看对方竟出示了长公主府的令牌,只得迅速让行,纷纷都当没看见。
笑话,长公主殿下谁人敢惹?
两三个时辰后,侍卫长终于带人搜到了右扶风府。
为首的侍卫长一挥手,一队人迅速冲了进去,而另一队则将右扶风府团团包围住,唯恐让穆絮逃了出去。
侍卫长踏入右扶风府,走到公堂后,竟瞧见驸马爷跪在地上,他一阵惶恐,快步走到穆絮跟前,跪下道:“卑职参见驸马爷!”
众侍卫亦跪下道:“卑职参见驸马爷!”
侍卫的到来,使得穆絮的心凉了半截,她已同陈大人磨了许久了,可他就是不应了她,一个劲地重复着饶命,但即便如此,她依旧不肯放弃这一点点希望。
“大人!”穆絮的声音中带着恳求。
陈大人喜出望外,他总算是能松口气了,长公主府终于来人要将驸马爷带走了!
“驸马爷饶命,驸马爷饶命,驸马爷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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