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重视我,但也并不恨我,毕竟是父子。
我对他也是如此,血缘关系,很难因为简单的好恶发生根本改变。
他生意上的事我知道的很少,知道是因为外界的新闻报导,他自己从不对我讲,他只跟他觉得平等的人聊生意,我在他眼里不是平等的关系。”
车轮战的审讯一直在持续,审讯室没有时钟,宁折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只能混乱地估算,一个人的审讯约莫是三小时,已经换了四个人,那就是十二个小时,早上差不多十点到的这里,那此时应该是晚上十点或十一点。
易觉秋应该已经回家了,他发现了自己不在,会怎么样?保持清醒很难,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审讯只给了他少量的水和食物,即便吞咽咀嚼的时候也没断了审问,宁折知道这只是前奏,要先击垮人的意志,然后真正的审讯才会开始。
这场漫长的审讯结束的时候宁折已经处于缺氧的状况,他伏在审讯桌上几近昏迷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审讯室的门开了。
他走了出去,被通知已经审讯结束,但并没有告知他结果,于是他办手续领回了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他问了下路过的警员,才知道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
身无分文且饥肠辘辘,易觉秋丢给他的那张卡他还放在餐桌上,他想,易觉秋一定以为他逃跑了,并且很有骨气地留下了卡。
想到易觉秋有可能大发雷霆的样子,宁折突然觉得有些意思,只是很可惜,他没看到。
作者有话说:试试中午发,明天有,还是中午
第19章 他像个明星
回到易觉秋家里的时候正值傍晚,家里没人,依然整洁干净,放在餐桌上那张黑卡已经不见了,除此之外一切看起来跟他离开前没有任何不同。
易觉秋没有因为他的消失愤而毁坏过任何物品,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宁折想,他臆想的大发雷霆大概率也是不存在的。
实在太饿了,他抱着一丝侥幸打开冰箱,然后惊呆了,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食物,是冯川采购的吧,宁折拿了几样可以不用开火就能吃的东西,吐司,寿司,牛奶,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几近呆滞地陷在沙发里。
他想起来,然后给方卓打了个电话,调查司的审讯过去后,他并不知道结果是什么,调查司会对他下什么结论,他想让方卓通过渠道去了解下。
天色渐暗,做完这一切他直接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朦胧中宁折觉得脸上有些异样的触感,他猛地惊醒了过来,睁眼的一瞬间差点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易觉秋蹲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几乎跟他正脸相对。
那抹异样的触感是易觉秋正捏着他的下颌,带着审视般的打量。
见宁折醒了,易觉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回来多久?”“下午回的。”
宁折下意识说,跟着解释了句:“我……被带走了。”
他犹豫了下没提调查司。
没想到易觉秋神色淡淡:“我知道,宁震慈的案子总会审问到你,我倒是吃惊,过了这么久才提审你。”
宁折一愣:“你怎么知道是调查司?”易觉秋坐到对面沙发,有些嘲弄的口气:“怎么,这种状况下,除了调查司找你,难道还是朋友?”又说:“或者你以为我会认为你逃跑?”宁折抿了抿嘴唇,发觉自己此前的臆想真的太蠢了。
“你别忘了,是你主动,想方设法请求我把你从Lisa那里弄出来,换言之,你没别的路可走了,从这里逃跑?如果有这想法你大概是疯了。”
易觉秋说。
说得对,宁折想,于是他笑了笑,让自己看起来乖一点:“我不会逃跑的,原本也想给你打个电话,但不被允许,手机也交上去了。”
不料易觉秋似乎对他装出来的柔顺乖巧毫无回馈,反而皱了皱眉,略带不悦地转开了头。
跟着他看了看手表,说:“一会我要去个酒会,冯川今天在外地,你来替他,会开车吗?”宁折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会。”
易觉秋掏出车钥匙抛过去:“把自己收拾下,等我换好衣服。”
宁折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快速洗了个澡又换了件衬衫,照了照镜子,觉得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有些陌生,只有一双眼睛还是熟悉的。
他已经很久没好好看过自己了,其实以前是什么样子他也并不记得,但他觉得阿ken说得对,他那双眼睛不会笑,从以前到现在,一如既往。
易觉秋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宁折的眼神忍不住粘住了一会,不得不说今晚的他十分好看。
深灰色的有些宽大随意的西装,上面却有很晦暗的闪耀,不细看发现不了,然而随着人的走动,却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一副框架很大的细边金丝框眼镜,头发自然地垂在镜框上。
不像个商人,倒像明星,宁折想。
这趟易觉秋让宁折开了辆四座的跑车,他坐在后座,对充当司机的宁折说:“先去蔓敦道,接叶敏。”
宁折知道路,车驶出地库,进入第九大道后前行了两个路口,然后右拐了过去。
叶敏住得不算太远,但地段比起第九大道来说已经低了好几个档次,宁折知道这一切仍然也是易觉秋在提供,但他感觉易觉秋对这个女朋友,并不像叶敏自己描述的那样“非常宠爱自己”。
宠爱是有的,但底限也非常明确。
叶敏打扮得非常美,不知道是不是提前知道易觉秋今晚会穿什么,她穿了一条可以跟闪耀的深灰西装很搭配的裙子,暗红的,样式简洁,剪裁却很厉害,没戴项链,只一对流苏碎钻耳环,十分抢眼。
两人坐在后座,宁折从后视镜看过去,的确很登对。
叶敏看到宁折也很开心,热热闹闹地打招呼,她挽着易觉秋的手臂一直在笑,叽里咕噜地说着话。
宁折觉得叶敏应该开心,她是个单纯的,甜美的小傻瓜。
宁折听到易觉秋跟她说:“今晚是个慈善晚会,会有些无聊,但城里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你多认识认识人。”
叶敏却似乎不喜欢这话,她垂下睫毛:“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
易觉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语气耐心得令宁折侧目:“敏敏,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你得多交一些朋友,不然老是一个人待着,我的时间也很有限……或者之前那个专业你不喜欢,再去选一个你喜欢的专业去念。”
叶敏突然打断他,指着宁折说:“我不要念书!我可以跟他做朋友啊,他就不是坏人。”
后视镜里宁折看到易觉秋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口气变得很严肃:“不行,谁都可以,他不行。”
“为什么?!”叶敏吃惊,也似乎小小地生了气。
易觉秋却没再解释,他盯着宁折的后背,眼神沉沉的。
酒会在另一个片区的一座私人美术馆,有一些艺术品的拍卖,募集的资金会用于慈善事业,以前宁震慈是这类酒会的常客,家里有很多被他买回来就扔进仓库的艺术品。
宁折没来过这样的酒会,但他觉得并不陌生,送易觉秋和叶敏到入口的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张熟面孔,他们都曾出现在宁震慈的葬礼上,只是此时没人留意到他,也压根没人会想到这位不起眼的司机竟然是宁震慈沦落的儿子。
他也没有入场资格,送完易觉秋把车停好后,被带进了“下人们”休息等待的偏厅。
这里是美术馆的后门,隐约听得到里面传来的音乐声,笑声,还有不久后响起的拍卖会开场词。
宁折不关心,偏厅里也设有自助的酒水茶点,他随意拿了些东西坐在角落吃着。
偏厅里聚集等待的人也不少,几乎都是像他这样的主宾司机,还有一些低等级的助理,大多数人互相之间都很熟,他们惯常在不同的场合里等自己的老板,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互相聊一些自己老板的八卦,或是老板最近又带自己去了哪,长了什么见识之类的互相攀比。
这些吵嚷的话不由自主地飘进宁折的耳朵,他觉得这样劣质的兴趣实在是……然而下一秒美术馆内部的拍卖声和拍到物品的藏家上台致辞,他又觉得相比起来倒宁愿听这些“下人们”的劣质趣味。
老板们不在,司机们俨然就是老板们的化身,他们谈起一个个项目,就如同自己可以挥斥方遒,定夺一切一样。
“你们那些都算什么,我老板马上要做的才是真正的大生意!整个亚联邦最大的物流港口你们知道吗?新闻有没看过?就是K市的那个,多少人为了拿到那块牌照抢破了头啊,之前还有传闻说牌照已经私底下暗箱操作给别人了,你猜怎么着,那人竟然得罪了中间人!到手的牌照就这么没了,最后还是我老板拿到了,这才是本事!”宁折一愣,物流港?易觉秋不是已经知道五千万的底价了吗,怎么竟然还是没搞定?他探头看过去,正在讲话的那个司机神采飞扬,他想了想,决定去套套话。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你根本没有心“
宁折返回到车上,拿了易觉秋的烟和打火机,回来时候那帮司机还在聚众胡侃,他故作不经意地挤到方才那人的身边,掏出烟准备点,那人捅了捅他胳膊,指了指门口的标识“室内禁烟”,宁折故意感叹一声:“什么世道,闷死人了还不给抽烟。”
那人也连连感叹,宁折一指屋外:“要不咱们出去透透气。”
说着话他顺手递过去烟,那司机看了看他手里的烟盒包装,嘿嘿笑着接了。
“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不知道大哥贵姓?”宁折先给那人点上烟,而后自己也点了一根,他并不会,装样子抽着,烟雾在口腔里打个转再吐出去。
“我姓刘,叫我刘哥行了。”
那人眯了眯眼,眼神又落到那盒烟上,宁折会意,大方将烟盒塞了过去,那人笑了几声,拍了拍宁折的肩。
宁折进入正题:“刘哥跟的是哪位老板这么有本事?”刘哥“哈哈”几声笑,一副看透人心的样子:“小伙子,我们这种人,就靠老板们混发达了能提携咱们一把,对不对?所以啊,选对老板很重要,我老板是程旭,程氏集团听过的吧?”宁折一脸受教的样子,连连点头:“听过听过,基建行业的大佬。”
刘哥很受用,吞云吐雾,指点后辈。
宁折又问:“你刚说的那个什么物流港的项目,我也听说过,不是说牌照还没招标么,怎么你们就已经到手了?”刘哥一脸“这就是你不懂事了”的神情:“一看你就没在这圈里混过,我跟你说,这么大体量的项目,招标那都是走个过场,各家该下的功夫都在水面下,哪能摆到明面上,你以为我那位程老板拿到牌照容易?那可是花了天价代价的!具体多少我不能说,不会低于两个亿吧,就这,也还要等到正式招标会,把过场走完了,牌照才算真正到手。”
“噢噢,这也太厉害了!”宁折发出夸张的感叹。
屋外风凉,一支烟抽完,那人不耐烦再跟宁折说更多,转身回去了。
宁折兀自发了会呆,两个亿?那块牌照的行情真是水涨船高,他想起掮客口中的“顾部”,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亚联邦建设部部长顾义仁,易觉秋频频去K市,看上去是对那块牌照志在必得,然而顾义仁的胃口他又不肯满足,这世界有靠两袖清风一身傲骨就到手的肥肉?易觉秋是不是做军工做惯了,以为商圈也是依明面规则行事,也太天真了。
他把烟头踩灭到脚下,估摸着易觉秋似乎还不知道牌照要花落别家,跟着又犹豫了下,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告诉他,毕竟这次的消息又是用在易觉秋眼里如此“下作”的手段得来的。
正要转身回去偏厅,背后传来一声喊叫:“姜佑仪!你走了我跟你父亲怎么交代!”宁折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浅黄色礼服裙的女生正从偏厅后门偷跑出来,两手提着裙摆,高跟鞋都脱了拎在手上不管不顾地往前奔,一个年轻男孩气急败坏地追在她身后。
宁折看了一眼正要转开头,然而女孩已经一眼看到了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屋外的他,原本狂躁至极的脸瞬间就变了神情,她似难以相信一般骤然停住脚步,一边喘着气一边怔怔盯着宁折的脸,跟着确认了是谁后又露出满面的嘲讽和不加掩饰的猎奇,朝宁折一步步走来,盯着他好一会,用厌憎的口气说:“是你啊,宁折。”
“姜小姐,好久不见。”
宁折站得笔直,朝她淡淡打了声招呼。
“是啊,好久,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姜佑仪的神色非常复杂。
宁折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到姜佑仪露在夜风中的肩,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冷吗?”姜佑仪怔了怔,跟着咬了咬嘴唇:“你在干什么?关心我?怕我冷?我死你都不在乎,竟然会在乎我冷不冷?”她又笑了:“我忘了,这是你惯会的手段,冷不冷,饿不饿,想吃什么,喜欢什么,听起来真温柔啊。
“姜佑仪步步逼近,一双眼睛从冷嘲到寒冰:“谁都不知道你根本没有心,你是个机器人,宁折,一具行尸走肉也比你有温度。”
宁折仍旧沉默着。
姜佑仪背后追出来的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裙角:“跟我回大厅吧佑仪,不然一会姜叔叔又要发火了。”
“我不在乎!”姜佑仪转头冲男孩咆哮,跟着她几近粗暴地推他的肩,把他推到宁折跟前:“你看着他!他叫宁折,是宁震慈的儿子,你们俩是一样的,明白吗!”男孩满脸疑惑,又很焦急:“佑仪!你在说什么?”“他!”姜佑仪指着宁折,对男孩说:“一年前,我父亲绞尽脑汁要攀上宁震慈的关系,逼着我去倒追宁家大少爷,我父亲自己极尽谄媚不说,让我也满足宁家提出来的任何要求……是我没出息,明明知道都是利益关系,却真的喜欢上他,可是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宁折试图打断她:“姜小姐,是我不对,说话做事都失了分寸。”
“哈哈哈哈哈哈!”姜佑仪倒退几步,像听到什么惊天大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脸色却带了苍凉:“不,你不是不知道分寸,你是太知道了,十七岁!才十七岁就懂得怎么拿捏人心,怎么一刀刺进去让人最痛,我该说你天赋异禀?”再提起这些,姜佑仪仍然可以感觉到心似乎被人剖开,还被踩在脚下的痛苦滋味,但她仍旧把事情最不堪的一面狠狠抛了出来:“你看出来我喜欢你,便也开始假装关心我,对我好,我以为自己真是幸运得不得了,这个圈子有几个人能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怎么这么幸运,被假象冲昏头时根本不知道你对我做的一切都别有用心,我怎么也想不到,宁氏这样规模的企业,竟然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竟然利用一个女人套出姜家的商业机密,我为了让你开心,一次次哄骗我父亲,套出根本不可能外传的消息,还从他办公室、电脑偷出不知道多少机密文件交出去,就为了让你说一句,你好厉害,佑仪,我好喜欢你!”宁折闭上眼,姜佑仪说得没错,他就是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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