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莲愣了片刻,问:“栖息公子,这位公子未曾见过,不知这位公子是……”
此时,一个人影急急的奔了过来,一把抱住端木,喜极而泣道:“夫君,是你吗?神庙里的高僧告知我,你我尘缘未了,若我将夫君的骨灰放祭在神庙的佛祖前超度七七四十九天,你便能死而复生,会回来找我。我等了好久,你没有来找我,我也找不到你,夫君,我好想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这是哪个神棍在招摇撞骗,世间的人死了若真的能复活,还要阎王干什么?月台衣抱着端木,又是哭又是笑的,他和月台衣的希望是一样的,何尝不是想朱颜能死而复生。端木沉浸在月台衣勾起的悲伤之中,少焉,端木的目光瞥见一道来自半边莲暗藏杀机的目光。端木心下一警,放下了想抚慰月台衣后背的手。稍稍掩饰了声音,尽量模仿朱颜说话,道:“这位夫人,我们素未谋面,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夫君。”
月台衣迟疑的松开了抱住端木的双手,微微抬起头,眼睛里晶莹闪闪,仍然是不信端木所言,执着都把端木认成是朱颜。“不,你就是我夫君,我说是你就是……莲宗主,你与夫君相识数年,你说说看,他到底是不是我夫君?”
西药:“月夫人,他叫花颜,是太蜀庄的贵客。”
月台衣失望的后退了两三步,他端详了端木的脸,月台衣脸上的失望转瞬即逝,似比之前笃定了。“花颜,这个名字同我夫君的很像,还说你不是我夫君。你们的眼神都忒差劲了,这分明就是我的夫君,我说是就是。”月台衣抓着端木的手不放开,众人规劝无果,半边莲便点了月台衣的穴道,吩咐他身边的孟也成扶进了雕栏砌里面。
长相思,摧心肝。朱颜一死,月台衣四处寻求复活之法,寻遍了能人异士,巫术神术一一尝试了,就差去地府一趟了。西药同端木说过,月台衣的相思成疾,每日的精神状态日复一日的差劲。雕栏砌就在孤鹤山脚下,半边莲每日得空便会上山帮月台衣疏解,顺便开点提神醒脑的药。分明吃了药,端木今日见到月台衣恁有些许疯癫。半边莲做了个请的手势,东里十沉默寡言的跟在端木和西药的身后,若是东里十与西药打了照面了,西药并未理睬东里十,将冷暴力进行到底。在来雕栏砌的途中,东里十有尝试同西药说话试图打破僵局,然西药把东里十当成了一个透明人不予受理。瞧着这叔侄二人,端木摇头喟叹,与西药跨步进了雕栏砌深红的门槛。
他们送上了请帖,半边莲端庄标准的作了一揖,说了列如“劳烦栖息公子亲自送来请帖,在下何德何能获此荣幸”这些老套的奉承话。客套话的交谈历来是东里十的工作,约莫是西药见识增广,人情世故有所启蒙,这一场面轮到西药来应付。东里十便当一个哑巴,喝着呈上来的闷茶。端木同情东里十,随西药和半边莲说着场面话,他在同东里十一起交谈喝起了茶。候在半边莲身后的孟也成说起了朱颜,端木心里咯噔一下,同端木喝茶的东里十也是一顿。听孟也成道:“莲宗主,这位花公子不仅有独孤仙人的神韵,且同某个人亦有几分酷似。”
“也成,你说的何人?我可认识?”半边莲道。
孟也成:“这个人,不止莲宗主认识,我们大家都认识,全江湖也认识。正是端木那个小杂种,杀害独孤仙人的凶手。我吃了姓端那个小杂种的亏,所以,他的样子,我是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永永远远的忘不掉。”
“也成,你没听栖息公子说么?这位花公子,是太蜀庄的贵客,不得放肆。”
孟也成:“宗主,徒儿是发表自己的疑问罢了。我想请问栖息公子,太蜀庄通缉端木三年,未曾抓获端木这个杀人凶手。太蜀庄信誓旦旦向江湖承诺,定会还独孤仙人一个公道。世人皆知我家宗主与独孤仙人的交情,凶手逍遥法外三年,我家宗主夜夜难安,期盼太蜀庄惩治凶手。我不是不信任太蜀庄,只是以栖息公子与端木的关系,加之这三年来,端木音序全无,怕不是栖息公子有意包庇,想不了了之。”
“放肆!”半边莲佯作愠态,呵斥了一声孟也成。
端木在心里为这一唱一和的师徒俩登峰造极的演技鼓掌,真是特么的放狗屁。师父是什么样的货色,徒弟就是什么样的东西,以半边莲这样假慈悲的菩萨,就会有孟也成这样的歪瓜裂枣。这二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豺狼虎豹。
东里十一掷茶杯,瓷被啪的一碎,假笑道:“孟也成,多学学你家的莲宗主,说话有尺有度,方能在金权会安生过日。太蜀庄办事,岂是外人能指手画脚的。我们家乖乖什么人,是江湖人人敬佩栖息公子,没让尔等下跪参拜已时不错了,你在这里叽叽歪歪的做甚?孟也成,你再吵吵一句,我把你丢回狗窝重新与狗住一起。”
“东里十,你胡说八道什么!!!”东里十戳中了孟也成的痛处,孟也成是娘生狗养的身世遭受了太多人的指指点点和无情的嘲笑,叫他在浮屠宗里抬不起头。自半边莲提升他为浮屠宗首席大弟子,他的身世才逐渐被人忘却。东里十毫不避讳的把孟也成的身世拿出来说事,孟也成发指呲裂,情绪几近癫狂的状态。半边莲还你想同太蜀庄撕破脸,此时双方冲突,没有必要,半边莲便命人将孟也成给带了下去。
月黑风高之夜,端木立于月下,怅然若失。一双手突然抱住了端木,端木冷不防的吓了一跳,继而是女子的哭泣声,在喊着:“夫君,我好想你,夫君,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孤鹤山……”端木晓得了此人是月台衣,朱颜临死前同月台衣吵架要不要生孩子,不料,夫妻二人再一次见面便是阴阳两隔。端木想想,世事的变化实在是恐怖。朋友妻不可欺,朱颜的老婆抱着他叫夫君,朱颜泉下有知,一定会爬出来打他一顿。端木扒开月台衣的手,虽然内心万般不忍戳破事实,但他亦不忍朱颜的夫人困于相思之苦无法自拔。不该说,他依然是要说:“月夫人,我不是你夫君,你认错人了。”
“我知道你不是……”月台衣潸然泪下,垂首悲凉道,“可是我又希望你是……”月台衣转身离行,纤瘦的背影孤独而凄凉,一路走,一路呢喃,时而摇头哭笑。
端木鼻子一酸,他一转头,半边莲便出现在他的身后。半边莲在看别人的时候眼神便似菩萨慈善,戴着一张悬壶济世大神医该有的仁义假面。对西药,对东里十,对朱颜,对金权会,对江湖众人皆是虚伪假意。而今,半边莲看端木的眼神多有不善,怨憎恨浑然一体,就像端木与半边莲初次见面,半边莲的眼神便是发自内心的憎恶以及幽怨。半边莲一挥手,一条绿色长影往端木身上一抽,端木避之不及,身体火辣辣的疼,胸膛处裂开三四道血痕,鲜血染深了赤衣的颜色。端木捂着伤口,后退数步,半边莲抚着柳枝逼近,眼神狠厉,一股势必要将人置于死地的气势徐徐逼近端木。
半边莲:“我这手中之物,所造非凡,每一条看似无杀伤力的柳叶,实则是伤人之利刃。配合真气,照样能割喉取命,你想试一试它的威力吗?快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莲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被你害死的朱颜啊!”
“你不是朱颜。”半边莲又挥一鞭,端木躲避及时,半边莲的那一鞭落空,抽在了木桩上,留在一道细长的痕迹。“你不要装蒜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装成花辞的模样,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莲宗主,你是心虚了么?因为你杀了朱颜,看到了我,你心虚了。枉费朱颜真心实意的待你,你狼心狗肺的杀了他,你每天晚上睡觉,就不怕朱颜的鬼魂寻你索命?”
“够了!”半边莲怒挥一鞭,端木躲在了木桩后面,这一鞭同样是落在了木桩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痕迹。
端木:“你不让我说,我偏就要说。半边莲,你为得到浮屠宗宗主之位,不择生冷,又为了一己之欲杀死了唯一一个对你好的朋友。半边莲,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心,唯独你没有,欺师灭祖,杀害挚友,伤天害理样样没少。枉你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你这品行,你这道德,治什么病,救什么人?你这种人若是有心,那也是被狗吃了。”
“我如何做人,用不着你来教我,花辞若是听了我的话,便不需要死……”
一把玉骨青扇蓦然飞出,砸在半边莲的手臂上,半边莲手掌一松,手中的柳枝掉落。正是时,一人在半边莲的身后击了一掌,半边莲口喷鲜血,掷出去的玉骨青扇现半空飞旋回主人的手中。霎时,隐藏在周围的东里十,月台衣以及浮屠宗若干弟子一并现身,好似就在等待这个时刻。西药拾起地上的柳枝,说道:“花辞是流血过多致死,他脖颈处有几道细长的伤痕。我验过伤,那是同时割伤的脖颈导致多处伤口同时流血。我便想起了莲宗主你的柳鞭,柳枝弱而垂流,却不想是一见杀人利器。莲宗主你在嫁祸给木尘的时,可有想过,花辞武艺一绝,纵然是木尘趁其不备偷袭,亦难以伤了花辞的命脉。十分感谢莲宗主直言不讳,澄清了木尘的冤屈。”
☆、第三十章 如实的告白
“半边莲,你终于认了,你终于承认了……”端木朝半边莲扑过去,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端木汇聚了心中悲愤的拳头朝半边莲的脸揍了下去,“半边莲,你个混蛋,你个王八蛋……你说的话,朱颜都相信;你做的事,朱颜也相信;朱颜信你心本善,他信你;他什么都信你,尽管天底下人都在挤兑你,朱颜永远是义无反顾的站在你这边,替你说好话。朱颜憋着最后一口气你可知他说了什么吗?”端木一拳落下,半边莲的一只眼睛变得红肿,发紫。端木揪起半边莲的衣领,恨穷发极,“他说,让我不要怪你!!!”端木要挥拳打半边莲时,孟也成冲出来把他从半边莲的身上拉开,端木顺势倒进了正过去的西药怀里。
西药:“半边莲死罪难免,莫要打疼了自己的手,下面的事交给我,我会替你杀了半边莲。”
孟也成搀扶起半边莲,指着周围的所有人喝道:“我们当你们是太蜀庄贵客,尊重你们,才以礼相待,竟不料你们在雕栏砌行凶欲害莲宗主,你们以为我们浮屠宗就这么好欺负吗?还有你们,身为浮屠宗弟子,莲宗主被他们这些人侮辱,你们就这么看着不出声,你们怎么当弟子的?”
“你是,端木?”半边莲眯着眼睛,认出了赤衣装扮的端木,冷冷一笑。他的脑子没被打傻,看到周围这阵仗,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局。半边莲的衣领微敞,束起的发型稍稍有点凌乱,望着周围的人,半边莲伪装多年的慈眉善目在这一刻本相毕露。半边莲的笑了笑,对周围的弟子斥道:“你们都反了天了,我是你们的宗主,是浮屠宗之主,快点把这些外人统统给我拿下。”
西药:“慢着,莲宗主,不要心急啊,我请大家来还要见证另一件大事。江湖人皆知,不晓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世界上事,只要发生过的,全瞒不过不晓司。不晓司的通天本领,人人知晓。浮屠宗前任宗主以及宗主夫人十几年前染病致死,他们二人留在雕栏砌的儿子离奇失踪,传言说是被孤鹤山跑下来的野兽叼走了,孤鹤山的野兽为何会无缘无故跑下山且精准的叼走一个婴儿?时间算下来,当年那个孩子应有十九岁了,莲宗主的首席大弟子今年十九岁,是十九年前莲宗主在孤鹤山采药时捡回来的。种种巧合联系在一起,如若十九年前那个孩子在山上幸存下来,便是浮屠宗的首席大弟无疑了。”
“莲宗主……”孟也成愕然的看着半边莲,“莲宗主,这,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半边莲,我们也想知道这是真是假。”众弟子之中,走出两位皮肤一黑一白的中年男子。浮屠宗除却宗主的权力最大,其次便是两位双胞胎长老。一个长得黑一些的是大长老,一个长得白一些的是二长老,这两位皆是半边莲死去的父亲和前任宗主的同父同母的大哥和二哥。二十几年前瘟疫猖狂,半边莲的父母死于瘟疫,是这两位长老带大的半边莲。半边莲担任宗主,浮屠宗上下议论纷纷,多亏了两位长老力排众议,将半边莲推上了宗主之位。两位长老十多年不理浮屠宗事务,只顾着游山玩水去了,没想到一回来便赶上这一出戏。半边莲见到这两位长老,再看向西药,失声大笑,往日的风采尽毁于此刻的狼狈。
半边莲:“哈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栖息公子不是来送喜帖的,是来送我上路的……哈哈哈哈……”半边莲眼神一凛,凶狠非常,“我的一切都被你们毁了,端木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花辞吗?那是因为你,是花辞要阻止我杀你,在你出现之前,花辞只会为我一个人着想,你出现之后,他便护着你了,凭什么?我视花辞为挚友,他竟然背叛我,我杀他,是不是很应该?”
月台衣:“半边莲,你散心病狂!!!”
“莲宗主,不怕的,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背叛莲宗主的。”孟也成扶住走路歪歪斜斜的半边莲,反被半边莲厌恶的踹开摔倒,孟也成跪着膝盖挪移,不放弃的抱住半边莲的双腿,极力表忠心道:“莲宗主,没了一个朱颜没关系,还有我陪在莲宗主的身边。我不管我是谁,我只知道,是莲宗主把我捡回来,给我一个有模有样的身份,养我育我,在也成的心里,莲宗主才是我最亲的亲人。”
半边莲:“哈哈哈哈……你们看见没,这是我的好徒弟,哈哈哈……”半边莲踹开碍事孟也成,防止孟也成再爬起来,半边莲连着多踹了好几脚,直到孟也成痛得在地上□□,半边莲才收脚。转而又是大笑,笑得狰狞可怖,“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靠着山上野狗的哺乳活了下来,我捡你回来不是出于我的好心,你也知道,我从未把你当人来看。我不高兴便会打骂你,就像现在这般,你不恨我?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一个一个的在干些什么?如果没有我,浮屠宗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全靠我浮屠宗才有今天,怎么?你们要帮着这些外人来指责我?两位叔叔,若果没有我,你们哪里能够放心的去游山玩水?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们承认了吧,没有我,浮屠宗就会跨掉,你们还不把这些妖言惑众的外人给杀了!!!”
东里十:“浮屠宗能有今天,靠的不是你的努力,是阎王会的帮助。半边莲,我好佩服你,事到临头了你还能顽强拼搏,你告诉我,你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你是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请两位长老回雕栏砌,就是这么各事情,你们也是亲耳听见的,浮屠宗内部之事,我们外人不便插手。太蜀庄负责调查独孤仙人一死,半边莲亲口承认了是凶手,这一点毋庸置疑了,今夜,半边莲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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