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要杀杀我,不要杀莲宗主,我求求你们了。”孟也成磕头哀求道,“栖息公子,副庄主,月夫人,端木,我求你们,放过莲宗主。你没看,莲宗主已经疯了,他疯了,他有病,他是因为有病所以杀了人,他是无心的……求求你们放了莲宗主一条生路……长老,二位长老,我带莲宗主离开,我们离开雕栏砌,离开俱莫都,离开的远远的,求求你们帮莲宗主向他们求情,饶莲宗主一命。”
端木:“朱颜的遗言,确实是不要伤害半边莲……”
孟也成猛地磕头感谢,后面他听到从端木嘴里出来的“但是”,孟也成惶惶不安的瞅着端木。
月台衣:“但是,我没有答应,杀夫之仇,岂有不报之理?”
“哈哈哈哈……你们要杀我?哪有那么容易,我掌管浮屠宗和药师宗,你们没有我,怎么能行,我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话甫落,半边莲的真气暴走,发丝飘散,笑声如魔,几近癫狂的边缘,昔日的风光体面荡然无存。半边莲身形漂移,犹如暗中幽冥,在人眼无法捕捉之刻,一双手捉住了端木,当作人质掐着脖颈威胁,使得包围的人难以行进。“我即便是死,也要你垫背。”
端木就不同意了,喊冤道:“你要死,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啦我垫什么背,阎王爷才不会收我。”
“因为你爹凡事都压我一头,我恨透了你爹,也恨透了你。芙蓉城那一次,你就该死掉的,你死了,花辞便不会死,而他们便不会要来杀我,错全在你,是你的错!!!”
“半边莲,事到……如今,你还……怨天尤人,朱颜死……死得太冤了……”端木抓着半边莲掐他脖子的手挣扎,半边莲掐得他的脖子要掐断了似的,挣扎的双手使不上力气,呼吸困难,头昏脑涨,想死又断不了气一般。“半边莲,你以为我对他们很重要吗?栖息公子只不过是利用我设下这一个局,用我做人质威胁,你……你想的太美了……栖息公子是个极其冷血的家伙,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杀了你,给太蜀庄扬名立万,没有理由会为了我放你一条生路。哈哈哈哈……半边莲,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拿月夫人当人质可能比我好用……你个……蠢蛋……”
半边莲:“端木尘,你废话太多了……”
“人之将死,废话也……也多,你没……没听过这道理吗?”忽然,半边莲掐他脖颈的手松懈了,困难的呼吸通畅了许多。端木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他身后等半边莲睁着大眼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面,在半边莲的身后则立着西药的一抹青色身影,玉骨青扇在西药的手上旋转了一圈,西药潇洒的合扇收尾。端木看着帅气救他的西药,肚子里一股无名火作祟,让他想怼人:“你动作再慢一点,我便要死掉了。”原来,端木被挟持的过程中,端木已经跟西药使了个眼色,他负责分散半边莲的注意力,西药便乘机会绕到半边莲的身后偷袭。
“莲宗主……呜呜呜……”孟也成挪了挪膝盖,抱着死不瞑目的半边莲大哭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天崩地裂。在今夜出现的人,仅为目睹半边莲的下场,浮屠宗众多之中,怕是唯独孟也成会为半边莲的死而掉眼泪。半边莲至死不瞑目,他许是不甘心自己呕心沥血挣来的名和利化为乌有;他许是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十多年成就的地位一落千丈;他许是不甘心临了会以此副面目离世,褫夺了他在凡世间负身的荣耀与名誉,一朝风光散尽,大抵是对半边莲最惨的惩罚。
雕栏砌一行,西药意欲让半边莲身败名裂,装扮成主朱颜的模样是端木的主意。西药查到,半边莲隔日有空便会去孤鹤山上坟拜祭朱颜,予朱颜的遗孀照顾有加。可见,半边莲的心是怀有愧意的。一个人如若是杀了人,突然间遇到一个与死者相似的人,内心定然会起波澜。端木便扮成朱颜的模样,先是予半边莲心理上的压力,加上西药找来的月台衣这个托的配合,利用半边莲的心理,引诱他出手,套路出真相。但是,两位长老都出场不在端木的预算之中,是在西药的安排之内。不晓司查到,浮屠宗的内部存在纠纷,两位长老实则是一直着觊觎浮屠宗,半边莲当上宗主之位,寻了个让两位长老去游山玩水的借口赶出了浮屠宗。西药请他们回浮屠宗接替半边莲,使这二位长老如愿接管浮屠宗,无形之中也加深了太蜀庄与浮屠宗的关系。目前所知的,是半边莲已经加入了阎王会,阎王会究竟要如何行动尚未知晓,铲除一个半边莲,灭掉阎王会一个势力,此次计划乃是一箭三雕。
南风过境,山路两道的蒲公英在空中如雪飘絮,飞转不已。朱颜的坟墓边,满是野生的蒲公英,白絮飘然,来年此处的蒲公英是一丛还一丛。
“走了朱颜,有时间我们再来看你。”端木说道。
“等等。”西药一把拉住端木,西药将手伸向端木的脸侧,端木登时怔住不知其意。西药的手掌越过端木脸侧向上方伸去,青色的大袖往下一滑,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大袖衫因风飘扬,端木抬头只能时而瞧见西药的脸。“好了。”西药莞尔微笑,两个好看的梨窝亦是冁然,他两根手指拈着一缕落在端木发顶的白絮,两指一松,白絮飘过端木的眼前,顺着风向,渐渐飞高,飞远。端木把送离白絮的目光收回,回眸间与西药对目光相视。西药道:“下次这么危险的事,我替你做。”
“好啦好啦,这话,你念叨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会险些被半边莲掐死,我也很后悔,我是超级怕死的。”
西药:“木尘,关于三年前,我有话要同你说。”
端木见西药严肃的神色,便觉见到了可怕的数学老师,不由自主想问候敬礼。“你,你有什么话,直说,不要摆出这么一张严肃的脸。”
“请教你一个问题,如何能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端木笑了,西药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想想也是好笑的,东里十若知道了自己的小乖乖开了情窍,不知是欣慰还是该哭。端木本是要装作经验丰富的样子帮西药指点迷津,他一看西药的脸,左边心房就跟闹洞房似的不安宁。端木思索片刻,看着西药的脸,听着自己的心跳,鬼使神差的答道:“如若,你与那个人在一起心跳得很快,那便是喜欢了。”
西药在上前一步,虽然是一步,却与端木的距离拉得很近了,他轻声道:“我的心,现在跳得很快。”
啊?老子被套路了?这是在套路他吗?妈呀!老子是真的被套路了,不不不,老子是钢铁直男,是不会屈服的。诶?为毛我的心跳得那么快?
他应该要甩西药一巴掌,或者说“开什么玩笑”,“你脑子坏掉了”……他的嘴不由控的弱弱来了句:“我也是。”
老子真特么想掐死自己。
西药:“你说,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么?”
“应,应该是。咱俩没有恋爱经验,要不,去问问已婚的月夫人?她经验丰富。”端木跟西药靠得太近,感觉要窒息,他退出一点距离,直视着西药,期待着西药开口下一句要说些什么。
“乖乖,端木……”在端木期待值最高点的时分,东里十冒了出来打扰了现场的气氛,端木的心中万分不爽,甚至想揍东里十一顿。“我在山下面等了你俩好久了,我生怕你们被这山上的野狼野猪给叼走了。这孤鹤山上,可是有许多野生的动物,地上爬的天上飞的各种各样……哎呀,有蚊子咬我,山上太不干净,我受不了了。此次我们向深海阙直行参加婚宴,我们快点下山,马车早已备好,月台衣在等着我们启程呢!”
江湖喜事不止太蜀庄一件,深海阙极量殿亦有广发喜帖,邀请参加武林盟主的大婚,即是盛算与拂事的大喜。依照前任盟主的遗愿,武林大会选举出武林盟主后,定下黄道吉日在深海阙完婚,等于是极量殿的入门女婿。其实,拂事大可继任盟主之位,前任盟主或许是有先见之明,拂事古灵精怪,整蛊人是有一套,统领武林能力不足,在临终前将女儿和武林托付给一个可靠的卓伟之才。盛算当选武林盟主,是公平公正公开,江湖人人称赞二人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二人的婚事准备了一年有余,不日便大婚将至。他们便不回太蜀庄,直接绕行,出发去深海阙参加婚宴。
东里十走了几步,回头看后边两人原地不动的杵着,便问:“怎么了你们两个,恁就似两块木头,傻了?”
“没,没什么,西药,快点走吧,莫让月夫人等太久。”
西药:“嗯,好。”
东里十走在前头,西药和端木脚步缓慢的在后面步行,他俩互看了对方一眼,互相都似通了电,双双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东里十察觉他后面诡异动静,噔噔的退回他俩的中间,看了看西药,再看了看端木,尔后看着西药道:“这里有三个活人,你们两个故意孤立我是不是?乖乖,你的十叔已然知错了,你的冷暴力……”
西药:“我原谅你了,十叔。”
“太好了,你肯同我说话了,我太开心了。乖乖,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打你爹交给我照顾时起,你便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里十突然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西药的目光惊诧的落在搬了一块大石头砸晕东里十的端木身上,端木丢掉大石头,两人同声同气向对方道了一句:“我喜欢你。”
两人都怔了一下,少焉,两人都笑了。万里晴空下,白絮漫空,如雪纷纷,似临诗境,两道身影静立风中,沉醉在彼此的笑容与通达的情意之中,恰有飞絮飞花何处是,花底相看无一语的滋味。
☆、第三十一章 启程深海阙
浮屠宗昨夜变故,两位长老要忙于整顿浮屠宗,而且要帮西药查一查半边莲在世时与阎王会的交流,无法前去深海阙祝贺盟主新婚,便托他们带贺礼前去。浮屠宗出手,送礼只送贵药材,无论是送谁,惯例都是送名贵的药材之类。不过,也怪不得浮屠宗,谁让他们是专业行医几百年呢!
去深海阙的路程要五日左右,路途遥远,马车颠簸,端木靠着西药的肩膀便打起了吨。迷迷糊糊中,耳边听到同马车内的西药与帘外驾车的东里十在交谈,端木困得厉害,起始没听进去,到后面听到他俩说了什么死了,端木噩梦乍醒,惊道:“谁,谁死了?”
帘外东里十的声音传道:“是浮屠宗首席大弟子孟也成,就在你们上孤鹤山祭拜花辞的时候,孟也成抱着半边莲的遗体自焚了。那个孟也成看着是有点令人讨厌,不曾想,他倒是一个至情至性中人,半边莲从未将他当自己的徒弟对待,孟也成却是视其为自己的救命恩人,半边莲这般虚伪可恶之徒,前有花辞,后有孟也成,是天不公,还是半边莲命太好受此等待遇。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半边莲的虚荣心毁了他一辈子。半边莲死了,孟也成顺理成章的担任宗主一位,他也真是傻,为何要自焚,搞不明白。浮屠宗众弟子皆在谣传,说这个孟也成对半边莲有别的感情,用情至深了,便做出了这番举动。虽说是谣传,但无洞不漏风,无风不起浪,谣言总有一个根据,编撰得再怎么离谱,总会有一个模板。依我看,孟也成和半边莲的谣传,十有八九是真有其事。世风日下,败坏伦理。”
端木靠着西药的肩膀打了一个哈欠,撑着困乏的眼皮,于孟也成自焚一事,他有自个儿的看法,他道:“东里十,你一个没媳妇儿的,不懂情为何物实属正常。当你了解了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的时候,你自能明白丹丘夫人手刃丈夫的那种爱之深切,恨也深切。亦是能明白孟也成与师自焚的微妙感情,孟也成把半边莲视为自己的全部,告知了他真相又能如何,孟也成并不在意,他的心里眼里,就只有半边莲。纵然把浮屠宗给孟也成,心中的魂没了,活在世间的不过一副臭皮囊罢。谣传是真是假,是世人的揣摩,其中的真意,是旁观着无法参透的。不对,是你这种光棍无法参透的。”
“诶哟,说的好有道理,我差点真信了。端木,你对我是光棍这件事有意见吗?我之所以不成亲,还不是照顾乖乖,我相信,待我年老体衰,乖乖定然会给我养老的。乖乖,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车内,西药搂着端木的肩膀,手掌拨弄着端木的头发,冷漠的回了东里十一声:“不对,待我成了亲,我的心里眼里便只有我的夫人,恐怕是顾不上十叔你了。我认为,差不多时候,该给十叔安排一次相亲了。”
东里十:“乖乖,你学坏了,端木,是不是你教坏了我的单纯可爱的乖乖?”
端木欲驳嘴,被西药抢先了一步,“没错,木尘说了,太单纯是娶不到媳妇儿的。多亏了木尘的教诲,使我受益颇深。”西药故意贴近端木的耳根说话,一呼一吸撩得端木耳根子发痒,脸红心跳的。端木把脸埋进西药的胸膛,不知情的装睡过去。
“乖乖,我问你,我在山上是怎么晕过去的?感觉,有人将我砸晕了,头忒疼……”
西药垂目,端木装睡的窘态揽入双目,西药的嘴角一勾,回味无穷,毫不走心的回了东里十,道:“是天上掉下了一颗石头砸晕了你。”
深海阙是一座岛城,四面被湛蓝的海水包围,站在岸边远望,只能看到深海阙在茫茫大海上渺小的轮廓。深海阙临海而居,与海岸隔着一个远而不及的距离,破有“孤云将野鹤,岂向人间住”的寓意。极量殿世代行事低调,在深海阙隐居,綦少关注武林江湖的动态,低调到武林江湖的年轻一辈少有知晓极量殿这一门派。在武林动乱的时代,武林各派争夺着天下第一,纷争无数,即便武林动荡不安,这种不安也没传到深海阙极量殿。一日,极量殿主破例出海上岸玩耍,顺便救了几个心底善良的人,顺便教训了几个为非作歹的门派,顺便在第一届举行的武林大会中当上了武林盟主。在极量殿管理下,武林长治久安了数年,极量殿主想念在深海阙种树的自在日子,便召开了第二届武林大会,将武林盟主之位退位让贤了。谁知,武林纷争有又起,动荡不安,没有办法,极量殿主出手摆平了动乱,当回了武林盟主。极量殿一掌管武林治安,武林便和平无事,一旦撒手不管,武林便纷争不止,大抵是极量殿的风水好,就是有这么个原因,武林在极量殿治理长治久安了数百年,迄今金权江湖时代为止,第三届武林大会从没召开过,极量殿的武林盟主之位始终保持不变。如若不是有拂事他爹的遗愿,便不会召开第三届武林大会,武林盟主便不会是盛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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