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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季寻不吃晚餐，关斯雅又见不得人糟践自己身体，每次都逼着黎衍请尊佛似的请下来，时间长了他也就习惯了，现在根本不需要人叫了，有时候还能黎衍把打游戏打得废寝忘食的黎衍顺下楼。
“阿衍，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呀？”餐桌原本安静，关斯雅冷不丁问这一句，如平地惊雷般，黎衍呛了下。
她抽纸巾递给他，又抽一张擦桌面上黎衍喷出来的：“我不过就是问问，你慌什么。”
黎景山坐在上方，气场威严，提醒道：“少问这些没用的。”
关斯雅不满，瞪他：“怎么没用？你一天就只会盯着成绩，我关心关心我儿子感情生活有什么问题？”
黎景山被呛，面子有些挂不住，对自己老婆语气缓了点，话却硬：“都还是孩子，你现在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你懂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可时髦了，人家不仅喜欢，还会暗恋，现实中不能谈可以网恋，女孩不喜欢还有男孩！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别人做不到。”
抑扬顿挫，巧妙化用例子，她跟搞科普一样，季寻可算明白黎衍的性格可能并非完全环境养成，也许是一半先天一半后天。
毕竟有个脑回路清奇的妈。
黎衍被他老妈说得一愣一愣的，咯噔一下抓住关键词，连忙试探性的颤颤巍巍添油加醋：“是啊是啊，现在都流行内部消化了，爸你真out，多学学我妈，潮流，你看，我妈就能接受这些。”
说完，他紧紧盯着关斯雅，生怕漏掉一个表情。
“就你能跳，流行内部消化你就要来个内部消化？”黎甜给他一记核桃。
关斯雅护着我方友人，瞪黎甜：“内部消化怎么了？只要我儿子开心，你给我一边呆着去。”
黎衍眼神一亮，冲黎甜抬了抬下巴：“听见没有！”转头问关斯雅：“妈，你说真的？”
关斯雅毫无原则，点头，郑重得一批：“你现在站在我这边就是真的。”
“妈你还不知道吧，你儿子在学校可多人追呢。”黎衍那句“我站！”还没说出来就被黎甜截了胡，只听她慢悠悠的道：“有一个特别优秀的已经深入敌方后背军团，掌握了阿衍所有喜好。”
她话音刚落，桌子上的勺子被碰到地上，几颗脑袋闻声齐齐看向季寻，只见他敛着神色，弯下腰捡勺子。
关斯雅连忙站起来往厨房走：“不要了不要了，我再去拿一个。”
把干净勺子递给季寻后她问黎甜，“谁家小姑娘菩萨心肠愿意要他？”
她一直怕自己没用的儿子找不到对象，听说有人追黎衍激动得就差热泪盈眶抓着小姑娘的手感激涕零了。
黎衍幽幽道：“妈，你怎么转脸就变成小姑娘了？”
关斯雅转头，“所以，你是要内部消化？”
黎衍：“…………”
他又没有说，黎衍移开视线：“没。”
“人家再怎么菩萨心肠也得你儿子喜欢，”黎甜的枪口突然对准黎衍，拿着勺子作话筒采访黎衍：“黎衍同学，请问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啊不，什么类型的人呢？”
她这个转折巧妙的很，黎衍听出来了，他内心排练如何把黎甜的化妆品全倒厕所里，表面皮笑肉不笑：“当然是努力上进啦。”
“外表呢？”
“不能比我差。”
“性格呢？您对另一半的性格有什么要求？”
“我生气能顺着我，我开心能顺着我，我难过能顺着我，我……”
“你这是找女朋友？还要不要脸？”关斯雅震惊于自己儿子能提出如此无耻要求。
黎衍摇头：“不要。”
他心说，他又不找女朋友，要脸做什么。
关斯雅追问黎甜：“你说有人追他，到底是谁？”
黎甜没回答，而是看着黎衍，笑：“我的弟，你知道谁在追你不？”
黎衍嫌弃的上下扫她一眼，“你这个表情，活像我跟谁有私情一样。”
黎甜挑眉，笑着，没说话，可黎衍觉得她的目光好像在所以若无的往自己旁边扫，怕黎甜那张开了光的嘴蹦出什么来，黎衍向关斯雅坦白从宽：“妈，学校是有个小姑娘喜欢我，不过我前天已经拒绝她了。”
黎甜用勺子敲了下桌面，升堂似的：“小姑娘追你你还拒绝，在学校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老实说！”
黎衍冷不丁被尖锐的声音刺激得一激灵，下意识道：“是……”
“哎！哎！妈，我套出来了！爸，黎衍不好好读书，在学校谈恋爱！”黎衍高举胜利的双手。
黎衍一阵窒息，懵逼了：“合着你们套我话？”
“谁叫你最近那么反常？三天两头发朋友圈。”关斯雅问：“跟妈说说，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成绩很好？”
“长得好看吗？”
“叫什么名字啊？”
“家是哪里的？在江城落户了吗？”
黎景山则沉着脸教训黎衍：“学习就好好学习，别想那些不属于你这个阶段做的事情。”
黎衍被轮番轰炸得有些受不住：“妈你这么八卦去做狗仔吧，让我姐带带你。”
说完他放下勺子，一脸“惹不起惹不起”飞似的逃离战场。
关斯雅在后面叫他，他没理。
黎衍上去后，她忽然换了副嘴脸，笑吟吟的问季寻：“小寻啊，你知道他在学校跟哪个女孩子走得近吗？”
季寻沉默片刻，回答：“不知道。”
*
季寻是半个小时后上楼的，黎衍已经做完英语小测，就等着他上来批改。
黎衍把试卷四仰八叉丢在他位置上，上半身匍在桌子上写题，腿没正形的抖个不停。
九月底，天气逐渐转凉，黎衍穿着一件灰色卫衣，从后面看去，他纤瘦的背脊弓成一道弧线，脊柱凸起几节，衣形勾勒出来的那一截腰比哪儿都细。
上半身随着腿的抖动时不时晃几下。
季寻走过去，坐他旁边，黎衍立马把自己的试卷奉上：“看看。”
季寻左右牵开试卷，黎衍的字比起之前有了很大的进步。
他之前做题全是凭语感，一张试卷做完基本上干干净净，现在试卷上多了些勾勾画画，勾画内容也从刚开始的文不对题逐渐往正确答案上靠拢，准确度能达到百分之六七十。
季寻半天没吱声，试卷看了半个小时也不翻一下，黎衍一边摸鱼一边等，看他盯着试卷走神，手肘杵了下他：“怎么样啊？错了多少？”
季寻回神，这才想起拿红笔批改，用十分钟改完之后他把试卷递给黎衍，说：“还行。”
大概能摸到及格边缘了。
黎衍看了眼分数，说：“加上听力就有一百分了。”
“嗯。”
“那我再努努力，考上120分你就不用辅导了。”
他话一出，卧室瞬间静了下来。
季寻的沉默让黎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这话里里外外听起来都像在赶季寻走，他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
我在说什么？黎衍心想，莫名其妙体恤季寻怪怪的。
季寻看着他，片刻后，问他：“我那天喝醉是不是说了什么？”
黎衍愣了愣：“啊？”
卧室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声持续不断，黎衍的眼睛很黑很亮，在眼底蓄满迷茫的时候尤其动人。
季寻自餐桌上带来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突然破壳，从那层牢牢包裹的笼里沿着缝隙窜出来。
他指节紧了紧，紧抿了下唇，问：“阿姨刚才问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黎衍心头猛地漏了一拍，他面上镇定道：“你怎么说？”
“你的那封情书，是写给谁的？”季寻皱眉问他。
他突然这样问，黎衍没料到，于是他也突然问季寻：“刚才，你为什么会把勺子打翻在地上，”他往前跨了一步，声线不觉放低，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蛊惑：“你那会儿，为什么会手抖？”
季寻皱眉，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你的情书是不是写给沈佳怡的？”
这个问题是他们两个逃课吃烧烤那天，在教学楼后面他就想问的，只不过还没问完就被打断，之后便再也没找到机会接着问，而他也没有当时那种迫切的情绪了。
他想问那封被全班人观摩的情书是不是写给沈佳怡的，想问他是不是喜欢沈佳怡，是不是放不下她。
可那个燥热的傍晚，逼仄黑暗的空间，耳边的微风，头顶的萤火虫，以及和自己胸膛贴着胸膛的少年在那一晚过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他在题海和书堆成山的教室里恍然发觉自己原本是没有立场问那些问题。
基于黎衍，他只不过是同学，是家教。
今晚也是。
问完过后季寻脑子忽然清醒，情绪的闸门轰然关闭，看着近在咫尺的黎衍，浓稠情绪退潮，只余克制后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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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
他在黎衍没回答之前率先说了句：“抱歉。”
黎衍的感觉很微妙。
季寻提起那封情书，他仔细回想了下自己当时写情书是什么心情。
是因为一场梦，他知道自己能美梦成真，所以就去做了，梦里写情书，他就写了，梦里告诉他要去沈佳怡班级送情书，他也颠颠的拿着情书去了。
可那个时候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黎衍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好像有些兴奋，但那种兴奋不是因为沈佳怡，而是对美梦成真的期盼。
他没有在沈佳怡对他投出崇拜眼神的时候心跳加速，却总是被季寻的一个笑荡得乱了心房。
祁琪送的旺仔牛奶和雪媚娘都没有季寻买的好吃。
黎衍想，这场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充当角色的较量，把他死死的困住了。
季寻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光环，他挪不开眼。
写字好看，嗓音好听，长得帅，连说抱歉都让人生不起气。
季寻是来克他的。
他张扬跋扈十七年，到现在甘于摁住自己所有脾气，枯坐在这间没有娱乐没有社交的卧室里，围着他讨厌的题海和背诵转。
季寻转校后，他赖以生存的金手指在第一天被烫坏，美梦不再。
黎衍沉默半晌，说：“那封情书是个意外。”
季寻的眉目舒不觉舒展，下一秒，黎衍又问他：“你还没回答我，刚才为什么打翻勺子。”
气氛在短暂回暖后再次降下去。
季寻好半天没说话，就在黎衍要放弃这个问题时，听见他沉着声音：“因为，慌。”
*
夏末的阴雨天说来就来，昨天还烈阳高照，今天就细雨绵绵，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
操场湿哒哒的，大课间没上早操。
黎衍的座位上围了一圈人，他横在座位间，两只手肘一左一右搭在自己和季寻的课桌边缘，卢子昂和张同议论赵大便的新发型。
“不是我说，我刚才去交英语作业的时候听见办公室老师说他的发型师可能没拿稳剪刀。”张同说。
卢子昂也说：“今天他进教室的时候我都觉得还好，虽然不那么好看，至少干净利落了不少，一转身差点没给我笑喷，后脑勺那么大一个豁子他是不是不知道啊。”
“哈哈哈哈哈哈，”有人笑道：“太优秀了，读书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傻白甜老师，还以为自己的发型贼帅。”
“我们上课的时候已经笑过一轮了哈哈哈哈！”
一群人围着对赵大便的发型讨论得津津有味，笑声吸引了几个人凑过来。
“说什么呢你们，这么好笑。”凑过来的人问。
黎衍看过去，是王樊鹏和几个男生。
张同让了个位置给他们挤进来，笑道：“还能说什么，咱们班的大新闻呗。”
一说“新闻”那人就知道了：“老赵的发型啊？我都怀疑剪头发那人是不是太熟练了，推着推着直接把他耳朵上面的推光了。”
“一个脑袋顶着三个发型，光头、地中海、寸头。”
“噗哈哈哈哈哈绝绝子！”
说着，一群人又笑做一团。
黎衍也跟着笑，看季寻站起来，他问：“你去哪？”
由于位置问题，季寻也在包围圈内，他说：“去外面。”
知道他不大习惯被人围着，黎衍没说什么。
倒是王樊鹏叫住他，说：“季寻你出去的话顺便下楼去给我买瓶水吧。”
季寻说：“我只是去走廊。”
他们在三楼，饮料贩卖机在一楼。
“反正你要出去，顺便给我买一瓶带上来吧。”王樊鹏说：“我看你不是也给黎衍跑了不少次吗？大家都是同学，我平时对你也不赖。”
黎衍脸上的表情霎时冷下来，这个小圈子的笑声也逐渐停了下来。
王樊鹏话里那股对季寻不屑的语气让黎衍火冒三丈，也不顾什么心虚不心虚，怕不怕别人以为他跟季寻有什么了，说：“要喝自己买去，没听见他说不下楼吗？”
王樊鹏说：“怎么就只允许他跟你屁/股后面转，我们也是他同学啊，买瓶水怎么了？”
黎衍看着他：“你凭什么？”
气氛诡异到直接静下来，其余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好好的说赵大便发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王樊鹏抽什么风，又不是不知道黎衍宝贝季寻，还一个劲儿往人枪口上撞，生怕枪不走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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